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师兄、师兄”
方漠惊叫着，猝然睁开了眼。
被烈火灼烧的感觉太过强烈, 他大口大口吸着空气, 身体不自觉地蜷成一团, 又睁大了眼下意识地找心心念念的人。他抬起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才稍稍回过了神。
“师兄”方漠喃喃着，他躺在床上, 被柳煦抱在怀中, 无意识中死死地拽着对方衣襟。他眼神迷茫了一阵, 稍稍松开手，又道“柳煦。”
师道清的记忆在脑中混乱着炸开，与这二十几年来作为方漠的记忆混杂在一起，方漠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谁，今夕何夕, 究竟方漠是师道清死后做的一场梦，还是师道清才是方漠的梦。
“你全看到了。”柳煦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
方漠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抬手摸了摸脸，才发现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满面，连柳煦的前襟都湿了一小片。
方漠把自己埋进了柳煦胸口, 伸出手试探性地轻轻抱着他，嗅着熟悉的气味, 从方才起就惴惴不安的心才慢慢放松下来。
“好烫。”许久, 方漠闷声闷气道, “好痛。”
柳煦下巴抵在他头顶, 柔声细语“都过去了。”
方漠以往探查鬼魂的记忆，见过各种各样的死亡，可从没有哪一次是这般亲历。他此刻觉得，被烧死绝对是世上最痛苦的死法，也终于明白了柳煦先前为何不让他触碰记忆，此生怕是见到火都会有些阴影了。
柳煦在这儿，他也转了世，显然二人并没有形神俱灭。方漠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师父他，放了水。”柳煦缓缓道。
玄阳真人打从一开始就在灵火上动了手脚，师道清和柳煦肉身当场便被烧成了齑粉，可终究给魂魄留下一线生机。再加上柳煦拼了性命用灵力护住了师道清的魂魄，师道清的魂魄竟几乎没有受到损伤，玄阳真人当场发觉，当机立断又借着还未熄灭的灵火掩饰，助他去了往生。
至于柳煦，他凭着最后的意识拖着一丝半缕残魂飘飘摇摇，自己也不知飘到了何处，最后凭依在一棵千年柳树上，借着柳树千年的修为慢慢地养全了魂魄。待他重能聚成人形离开柳树时，柳树的精华都已被其吸食殆尽，余下中空的朽木。
柳煦重新凝成的人形一身玄色，是在烈火中烤过一遭的颜色。
他抬首望着柳树高大却失了生机的树干，与生前容貌无异的一张脸在黑衣的衬托下更显得毫无血色，幽黑深邃的双目却染着点血红，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邪佞。
这柳树本再修炼百年就可以成精了，却被一个突然飘来的鬼魂夺了性命，说来也是可怜。柳煦对着枯死的柳树拜了一拜，权当谢了再生之恩，继而勾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身形一晃，消散在原地。
后来的一段日子，鬼界都在传不知哪儿突然冒出一只穿着黑色道袍的厉鬼，修为高得惊人，行踪不定，喜怒无常，已经大开杀戒杀了不知多少鬼。再仔细一探，又发现被他杀死的鬼都曾经跟着一个鬼王袭击过玄门各派，一时间，鬼界衍生出了对这前因后果的种种猜测，更是深挖出了一系列或真或假的爱恨情仇。
这些柳煦都没有心思去注意。
杀到第五百五十八只鬼，柳煦终于寻到了蓝若。
蓝若对他的出现没有一丝的意外，他没有质问蓝若，懒得听她任何无用的解释，他也没有杀她，一来是她毕竟救过他的命，二来，是觉得轻轻松松地魂飞魄散于她而言，太过仁慈。
柳煦将她封印在了一个永不见天日的地方，魂魄永日承受烈火炙烤，哪怕烫到极致痛到极致也无法逃出生天，只能在无休止的时光中备受煎熬。
是比地狱还残忍的地方。可柳煦觉得，于她而言正合适。
做完这一切，柳煦开始寻找师道清的转世。
这两百年间，方漠并不是第一个转世。
大约在百年前，柳煦曾经差点能找到他。可那时恰逢战乱饥荒，师道清托生在一个朝不保夕的流民之家，十来岁便在逃亡途中染上恶疾丢了性命。柳煦赶到时，只余一个小小的土堆。他想给他立块碑，却都不知他这一世叫什么，碑上又该刻些什么。
柳煦在世间各处漂泊着，辗转又是百年，他才终于又有了师道清转世的消息。
他这一世叫方漠，住在苍茫山，是个鬼医。
苍茫山附近恰巧有个鬼市。柳煦先不急着寻人，他听说流月楼的一名女鬼与鬼医来往密切，便在鬼市买下了流月楼，一边做着生意，一边借着女鬼们探听方漠的一切。
直到那日方漠带着小石头去了鬼市，他用了些法子，方漠他们“正巧”坐在了对面酒楼的窗户边，“巧合”地望见了在流月楼饮酒的他。
方漠淡漠的眼神扫过来的一瞬，他便一万分的确定了。
是他，这就是他寻了两百年的人。
方漠静静地听完，前世的一朝一夕还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那个耀眼的玄门师兄与眼前这个有些阴沉的鬼魂柳煦无限重合，柳煦对师道清做的一切、柳煦对他做的一切都深深地刻在他心底。想到柳煦孤身一人这两百年又是如何度过的，设身处地地换位想了一下，方漠只觉得心脏微微抽痛，屈在胸前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柳煦，谢谢你。”这一声谢谢囊括了太多，方漠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在谢的是什么，只觉得还远远、远远不够。
柳煦轻轻地笑了一声“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那，师父呢，他怎么样了”沉默了片刻，方漠又问道。
柳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老人家百年前就闭关了，至今没有出关。你想见他”
方漠摇了摇头。师父私自减轻了对他们的刑罚，他们再回到那些人视野中，只是给师父徒增麻烦。
“还有，我爹娘他们”
“爹娘和弟弟一生平安顺遂。”
那便好。
心情大抵是平复了下来。方漠从床上坐起身，柳煦一手撑着头还倚在床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唇角扬起，挂着淡淡的、带着点邪气的笑。方漠再看向柳煦，却觉得无法再用以前那样的目光看着他了。
他有点慌乱地撇开目光，眼神在屋中晃了晃，忽而不适时宜地想起一件事。
“我问你。”方漠微微蹙起眉，“那天晚上我喝了酒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柳煦的笑容和身体一道僵了僵。
怎么前世那么多年的记忆一股脑涌进脑中都没能让他忘了这事儿
“还有。”方漠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刚刚干嘛亲我”
柳煦装傻充愣“嗯我亲你了吗”
“给我看记忆之前。”方漠不依不饶，“你别想糊弄过去。”
“是吗，我怎么亲你的”柳煦也坐起了身，微微俯视着方漠，眼中含着笑意，“你示范一下，我想不起来了。”
“”方漠看了他一会儿，毫无预兆的，突然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无关其他。二人现在坐在床上，靠得极近，对方又是这样调情的语调，使他想起了记忆中的一些片段。
他在刚刚的记忆中，完全是以师道清为第一视角感同身受的，所以理所当然，这样那样的事，也全部像是自己经历了一遍。
他记得自己主动爬上床吻了柳煦，甚至还记得那双唇的触感，以及那双手抚在自己每一寸肌肤的温度，还有他被压在床上，对方隐忍、克制、却又狂乱的温柔。
当然，他记得的远远不止这一次。
思绪开了头，更是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越想越是浑身都滚烫起来。柳絮眼睁睁地看着方漠面无表情地变成了只煮透的虾子，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他的额头。
突然的触碰却让方漠吓了一跳，抬起蕴着水汽的眼望着他，像只受惊的小兽。
柳煦立刻明白了什么，抬手假装按了按太阳穴，用宽大的袖子挡住了自己忍不住高高翘起偷着乐的嘴角，继而收敛了点表情，却是故意更加凑近方漠耳边，轻轻将气送到对方红透了的耳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何止不舒服。
方漠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不是想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柳煦继续道，“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今晚留在这儿，我慢慢告诉你”
方漠往后退了退，又一把推开他，口中慌乱“我、我不，不用知道也行。”
说罢，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翻身下床，找到了自己的靴子，胡乱地左右套了颠倒也不顾，打开屋门便冲了出去。
柳煦看着他慌乱逃跑的样子，坐在床上笑出了声。他也穿好鞋子，又慢条斯理地慢慢整理好衣服，这才闲庭信步地迈出了屋门，神情像是偷了蜜一样，美滋滋的偷着乐。
楼下的女鬼们先前是看见自家楼主拉扯着鬼医上了楼，楼主的那时黑沉着脸简直像要吃人，二人在屋里待了大半个下午，她们谁也不敢打扰，只是隐约似乎听见了方漠的哭泣声
女鬼们缩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着小声低语，这个情况，绝对是那个什么了吧
然后就在刚刚，鬼医匆匆忙忙地跑下了楼，招呼都不打就冲了出去，有眼尖的发现他连鞋子都穿反了。而过了没一会儿，楼主也慢悠悠地走了下来，脸色如沐春风，心情与上楼前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楼里的女鬼都是久经风月，两相对比，一下子就证实了猜测。
她们掩唇轻笑着相互看了看，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
似乎，很快就能迎来楼主夫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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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漠惊叫着，猝然睁开了眼。
被烈火灼烧的感觉太过强烈, 他大口大口吸着空气, 身体不自觉地蜷成一团, 又睁大了眼下意识地找心心念念的人。他抬起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才稍稍回过了神。
“师兄”方漠喃喃着，他躺在床上, 被柳煦抱在怀中, 无意识中死死地拽着对方衣襟。他眼神迷茫了一阵, 稍稍松开手，又道“柳煦。”
师道清的记忆在脑中混乱着炸开，与这二十几年来作为方漠的记忆混杂在一起，方漠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谁，今夕何夕, 究竟方漠是师道清死后做的一场梦，还是师道清才是方漠的梦。
“你全看到了。”柳煦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
方漠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抬手摸了摸脸，才发现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满面，连柳煦的前襟都湿了一小片。
方漠把自己埋进了柳煦胸口, 伸出手试探性地轻轻抱着他，嗅着熟悉的气味, 从方才起就惴惴不安的心才慢慢放松下来。
“好烫。”许久, 方漠闷声闷气道, “好痛。”
柳煦下巴抵在他头顶, 柔声细语“都过去了。”
方漠以往探查鬼魂的记忆，见过各种各样的死亡，可从没有哪一次是这般亲历。他此刻觉得，被烧死绝对是世上最痛苦的死法，也终于明白了柳煦先前为何不让他触碰记忆，此生怕是见到火都会有些阴影了。
柳煦在这儿，他也转了世，显然二人并没有形神俱灭。方漠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师父他，放了水。”柳煦缓缓道。
玄阳真人打从一开始就在灵火上动了手脚，师道清和柳煦肉身当场便被烧成了齑粉，可终究给魂魄留下一线生机。再加上柳煦拼了性命用灵力护住了师道清的魂魄，师道清的魂魄竟几乎没有受到损伤，玄阳真人当场发觉，当机立断又借着还未熄灭的灵火掩饰，助他去了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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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煦重新凝成的人形一身玄色，是在烈火中烤过一遭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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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到第五百五十八只鬼，柳煦终于寻到了蓝若。
蓝若对他的出现没有一丝的意外，他没有质问蓝若，懒得听她任何无用的解释，他也没有杀她，一来是她毕竟救过他的命，二来，是觉得轻轻松松地魂飞魄散于她而言，太过仁慈。
柳煦将她封印在了一个永不见天日的地方，魂魄永日承受烈火炙烤，哪怕烫到极致痛到极致也无法逃出生天，只能在无休止的时光中备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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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漠静静地听完，前世的一朝一夕还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那个耀眼的玄门师兄与眼前这个有些阴沉的鬼魂柳煦无限重合，柳煦对师道清做的一切、柳煦对他做的一切都深深地刻在他心底。想到柳煦孤身一人这两百年又是如何度过的，设身处地地换位想了一下，方漠只觉得心脏微微抽痛，屈在胸前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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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你。”方漠微微蹙起眉，“那天晚上我喝了酒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柳煦的笑容和身体一道僵了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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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漠看了他一会儿，毫无预兆的，突然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无关其他。二人现在坐在床上，靠得极近，对方又是这样调情的语调，使他想起了记忆中的一些片段。
他在刚刚的记忆中，完全是以师道清为第一视角感同身受的，所以理所当然，这样那样的事，也全部像是自己经历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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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们缩在楼梯口探头探脑着小声低语，这个情况，绝对是那个什么了吧
然后就在刚刚，鬼医匆匆忙忙地跑下了楼，招呼都不打就冲了出去，有眼尖的发现他连鞋子都穿反了。而过了没一会儿，楼主也慢悠悠地走了下来，脸色如沐春风，心情与上楼前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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