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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步云泥,呆子戏书生》正文 第三章 薄情寡义

  等卫彦和安以轩偕同回到山寨的时候,安以轩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并从卫彦那里知道了所谓的“反贼”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安以轩并没有一开始就听到两人的谈话。草原人的事情,是卫彦一番剖白心计后说的。

  卫彦说反贼的没有,只不过一群饿汉子想往南偷点粮食,她也是得到了假消息。不过皇城事务太杂乱,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俗事。所以听说这里风光好,人民热情淳朴,又担心安以轩他们一家忠臣在这里过的不好,所以千里迢迢,降低身价,前来慰问。

  全是漏洞。

  安以轩不傻,可是他急于为卫彦的到来找一种解释,也就马马虎虎的相信了。至于真不真假不假,日后再分辨好了。

  他就说嘛,王爷怎么会只身独影的冒着风险来这苦寒的偏远之地挨饿受冻呢,什么重大的事值得这样奔波。

  乐颠颠地,他跑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了。

  卫彦回到寨子里的时候,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

  老袁头知道她回来了,难得放下手中磋磨的木弩,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老周头也放弃了熬制北疆版萝卜白菜汤,睁开了糊着眼屎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圈。

  就连反动情绪最高涨的阿泽,见了她也不往她身边吐唾沫了,闷闷的说了一句:“您回来了。”

  安以轩大为惊讶:“阿泽,你,你吃错药了?”

  阿泽脸色涨红,袖子一挥:“胡说!”说完低着头匆匆离去。

  卫彦走到接近寨子中充作议事的堂屋时,瞥见门口一个站着的小童见着她就跑远了。

  还没迈进堂屋,一股熟悉的香粉味拂面而来。

  是皇宫里御供熏香的味道。

  她还没落脚,眼底下掠过一条急急忙忙的身影,飞快的在她脚底下铺展开一条猩红的长长的脚垫,直直拉到堂屋的后头,她现在住的地方。

  “?”她无声挑眉,站立不动。

  堂屋帘布后面钻出一个人影,佝偻着腰,脸皮沉重的耷拉着,看上去在过去那么短的日子里老了十岁不止。

  卫彦忍不住的开口讽刺道:“您怎么来了?冯公公到临,本王有失远迎。”

  冯公公张开的嘴缓缓合上。不等卫彦第二句话说出,冯公公才声音沙哑,但竭力吐字清晰的道:“奴才给您赔礼道歉来了。”

  卫彦一掀下摆,转过头去往自己屋子飞快走去。

  她的屋子已经被收拾干净。灰尘被掸的干净,生活用具焕然一新,有几件东西还刻着制作日期,雕着摄政王府惯用的蟠龙深蛟。

  猩红的地毯刺目,卫彦闭了闭眼睛。

  “赫连蓁进听政殿了?”她问。

  冯公公依然弓着腰:“回王爷,没有。”他站在卫彦身后三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低首垂眉。

  格外的尊敬疏离,让卫彦更清楚的认识到这不是她所熟知的冯公公。那个里里外外都愿意惯着她,事无巨细的照顾她的人。

  “侯爷带着兵,封了千禧宫。”冯公公说道,“自从陛下掌管了兵符、玉玺,侯爷上奏放弃皇商的地位,掌管了禁卫军。说是为了防范歹人,保护太后才这么做的。”

  可怜的赫连蓁,摄政王当政的时候被软禁,亲儿子当政了,还是被人锁起来,甚至连地方都没有换。

  “哦,她做了什么坏事,让尊敬的侯爷这么大费周折?本王可不信,她有那个胆子偷抢玉玺兵符什么的。”

  “她向皇帝索要先帝的遗诏。”

  卫彦格外惊奇,又问道:“你不是跟我说,遗诏是赫连弈亲手拿给她的吗?”说完这句话她又立马改口道,“瞧我这记性。你冯程,什么时候说过真话。”

  冯公公摇了摇头,突然跪下道:“奴才是做了不仁不义的事。是我妄自专断,才让您跑到这北地里受苦……”

  卫彦声音提高了一个度数:“不往这边跑,留在景安,让那些人,让他们施尽酷刑,最后凌迟分尸赶下地狱去吗?!”

  冯公公头低的更矮了,声音却更坚决而快速:“那批草原来的流民,受了赫连家的恩惠,驻扎在不远的山坡上,骑马半日就能到。他们一旦得到赫连家人的命令,拿到了补给,一天之内就能攻陷这里……大梁的子民不会忘记您的。”

  卫彦不愿再听,干脆走出门去。

  冯公公膝行了两步:“您要怎么样都可以!您必须死在皇帝的亲卫兵手里!”

  半路上的卫彦忽地转身,掌风呼啸着将冯公公拍到了屋子一角,生生将人五脏震出鲜血来。

  卫彦走出堂屋,头顶天空湛蓝广阔无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

  到头来还是个死。如今居然还要她选择死在谁手下,她是不是该磕头跪谢,以慰天恩?

  她听到身后有人低低言语,声音幸灾乐祸:“从景安到这里多远啊……人家巴巴的给他送吃的送喝的,还吼人家,怪不得没爹疼没娘爱,天生的孤煞星嘛……”

  卫彦回头瞪了那人一眼。

  却不想阿泽身边的小童推搡着阿泽上前,陪笑道:“您别见怪……是阿泽哥哥嘴太坏了,可是他没恶意的……您们刚在在吵什么?那个公公是惹您生气了吗?说起来还是他告诉我们我们驻扎的地方,那些水车、用具都是您设计的呢。”

  小童指了指老袁头的屋子:“里面全都是那些东西的模型呢,袁老头喜欢那些东西。”

  卫彦心里稍感欣慰,自认为也许不多就她真的死掉之后,在有些人心里自己还不是完全的臭名昭著。

  她在求死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如今终于等来了结局,她不应该高兴才是吗?

  此时此刻,在那个骑马半日就能到的小山坡上,一群土匪形状的汉子正操着粗犷的草原口音,争吵到:“咱们凭什么听他们的,就那么几斤粮食,要咱们去杀人!”

  “你死人啊!不知道家里孩子婆娘还饿着?杀个人怎么了,草原上常有的事!”

  “我听说要杀的那个人,是个残暴的公爷。”

  “公家人怎么了?公家人也只有百十号人,咱们比他们人多,上了山,直接一窝端!”

  “找个他们想不到的时辰,趁他们没防备,咱们先出手……”

  “亮子厉害,那你说什么时候?”黑脸大汉大马金刀把腿往桌子上一踏,震得上面的粗瓷茶碗抖抖晃晃出黄绿色的茶水,弄得到处稀稀拉拉。

  “什么时候?当然越早越好!”

  说话的人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搓了搓自己的小胡子:“就今晚!杀得他们找不着北!”

  景安,皇城,听政殿。

  卫辛万顶着穿着一身极其繁复沉重的皇袍,挺着胸膛,眼睛一转不转的直直向属于他的座位上走去。

  衣服太重,他身架又小,所以走起来格外艰难,不多会儿就满头大汗。

  旁边赫连弈拎着一串晶莹带水的葡萄晃了晃:“太酸了,这是皇帝吃的东西吗。”一边说着,还顺手摘了一颗塞进嘴里,“太酸了!”

  再旁边,张雅悦端着宫中嬷嬷特有的端庄架势在来来回回的走。她手上掐着一个小手帕,上上下下的甩着,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道:“客官你甭尝,吃喝皇帝的东西,夭寿哦!”

  说完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拿起了一串葡萄吃起来。

  赫连弈看不惯卫辛万磕磕绊绊的样子:“瞧你这样子,又我们家阿彦半点气势嘛。那帮臣子看见你这么笨,肯定面上一套背后一套!”

  “知道摄政王为什么管的住这么多人么?”赫连弈问道。

  卫辛万扯着嗓子大声道:“因为兵符在他手上!”

  赫连弈忽地站起来,唾沫星子横飞:“错!物是死的,人才是活的!阿彦她把兵符放在哪里谁不知道!谁拿了!没人敢拿!”

  卫辛万又大声道:“那就是因为他凶残!所以大家怕他!但是我不怕,所以是我拿了兵符,当了皇上!”

  说完这句话,卫辛万小小的心里满是愧疚,再不懂事,他也隐隐知道他可能间接把卫彦推上了死路。

  赫连弈也静默了一瞬,但马上就磨起了他的牙根:“听你这话说的,好像摄政王曾经当过皇上?”

  张雅悦兴致勃勃的开口:“可不是嘛。摄政王从前可威风了,还把辛万气得用脑袋撞树呢。”

  “他还喜欢在书房里训斥辛万,说他这也不懂那也不懂,以后不是个傻大王就是个庸君,肯定没什么出息。”

  卫辛万停下来,脸涨得通红:“够了,好像你们没受过他的欺负似的!”

  赫连弈淡淡看了他一眼:“练你的走路去,别让人家等着笑话。”

  卫辛万气呼呼扳正身子,迈开步子。

  这个时候赫连弈想了很多。他的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他想派去的人有没有成功接到卫彦,有没有把她从那个小小山村里逃开,是不是已经被赶去的冯公公抓住,要她死。

  他自始至终知道卫彦不是所谓的彤妃生的孩子。但直到拿到先帝的遗诏时,他才知道,卫彦是个女人。

  一个杀过人,抄过家,玩弄过男宠,软禁太后皇帝多年,手握大权到几乎可以问鼎皇权的人,居然是个女人。

  无比震惊。难以置信。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女性是柔弱需要呵护的固有偏见,让他对卫彦产生了类似同情、怜惜的想法。他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迫于家族压力笼络境外人员剿杀摄政王时,同时派去了自己的暗卫柯乐平和他的小伙伴,让他们保证卫彦能够在北疆人和皇帝的禁军两方夹击中,逃出生天。

  柯乐平是他很久以前捡来的人。甚至连这个名字,都是他给起的。不要问名字怎么来的,他也不记得。

  真的是捡。他还记得是在皇宫墙外,大树底下。还年少的他刚跟阿彦混了一天,也被人欺负了一天。因为没面子,又不想被先帝那个不靠谱的抓住嘲笑一番,干脆翻墙走了,反正禁卫习以为常,早就不管他了。

  那天他跟卫彦比跳马。马在木墩间绕来绕去,两人都累的满头大汗。都不是老手,输赢也不过是半对半。就在他们决定最后一局定胜负的时候,卫彦伸脚,不要脸不要皮的绊了他一脚。

  输了的不贴纸条,不挨揍,就去御书房门口大喊三句:皇帝万岁。

  他输了。

  所以在看到躺在地上死尸般的男孩,几乎和卫彦有着一模一样的脸的时候,他出手了。

  叫你欺负我。

  直到时光荏苒,他才在查访之中渐渐知道,他捡回来的,才是那个实实在在的皇子。

  这种认知,使他和卫彦的关系迅速变质。他对卫彦产生了一种不负责任的怀疑,怀疑他的每个举动都暗藏祸心,意图谋害。而这种不信任,让他们越来越疏远,直到他举起“先帝”的义旗,与卫彦真正对立。

  命运弄人。

  但这个时候,在他心里,卫彦是死也死不掉的。

  虽然此刻皇帝的军队已经接近风山,两军夹击之下,冯公公业已到达,而柯乐平那边,还杳无音讯。但他就是如此的信任柯乐平,相信他能把人救出来。

  暗卫人数虽少,但历来同心协力,而柯乐平更是对卫彦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谁不知道摄政的下场大抵都不怎么好,而先帝去世后,没有卫家人摄政,赫连家林家几大家族,就要上位了。这样他肯定也会尽全力的。更何况,卫彦这个人,肯定不会轻易死去,毕竟要不是留着后手,她敢带着何浣尘上路?还好他让柯乐平尽量把两人分开。

  前面,卫辛万还在练他的气势,张雅悦吸着气练仪态准备新官上任后震慑下面一群小的,俱都无比认真。

  赫连弈瞬间就想通了。

  他想,等卫辛万长大了,或者何家两父子愿意全力为皇帝尽忠的话,他就放下手中的事,继续听他的曲子,浑浑噩噩下去吧。

  天下事,后生事,他一个公认的闲散笨人,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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