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3.【番外】行长奶爸（完）
昨晚, 说好到夜场长见识的她们，其实到最后, 没成功进去。在廖大师姐的带领下，她们走至酒吧门口, 廖大师姐忽然接到电话, 宋幸星在电话里急切地说“糟糕了闹火灾呀，你快过来美术班, 快过来，快过来”
廖大师姐握着手机的动作变得僵硬, 仰天长啸“我的妈呀我全副身家都丢里面去了”
最后四人打车，火急火燎地赶去廖大师姐和宋幸星合伙办的美术班。美术班在老城区的旧楼群里，今早发生天然气泄漏，招来消防员和警察, 而后就被重点盯梢。临时组建的业主委员会发动大家交钱, 将各家各户的天然气气管更换成指定的安全标准。由于被周边邻居举报，有记者来到现场采访，迫于舆论压力，还事关人生安全, 即便已经搬出单位房的人都同意立刻更换，唯独忘了通知他们这个位于二楼的美术班。
宋幸星接到电话，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美术班。当初要不是因为附近有两家省一级小学，租二楼以及租底商, 价格的诧异不仅在于铺租, 还因为昂贵的水电, 综合考虑才选择租这个位置，没想到这种旧楼不扛打，还在装修期间，就发生火灾。
宋幸星语气凛冽，四人脑补出最恐怖的画面，廖大师姐一路上唉声叹气，“本来可以在周边城市买套两房套间，现在什么都没了，我老命就要呜呼了”
赶到现场，出乎意外，没有看到滔滔火光，也没有听见消防车提示灯的急响，窄小的街道连一辆车都没有。廖大师姐不松懈，赶紧跑上美术班所在的二楼，只见门口大开，扑面而来就是油漆的味道，顾不上有没有甲醛，她像离弦的箭头，冲进去清点家产所剩多少。糖糖、单悦翎和温亮亮虽然跟不上她急切的步伐，也尾随进去。
宋幸星在厨房里叉腰指责“老松，你害死人了差点把我们的钱都烧光了我说过让你住在这里，没批准你在这里煮饭呀”
四人瞅了瞅，半堵墙烧焦了似的黑乎乎，空气里夹杂刺鼻的气息，惹得四人咳嗽不已，捂着鼻子连忙跑到外面去。
糖糖在门外，喊着大嗓门，远远地骂宋幸星“屁点儿大的事，劳师动众，你还海不害人呐”
宋幸星单手夹着腰包走出来，龇牙咧嘴地说“还不严重啊天然气泄漏引起的火灾，爆炸可能性很大，差点整栋楼都葬身火海了还好我命好，有佛光普照，改日我一定要去寺庙里还愿。哎哟，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廖大师姐虚脱似的，被吓得脚都软了，但是，不幸中的万幸，还好只是墙烧焦了。
因为这件事，大家去夜场的计划泡汤了，就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店，正正经经地坐下来，让廖大师姐安定心神。
出社会之后，与读书时不同，人生阶段的进展有差别，个人价值观有出入，因此大家的关注点不一样。譬如温亮亮，被父母催婚，安排了不少相亲对象，所以她没去上海或回温州找工作，“先避避风头，我才28岁，35岁结婚也不迟。”明显受到国外不婚潮流的影响。
廖大师姐目前两手抓，一边着急找对象，一边把精力都花在美术班上。
糖糖的烦恼无非是两个双胞胎闺女，“上班累死，下班被两个女娃搅得我连看偶像剧的时间都没有我很后悔，那么早生孩子。真羡慕翎翎，还是只生一个好啊。”
温亮亮和廖大师姐疑惑，问单悦翎“你只打算生一个我看你婆婆不会放过你。”
只有糖糖知道内情，糖糖帮她辩解“是方大少的主意，怕她生孩子，身材就走样了，所以下了命令，不准再生”
“哦”温亮亮和廖大师姐明白，廖大师姐不由感慨“你们的老公都好。哎，我只要有老公，叫我生多少都没问题。你们看在我就快成为高龄产妇的份上，快给我介绍对象”
三人面面相觑。温亮亮打破尴尬气氛，自嘲道“我妈说迟早开放三胎，叫我务必生三个，一个跟夫家姓，一个姓温，另一个跟她姓。人家妈妈心疼女儿都来不及了，真没见过逼女儿生产的”
糖糖说“谁让你是独生女原炜鸣全家都把我当好生养的母猪，问我们什么时候二胎，如果中国不让生，就跑去国外生个儿子回来，说不定能凑两个好。拜托，怀双胞胎容易吗”
“真羡慕一次怀三胞胎的，不到位。”廖大师姐一脸羡慕。
单悦翎一直没插上嘴，温亮亮看她不像不想生，于是鼓励她“翎翎，你别怕，如果你老公真心爱你，就算你变成一头猪，他也不敢丢弃你。趁年轻，再生一个呗。”
提及真爱，又引起廖大师姐的感慨“两人千辛万苦又凑一起了，你老公哪里会嫌弃你，我看呐就是心疼你受苦，才打消你生二胎的想法。”
“对，如果你偷偷怀上了，可以当礼物送给他，往后你就把他给吃得死死的了”温亮亮说。
糖糖看她俩越说越过火，禁不住打断“人家夫妻的事，我们外人管什么呢方家是高学历家庭，优生优育，没毛病啊。咱们要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由此，二胎话题总算错开了。
摩天轮转过完整一圈，他扶着她走出“水晶球”，那时候她手上还抱着礼物，宝贝似的裹在怀里，也不怕边角会蹭红皮肤。
年轻夫妻之间的悸动，总是满满的，满得流溢出心涧。单悦翎忽然想起，不靠谱的弟弟单一国曾经说，姐，你千万别端着，男人要的就是感激涕零。可是，这是爱，又不是恨，开心都来不及，要她怎么挤出泪来
想着想着，两人已经走出小蛮腰。秋高气爽，空气里夹带江风的清凉。秋日没有杀伤力，再也没有任何季节比得上这个季节的阳光，弥漫着微微的暖意，像一床丝丝软软的被子覆盖在身上。她提议，在江边走走停停。
广阔的江面水平如镜，灰蓝色的水倒影着沿岸光景。时间不紧不凑，心里没有苦恼。自从生完孩子，就没试过像现在那么轻松，仿佛时间的分秒是可以任她随意搬弄的。
他们在绿树环绕的林荫大道找了张乘凉的长木椅坐下，前方有一群年轻人在拍摄婚纱照，新娘和新郎站在中间，两边各有几位兄弟姐妹，随着摄影师一声令下，众人抬头，天上的遥控飞机架着摄像头，急速掠过江面，俯拍下面的年轻人。
紫色纱裙被风吹得直往后飘，大家甩甩划过眼角的头发，保持灿烂笑容，追寻镜头摆出最好的姿势。
“这年头，还有这样的婚礼”单悦翎脸上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提议道“要不我们在结婚周年庆当天也像他们那样拍一辑婚纱照留作纪念，反正你还欠我二婚的婚纱照”
方世淇嘴角弯弯，那时候他就知道，终有一天她会把错过的东西让他老老实实补回来。重新领证之后，他就问她想要什么形式上的东西，她说孕妇宜静不宜动，什么都不想弄。
“你笑什么”她探出身子，歪着脑袋，瞅着他那副意味难明的表情，“是不是嫌弃我身材走样，不想拍了”
“你说你身材哪里走样瘦得跟皮包骨似的。”也许因为母乳喂养，营养都给孩子吸走，她总是胖不起来。
“那就是怕我撑不起婚纱咯”
他上下打量她，比以前更丰满，穿婚纱一定比从前更好看。
“我还没嫌你比当年老了好几岁呢。”她坐直身子，正面迎接风的洗礼，和煦的风吹得人心旷神怡。
他把手横在她腰间，作恶地给她挠痒痒，语气不善地说“我很老吗你敢不敢再说一次”
她躲闪不过，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我只是就事论事，讲事实而已，你小气，还攻击我”
他侧过身子，两手从后环上她的腰，下巴轻轻放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喃喃细语“可以拍，但是没法在结婚纪念日当天拍。”
她没看到他的表情，望着无边无际的蓝天，心胸宽广到极点了。从前不理解他的工作，也许会生闷气，现在学会接受他的忙碌，就不会那么介怀了，只是表面上也得为难为难他“讨厌，每次不是提前就是后补，你要加倍补偿我。”
每次她都会说类似的话，变着法子，向他讨要更多的爱护和关怀。
他沉沉地承诺“可以。”
她侧过脸，盯着他俊朗的面孔说，“少加一天班，陪我们多一天。”说完就后悔了，这要求也太简单了吧她立马改口说“下个月周六日都不许加班。”
他神色犹豫，似在算数。
她咬住这刻，追问“答应吗答应吗就这点儿要求，只要你一个月的双休，此时不答应，往后会索求更多哦”
方世淇盯着她期盼的眼光，皱起了眉头，带着丝丝伤感，随风拂过她耳侧。
太为难了吗她暗自在想，并不想他为难。“要么你就答应我，把林涵昀调去做你的秘书，让我放心。”她眼里簇着泪花，看似野蛮的要求，其实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她不觉得自己过分干涉他的工作，他也不想想，她暗地里对他工作付出了多大的支持。
她只是祈求一点点安心，他怎么就不给
他受不了让她挂心，让她伤心，惹她胡思乱想，深深呼吸，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好，答应你。”
她露出欣喜的笑容，嘴角像含着蜜，看在他的黑眸子里，使他心情更凝重了，以至于布局好的话一直都没法开口。
景色太美，氛围太好，心心相惜的感情流淌着，温暖着，往心灵更深处流动去。
回到方家之后，单悦翎趁方世淇在楼下陪婆婆跟孩子玩耍，便自个儿躲进房里，打电话给林涵昀报喜。
电话接通，马上听到林涵昀甜甜地喊她一声“行长夫人”。
单悦翎料定方世淇说话算数，不会轻易改变，抓紧时间告诉他好消息，而后说道“我帮你帮到这份上，你绝对不能欺瞒我，如果被我发现你跟他联合编故事骗我，小心你的下场会很惨哦，知道吗”
林涵昀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搜刮全脑，真想马上就给她爆大料以表忠心。“您放心，我绝对忠诚于您对了，boss，下个月要出发去德国，虽然时区比我们只慢67个小时，不过那边冬天来得早，过了十月就很冷了，您要给他多备几件厚羽绒，不然怎么度过一个冬。”
是她听不太清楚，还是她理解能力变差
“你在说今年的高管旅行吗”她问。
林涵昀想了想也算是，只是今年的高管旅行变成了学习。
“这次要去很久吗往常不都是两周左右吗”她问。
“是两周没错，但是boss要趁着这次高管研习的机会，调去德国工作半年。全公司只有五个名额，他是分行里唯一被挑中的，半年后要他学成归来，可就不得了了，百分百要被提到总部去，到时候我可就变成总部员工了”林涵昀讲得很兴奋。
电话那头的单悦翎语气却十分冰冷，“你说他要调去多久”
“初定半年，也许不止。”
“什么意思最长多久”
“很难说，领导心思难测呀，这次研习计划就是他心血来潮安排的”林涵昀还没讲完，单悦翎已经挂掉电话。
她瘫软似的，躺在宽阔的床上。原来，他不答应结婚周年庆当天拍婚纱照，是因为他要去德国工作。她眼角掠过上放着的两个木盒子，抿紧嘴唇。
吃过晚饭，方老爷又抱着孩子聊天，摆好棋盘，放好棋子，给他说围棋怎么玩。小孩子天性好奇，摸着光滑的棋子，握在手里爱不释手。
单悦翎把饭碗洗干净，看他们玩得投入，静悄悄地回到房里。方世淇在房里倒腾报表，一如既往，兢兢业业，让人不忍心打扰。
她走进冲凉房里洗澡，出浴过后，镜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她擦了擦镜子，爬着水痕的镜子照出无精打采的脸。
林涵昀说的那句话“初定半年，也许不止”在她脑海里重复无数遍。今天中午，婆婆才说要将留给小姑的婚房重新装修给他们住，今天下午，他们在摩天轮和江边重温二人世界。她没想过，这是幸福的句点。
从冲凉房出来，她到楼下把孩子接到房里，念故事给孩子听，而后哄孩子睡觉。也许今天玩累了，孩子很快就睡着。她把窗户关紧，再把窗帘拉好，回过头去，整个房间被微弱的台灯灯光笼罩着。橘黄色的小灯泡像跳动的心脏，如她的心，紧靠在他在身边，每时每刻都为他而跳。
因为过于迷恋，在深入了解之前，她才会玩票似的答应他的求婚和结婚。
“怎么了”方世淇感到后背贴着个人。
“我想你了”她暗示道，声音里有种淡淡的幽怨。
方世淇偏过头去咬她一口，“好马上洗澡。”
“等不及了，鸳鸯浴吗”她说着说着，两手绕到他胸前，解开他衣服上的纽扣。
什么时候见过她如此急色方世淇心都软了，打横抱起她，打趣道“别喊那么大声，吵醒孩子就麻烦了”
“我们要不要出去开个钟点房”她诡秘一笑，逗他玩。
“我冷落你了吗还是你生育之后，xg欲大发”
两人逗着对方，将冲凉房的门轻轻虚掩。水花四溅，一室旖旎，急急忙忙，忘了做措施，方世淇要出去拿，单悦翎抱着他，不让他半途退出，说服他“偶尔一次，没有关系。”
看着她动情的粉脸，他也舍不得出来。
时间飞快过，已近九月底。方家人在附近酒楼聚会，三四张大桌坐满人，婆婆抱着孙子，被亲戚簇拥在中心。这个大家庭太久没迎来小婴儿，个个都想抱着玩弄一番，随着孩子渐渐长大成人，谈婚论嫁成为饭桌上最热门的话题，所以小姑才不愿意出现。
婆婆第三次打电话催她快来，挂掉电话，笑容亲切地对亲戚们说“上菜吧，那丫头约了朋友，吃饱才过来。”
耳朵灵的三姑六婆忙问“美萱交男朋友了呀什么时候带出来给大家瞧瞧”
婆婆脸色微讪，“交没交，我哪里知道等她过来，你们尽管严刑逼供，帮我多问几句”
大家吃饭，孩子却因为吃饱没人陪玩，闷得又哭又闹，单悦翎唯有把孩子抱出去走走逛逛。因为酒楼在商场三楼，二楼全是衣服专柜。秋冬之际，正是换季时，她存了心思，推着bb车逛几圈，看中了几件羽绒服，正要刷卡付钱，婆婆就打电话过来，喊她回去吃饭。她怕亲戚久等，唯有急忙将bb车推回去。
晚上，她一直惦记着，趁方世淇到家，忙叫他带她出去。
方世淇疲惫，刚到家门口，转身又要出门，在电梯里问她“到底是什么急事”
她忙着刷手机查那个商场的关门时间，快速地说“给你买结婚周年庆礼物。”
这个理由太正当了，他无话可说。
距离很近，车子很快就到达。踩着即将打烊的时间点，她拉他飞奔到二楼，找到那家专柜，叫销售小姐把挂板的几件衣服拿下来，往他身上比了比，爽快地说“都给我拿两个加的码。”
销售小姐盯着四五件羽绒服，向她确认一遍“各要一件”
单悦翎觉得没毛病，无比肯定地点头，方世淇却有疑问，“一下子买这么多干什么呢衣柜能放吗而且我也有羽绒服，在g城从来不用穿。”
“到外国要穿呀”她快口说出，被他像盯苍蝇似的盯着，方世淇虽然默许她的要求，把她的眼线林涵昀放身边，可是并不喜欢她通过林涵昀了解一些奇怪的事情。譬如酒桌上的人来历，有没有女性客户，以及用什么技巧谈业务。他警告过林涵昀，不该说的不能说，但这小子脑子不好使，总是分不清。
她张了张嘴，解释道“因为你每年都有出国的机会嘛我只是预防，万一哪件羽绒服在路上穿坏了虽然在当地也能买”理由有点牵强，她垂头丧气地说“我想不到给你买什么礼物，所以，你就让我买吧。”
如果这是理由，那没有买的必要。他对销售小姐说声抱歉，而后拉着她的手，走出商场。回到车上，他瞥了眼她，“如果非要给礼物，就画一本画册送给我，把我360各个角度都画一次，我一定会非常感动。”
她曾经画过52张关于他的素描当生日礼物送给他，每晚他在外应酬，她孤身在房里发呆的时候画的，别提多累。可是现在要照顾孩子，她哪里抽出空来给他画画
他盯着她犯愁的脸，知道自己提的要求过分，于是说“我不需要礼物，你能多听我的话，把我挂在心上，我也会非常感动。”
这话说得她好像经常没把他记住，她鼓着气说“你又对我不满了”
方世淇挑挑眉，反问“谁前几天穿得奇奇怪怪去泡吧了我想到礼物了，你给我写一份承诺书，以后都不能去夜场、酒吧等鱼龙混杂的地方，即便要去，也要在我的眼皮底下。”
单悦翎嘴角露出得逞的笑，还以为他不在乎，没想到还是吃醋了，故意挨到2点才到家，骗骗他还是值回票价的。
车子驶过另一个大商场，在斑马线前停下。明晃晃的照明吸引着她的眼球，她一眼瞅中橱窗挂着的毛衣，转过方世淇的头，让他看看，“大红色的毛衣，新年穿多喜庆啊你皮肤白，穿上一定很帅气，你看衣角的位置，设计很独特，我喜欢那件衣服，买下来吧”
方世淇被她说得心动，将车子开到底下停车场，她争分夺秒跑去按电梯，“快快快快10点了，商场快打烊了”
最后，他遂了她的心意，把衣服买下来。回程路上，她摸着红色毛衣，里外翻了翻，发现里头有毛，质地非常厚实，说“穿去出差可暖了。”
“你不是说新年穿吗”
她眨眨眼，“g城过年像过暑假，要等它哪一年春节真的冷起来，那得多久呀还不如，出差带去穿，反正欧洲比我们这儿冷多了。”
绕着绕着，又绕到这个话题。
她屏息凝视，一番话呼之欲出。然而方世淇缄默不语。
“听说你要调去德国至少半年。”她抓紧了红毛衣柔软的里衬，数着数着日子，月底很快就过去了，他却半个字都不提，她不由替他揪心。
虽然中国和德国同在亚欧大陆，同在北半球，却相距七千多公里，坐飞机要十七个小时，距离非常遥远。万一，哪天早上打电话跟她说就要启程了，连道别都没来得及面对面说，她还想听他讲几句暖心话。
他好笑地看着她那副认真的面孔，淡淡地说“我没说去。我说过，那小子的话不能尽信，有什么想了解的，你问我不更省事无端端又自寻苦恼了。”他托着她的下巴，凝视她眼底的氤氲的水汽，似乎下一秒就要掉出来了。
人啊，在别人面前，一旦哭过，以后就没心防了，会流更多泪。
他抿抿嘴唇，试图把笑意藏起来，免得她无地自容。
“我都知道。”她嘴唇哆嗦着，压抑着喉头的冲动，说“你尽管去，珍惜难得的机会。”
他眼神微愣，哀伤蔓延在瞳孔里。他没想过让她变得伟大，在婚姻当中，只希望她能做永远小鸟依人的角色，把所有负担都交给自己。可是，渐渐地，她沉默着背负上了很多压力。
打从他们刚结婚开始，她就在他背后仔细打点生活琐碎，再婚之后偶尔任性霸道了点儿，其实都是对他索要的撒娇，不变的是，她依然心甘情愿帮他料理家庭，与自己老妈谨慎相处，自觉分担家务，偶尔还要煮几顿饭，为了不打扰自己，向自己的下属偷偷打听。明明她不是个心细的人，明明她说过，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但是，为了他，她愿意屈就自己。这是他之所以打算推掉调任德国工作的理由。
他捏了捏那张被泪溅湿的脸，坚定意志“不去，我要盯着你，不让你出轨，不让你出入危险的场所。”
她淌着泪微笑，“你已经在我手机设置了定位，还不够吗”
“不够”他吻上她柔软的嘴唇，深深辗转，未料她将他推开，赌气地说“可是我不满足分行夫人这种小角色，如果半年时间，能换来更美好的将来，让我拥有更丰厚的身家，为什么不去呢”
她投入到他的怀抱里，“你就去吧，我会休年假去找你，你也要答应我尽量争取半年就回来，如果超过半年，我就辞职，给你当煮饭婆，耗到你调回来为止，所以你要小心，别让我抓到痛脚，如果再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原谅你。”
她话里的意思明确，但是说得那么善良，一点震慑力都没有。他知道，她只会不断原谅，不断包容，根本离不开自己。
他温情脉脉地看着怀里的人，取笑道“那为什么不考虑现在就辞职跟我过去呢”
“孩子太小了，我一个人顾不来。”其实她都有考虑，虽说一孕傻三年，但情商未打折扣。
次日，她独自到商场，把错过的羽绒服都买下来，不仅如此，还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到家里，婆婆忍不住疑惑，“商场搞特价吗怎么买这么多冬装光羽绒服就有五件，那得穿到什么时候”
单悦翎表情轻松地说“世淇得到总部的抬举，调去德国工作半年，回来要高升去总部。”
“什么”婆婆惊讶，等方世淇回来，纠缠着方世淇，在厅里吵起来，就连方老爷也劝不来，婆婆的观点很明确“你怎么就挑孩子还小的时候调工作呢机会是常有的，我建议你再等两年。”
方世淇无可奈何，怎么解释都说不明白，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可能随时出现
在秋寒最深的时节里，方家在机场送别方世淇，离别之际，他又紧紧抱住大一小，在她耳边喃喃许诺“我会尽早回来，如果过得委屈，就把孩子带出国找我，我们可以请保姆，知道吗”
她红着眼点头。
人生离离散散，不论在天涯，还是海角，只愿人平安。她把在城隍庙求的平安符塞到他的口袋里，祝福道“吃好睡好，平安就好。”
“嗯”临走，方世淇又对方老太嘀咕几句，叫她有事多跟人商量，别一意孤行。方老太嫌弃他啰嗦，催促道“快走吧，飞机不等人”
等方世淇进闸之后，他们才转身走出机场。车上，方老爷说“今天的天气真好，凉爽而天晴。”
方老太抱着孙子，坐在副驾驶座上，抬起头瞅了瞅窗外景色，一架飞机刚好起飞，轰隆的声音传入耳里，有股暖流淌在心底。她感慨道“那年他出国读书，我也给他买了好几件羽绒，最后都丢学校了。哎呀，三年我都熬过了，这次就半年，眨眼就过，对不对呀，项涧”
嗯，半年而已，只是半年，就能团聚，到时候，孩子能走能说话，方世淇该有多高兴。单悦翎想着，心情变得好转。
思念是断线的点，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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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大师姐握着手机的动作变得僵硬, 仰天长啸“我的妈呀我全副身家都丢里面去了”
最后四人打车，火急火燎地赶去廖大师姐和宋幸星合伙办的美术班。美术班在老城区的旧楼群里，今早发生天然气泄漏，招来消防员和警察, 而后就被重点盯梢。临时组建的业主委员会发动大家交钱, 将各家各户的天然气气管更换成指定的安全标准。由于被周边邻居举报，有记者来到现场采访，迫于舆论压力，还事关人生安全, 即便已经搬出单位房的人都同意立刻更换，唯独忘了通知他们这个位于二楼的美术班。
宋幸星接到电话，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美术班。当初要不是因为附近有两家省一级小学，租二楼以及租底商, 价格的诧异不仅在于铺租, 还因为昂贵的水电, 综合考虑才选择租这个位置，没想到这种旧楼不扛打，还在装修期间，就发生火灾。
宋幸星语气凛冽，四人脑补出最恐怖的画面，廖大师姐一路上唉声叹气，“本来可以在周边城市买套两房套间，现在什么都没了，我老命就要呜呼了”
赶到现场，出乎意外，没有看到滔滔火光，也没有听见消防车提示灯的急响，窄小的街道连一辆车都没有。廖大师姐不松懈，赶紧跑上美术班所在的二楼，只见门口大开，扑面而来就是油漆的味道，顾不上有没有甲醛，她像离弦的箭头，冲进去清点家产所剩多少。糖糖、单悦翎和温亮亮虽然跟不上她急切的步伐，也尾随进去。
宋幸星在厨房里叉腰指责“老松，你害死人了差点把我们的钱都烧光了我说过让你住在这里，没批准你在这里煮饭呀”
四人瞅了瞅，半堵墙烧焦了似的黑乎乎，空气里夹杂刺鼻的气息，惹得四人咳嗽不已，捂着鼻子连忙跑到外面去。
糖糖在门外，喊着大嗓门，远远地骂宋幸星“屁点儿大的事，劳师动众，你还海不害人呐”
宋幸星单手夹着腰包走出来，龇牙咧嘴地说“还不严重啊天然气泄漏引起的火灾，爆炸可能性很大，差点整栋楼都葬身火海了还好我命好，有佛光普照，改日我一定要去寺庙里还愿。哎哟，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廖大师姐虚脱似的，被吓得脚都软了，但是，不幸中的万幸，还好只是墙烧焦了。
因为这件事，大家去夜场的计划泡汤了，就在附近找了家咖啡店，正正经经地坐下来，让廖大师姐安定心神。
出社会之后，与读书时不同，人生阶段的进展有差别，个人价值观有出入，因此大家的关注点不一样。譬如温亮亮，被父母催婚，安排了不少相亲对象，所以她没去上海或回温州找工作，“先避避风头，我才28岁，35岁结婚也不迟。”明显受到国外不婚潮流的影响。
廖大师姐目前两手抓，一边着急找对象，一边把精力都花在美术班上。
糖糖的烦恼无非是两个双胞胎闺女，“上班累死，下班被两个女娃搅得我连看偶像剧的时间都没有我很后悔，那么早生孩子。真羡慕翎翎，还是只生一个好啊。”
温亮亮和廖大师姐疑惑，问单悦翎“你只打算生一个我看你婆婆不会放过你。”
只有糖糖知道内情，糖糖帮她辩解“是方大少的主意，怕她生孩子，身材就走样了，所以下了命令，不准再生”
“哦”温亮亮和廖大师姐明白，廖大师姐不由感慨“你们的老公都好。哎，我只要有老公，叫我生多少都没问题。你们看在我就快成为高龄产妇的份上，快给我介绍对象”
三人面面相觑。温亮亮打破尴尬气氛，自嘲道“我妈说迟早开放三胎，叫我务必生三个，一个跟夫家姓，一个姓温，另一个跟她姓。人家妈妈心疼女儿都来不及了，真没见过逼女儿生产的”
糖糖说“谁让你是独生女原炜鸣全家都把我当好生养的母猪，问我们什么时候二胎，如果中国不让生，就跑去国外生个儿子回来，说不定能凑两个好。拜托，怀双胞胎容易吗”
“真羡慕一次怀三胞胎的，不到位。”廖大师姐一脸羡慕。
单悦翎一直没插上嘴，温亮亮看她不像不想生，于是鼓励她“翎翎，你别怕，如果你老公真心爱你，就算你变成一头猪，他也不敢丢弃你。趁年轻，再生一个呗。”
提及真爱，又引起廖大师姐的感慨“两人千辛万苦又凑一起了，你老公哪里会嫌弃你，我看呐就是心疼你受苦，才打消你生二胎的想法。”
“对，如果你偷偷怀上了，可以当礼物送给他，往后你就把他给吃得死死的了”温亮亮说。
糖糖看她俩越说越过火，禁不住打断“人家夫妻的事，我们外人管什么呢方家是高学历家庭，优生优育，没毛病啊。咱们要不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由此，二胎话题总算错开了。
摩天轮转过完整一圈，他扶着她走出“水晶球”，那时候她手上还抱着礼物，宝贝似的裹在怀里，也不怕边角会蹭红皮肤。
年轻夫妻之间的悸动，总是满满的，满得流溢出心涧。单悦翎忽然想起，不靠谱的弟弟单一国曾经说，姐，你千万别端着，男人要的就是感激涕零。可是，这是爱，又不是恨，开心都来不及，要她怎么挤出泪来
想着想着，两人已经走出小蛮腰。秋高气爽，空气里夹带江风的清凉。秋日没有杀伤力，再也没有任何季节比得上这个季节的阳光，弥漫着微微的暖意，像一床丝丝软软的被子覆盖在身上。她提议，在江边走走停停。
广阔的江面水平如镜，灰蓝色的水倒影着沿岸光景。时间不紧不凑，心里没有苦恼。自从生完孩子，就没试过像现在那么轻松，仿佛时间的分秒是可以任她随意搬弄的。
他们在绿树环绕的林荫大道找了张乘凉的长木椅坐下，前方有一群年轻人在拍摄婚纱照，新娘和新郎站在中间，两边各有几位兄弟姐妹，随着摄影师一声令下，众人抬头，天上的遥控飞机架着摄像头，急速掠过江面，俯拍下面的年轻人。
紫色纱裙被风吹得直往后飘，大家甩甩划过眼角的头发，保持灿烂笑容，追寻镜头摆出最好的姿势。
“这年头，还有这样的婚礼”单悦翎脸上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提议道“要不我们在结婚周年庆当天也像他们那样拍一辑婚纱照留作纪念，反正你还欠我二婚的婚纱照”
方世淇嘴角弯弯，那时候他就知道，终有一天她会把错过的东西让他老老实实补回来。重新领证之后，他就问她想要什么形式上的东西，她说孕妇宜静不宜动，什么都不想弄。
“你笑什么”她探出身子，歪着脑袋，瞅着他那副意味难明的表情，“是不是嫌弃我身材走样，不想拍了”
“你说你身材哪里走样瘦得跟皮包骨似的。”也许因为母乳喂养，营养都给孩子吸走，她总是胖不起来。
“那就是怕我撑不起婚纱咯”
他上下打量她，比以前更丰满，穿婚纱一定比从前更好看。
“我还没嫌你比当年老了好几岁呢。”她坐直身子，正面迎接风的洗礼，和煦的风吹得人心旷神怡。
他把手横在她腰间，作恶地给她挠痒痒，语气不善地说“我很老吗你敢不敢再说一次”
她躲闪不过，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我只是就事论事，讲事实而已，你小气，还攻击我”
他侧过身子，两手从后环上她的腰，下巴轻轻放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喃喃细语“可以拍，但是没法在结婚纪念日当天拍。”
她没看到他的表情，望着无边无际的蓝天，心胸宽广到极点了。从前不理解他的工作，也许会生闷气，现在学会接受他的忙碌，就不会那么介怀了，只是表面上也得为难为难他“讨厌，每次不是提前就是后补，你要加倍补偿我。”
每次她都会说类似的话，变着法子，向他讨要更多的爱护和关怀。
他沉沉地承诺“可以。”
她侧过脸，盯着他俊朗的面孔说，“少加一天班，陪我们多一天。”说完就后悔了，这要求也太简单了吧她立马改口说“下个月周六日都不许加班。”
他神色犹豫，似在算数。
她咬住这刻，追问“答应吗答应吗就这点儿要求，只要你一个月的双休，此时不答应，往后会索求更多哦”
方世淇盯着她期盼的眼光，皱起了眉头，带着丝丝伤感，随风拂过她耳侧。
太为难了吗她暗自在想，并不想他为难。“要么你就答应我，把林涵昀调去做你的秘书，让我放心。”她眼里簇着泪花，看似野蛮的要求，其实都经过了深思熟虑。她不觉得自己过分干涉他的工作，他也不想想，她暗地里对他工作付出了多大的支持。
她只是祈求一点点安心，他怎么就不给
他受不了让她挂心，让她伤心，惹她胡思乱想，深深呼吸，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好，答应你。”
她露出欣喜的笑容，嘴角像含着蜜，看在他的黑眸子里，使他心情更凝重了，以至于布局好的话一直都没法开口。
景色太美，氛围太好，心心相惜的感情流淌着，温暖着，往心灵更深处流动去。
回到方家之后，单悦翎趁方世淇在楼下陪婆婆跟孩子玩耍，便自个儿躲进房里，打电话给林涵昀报喜。
电话接通，马上听到林涵昀甜甜地喊她一声“行长夫人”。
单悦翎料定方世淇说话算数，不会轻易改变，抓紧时间告诉他好消息，而后说道“我帮你帮到这份上，你绝对不能欺瞒我，如果被我发现你跟他联合编故事骗我，小心你的下场会很惨哦，知道吗”
林涵昀难以抑制心中的喜悦，搜刮全脑，真想马上就给她爆大料以表忠心。“您放心，我绝对忠诚于您对了，boss，下个月要出发去德国，虽然时区比我们只慢67个小时，不过那边冬天来得早，过了十月就很冷了，您要给他多备几件厚羽绒，不然怎么度过一个冬。”
是她听不太清楚，还是她理解能力变差
“你在说今年的高管旅行吗”她问。
林涵昀想了想也算是，只是今年的高管旅行变成了学习。
“这次要去很久吗往常不都是两周左右吗”她问。
“是两周没错，但是boss要趁着这次高管研习的机会，调去德国工作半年。全公司只有五个名额，他是分行里唯一被挑中的，半年后要他学成归来，可就不得了了，百分百要被提到总部去，到时候我可就变成总部员工了”林涵昀讲得很兴奋。
电话那头的单悦翎语气却十分冰冷，“你说他要调去多久”
“初定半年，也许不止。”
“什么意思最长多久”
“很难说，领导心思难测呀，这次研习计划就是他心血来潮安排的”林涵昀还没讲完，单悦翎已经挂掉电话。
她瘫软似的，躺在宽阔的床上。原来，他不答应结婚周年庆当天拍婚纱照，是因为他要去德国工作。她眼角掠过上放着的两个木盒子，抿紧嘴唇。
吃过晚饭，方老爷又抱着孩子聊天，摆好棋盘，放好棋子，给他说围棋怎么玩。小孩子天性好奇，摸着光滑的棋子，握在手里爱不释手。
单悦翎把饭碗洗干净，看他们玩得投入，静悄悄地回到房里。方世淇在房里倒腾报表，一如既往，兢兢业业，让人不忍心打扰。
她走进冲凉房里洗澡，出浴过后，镜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她擦了擦镜子，爬着水痕的镜子照出无精打采的脸。
林涵昀说的那句话“初定半年，也许不止”在她脑海里重复无数遍。今天中午，婆婆才说要将留给小姑的婚房重新装修给他们住，今天下午，他们在摩天轮和江边重温二人世界。她没想过，这是幸福的句点。
从冲凉房出来，她到楼下把孩子接到房里，念故事给孩子听，而后哄孩子睡觉。也许今天玩累了，孩子很快就睡着。她把窗户关紧，再把窗帘拉好，回过头去，整个房间被微弱的台灯灯光笼罩着。橘黄色的小灯泡像跳动的心脏，如她的心，紧靠在他在身边，每时每刻都为他而跳。
因为过于迷恋，在深入了解之前，她才会玩票似的答应他的求婚和结婚。
“怎么了”方世淇感到后背贴着个人。
“我想你了”她暗示道，声音里有种淡淡的幽怨。
方世淇偏过头去咬她一口，“好马上洗澡。”
“等不及了，鸳鸯浴吗”她说着说着，两手绕到他胸前，解开他衣服上的纽扣。
什么时候见过她如此急色方世淇心都软了，打横抱起她，打趣道“别喊那么大声，吵醒孩子就麻烦了”
“我们要不要出去开个钟点房”她诡秘一笑，逗他玩。
“我冷落你了吗还是你生育之后，xg欲大发”
两人逗着对方，将冲凉房的门轻轻虚掩。水花四溅，一室旖旎，急急忙忙，忘了做措施，方世淇要出去拿，单悦翎抱着他，不让他半途退出，说服他“偶尔一次，没有关系。”
看着她动情的粉脸，他也舍不得出来。
时间飞快过，已近九月底。方家人在附近酒楼聚会，三四张大桌坐满人，婆婆抱着孙子，被亲戚簇拥在中心。这个大家庭太久没迎来小婴儿，个个都想抱着玩弄一番，随着孩子渐渐长大成人，谈婚论嫁成为饭桌上最热门的话题，所以小姑才不愿意出现。
婆婆第三次打电话催她快来，挂掉电话，笑容亲切地对亲戚们说“上菜吧，那丫头约了朋友，吃饱才过来。”
耳朵灵的三姑六婆忙问“美萱交男朋友了呀什么时候带出来给大家瞧瞧”
婆婆脸色微讪，“交没交，我哪里知道等她过来，你们尽管严刑逼供，帮我多问几句”
大家吃饭，孩子却因为吃饱没人陪玩，闷得又哭又闹，单悦翎唯有把孩子抱出去走走逛逛。因为酒楼在商场三楼，二楼全是衣服专柜。秋冬之际，正是换季时，她存了心思，推着bb车逛几圈，看中了几件羽绒服，正要刷卡付钱，婆婆就打电话过来，喊她回去吃饭。她怕亲戚久等，唯有急忙将bb车推回去。
晚上，她一直惦记着，趁方世淇到家，忙叫他带她出去。
方世淇疲惫，刚到家门口，转身又要出门，在电梯里问她“到底是什么急事”
她忙着刷手机查那个商场的关门时间，快速地说“给你买结婚周年庆礼物。”
这个理由太正当了，他无话可说。
距离很近，车子很快就到达。踩着即将打烊的时间点，她拉他飞奔到二楼，找到那家专柜，叫销售小姐把挂板的几件衣服拿下来，往他身上比了比，爽快地说“都给我拿两个加的码。”
销售小姐盯着四五件羽绒服，向她确认一遍“各要一件”
单悦翎觉得没毛病，无比肯定地点头，方世淇却有疑问，“一下子买这么多干什么呢衣柜能放吗而且我也有羽绒服，在g城从来不用穿。”
“到外国要穿呀”她快口说出，被他像盯苍蝇似的盯着，方世淇虽然默许她的要求，把她的眼线林涵昀放身边，可是并不喜欢她通过林涵昀了解一些奇怪的事情。譬如酒桌上的人来历，有没有女性客户，以及用什么技巧谈业务。他警告过林涵昀，不该说的不能说，但这小子脑子不好使，总是分不清。
她张了张嘴，解释道“因为你每年都有出国的机会嘛我只是预防，万一哪件羽绒服在路上穿坏了虽然在当地也能买”理由有点牵强，她垂头丧气地说“我想不到给你买什么礼物，所以，你就让我买吧。”
如果这是理由，那没有买的必要。他对销售小姐说声抱歉，而后拉着她的手，走出商场。回到车上，他瞥了眼她，“如果非要给礼物，就画一本画册送给我，把我360各个角度都画一次，我一定会非常感动。”
她曾经画过52张关于他的素描当生日礼物送给他，每晚他在外应酬，她孤身在房里发呆的时候画的，别提多累。可是现在要照顾孩子，她哪里抽出空来给他画画
他盯着她犯愁的脸，知道自己提的要求过分，于是说“我不需要礼物，你能多听我的话，把我挂在心上，我也会非常感动。”
这话说得她好像经常没把他记住，她鼓着气说“你又对我不满了”
方世淇挑挑眉，反问“谁前几天穿得奇奇怪怪去泡吧了我想到礼物了，你给我写一份承诺书，以后都不能去夜场、酒吧等鱼龙混杂的地方，即便要去，也要在我的眼皮底下。”
单悦翎嘴角露出得逞的笑，还以为他不在乎，没想到还是吃醋了，故意挨到2点才到家，骗骗他还是值回票价的。
车子驶过另一个大商场，在斑马线前停下。明晃晃的照明吸引着她的眼球，她一眼瞅中橱窗挂着的毛衣，转过方世淇的头，让他看看，“大红色的毛衣，新年穿多喜庆啊你皮肤白，穿上一定很帅气，你看衣角的位置，设计很独特，我喜欢那件衣服，买下来吧”
方世淇被她说得心动，将车子开到底下停车场，她争分夺秒跑去按电梯，“快快快快10点了，商场快打烊了”
最后，他遂了她的心意，把衣服买下来。回程路上，她摸着红色毛衣，里外翻了翻，发现里头有毛，质地非常厚实，说“穿去出差可暖了。”
“你不是说新年穿吗”
她眨眨眼，“g城过年像过暑假，要等它哪一年春节真的冷起来，那得多久呀还不如，出差带去穿，反正欧洲比我们这儿冷多了。”
绕着绕着，又绕到这个话题。
她屏息凝视，一番话呼之欲出。然而方世淇缄默不语。
“听说你要调去德国至少半年。”她抓紧了红毛衣柔软的里衬，数着数着日子，月底很快就过去了，他却半个字都不提，她不由替他揪心。
虽然中国和德国同在亚欧大陆，同在北半球，却相距七千多公里，坐飞机要十七个小时，距离非常遥远。万一，哪天早上打电话跟她说就要启程了，连道别都没来得及面对面说，她还想听他讲几句暖心话。
他好笑地看着她那副认真的面孔，淡淡地说“我没说去。我说过，那小子的话不能尽信，有什么想了解的，你问我不更省事无端端又自寻苦恼了。”他托着她的下巴，凝视她眼底的氤氲的水汽，似乎下一秒就要掉出来了。
人啊，在别人面前，一旦哭过，以后就没心防了，会流更多泪。
他抿抿嘴唇，试图把笑意藏起来，免得她无地自容。
“我都知道。”她嘴唇哆嗦着，压抑着喉头的冲动，说“你尽管去，珍惜难得的机会。”
他眼神微愣，哀伤蔓延在瞳孔里。他没想过让她变得伟大，在婚姻当中，只希望她能做永远小鸟依人的角色，把所有负担都交给自己。可是，渐渐地，她沉默着背负上了很多压力。
打从他们刚结婚开始，她就在他背后仔细打点生活琐碎，再婚之后偶尔任性霸道了点儿，其实都是对他索要的撒娇，不变的是，她依然心甘情愿帮他料理家庭，与自己老妈谨慎相处，自觉分担家务，偶尔还要煮几顿饭，为了不打扰自己，向自己的下属偷偷打听。明明她不是个心细的人，明明她说过，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但是，为了他，她愿意屈就自己。这是他之所以打算推掉调任德国工作的理由。
他捏了捏那张被泪溅湿的脸，坚定意志“不去，我要盯着你，不让你出轨，不让你出入危险的场所。”
她淌着泪微笑，“你已经在我手机设置了定位，还不够吗”
“不够”他吻上她柔软的嘴唇，深深辗转，未料她将他推开，赌气地说“可是我不满足分行夫人这种小角色，如果半年时间，能换来更美好的将来，让我拥有更丰厚的身家，为什么不去呢”
她投入到他的怀抱里，“你就去吧，我会休年假去找你，你也要答应我尽量争取半年就回来，如果超过半年，我就辞职，给你当煮饭婆，耗到你调回来为止，所以你要小心，别让我抓到痛脚，如果再有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说什么，我都不会再原谅你。”
她话里的意思明确，但是说得那么善良，一点震慑力都没有。他知道，她只会不断原谅，不断包容，根本离不开自己。
他温情脉脉地看着怀里的人，取笑道“那为什么不考虑现在就辞职跟我过去呢”
“孩子太小了，我一个人顾不来。”其实她都有考虑，虽说一孕傻三年，但情商未打折扣。
次日，她独自到商场，把错过的羽绒服都买下来，不仅如此，还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到家里，婆婆忍不住疑惑，“商场搞特价吗怎么买这么多冬装光羽绒服就有五件，那得穿到什么时候”
单悦翎表情轻松地说“世淇得到总部的抬举，调去德国工作半年，回来要高升去总部。”
“什么”婆婆惊讶，等方世淇回来，纠缠着方世淇，在厅里吵起来，就连方老爷也劝不来，婆婆的观点很明确“你怎么就挑孩子还小的时候调工作呢机会是常有的，我建议你再等两年。”
方世淇无可奈何，怎么解释都说不明白，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可能随时出现
在秋寒最深的时节里，方家在机场送别方世淇，离别之际，他又紧紧抱住大一小，在她耳边喃喃许诺“我会尽早回来，如果过得委屈，就把孩子带出国找我，我们可以请保姆，知道吗”
她红着眼点头。
人生离离散散，不论在天涯，还是海角，只愿人平安。她把在城隍庙求的平安符塞到他的口袋里，祝福道“吃好睡好，平安就好。”
“嗯”临走，方世淇又对方老太嘀咕几句，叫她有事多跟人商量，别一意孤行。方老太嫌弃他啰嗦，催促道“快走吧，飞机不等人”
等方世淇进闸之后，他们才转身走出机场。车上，方老爷说“今天的天气真好，凉爽而天晴。”
方老太抱着孙子，坐在副驾驶座上，抬起头瞅了瞅窗外景色，一架飞机刚好起飞，轰隆的声音传入耳里，有股暖流淌在心底。她感慨道“那年他出国读书，我也给他买了好几件羽绒，最后都丢学校了。哎呀，三年我都熬过了，这次就半年，眨眼就过，对不对呀，项涧”
嗯，半年而已，只是半年，就能团聚，到时候，孩子能走能说话，方世淇该有多高兴。单悦翎想着，心情变得好转。
思念是断线的点，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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