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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9.莫德雷德的追求

  受联合王国女王与亲王的邀请, 三十五岁的潘德拉贡公主摩根,离开自己的固守多年的领地,极其高调的来到了卡米洛特。

  应这位公主的强烈要求,欢迎和庆祝仪式极其宏大, 简直让人震惊。

  即便不久前刚经历过圆桌会议的人们,面对那穷奢极侈的场面, 也是颇为诧异的。

  说到底, 一个公主而已, 何德何能,让潘德拉贡一格朗斯的女王为她如此大费周章,实在令人不解。

  暗地里, 亚瑟却觉得, 大操大办也不打紧。面对这种夸张作风,这种唯我独尊的态度, 宫廷若注意舆论导向,安抚民心, 反而能让大部分人更认同格妮薇儿c更轻视摩根。

  为了举办宴会欢迎这么个女子, 格妮薇儿也是煞费苦心。第一次见面肯定要正装出席。想到自己实际有求于人, 在接下来的宫廷宴会中, 她除掉繁复的头饰, 特地换了件银色织锦长袍, 搭配柔和的珍珠项链, 避免造成权势压人的感觉。

  餐厅里灯火通明。蜡烛照耀下, 盘子边缘格外锃亮, 在方巾的衬托下闪闪发光。烤肉c肋排及各色精心烹调的果蔬蛋奶散发出浓郁的香味。王宫里的大宴,因为餐桌太长并不那么适合交谈,但摩根总有办法和周围的人说上话。

  亚瑟的姐姐一袭深紫衣裙,处处点缀着金属光泽,其高贵华丽使得与会者几乎移不开眼。而席间她谈笑风生,风流婉转,直教人刮目相看。

  蕾恩附在格妮薇儿耳边,悄悄的道:“她看上去多像个社交名媛。真看不出来,她原来是个独居城堡的寡妇。”

  “也许是做了充分准备。”格妮薇儿而尽可能公允的评价道。

  蕾恩的言辞顿时尖锐起来。“哦,但她看起来可不怎么爱孩子。瞧那两个小少年,面对母亲以外的人,居然那么冰冷,那么僵硬,那么充满防备。”

  末了,宫廷女总管又补充一句:“摩根还只顾展示魅力,自己谈天开心。她都不怎么看那两个孩子。”

  是的,这次出行,作为摩根被软禁多年后的首次外出,她带上了孩子,而且,还不止一个。这也成功分散了格妮薇儿对她本人的注意力。

  据说大的那个便是其亡夫的遗腹子,名唤作莫德雷德。更小些的儿子,阿格规文,如今暂且也记在亡夫名下——但从年纪来算,怎么要归于“生父不详”那一类。

  偏偏,她看起来活得那般恣意,好像羞耻跟她丝毫没有关系。

  莫德雷德十六岁,阿格规文十四岁,都还是不够成熟的年纪。他们身着浅色的长袍,腰间宽大的饰带旁,均佩着宝剑。除了吃东西,他们便是警惕而小心的环顾周围,并不和人们交流。

  冷眼观去,他俩自幼生活在母亲身边,过着封闭的生活,也没有其他大贵族的教导和指引,除了沉默寡言外,总体礼仪居然没出大差错。看来调;;教儿子,摩根自有她的一套方法。

  “这样的美味佳肴,倒没有埋没潘德拉贡的名头。”摩根翘起小指头,擦擦嘴。“我很满意。”

  蕾恩于是更加鄙夷了,只是面上尽可能不要带出来,照旧保持着客套有礼貌的态度。格妮薇儿对于她的表态只是淡然一笑,道:“公主的喜爱,是我们的荣幸。”

  用餐完毕,考虑公开场合,只适合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格妮薇儿也就没打算在此去试探摩根“那些方面”的问题。亚瑟也不准备立即摆出求人的态度。所以,他们倒是很有默契的,建议远道而来的摩根早早去休息。

  摩根玫红的嘴唇翘起,露出个艳丽的笑容。她稍微绕了绕身子,走到格妮薇儿身边,轻轻的道:“陛下,说实话,我特别嫉妒你呢。”

  然后她裙裾逶迤,款款离去。

  格妮薇儿被她这骤然的私语弄得有些不自在,可既然摸不着头脑,她也就放弃了揣测。反正,她的要求很简单,只是试一试如果,摩根不能起到任何帮助她想,她也还承受得住。

  熟料,第二天,还没等她找到机会去试探这位女士,摩根身边就先出现了状况。

  十六岁的莫德雷德,据说是摩根溺爱的宝贝。这样一个少年,昨天还陌生谨慎,今晨起就很自负的当众表示,深受圆桌精神之感召,要求加入女王的专属骑士团。

  简直莫名其妙。格妮薇儿想。圆桌骑士团五年前就已不曾公开征召,只有莱马洛克偶然从军中挑选,或者其他骑士特别举荐——都还得经过层层考核才行。莫德雷德这是突发奇想,还是另有所图?

  她唯一肯定的,是不能轻易答应这样的要求。

  圆桌骑士的考核,第一条就是身世清白。而摩根的两个孩子,都不大符合这样的标准。

  但是,乍闻这使人犯难的消息,格妮薇儿却很想避开女王的责任,对此置之不理。

  不等到摩根遣人来请她去商讨,她都想一直装作不知情。

  “交给你去办。”格妮薇儿推了把亚瑟。“身为最重要的亲王殿下,你得客客气气的拒绝你的外甥。”

  得知这消息时,两人本是挽着手经过花园长廊,仰望着残破花瓣从屋檐飘落。亚瑟站在原地,皱了皱眉头。“我只想承认,高文才是我的外甥。”

  格妮薇儿苦笑道。“我也希望如此。这个时节,我根本不想去考虑要不要增加骑士c说明谁符不符合要求这种事情。但是,毕竟,我们请摩根来到这里,还有着特别的目的尽管我们还未曾和她明说。”

  亚瑟倏忽长叹了口气。“对不起,格温。我不该躲避。我会亲自和摩根谈这个问题,顺便和莫德雷德证实他的心意,最后回绝他。”

  亚瑟顿了顿,又道:“或许,兰斯洛也能帮上忙。他身为骑士团副团长,还是圆桌的首席,每个新加入的骑士都需要经过他的允许”

  “嗯。”

  其实,莱马洛克也可以。格妮薇儿想。只是,相比起他格朗斯人的身份,兰斯洛背景更模糊,看上去也更中立些,更适合去做这样得罪人的事情。

  格妮薇儿心中不由得滋生一丝淡淡的愧疚。

  熟料,还没等他俩和兰斯洛通气,消息亦相当灵通的他已明确的替女王拒绝了莫德雷德。

  近卫长官出入宫廷是不需要层层通传的,所以,当兰斯洛听到侍从报来的消息,便迅速而主动找上莫德雷德,坚定回绝了他,给夫妻两人解围。

  过来传讯的侍卫很会学话:“‘我可以因为你的出身拒绝你,但这并非我一贯看待骑士的标准。我甚至不提你还没受封。但一个没有资历c不曾经过历练的年轻人,即使是预备骑士,我也不愿意接受。骑士团需要的,不是学徒’。”

  “‘你不曾侍奉女主人,也没有跟随过男主人。我不否认每一个少年对英雄气概和浪漫情怀的向往,但你若想当一名骑士,那就赶紧去补回你所缺失的教导,而不是好高骛远,考虑如何一步登天’。”

  冠冕堂皇而又无懈可击的话啊。格妮薇儿感慨道。不过在那个少年听起来,也许很难听吧,大约他也会很伤心。

  亚瑟哼了一声。“兰斯洛说得很好,就该打消掉这样的痴心妄想。”

  也许是潜意识的感觉不和,也许是受了其他人的连累,也许根本就是男人的固有偏见?格妮薇儿觉得,亚瑟好像对这个莫德雷德,很是不屑。

  但说到底,那孩子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对吧。

  然而,格妮薇儿低估了莫德雷德的冲动程度。

  实际上,这个莽撞的少年,在被兰斯洛拒绝后,竟不经通传,就自行跑过来找女王了。

  此刻格妮薇儿正和亚瑟并肩而行,言谈亲昵,商量着在哪里摆午餐呢。

  无视周围侍卫侍女们鄙薄的目光,莫德雷德匆匆走到了格妮薇儿跟前。他鼻翼翕动,胸口一起一伏,总算还记得给女王和亲王都行了个礼。

  格妮薇儿勉强扯扯嘴角,亚瑟则斜着眼睛看他——虽然没有命人阻拦莫德雷德,不代表他们乐于接受这种行为。当下,只是基于各种理由,才施舍一点小小的忍耐。

  骄傲受挫的莫德雷德,眼眶都红红的。十六岁的少年也不征求允许,便当着众人的面,把兰斯洛的话复述一遍。

  先前那侍卫果真描述得很好,几乎是一字不差呢。此时,格妮薇儿脑子盘旋的却是这种念头。

  可眼见莫德雷德满脸委屈的模样,格妮薇儿忽然燃起些微同情心。面前这个少年,眼神深埋着寂寞;他有那样一个母亲,从小没有父亲,长期被封闭在城堡内部,过着压抑的生活

  她稍作劝导:“作为圆桌骑士团的首席,湖中骑士兰斯洛的确有着充足理由。莫德雷德,你还很年轻,未来有着无限可能。我想,他也是希望鼓励你,让你继续努力。”

  亚瑟耐着性子道:“莫德雷德,男人的尊严要靠自己的实力争取。你还未开始——”

  谁知道,莫徳雷德猛然激动起来。他几乎是跳到格妮薇儿身边,大声道:

  “说到兰斯洛,他也不过如此,满脑子就是爱和崇拜!我已经不小了,我的剑术很好,马术一定也不输于人,我还会喜欢温柔的女主人。对,你就是符合理想的c我心目中的女主人!”

  格妮薇儿一时不防,竟让他握到了自己的手。她如遭雷击,迅速甩开莫德雷德。

  这样子,她会有种不可思议的熟悉感。就好像,他们曾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在哪里?有个急切的声音在格妮薇儿心底呼啸着。

  跟遇到博斯时那种轻松熟悉的,大不一样是一种深深的厌恶和恐惧,就像是遇到了毒蛇,看着它朝自己吐信子。

  不对,他还只是个青涩的少年啊。格妮薇儿拼命抑制自己后退的冲动。不,不应该存着这样的偏见,即使他的母亲是摩根。

  其实连同摩根,眼下都还没做什么。

  格妮薇儿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乱糟糟一片。亚瑟则已经怒火上扬,手持剑鞘,狠狠拍开了莫德雷德。

  “够了,莫德雷德,注意你的礼貌!”

  亚瑟尽可能控制着脾气,远不及往日的蔼可亲。“牢牢记住对女王的尊敬!不要再纠结这样的事情,乖乖管好你自己!你还年轻,想要让主人接受你,就需要补充更多更多的骑士教养。在那之前,不要产生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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