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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这么皮》正文 47.明天见

  高功能自闭症, 特指自闭症群体中智商超过平均线、甚至远超正常人的部分。

  相较普通自闭症而言, 这类患者一般不会表现出明显的语言发育延迟问题,认知能力较好,导致难以辨认。但大多缺乏与人交往的意向、行为刻板而重复,容易给他人留下内向、孤傲、冷漠或是格格不入的印象。

  适应群体社会是他们所面临的最大挑战。

  陈如初,和自闭症。

  池乐实在难以相信二者合一。

  怎么会呢?

  陈如初的确不太合群, 独来独往、脑子好和不近人情作为他的标签, 如影随形。可也不至于自闭的程度吧?将高能自闭症特性娓娓道来的,不正是他的朋友之一么?

  池乐翻着老式田字格本子——陈如初的小学作文本。不知道贝明都怎么弄来的, 事实证明,里面的内容多少有些不同寻常。

  二三年级,加上陈如初晚常人两年启蒙, 左右不过十一二岁, 作文里却充满‘孤独’、‘黑暗’之类的字眼。对那个年纪来说,似乎过分早熟了。

  且钟爱于抽象的概念。

  以我的妈妈为题,陈如初描写的主题仅仅是妈妈的影子。白天不会出现,经常在夜晚出现,也出现在他的梦里。头发弯弯曲曲,像蛇一样。眼睛黑黑的、圆圆的,好像会发光。她笑着,说了一些可怕的睡前故事。然后他睡着了, 又梦到妈妈的影子……

  无穷无尽的梦。

  小学生怎么能写出这样的作文?池乐自认大学也不会无缘无故想到这种文章结构。或者这是陈如初的真实感受与经历, 那无穷尽的梦应该意义不凡。代表着什么?

  妈妈的形象不对味。

  问贝明都还知道什么内幕, 他只但笑不语, 表示该说的能说的已经说完。剩下的需要陈如初说,或他主动去挖。

  到底有什么秘密?

  离异家庭?

  父母中的一方有精神疾病?

  抑或是父母离去的方式特殊,造成强烈影响?

  池乐久久思索不到答案,越看作文越是心惊。简单的文字之中蕴藏着压抑与阴暗,采用的比喻也是闻所未闻、常人想不到的事物关联。更令人惊疑不定的是五年级的作文。从第三篇作文开始文风急速转变,景物描写从偏爱的阴影转向大众化的蓝天白云,回到普通轨道。

  更奇怪了。

  一定又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

  池乐既好奇,又隐隐不安。抑郁症是他唯一接触过的精神疾病,没有身体上的折磨,发作起来却疼痛难忍,令人无法承受,宁愿结束生命。那很可怕。

  自闭症又是什么样的?

  “哥?听得到吗?到了。”

  小五的声音好似在突然之间劈头盖脸砸下来,池乐从恍惚中醒神。合上薄薄的作文本,手指停留在姓名一栏来回摩挲。

  陈如初三个字方方正正,体积很小。

  等会儿再想吧。

  《我在古代做王爷》前半段傻白甜剧情即将结束,下半部分要用的主景搭设,估计下周挪地儿继续拍。小王爷形象转变,意味着池乐得减肥练腹肌,出道四年终于有几场纵横沙场的戏。还有机会打赤膊、和下属大口喝酒吃肉,非常爷们。

  所以池乐的当前任务便是减肥以及调整心态和人设,声线、语调以及表情,许多细微的要求并不会出现在剧本上,但小龟毛抓得严。

  柳白意之前给了两份剧本,其中一份有他的备注,关于人物形象转变可参考的演员作品罗列出一大框,跑步的时候正好观摩学习。

  现在的行程正是健身房。

  池乐心不在焉地下了车,小五叽叽咕咕说了不少新经纪人的事。一句话总结:有戏,但还是没挖到。奈何公司内部没有比六百亿更好的,这下六百亿退场,更没人胆敢挑战。

  所以还得继续挖呗。

  话从左耳朵进,迅速往右耳朵出口溜走。池乐喝了口降火气的菊花茶,舌尖舔一下内牙槽,还是觉得疼。估计要长智齿,校庆之后开始发疼,快速发展到麻了半张脸。吃饭还得一手捂着,难免影响作表情的。

  他打小怕疼,内心悄悄祈祷着智齿出来冒个泡,再安分地缩回去呆着。

  才不要拔牙。

  想到了安分,出现了安奋。

  冬末天色亮了点,五点多正值黄昏。池乐远远望见一旁咖啡厅里走出个女人,身材像极了安奋。身边还有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不胖,大约怀胎四月的啤酒肚,正与她说话,时不时拨弄她的头发,被连连躲了好几回。

  池乐拍拍小五肩膀,“你看那是不是安奋?”

  小五视力五点零,行走的人脸识别机,一瞧便有数,“百分之九十是她。男的是她公司小股东,三年离婚四次,娶的离的都是女明星。”且认定清纯柔弱型号,一万年不动摇。

  未免小祖宗心血来潮管闲事,不说为妙。

  “她……潜规则了?”

  池乐皱皱眉头。

  “不知道,公开场合没见过。”小五提起健身包,“行了哥。她要真有什么事保准第一个找上门来。您别上赶着帮忙,先把体脂率降下来吧。就差那么点了。”

  池乐一路哦哦哦地走,眼神瞟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来。进了健身房先拉伸,完了作无氧,最后跑步,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半小时,累成八十斤的可怜狗子。

  “小五。”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问道:“六百亿最近干嘛呢?”

  “好像在挑新人吧。”

  “还没挑到?”

  这都多久了?

  小五挠挠耳朵,“没有中意的吧。大双眼皮锥子下巴的网红脸他都不要。基本功不扎实的也不要。挑挑拣拣一直没定下来。之前有新人主动送上门去,他发了好一阵的火,直接打入黑名单了。”

  “这可不像他了。”

  池乐嘀咕一句。

  柳白意真不是三好公民。当初何归尘答应合作,契机在于前一夜季梦笙被骚扰。这场时机恰到好处的意外很可能就是他的手笔。也向来不差别对待潜规则的。愿意不顾一切为求一火的,他的人脉足够拉大皮条。不愿意也没关系,脚踏实地等运气———大约真是他的人生信条,不干预他人的决定,也不承担。

  无论如何,还是希望六百亿顺利吧。

  池乐跑完了五公里,差不多是个废池了,满头大汗、气喘如牛,在健身房冲了个澡,回到酒店又洗了一次。往床上一倒,才发觉浑身肌肉酸疼。撩起睡衣下摆摸一摸,小肚子没了,可喜可贺。但梦想的肌理感还有十万八千里,举世同丧。

  做男人真累。

  盯着天花板发呆,眨眼,再眨眼,还是想打电话。

  当然是给陈如初同志。

  想让陈如初主动打电话是不太可能的,除了周六,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微信日常失联,秒回情况犹如百分之五的中奖率,稀少得可怕。光看这个方面,池乐真觉得小学弟对他没多上心。不然怎么能按捺住躁动的心,每天工作工作工作满脑子的工作?

  今晚再想想又觉得有点理了。

  那人喜欢把东西区分得很利落。

  高中抽屉中,书本和作业本贴着左右两边放,中间几支笔,泾渭分明得犹如划了无形的线。他们最初约定的是周六见面,于是陈如初每个周六从不失约,一天下来不接工作电话,也鲜少谈及其他事。所以看在上周中了邪似的求交往份上,稍微谅解一下好了。

  池乐找到了理由,翻了个身,拨通电话。

  “池乐。”

  电话嘟了两声便被接起来,对方的声音处于清醒状态,还没休息。

  也对,才九点。

  “是我。”

  明知道对方看不到,池乐还是瞧了瞧自个儿衣衫不整地模样,一溜儿坐了起来,脊梁骨笔直———三好学生般的坐姿,“你干嘛呢?下午发你的微信一直没回。”

  “有点事。”陈如初问:“发了什么?”

  “关于怎么谈恋爱的回答,知乎推送给我,顺手转发了。”

  才不是。

  故意发给你的,学着点吧性冷淡老处男。

  “等下看。”

  陈如初迟疑了一会儿,好似很不容易想出一句场面话,“饭吃了没?”

  提到这个就来气。

  “哪有饭吃,每天水煮生菜,配水煮蛋的蛋白。”

  池乐语气幽怨,倒令陈如初的语气软和了些,“明天吃点别的。”

  明天是周六!

  漫长而痛苦的减肥一周又过去了,又可以约会会了!

  池乐忍不住翘起嘴角,“正好,科学家说一周一顿减肥餐没关系的。你要过来么,还是我回去?”

  “我开车去。”

  “开车?那不是一大早要来了?”

  “嗯。”

  陈如初稍稍一顿,道:“要去个地方。”

  “带我么?”

  “带你。”

  “远不远?买点零食在车上成不,我好久没吃抹茶饼干了。”

  陈如初不答应,认为垃圾零食热量高又没营养,反倒令一周健身功亏一篑。池乐开启讨价还价模式,心底却是叹了一口气。

  周六的话,应该是准备坦白家里的事了吧?

  要不要趁现在旁敲侧击自闭症的事?

  会不会又是贝明都的谎言而已?

  池乐心里装着事,犹豫不定的,自然忘了接话茬,被发觉不对劲。

  “出了什么事?”

  陈如初还挺敏锐的。

  算了。

  还是不提了吧。

  气氛正好的时候,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

  于是池乐玩着被角,临时拉出安奋的事给说了,“主要那男的我也认识,好几年前好像跟一个导演、还是投资人来着的,想拉安奋玩3p,还下了药。我杀青宴在隔壁包厢,出来就是一个两肋插刀英雄救美。导演被我揍了,这男的有点背景,六百亿说不能拉他下水,所以新闻稿里没曝光这人。”

  隔了两三年,色鬼去而复返,大街上拉拉扯扯,会不会又是潜规则?

  仿佛默契感应他的想法,陈如初淡声问:“当时她向你求助?”

  “诶。”

  好像是这么回事,池乐挠挠下巴,“是的吧,我出门刚好撞见她被人拉着,浑身软绵绵的,眼睛快睁不开了。还以为喝醉了。但她对着我,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了,说了几个救我,没声音。还好唇语认得出来。再一看那猥琐老头,我这超越全人类百分之九十九智商水平的大脑立马反应过来了,前因后果一想就通。”

  人生唯一一次的英雄救美,即使背景因此曝光,做好事成了嚣张跋扈,池乐本人仍旧引以为豪。

  陈如初却像个老头一样微微叹了口气,“还没有经纪人?”

  “没呢。这个月大概能挖来。”

  “那听小五的,别乱来。”

  “喔。”

  池乐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声,觉得大家一点不把他当做成熟稳重的成年人看,伐开心。

  大约因为健身的关系,困意不知不觉间涌上来了。池乐抱着枕头顶着浓重睡意,闭着眼睛又聊了几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困了?”

  池乐清醒了点,揉搓一下眼,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困了,但我就不想挂电话,你说怎么着吧。”

  “盖好被子,手机放在床头就行了。”

  “你还不睡?”

  “有事,你先睡。”

  哼哼,每天有事。

  池乐爬进被窝里,打开免提,嘟囔了一句,“我睡了,要是被我听到别的男的女的声音,你就死定了。还有,明天要给我带礼物。你现在在追我诶,能不能有点自觉?”

  “好,知道了。”

  陈如初低低地回答:“睡吧。”

  “哦,晚安。”

  “晚安。”

  他说:“明天见。”

  明天见,这话真好听。

  池乐也回答:“明天见。”

  他很快睡了过去,而陈如初则是回到书房,重新打开了电脑。

  猫小姐昼伏夜出,来去如风,似乎一直钟爱于发光的显示屏与噼里啪啦响的键盘,一下跃到他大腿上,再往书桌上一跳,面朝电脑舔小手。浑身白毛蓬松而柔软,体型大了不少。

  陈如初也习惯了它的存在,打开网页登录邮箱。

  上次和白可见面并非毫无收获,白可与安奋同个段,高二文理分班后成为同班同学,关系不错,加过qq和微信。现在微信普及,除了年纪较小的学生、游戏爱好者或二次元爱好者外,用户基本从qq转移到微信。但微信绑定qq,qq邮箱仍是大多数人的第一邮箱。

  只是安奋成为艺人后,应该不止一个微信。

  陈如初前些天发送的邮箱还没被打开,否则病毒将瞬间入侵手机与电脑。邮件是有关池乐的负面情报。假的。如果她急不可耐到相信陌生人而打开邮件,他便非法获取个人隐私。扯平。

  既然还没打开,先尝试挖掘安奋的小号吧。

  以防万一。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