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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6.君权谁授

  都说君权神授, 但是,授予女人的情形,几乎可说是闻所未闻。直到,一个名为格妮薇儿的女王开启先河。

  自然有人疑虑重重。可是, 有着两国君王的认可,历经数年准备, 贵族也好, 平民也罢, 乃至神职人员,都承认女王主政已是不容更改。

  而今,经过一段紧张急促的准备, 潘德拉贡一格朗斯女王的即位典礼, 终于要举行了。

  她的宫殿理应富丽堂皇,她的仪仗理应声势浩大, 她的礼服理应雍容华贵;但由于刚刚过去的疫病,正式合并不久的两国宫廷和教会都同意作一定程度的节约:女王的加冕, 只要足够庄重就好。

  而加冕的地点, 不是传统的格朗斯王都的大教堂, 更不是潘德拉贡王宫, 而是近来渐渐声势浩大的卡米洛特堡。

  其实数月之前, 宫廷大臣们就在议论纷纷。因为, 联合王国的新女王, 正筹划把卡米洛特定为新都城。

  “举办典礼, 不用定格鲁特, 也不必去潘吕斯。”她很肯定的道。“就在这里,卡米洛特。”

  “可是,我们原来商议的,等王储即位,必须回到格朗斯王宫啊!”财务大臣争辩道。

  不仅仅是内务大臣,除了事先知情的军务大臣,几乎所有人都有点激动。面对那些质询的目光,格妮薇儿尚能保持心平气和。

  梅林果然率先站出来,替女王强调道:“因为疫病,格朗斯王都现在很有些荒凉。比起来,目前卡米洛特还是更稳定更繁华些。”

  向来主见不多的内务大臣望望财务大臣,又瞅瞅司法大臣。当下匆匆回格鲁特即位,太多东西要措办,王宫须得重新打理,财政支持肯定是不够的然而待在卡米洛特,那个蕾恩老是我行我素,对他阳奉阴违

  内务大臣吞了吞口水,没说话。司法大臣则嚷起来:“可是文书写好的”

  “这种时候就需要变通。国王陛下已经同意了‘王储’的决定;况且,潘德拉贡人也赞同这一做法。”第一术士收敛着锐气,一点也不显得咄咄逼人——虽然他的话语颇为强硬。

  “亚瑟王在潘德拉贡这些年的努力c冒着疫病危险的长期巡视,都是为确立这个新都城卡米洛特。”

  “毕竟,潘德拉贡和格朗斯合并后,许多事务有着新的处理方式。将女王的居所定在卡米洛特显然更为便利。”

  梅林已帮助她解释了足够多,格妮薇儿也向众臣坦陈己见:“格朗斯王都固然有它的辉煌历史,但是,潘德拉贡一格朗斯作为新王国,不可能一直拘束在原有的条框里。”

  她说得理直气壮,因为,连利奥德四世,老早就暗中表示过对她的支持。最初兴建卡米洛特,就有作为陪都c甚至准备未来迁都的意思。只不过,在老国王预想中,这需要十余载光阴。

  甚至亚瑟和梅林,也计划花八到十年建设卡米洛特,同时慢慢等待利奥德四世老去c等待新女王统一并掌控两个王国。

  熟料,一场堪称灾难的疫病席卷西大陆,摧毁了许多原有的基础;所以这次,格妮薇儿才大着胆子,以从父亲和丈夫乃至梅林那儿借来的勇气,直接宣布这个打算。

  当然,现今名义上,格鲁特仍算作联合王国的首都。因为她的父亲,利奥德四世还在世。那儿,理论上是留给老国王重要领地。

  不过,退位的国王须得闭门疗养,他暂时不会回格朗斯王都,而是前往卡米洛特北面的山区——那里恰好新发掘出了温泉,据说对身体格外有好处。

  甚至连王后也被安排一道前去。

  “偌大的宫廷,难道容不下前后两位国王?”得知这个消息时,王后病恹恹的,却还不忘挖苦女儿。

  “那里确实适合疗养。”格妮薇儿平心静气的同她解释。

  “哼我宁愿回格鲁特去。”

  “抱歉,母亲,王都有太多需要修整的地方,目前格朗斯王宫还不宜入住。”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格妮薇儿隐约听懂了梅林教给她的道理:王都依然存在许多旧势力,若把利奥德四世和王后安置在那里,对新女王会有种种不利。

  梅林是亚瑟的老师,现在亦是她的老师。事实已经证明,在许多方面,他的考量很有深度c他的建议非常值得采纳。

  瞧,眼下,在这个新的宫廷里,格朗斯的大臣们几乎都说不过梅林。最后,在军务大臣佩利诺尔和近卫军统领莱马洛克的支持下,格妮薇儿确定了加冕的地点——就是卡米洛特堡。

  又一次,新女王邀来了大主教,安排好宫廷大臣,压下某些不和谐的声音。

  这一天,在卡米洛特大教堂,她拜谒天主,宣读起冗长的誓言。

  在权贵教士侍卫们的注视下,她朗朗而诵,嗓音清亮,特有一种女性的澄澈。

  大主教走上前,给她涂抹圣油,为她祝福。而后,他以天主的名义,把沉重的王冠稳稳戴在了新女王的头上。

  现在,格妮薇儿坐在宝座上,发号施令。实际上她略带不安,几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一切的真实——她在修道院度过了很长一段迷惘彷徨的年月,她曾以为那就是一生。而如今她竟来到了这至尊的位置,俯瞰众人半跪,朝她行最高规格的礼。

  甚至她的丈夫亚瑟也在他们中间,排在头一个。

  她环视大厅。不仅仅是格朗斯,潘德拉贡的大臣们也有到场。

  对,她的中枢将要进行改革,某些大臣,尤其是来自潘德拉贡的重臣,可能未来将不会出现在联合王国的宫廷里。不过,亚瑟向她保证过,会人尽其用。

  他们数量并不多,几乎都是亚瑟值得信任的人。经过疫病的爆发,从死亡线上挣扎一番,他们还能稳稳站在这儿,心态可以说是很好了。

  最重要的,梅林立在这里。老师兼第一术士兼第一心腹,也仰视着她,信任着她。

  初春时节,寒意未消。卡米洛特堡的中心大广场,汇集了无数人。有的来自格朗斯,有的来自潘德拉贡。

  万众瞩目的新女王格妮薇儿,已完成了她的加冕;现在,她正准备进行全城的巡视。

  她披着厚厚的白狐皮披风,站在人们眼前。

  乐队奏响了音乐,庄严夹带了一丝欢庆。在仪仗队的簇拥下,女王乘上马车,向四周观礼的人们挥手致意。

  作为女王的丈夫,新任的潘德拉贡亲王亚瑟是唯一有资格和她一齐坐上御辇的人。不过,他无论从装束和姿态上,都很注意体现出“陪同”的地位。

  马车缓缓开动了,格妮薇儿回望一眼梅林。这位长者给她准备了许多国策,正待联合王国稳定后去实施。而现在她的巡视,就是稳定民心的第一步。

  宽阔笔直的大道上,一睹女王风采的民众们齐声欢呼。他们大部分想法简单,潘德拉贡和格朗斯正式合并,反正他们还是王的子民,照例交税——哦,最近减免了挺多税,这是件大好事。于是,他们的热情就很真实。

  另有些来自异国他乡的人,夹杂在潘德拉贡一格朗斯的民众中间。他们的想法,就复杂许多。

  谁能料到,一个女人,真的可以手握两个王国,并得到承认呢?

  不管那些贵族和平民心里怎么想,这两个王国的前度国君,都十分肯定的将王权交到她手中。

  法律上,也有着充足的文书,证明女王的血脉纯正,合理又合礼,堪当如此重任。

  而格朗斯和潘德拉贡的主教们,对待这位修女出身的新陛下,也表示了足够的支持态度。

  尽管这位前所未有的女王,说不定会带来某些政局上的灾难。至少,就她在过去一年里,应对席卷西大陆的疫病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和态度,她不至于是那种无知无能无畏的人。

  何况,还有潘德拉贡的亚瑟王和第一术士梅林替她保驾护航呢。

  利奥德四世虽然病重,可不还没死嘛。这样,多少总能撑一段时间,帮助女儿安定局面?

  又听说,听说格朗斯宫廷还有几个能干活的人,不过是,年纪大了。大约c应该会有些值得信赖的贵族接替?

  虽说格朗斯和潘德拉贡在疫病中受到重创。不过,其他几国也一样倒霉。这时候,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恢复生产,注意休养;所以,对此大事,才不能不表现得比较平静,保持观望态度。

  马车之外情绪高涨;马车内,亚瑟维持着热切外表的同时,心里却渐渐归复冷静。

  就目前情况看来,近卫军的工作完成得很好,侍卫们也发挥稳定,这一路,应该没太多要担心的了。

  他有很多理想,他渴望光明的未来。现在,他终于正式和格妮薇儿而携手,可以集中力量,去争取那一切。

  由于近年的灾害,和妻子有些匆忙的即位,当下要务除了缩减开支,还要尽力稳定局势和大臣们。无论他追求的是什么,首先得稳固他们的地位。

  亚瑟回忆那时自己即位,贵族们是如何严阵以待,百般提防;但他很快就找到一条特别通路。

  他用武力折服了骑士团,吸引部分军队向他靠拢。而为了巩固国君地位,他甚至不惜为了些小摩擦而对邻国奥柯尼开战。

  是的,不仅仅是因为年轻气盛。

  梅林的指导起了很大作用,而他,也确实是命运之神眷顾的人。

  那时,因为许多贵族反对,他的军队物资匮乏,也没有多少支援——仅有的还来自养父艾克特的帮助。可是,他连战连捷,掠夺不少资源后,军队逐渐欢欣鼓舞,一心愿意跟着国王前进,更有不少心动者加入他们。

  他们都觉得,有荣誉,有财富,跟随亚瑟王麾下,非常正确。

  于是他这才慢慢掌控军务,直至用强权控制了宫廷政务。

  后来,他又得让整个潘德拉贡去适应他那个惊世骇俗的决定——与格朗斯合并。他四处扑熄反对的火苗,甚至借着疫病的时机全国巡查,奠定集权的基础。

  这一切,花了他好些年时间。

  他认为他的奋斗是值得的——为了梅林预见的未来,为了眼前的格妮薇儿。

  亚瑟拢了拢妻子的头发。她身上原本的淡淡的馨香,现在女王光环笼罩下,仿佛变得厚重起来。可是,在他眼里,她赢得一个更高的身份,正和他的努力息息相关。

  就好似,见到一株茁壮成长的幼苗,变成棵挺拔坚韧的小树。园丁那种收获的心情,意外的美好。

  这时,女王的马车经过某个街角。格妮薇儿趁着周围观众稀少,缩回悬挂太久的亲和笑容,抿了抿嘴。

  亚瑟禁不住莞尔。

  “放松点,亲爱的格温。我陪着你呢。”

  他忽然忍不住想要挑逗她。已经好几天了,为了准备即位典礼,在主教们的告诫下,她斋戒净身,整夜留宿在教堂,忙于向天主的祈祷。而今,他望着她微微颤动的长睫毛,胸口燃起一股小小的火苗。

  他有些想吻她粉色的耳垂。可惜,场景不对。不过,等他们回到卧室今晚,她总该回他们的寝殿了吧?

  暖风拂过她耳畔,格妮薇儿愣了愣神,听到亚瑟说:

  “我的陛下,今夜请好好休息。从明天开始,我们将有许多新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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