《暮色夕凉城》正文 第11章 写给赵三的书信

  赵三，我高中辍学以后。在家里呆了很久，对于未来迷迷茫茫。奶奶的身体已大显老态，步履蹒跚，每日从清晨不紧不慢忙碌到夜晚，忙着收拾柴火，忙着做饭，忙着刷碗，我整日里在家傻坐。心中充满了忧虑和空虚。对于我来说，没有生活的航标和方向，也没有人来插手干涉我。

  整日里看着家里墙上一块块脱落的墙皮，你知道这种一无所有的绝望和懈怠吗？

  自从辍学以后，家里就停止了对我经济上的供给。别人家里有煤气灶，做饭很简单。我们家还是要烧灶，就算是有煤气灶我奶奶也学不会了。

  人家里有冰箱洗衣机有抽水机。什么都有。我们家什么都没有，洗衣服刷碗还在用压水井。

  父母似乎连我的死活也不关心了。

  我妈从水饺厂回家看我，问我去厂里包饺子，我摇摇头。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车间里，那种生活不是我想要的。关键是即使我闲的发霉也不想去车间，动作慢，包饺子包不过人家。我性格还是很实诚的，弄虚作假那些事情我也不想做。而且包饺子一包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慢，那一天感觉比一个月还慢。太难熬。不知道为什么，那样的工作，车间里几百的女工都可以干，我却不想干，可能我就是天生的懒货，克服不了惰性。

  我妈让我去一个打字社去学打印名片还有ps。我就去做了，因此又要借宿在四姨家里。不过四姨也不在家，去了二表哥家里带孩子了。我给打字社的夫妻叫哥哥嫂子。她店里还有一个帮忙的管他们叫叔叔婶婶，但是她比我大，我叫她姐。岔着辈。

  我在那里学会了98版五笔打字。word排版。切名片，切照片。

  我在那里做名片，有很多人要做名片，你也知道那个地方因为银杏树特别多，所以做生意的人多，一个小地方，做名片的人也多，什么经理总理，一抓一大把，是个人都能叫经理。

  有个小青年每次去了就找我说话，我也不搭理他，他拿板凳坐我旁边看我打电脑，我就往一边拉拉椅子，他说的多了我就时不时也回他几句。

  他走了，我嫂子说我是个傻姑娘，上学上傻了，跟青蛙坐井观天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可别让人骗了。

  我使劲琢磨她说的话，实在搞不懂我哪里傻了，我也没想理他啊！有时候他让我编辑文档用来发广告的，比如放一些银杏树的照片然后配一些文字。可能是我稀里糊涂的弄了没收钱吧？可是我觉得收钱是嫂子的事情不轮我操心啊！有可能我嫂子也被他套路了。我看着他好像跟嫂子也挺熟的样子。到了后来他再去，我就关了电脑去远点呆着。不同他说话了。做了不到一个月，不忙也不闲，学了一点东西没有什么可学了，我就又开始觉得这工作乏味，常常会觉得自己野心和抱负很大，但是却不知道怎样去实现。又不肯脚踏实地的去一步步走。

  我上初三的时候，跟着邻居家一个妹妹天天泡在网吧里，有时候晚上去通宵。

  她谈了几个男朋友，像小孩过家家，今天喜欢了一起逛逛街，明天不喜欢了又换了一个。那在我看来完全就不像恋爱，纯粹是冒险玩。

  她是红花我是绿叶。她性格活泼，而我常常是很内向沉闷的。有一次我们去网吧里听见一个女孩子和男网友带着耳机发语音。那声音太甜美，我们就以为是个绝色美女，就跑过去看，结果吓了一跳，一脸雀斑，面色黑黄，穿的很土很普通。鞋子也很破。心里想，这反差也太大了。我们两个人坐在她那里看她发语音，那声音真的酥到让人起疙瘩。等她跟男网友腻歪完了下线，我那个妹妹找她攀谈：“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她说：“是的。这是我的初恋。”

  我妹妹问她：“你多大了？”

  她说：“二十二了。”

  我妹妹哈哈大笑。

  我就不明所以笑啥啊

  我就问她笑什么呀？妹妹说：“她都二十二了，十八岁都过完了才有初恋。”

  我心里疑惑：谁规定十八岁以前必须有初恋啊？难不成我也要赶在十八岁以前找一个小时候傻到别人说什么都信以为真，不懂对错，不分是非。

  不过我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我一直对感情的事情不上心。特别消极的态度。

  后来我们又去了她家，就三间瓦房，屋里的陈设简陋的很。

  两间外厅，一间卧室，里面有两张陈旧的床和一张木头桌子，家里就她和弟弟在家里。父母外出务工了。她弟弟还在读初中。

  我那个妹妹嚷嚷着要把她弟弟介绍给我做男朋友，我说算了，你自己留着吧！她说她有，我说那你再换一个，反正你男朋友也没有超过一个星期的。结果第二天就换了他，仅隔两天就又吹了。不过我觉得这次更像她的牛皮，连那个男的影我都没瞅着。

  我们在网吧通宵夜里不回家，她因为爸爸妈妈都出去外面打工了。而我奶奶也从不过问我的事情。不过背地里几个老太太也没说好听的，就说我们两个小丫头瞎定了，整天在外为非作歹。

  那天晚上我和她去网吧通宵，她的男朋友给付的钱。他男朋友是街里的小混混，俗称社会的不良青年。我整天更像她的跟屁虫。更是一个大灯泡，整天粘着她。正上着网，qq上蹦出来一个验证信息，我点了通过，他发来消息说过来找我，我就懵了，心里想他怎么知道我在哪里怎么认识我了。不一会阿龙过来把我电脑关了。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他关了电脑拉我出去。我就起身出去。妹妹追到门外嘱咐他：“你不能欺负她。”然后她又回去了。

  我们围着镇上走，八月的天气，白天虽然还是很热，夜里穿着单衣已经冻得发抖，只能不停的走走。走到一大圈回去一个屋廊下面刚好有一条长板凳。我们就坐下来了。结果不能大声说话，一条大狗在楼上大叫。只能很小声的说话。不一会他又买两根雪糕。就在那里吃雪糕。

  他说，那些人说他追不到我，因为我太高冷了，我竟然不知道我在这个街上给人的印象是这样的，更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被这么多人注意到了。我只是不善言辞，性格内向自卑，竟然被别人看成了高冷。

  然后他说让我当他女朋友，我没有答应。天知道那天晚上到底是个什么梗。

  然后我去网吧把电脑开了继续上网，他将几把椅子拼在一起在我旁边睡觉了。我早上离开去牙科做治疗等着补牙，我走到门外他听见响动又追了出来。就在我身后跟着我。一路上我紧张的要命，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说点什么。不过还是一直沉默着。他也没有讲话。看来我们两个都病的不轻。

  到了牙科我在治牙，心想这么丑陋的一面，他跟着来看到会不会恶心到。结果他在牙科的长椅上又睡着了。

  我治完牙付了钱又走了。这次他没再追出来。回到家里我洗衣服，一边洗一边觉得这件事情我处理的欠妥当，这事办的没脑子。

  我想，当时为什么脑子进水了，不能把话给他说明白。至少不能这么尴尬的。为了这件事我也很自责，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无能，跟个神经病一样。这样别人会怎么想我。

  过了一年多。我在打字社里上班我们又在网上联系到了。一天晚上我打算回奶奶家，刚好自行车坏了。他骑摩托车来找我。然后我心想坐他车到镇上然后再回家。

  到了那里以后。他带我去了网吧。然后我就下车了，看着时间还早，回去睡觉也睡不着上两个小时网去。一直吊在网上，不是因为网络有什么好，而是躲避现实的空虚和郁闷。因为闲下来总是要胡思乱想，心情就十分沉重。觉得人生无望。

  他拉我去网吧外面。我问他干什么，他说有事情跟我说。我说你就在这里说吧！他拉我去他姥姥家里。我本来是不想去。他执意拉我过去。我也没有多想，心想这么大的小屁孩也干不出什么坏事。他拉我进去把门锁了，我就要走，拉扯着把我弄到屋里了。家里没人。附近的人家应该也没有人。还有一个人也在那里，我也认识，也是镇子上的小混混，他上来就摸了一把我的胸，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惊恐的看着他。他说：“你抓我手干嘛？”我吓哭了，喊阿龙：“你让他走，不要让他在这里。”

  他们两个人着实差点没把我吓死，我觉得他们要是都在这里干坏事我真的再也没脸活了。阿龙把他喊了出去，我锁上门在房间里。过来一会他们两个商量完了，那个人就走了。阿龙又喊门，我看他这么听话应该也不难对付了，我就把门打开了。他进来又拽我裤子，我就很纳闷：“你拽我裤子干嘛呀？”当时也不知道他是要干嘛的。他就趴到我身上了。后来我就痛的哭，让他起开他也不起。就摸我的头发。胡乱的亲我。

  第二天我出门走了，他没说话，我也没说话。

  到了几天以后，我走过那个地方，他在那里经过，我倚在墙根，低着头。他过来站在我跟前，我正想着怎么跟他说，说什么。过来两个染着黄头发，涂着口红指甲油的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一人一边抱着他胳膊搂着他喊他：“老公，赶紧走吧！”

  我的天，这是什么世道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种了。已经混乱成了这样吗？我就知道了，想让他负责，从一而终是不可能了，再纠缠下去恐怕也没好果子吃了。

  他在她们的拉扯中看我一眼屁没放一个就走了。我到底成了什么了。竟然这么微不足道。

  自那以后又在路上遇见几次，彼此就无视对方，不说话也没眼神交流，但是每一次遇见，我的心都像是被挖的鲜血淋漓。这件事情我不敢告诉任何人。这是我的耻辱。

  从小到大，每一次看见新娘子穿着喜服嫁人，总以为那是一个女人一生当中理所当然的归宿。自那夜以后我就不敢奢望那种幸福。

  后来我妈又张罗着给我说婆家，说了好多。每次见面我就坐在那里也不说话。每次我都拒绝，以看不上为由，实际上我是害怕嫁人之后那点秘密被爆出来我更加难以做人。

  所以我根本不敢找对象。

  后来又说了一个四姨邻居家里的。他们家和媒人都愿意了，我妈也做主应下了。我哪有什么主意了，像个木偶一样被人摆布。

  他个子一米八三，定亲那天去我家里，看见我大娘和我大爷，还有奶奶那些人。他跟我说：“你们家里的人都这么高，我来你们家正好哈。”

  他爸爸妈妈其实并不是太高，他哥哥也不高。他是他们家的大高个。但是在我家里就显不出来了。

  他会吹箫。他吹箫的时候我就想起了那个会弹吉他的赵风月，我一个五音不全的人，怎么遇着的都是会乐器的

  他叫我去他家里我就去了。吃饭的时候，他妈老是跟我说：“丫头，夹菜。别停筷子。”

  这是农村人请客吃饭一贯的作风。而被让着的应该说：“吃着呢，没闲着。”我就是说不出来。拘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嗯哼哼的也说不出话。觉得这些虚情假意的面子工程真是让人累。

  他们都出去了，我们两个在家说话。我去开电脑玩，他也要玩。我又去了外屋看电视。对他也不热乎，也不交流。他一到我跟前，我就起身做别的事情。那也是一个奇葩。我觉得任何一个男的见了女的猴急猴急的都是奇葩。

  我们去公园里玩，他婶子家四岁的小妹妹要跟去，路上他小妹妹摔了一跤，我看了一眼就走开了。他让我抱她起来，我也不抱，我一向讨厌猫猫狗狗还有小孩子。

  我坐在凳子上，他就坐我腿上面。抱着我亲嘴。我没推他也没抱他。心里一块巨大的石头还压着我。

  不过我想他一米八三一百三四十斤的人，他也真好意思坐我腿上。

  我们去了他婶子家里，她婶子给倒水，递到我面前，我低头斜眼晲了一下，也不说话。局促不安。她去旁边拿水果，她女儿淘气，把我面前那杯水放倒，水淌了一茶几。可能因为在公园她喊姐姐我不理她不想让我在她家喝水。

  我把杯子放起来。看她一眼没有吭声。

  他婶子回来见状大惊小怪：“给你倒了水，你不喝怎么还撒在茶几上。”虽然语气很平和，一定是像看见怪物一样看我。也一定是纳闷我怎么会有如此举动。我低着头不说话。

  她女儿此刻又过去把另一杯水洒了。她看见又说：“原来是你这个小淘气包啊！”

  晚上我们在屋里睡觉，本来我不要去他屋里，他说有两个床。我去了，穿着裤子毛衣还有外套。睡一个床，然后他也去我那个床上。我把被子拉到眼睛下面，两只手攥着被子在脸旁。他就笑笑：“看把你吓得。我看书。”

  他坐在一旁看书，一开始我没睡觉，我心里想那件事情要不要告诉他，我犹豫不决，可是还是没有勇气开口。我知道如果想和他在一起应该要坦诚相待。可是我害怕他不能理解我。所以我就不敢说了。过了一会我就困了，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我醒了，他已经不在，不知道他昨晚在哪睡得。我醒了发现我两只手还攥着被子，都没翻过身。一动也没动。好像一闭眼一睁眼天就亮了，梦都没做一个。

  起来他要我去厨房做饭。我不做。他去烧了西红柿鸡蛋汤。吃过饭。半晌时候她妈回家又开始做饭。我又不想过去给她帮忙。觉得尴尬我就要走。她留我：“一会吃饭了，走什么的。”我不吭声就往外溜了。

  他婶子家四岁的妹妹出来追我我就吓唬她：“赶紧回去，不然把你带去卖了。”

  我想大概我遇到的这些人也不正常。晚上他妈还在家里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中午又跑回家做饭。

  后来冬天下大雪那天我从四姨家出来回家，我骑自行车，把黄大衣放后座上。谁知道拐弯处碰到他了，本来想赶快跑，好巧不巧，破黄大衣不知道怎么掉地上了。（说不定他给扯了一把，谁知道掉的那么邪性。）我手忙脚乱慌慌张张去捡大衣。放上去了骑车子一走又掉下去。慌乱之中怎么也放不好了。我就搭在车把上，爬上自行车一溜烟跑了。我这出洋相全程都被他看见了。我不敢正脸去看他偷看他两眼，他也是这样。我们都没有说话。尴尬死了。赵三，我觉得我没有办法在和一个人发生一点关系之后还能相处自如。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我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

  从那以后我们就不联系了。也没有再碰见过。就连退亲的事也没人提起，又是一场无疾而终。我也想不明白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后来我四姨提过他一次，说现在那个家伙结婚都有两个孩子了，前不久还买了一辆奔驰。他老婆个子一米七多，比我还高。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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