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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6.继承人问题

  蕾恩的眼睛里蓄满忧愁。

  作为最亲密的表姐, 最负责任的女官长,最可靠的宫廷主管,蕾恩给满腔热血的格妮薇儿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浇得她浑身凉透,心里的焦虑如春日野草c丛丛冒头。

  她根本不用仔细思考。谁都知道, 没有孩子的联姻,就如站在悬崖峭壁, 始终岌岌可危。

  不能把双方的血脉融合在一起, 那么, 也就无从谈及利益双方的彻底结合。

  “我在思考,蕾恩,让我好好安静一会吧。”

  最后, 格妮薇儿无奈的道。

  天晓得, 她一度有多想忘记这个尖锐的问题。

  大约两年之前,格妮薇儿就曾询问过圭尼维尔, 关于孩子的问题。

  “我和亚瑟,从来没有避孕。然而我们期望的继承人, 至今不曾到来。你呢, 你的过去又是怎样?”

  幽灵对这个问题颇有些迷惘。她只说, 她并不能回忆起有教养孩子的经历。

  这个答案曾经让格妮薇儿忧愁无比。好在, 圭尼维尔还给了她另一个提示。

  “我想我一定曾经怀孕的。”幽灵叹息道。“我的记忆里, 有我捧着肚子, 拖着沉重步伐, 在城堡里走来走去的片段。只是, 我不确定, 最后我是否将那孩子生下来”

  这可不算多么好的提示。因为就格妮薇儿知道的,在那个世界,那段时空,arthur和他的王后的悲剧中,并没有任何孩童作为“希望”出现。

  但,那仅仅是推测而已。

  不行,她应该相信,自己绝对有能力孕育一个孩子。格妮薇儿思忖着。

  是时候下决心了。

  格妮薇儿默默对自己说。

  准备许久的圆桌会议已然结束。既然王国的发展暂时没什么好操心,她生活的重心,也该移到这个不容回避的问题上来。

  这天夜里,她的亚瑟照例搂着她,在酣畅淋漓的活动过后,含含糊糊说着情话。

  “亚瑟”格妮薇儿喃喃的道。“你说,我们是不是缺少什么?”

  被妻子突如其来的询问一激,亚瑟瞬时变得清醒。他把格妮薇儿紧紧抱在怀中。“你在想什么?”

  显然,其实他很懂得她在说什么。

  格妮薇儿幽幽的叹气。“我们现在还缺一个孩子,一个继承人”

  亚瑟浑身顿时僵了僵。“这只是运气的问题。梅林曾和我说过,我们,我们会有孩子的。”

  “真的吗?”格妮薇儿骤然激动起来。“梅林,他真的曾经这样说?”

  不,他的原话并非如此。亚瑟只能在内心深处偷偷否认。他的老师只是说过,在星星的指引下,当命运偏移原来的轨道,他和她的血脉有了一股新的生机然而,梅林从未能肯定,他们夫妻何时才会有自己的孩子。

  虽然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他好些时日,比格妮薇儿的忧虑更早,更深;但是,他从来不愿提及。他不希望给他心爱的格温过多压力。他渴望每天见到的她,生机勃勃,心情愉快,不要被名为“生育”的阴霾笼罩。

  即使,他心里,无比渴望那么一个孩子。

  “是的,我们还可以找梅林想想办法。”昏暗中,对着格妮薇儿那殷切期盼的眼睛,他终于将这话宣之于口。

  从前,他并不愿意这般提议。他相信孩子是缘分,他更清楚梅林并非全能。可是,如果格妮薇儿已经意识到这个不大妙的事实,他没必要再压抑自己的心情,装作一无所知。

  ——如果梅林能从星轨中观察到更多,如果格妮薇儿的情况变化,是否事情的转机就回在此发生?

  “对,我们可以寻求他的帮助。”格妮薇儿眼眸发亮。“他知道的那么多,他甚至研读了“天界圣舟”的几乎所有典籍我要亲自去找他。”

  两年前,梅林就离开了卡米洛特宫廷,去到格鲁特,替女王“守着”原格朗斯王宫。他说,他已是七十余岁的老人,对于政务种种,已经渐感力不从心;他说,他希望培养更多的年轻人;他说,反正有着亚瑟的辅佐,女王也已能独当一面,他可以早早隐退。

  不过,他实际上还密切关注着联合王国的学院,时不时同那些学者们一道钻研关于天界圣舟的种种。

  这一次,格妮薇儿要独自前去探访梅林。

  亚瑟原本也想一道同去,毕竟,这是关乎夫妻两个人的问题。但最终,考虑圆桌会议刚结束不久,宫廷不能没人坐镇,亚瑟还是留在了卡米洛特。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他犹记得梅林占卜得来的某些讯息——

  “回忆原本命轨,我几乎能看到有其他影子并非你妻子所生。他是个私生子,他不但并非你愿意接受的继承人,而且带来种种灾难,损害你的王国我明白,你定不会让这孩子降临人世。不过按这样推断,你们之间的问题,也许出在格妮薇儿身上。若有机会,让我单独面对她,试一试”

  让梅林试一试?

  亚瑟想,在这件事情上,他最能信赖的,还是他的老师。

  就让他好好看看格妮薇儿

  还有,不要逼迫她,给她太大压力。

  既然自己不能陪同妻子出行,亚瑟决定,沿途保护女王的任务,最好交到兰斯洛手上。

  反正,他将是她的近卫长官,他也比任何骑士都要重视身为女人的她。

  不像那个满肚子算计的莱马洛克,总是给格妮薇儿罩上女王光环,诸多苛责。亚瑟如是想。

  而格妮薇儿,对于亲王的郑重安排,着实感到十分纠结,一言难尽。

  “格鲁特距离卡米洛特堡并不太远,如果乘坐马车,赶路三天足够了。如果你想更从容些,看看沿途风景,慢一些也没有关系。”亚瑟给妻子递过来一张图纸。“看这里,标记了个小小的湖,水面平静,清澈干净,像个精巧可爱的宝石。”

  “但为何要让兰斯洛”格妮薇儿还是禁不住问出声。

  ——你让他如此密切的陪伴我,你就一点也不害怕,我有朝一日对他动心。

  “他是最骁勇善战的骑士,他聪明而细心,能保证你一路平安。”亚瑟说得无比寻常。“而且,我也认为,莱马洛克的提议很好,他是最适合的近卫长官人选。”

  格妮薇儿压住心中的烦闷。“他的确是个优秀的骑士,可是”

  他和她的关系,太过微妙了。

  清楚前世的圭尼维尔是如何陷在那温柔中,屡屡犯下错误;格妮薇儿不得不随时警醒自己,要把兰斯洛摆到最合适的位置上。

  这些年来,格妮薇儿一直“防备”着他,可又不得不利用他。就如莱马洛克所说的,女王正需要这么一个绝对忠心的他,来平衡朝中的各方势力。

  亚瑟宽慰着妻子。“不必说可是亲爱的格温,你得承认,男人对男人更为了解。而且,男人看问题的方式,这种时候明显要比你更全面。”

  亚瑟对妻子和兰斯洛之间的微妙情形,并非全然不知。但是,仅从安全和效率角度来说,他依然认为兰斯洛值得依仗和信任。

  他赞成兰斯洛的陪同,因为,他觉着格妮薇儿所作所为足够矜持,他大可以放心;而且,兰斯洛不仅优秀到让他难以拒绝,还足够礼貌c足够规矩c足够克制

  “而且,你一直不给他接近的机会,也不大好。”亚瑟甚至稍稍劝了劝格妮薇儿。“老是这样子,会影响君臣关系的。”

  ——不,我只想避开他,离他远一点。

  格妮薇儿内心在叫嚣。

  但事实上,她又得依靠他。

  就如莱马洛克所说,兰斯洛是她必须争取的力量,也是值得她去信赖的可靠力量。

  朝堂需要平衡,在宫廷里角力的,决不能仅仅是王夫一方和原来的重臣。

  女王决不能自以为代表着王国,可高高端坐,观看一切发生。因为,即使有着先王利奥德四世的肯定,世俗的人们对于女人的执政,总是不那么信任。

  法律上,她似乎名正言顺;但法律,到目前为止,也都还是那些掌握权力的男人所书写的文字。

  让一个女人在他们头顶上颐指气使c挥斥方遒,似乎并非天经地义。

  所以,女王格妮薇儿的正统地位,并不见得那么牢靠。被取而代之的风险,始终是存在的。

  因此,女王必须得有自己的势力,完完全全c只忠于自己的势力。

  目前,以莱马洛克为代表的,大部分军队都还愿意效忠于女王。

  而圆桌骑士团,总体该算是女王坚定的拥趸——然而,或许这其中有着潘德拉贡亲王那一方的势力影响。

  “所以,身为圆桌首席的兰斯洛,他的中立身份,和对女王绝对的忠诚,就特别难能可贵。”

  莱马洛克曾如是说。

  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同其他势力几乎都毫无瓜葛,且忠心耿耿,一腔热忱,甚至比莱马洛克更像女王的“自己人”。

  连莱马洛克也承认,他自个儿出生于格朗斯根深蒂固贵族重臣之家,即使以最高贵的骑士精神约束自己c以最虔诚的心情去接受天主的选择,以最崇高的情谊去辅佐女王,也不能避免身后种种势力的牵扯。

  这是他心目中,这就是女王决不可疏远兰斯洛的原因之一。

  尽管,莱马洛克也察觉到,至少,湖中骑士那一方面,敬仰中夹杂着丝丝爱慕,大概是不能忽略的。

  那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对贵妇人的崇拜和爱,本就是骑士精神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反正,女王陛下的形象也很适合被爱戴着;反正,女王惯于矜持c亲王也不曾反对。这种纯粹精神上的亲近与好感,更有利于君臣关系的巩固。

  莱马洛克的话语有时不会这么直接,但再怎么委婉表达,他与女王的交流中总是有着这样的意思。

  但是,格妮薇儿绝对没法这样简单安心的去接受事实。

  “既往”的教训,让她明白兰斯洛对于她有着那么些“严重威胁”。

  然而,现状决定,即使仅出于政治上的考量,她也根本不能干脆的放弃他。

  更何况,再不重视皮囊的女王,也难免被兰斯洛那纯净的心灵所吸引——他就像光和热的集合体,洋溢着勇气和信念的金芒;言行举止,均是“骑士”这个词的完美注解。

  有时,格妮薇儿也会忍不住唾弃自己,一直这么不冷不热的对待他,可又期待他能够成为自己的支住——是的,一个绝对忠心的莱马洛克,对于潘德拉贡一格朗斯女王来说,还远远不够。

  说到底,她还是急于摆脱原格朗斯宫廷大臣们的钳制,又不甘心完全按潘德拉贡宫廷的主张行事。

  不过,那些纠结和隐忧,暂时都放在一边。目前来说,亚瑟仍然是她能够安心信赖的对象。

  当下最重要的,是——孩子。

  坐在豪华坚固马车里,听着车轮咕噜滚动的声音,格妮薇儿思绪万千。她渐渐忽略那些比较轻微的颠簸,一颗心几乎已经飞到了梅林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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