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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鬼客

  周月阳再没能联系上宋紫荆。

  因为她不仅把他微信拖黑了, 连电话都设置了拒接。

  去过宋紫荆家找她,在门口都留了很久, 又怕自己的突然到访给她造成困扰,因为印象里,她的母亲似乎对她很严厉。

  最后还是没有按响门铃,想着还是周一当面和她说清楚比较好。

  特别难捱地等到周一。

  周月阳刚进校, 就遇到了在门口等他的骆同和丁乙,二人面上激动, 拉着他就说

  “阳哥往宋同学鞋里扔玻璃渣的人找到了教导主任在的公告栏贴了告示,直接让那人给退学了”

  “退得好这么歹毒的心肠, 继续留在学校里只会祸害其他人。”丁乙附和。

  周月阳点了点头, 面色淡淡。

  骆同奇怪,“阳哥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你怎么都不问问是谁”

  “不会就是你找到的人吧”丁乙已经猜出了些, 毕竟这次学校这么雷厉风行, 实在不像以往出了丑事的作风,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施压。

  周月阳没有说话, 算是默认了。那天他回到家里,就给严静霞打了电话,讲清始末。严姥姥当即就给学校反应了这件事, 校方立刻派人对视频进行确认, 并做出相应的回应。

  没心思和他们细说, 周月阳挥了挥手, 就大步来到了宋紫荆所在的班级。

  恰逢秦鸥进班, 她瞟了他一眼, 脸色有些沉,无声地坐到位置上。

  宋紫荆还没来。

  一直到早自习的铃声响起,宋紫荆还是没有来。周月阳蹙眉,走了两步,到窗边敲了敲。

  秦鸥会意,本不想理会,但无奈米妮马上就要过来了,他一直在这盯着,不太好。

  她不耐烦地出了教室,“有事”

  “她呢”周月阳问。

  “自己不会问吗”

  “她不接我电话。”

  秦鸥嗤地一笑,就那样直直看着他。

  昨天她好奇问了下宋紫荆二人约会情况,哪想却得知了被周月阳放鸽子的事,连她都气得不轻。毕竟从大半个月前,她就目睹了宋紫荆有多么期待这一天。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都觉得周月阳有些可恨。

  现在看着他面上镇定,实际干着急的样子,心里总算安慰了一些。

  “麻烦你告诉我一下她的情况。”周月阳抿着嘴唇。

  秦鸥微微一愣,觉得稀奇,谁都知道周月阳的脾气,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拜托别人。

  她犹豫了一下,方才道“她去她爷爷家小住一段时间。”

  周月阳道了声谢,离开了。

  他每天上学都有来她所在的班级等,只是没料到宋紫荆这一小住,住了接近一个星期。

  其实宋紫荆原本只是想周末去看看爷爷,不排除其中有不想见周月阳的原因,她知道他肯定会来她家找她。

  不想见他。

  只是没想到一到爷爷家,她就开始发高烧,卧床休息了好几天。

  许是和周月阳约相见的那天,衣服穿得太少,冻病了。

  一连请假到第三天的时候,她才稍稍好转一些,期间得知周月阳向秦鸥打听过她爷爷的住址,她没让秦鸥说。

  还意外收到乔燕退学的消息,宋紫荆很是意外,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但她病得迷迷糊糊的,很快就把这事抛到脑后。

  在爷爷家住的日子很清闲,每天就浇浇花,摘摘菜,再就是喂喂鸟,不会有时间七想八想。

  第四天的时候,叶智华来电话了,催她回去上学。

  被宋爷爷给搪塞了,说不急这一时,等小紫荆身体好利索了再去。

  弄堂里老人逢春逢秋都会组织去周边登山,于是宋紫荆也被爷爷以“强身健体”的理由带去锻炼了几天。

  被逼着爬了好几座高峰,累得脚抽筋的宋紫荆觉得自己还是更适合学习,再不用叶智华催促,自己收拾收拾,麻利地回了甘露园。

  在爷爷那住了将近一周,回来的时候正是学校秋游的日子。

  本来她是准备直接不参加这次活动的,但秦鸥热情相邀,再加上她想通了,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去不去秋游都没法避免今后和周月阳相见,毕竟两个人在一个学校。

  秋游的时候不用穿校服,宋紫荆还是穿了身上次准备见周月阳的那套开衫吊带,不过把下身的短裙换成了微喇的牛仔裤,再没有扎那双丸子头,而是卷了个波浪垂在肩头。

  秦鸥见到她的时候眼前一亮,挽住了她的手臂,“就该这个发型,真好看。”

  宋紫荆笑了笑。

  秦鸥轻掐了下她的手臂,“就一个星期不见,你都瘦了。”

  宋紫荆笑得更开心了,“那还不好吗”因为发烧一直没什么胃口,这几天吃得都特别清淡,不长肉的。

  二人随着班级往大巴上走去,看着身边逐渐聚拢的各班人群,秦鸥想对她说些什么,看着她静静的样子,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余一句

  “等会我们就好好玩,放松放松。”

  宋紫荆点了点头,虽然不如早些时候那么期待,但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去游乐园。

  甫一下车,宋紫荆心中的那么一点烦恼就彻底被眼前颜色鲜艳的游乐设施给驱走了,拽着秦鸥买了个气球,拿在手里,喜欢得不得了。

  宋紫荆兴致很高,下到旋转木马,上至过山车,她都想体验一遍,反正今天会在欢乐谷待一整天,午饭的食物她也早早就备好了,昨夜买了几大包零食,中午就凑合一下。

  正准备拉着秦鸥去大摆锤前排队,宋紫荆却发现身侧的人偷偷地用手肘拐了一下她。

  宋紫荆心有所感地望过去,发现是于霆拿着的一个,站到了她的面前。

  “宋同学,好久不见。”于霆打着招呼。

  宋紫荆颔首。

  “我这边和朋友落单了,可以跟你们一起玩吗”于霆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

  连秦鸥都没忍住地瞥了瞥嘴,全校谁不知道这艺术团的副团长人缘好,走哪都是成群结队,怎么可能落单。

  那什么心思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秦鸥仔细打量着他,其实这个副团长人长得也挺好的,好像也没传出什么大的绯闻,从运动会的时候好像就对宋紫荆有点意思了,宋紫荆一直颇为冷淡,他也还在坚持,证明也不是抱着玩玩的心态。

  但这头的宋紫荆已经在思考拒绝的说辞,她从来没把自己和于霆放在一起想过,和一个不熟的男孩子一起玩这些项目,再有趣的东西,趣味都会减半。

  哪想秦鸥去把她推了一把,对着于霆道“可以啊,刚好我有点事,你陪陪紫荆吧。”

  宋紫荆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秦鸥冲她做了做眼神,她循着秦鸥的暗示看了过去,竟在斜前方发现了一个带着石膏的身影。

  周月阳走得有些快,看那方向,是来找她的。

  宋紫荆立刻对于霆道“那我们走吧。”

  她在几秒钟内已经做了决定,此时此刻,在于霆和周月阳之间,她觉得还是和于霆一起玩比较顺心。

  周月阳看着宋紫荆有说有笑地和于霆走开,他生生止住脚步,面上的神色未定,捏了捏拳,跟了上去,没有走近,只是远远地跟着。

  宋紫荆似根本没有察觉身后那道目光,和于霆走到大黄蜂的项目前排队。于霆很健谈,总能在即将要冷场的时候找到合适的话题,宋紫荆不像先前那么冷淡,很自然地和他交谈,二人从远处看上去相处得很舒服。

  某个人心里就不是很舒服了。

  秦鸥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事,只不过看到周月阳过来,有心想激一激他。宋紫荆是个闷葫芦,他也是个不开窍的,不采取特殊手段,两个人估计还得这么僵着。

  她没有什么特别想玩的项目,就在游乐园里闲逛了起来,遇见王丑石在帮老师们布置午餐场地,王丑石有意走过来和她说说话,她冲他摆手,示意让他继续忙。

  刚走开百来米,就遇到了一个女同学,秦鸥知道她,和自己一个班的,叫彭丹丹。平时比较内向,在班上没什么存在感,一样没什么言语的秦鸥准备直接从她身边走过

  彭丹丹却有些犹豫地出声了,“那个,秦鸥”

  秦鸥止步,回头看她。

  她小心翼翼说道“我想去那个鬼屋,可是我一个人不敢去,你,你能陪我一起去吗”她伸手指着一处发出尖叫音效的老旧别墅建筑。

  秦鸥微微皱眉。

  彭丹丹尴尬地笑笑,“你不愿意也没事,我不去玩了,我找你主要是因为我看你也是一个人。”

  女孩的脸上露出落寞的神情。

  “好吧。”秦鸥忽然出声。

  彭丹丹惊喜地看她。

  秦鸥已经抬脚往鬼屋的方向走去,反正闲着也是无事,况且她一向也不怕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

  人吓人而已。

  秦鸥在鬼屋附近,遇到了一波人,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

  刘勤和一帮看上去懒懒散散的学生靠在树旁,吸着烟,味道冲鼻,很不好闻。

  彭丹丹很是害怕的样子,“秦鸥,我们走快点吧。”

  秦鸥冷冷地刮了一眼刘勤,和彭丹丹到了鬼屋的检票处。

  刘勤身边的一个挑染了紫毛的男生啐了一口唾沫,“勤哥,刚才那女的什么表情,怎么那么欠”

  刘勤的目光盯着秦鸥的后脑勺,勾了下嘴角。

  “等会在里面,你跟紧我,害怕的话就牵着我,全程闭眼睛也没事,我带着你走。”秦鸥对彭丹丹嘱咐道。

  彭丹丹许是害怕到了极点,咬着唇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检票的工作人员放她们进去了。

  秦鸥二人在门口适应了一会儿黑暗,方才抬脚往里面走。

  扑面而来一阵凉风,就连秦鸥都不由得竖起了些鸡皮疙瘩,加上过道上有穿着古代官服的僵尸躺在地上,就算一直默念这些都是假的,心跳还是不由得加快。

  彭丹丹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秦鸥也是,只想加快步伐,赶紧走完。

  估摸着差不多行到鬼屋最中间的时候,秦鸥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想要扶身边的彭丹丹,不想彭丹丹却躲开了。

  她只得跌在地上,摸到湿湿的东西,虽然看不清,但配合着这场景,能联想到地上应该是血迹,秦鸥想爬起来,却不料身边白墙伸出了只手,把她的脚猛地一拽。

  又跌回了地上。

  秦鸥的膝盖被砸得生疼,喊了一声,“彭丹丹,帮帮我”

  鬼屋里经常会有这样的吓唬人的工作人员,是以秦鸥虽然有些被吓到,但还是没有太过慌张。

  可她却发现身边有一阵风掠过,彭丹丹的裤脚蹭了一下秦鸥的手背,然后是匆忙的脚步声。

  彭丹丹竟然就这样跑了

  “喂”秦鸥冲着她离开的方向吼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似听到彭丹丹小声哆嗦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没了音量,应是已经跑远了。

  四下黑暗一片,墙体里不知道哪里有暗门会伸出手来,秦鸥深呼吸两口气,再次准备站起来,去不想身后伸出了根棍子,重重地砸到她身上。

  等她回头的时候,根本就没发现什么棍子。

  不是鬼,她清楚地知道。

  同时也明白过来,中了陷阱,有人分明比她早一步,等在这个鬼屋里。鬼屋里面暗门重重,她一时间根本就没法分别对方在哪。

  “谁”她声音里有些愤怒。

  自是没有人回答,只是每当她准备站起来的时候,那棍子就会把她砸回去。

  秦鸥闷哼了一声,回味着在对方抬手的那一瞬间,隐约闻到的一阵香水味,很熟悉,几乎是瞬间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她思考了一会儿,忽地猛地往前扑,躲开了棍子的活动范围。

  可是对方却是有备而来,不止一人,有好几人在她前后的路上围堵,把她推来推去,倒在地上的时候甚至拳打脚踢,下手极重。

  哪怕看不见人,秦鸥也绝不会让自己出于完全被动的状态,抓住其中一个手,猛地往自己怀中扯,指甲深陷其手臂,甚至能听到墙那头的吸气声。

  秦鸥毫不留情地掰着对方的手指,脚上还在蹬着其他人的手,场面很是混乱。

  “秦鸥你在哪里秦鸥你在里面吗”出口方向响起了焦急的声音,秦鸥心头一喜,是王丑石

  墙对面的人也听见了,连忙有人过来想捂秦鸥的嘴。

  秦鸥只能张嘴咬她,耐不住对方人多,她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外面的王丑石也没声了。

  秦鸥有些绝望,挣扎的力气都快耗尽之时

  黑暗中一个身影靠近,大叫了一声,“秦鸥”

  王丑石快速地冲了过来,大力挥赶了那些手,把秦鸥抱了起来,看不见她的脸,只能摸着她的头,“你没事吧”

  原本他是准备走的,但不放心,还是从后门进来看了一眼。

  刚看到她躺在地上的样子,吓得心脏都骤停了似的。

  秦鸥感受着他有力的双臂,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低声道“我们先出去。”

  “好”她脚上没有什么力气,王丑石抱住了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凭着记忆往鬼屋的出口走去。

  墙那头的人自他出现后,似乎有所顾忌,一瞬之间全部不见了。

  王丑石走得很快,在看到门口处光亮的时候,他的脚却像灌了铅似的重,又有些后悔走那么快了,她很少有机会离自己这么近。

  出来后,王丑石把她抱到欢乐谷街边的长凳上,发现她额头脖肩都是汗,手上和脚踝上也都是淤青,他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我没事。”秦鸥摇了摇头。

  王丑石不说话。

  秦鸥问,“你怎么会找过来”

  他的面色不太好,“刚才看你和彭丹丹往这边走,可是最后只有彭丹丹一人出来,她说你去玩别的项目了,我就觉得奇怪,想过来看看,却发现刘勤那帮人竟然在门口阻止游客进去,我就觉得不对,从后门溜进来找你。”

  “嗯。”秦鸥似乎并不意外,那次的事把魏欣冉彻底得罪了,乔燕退学,宋紫荆身边有周月阳跟着不方便下手,那帮人肯定会第一个过来对付她。

  是她大意了,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出这样的损招。

  “肯定是刘勤他们做的好事”王丑石当即起身,看上去是要找刘勤他们,却被秦鸥给拦住了。

  “别去,这个时候了,他们肯定都跑了,找到了也只会死不承认。”不然他们也不会在鬼屋这样隐蔽的位置动手。

  “那也不能这样就让你被欺负了”王丑石胸口起伏得厉害。

  他站的位置背着光,秦鸥不由得眯了眯眼,以前总觉得这个黑黑男孩子文质彬彬,满脑子只知道学习和成绩,特别好说话,烂好人一个。

  现在却发现,他其实很高,身材也很匀称,五官算得上端正。

  尤其是现在愤怒的样子,还挺迷人。

  秦鸥把头垂靠在他的腰间,“在那之前,我有点累,你能不能先借我靠靠。”

  王丑石面上的表情呆住,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嘴里结巴起来,“可,可以。”

  过了一会儿,秦鸥被他的傻样子给逗乐了,“站着脚不酸吗”

  然后他继续呆呆地坐到了她的身边,拍了拍自己的肩,“哦,那你,你靠这,吧。”

  肩头的重量,告诉他此时只会出现在他梦里的事,是真实存在着的。

  头顶的过山车呼啸而过,他却听不到轰隆的机械运作声,耳边只有她的呼吸,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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