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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4.拯救

  待侍卫们在宫廷御医指挥下搬走昏迷的亲王, 才注意到莫德雷德已经断气了。

  而半身是血的摩根, 也再无生机。

  前一天还在卡米洛特掀起风浪c意图颠覆分裂王国的母子二人, 现在都身体冰冷,面目扭曲,再无作恶的可能。

  他们纵使再心有不甘,此刻也已成尸骸,只能任人摆布, 最终回归黄土。

  对于这不算突如其来的结局, 围观者没有多少工夫唏嘘;他们关注的, 是更重要的问题。

  亲王殿下再度伤重昏迷, 情况比上一次还要严峻。尽管女王陛下咬紧嘴唇,还能站着发号施令, 但侍女和女侍卫们都担忧的围着他,随时准备上前搀扶。尤其她的宫廷主管蕾恩, 简直不敢离开她一步。

  格妮薇儿压抑着极度的恐惧,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在抖。她抚着亚瑟仿若毫无知觉的脸庞, 将耳朵贴到他鼻唇边, 生怕漏掉他的每一次呼吸中断。她时不时碰碰他胸口,唯恐那里的心脏不再跳动。

  她甩了甩眼角悔恨的泪珠, 盯着战战兢兢的医师们。“你们说, 亚瑟到底是什么问题?”

  “不是受伤, 虽然殿下的伤并不轻”

  “应该还是, 是中毒”

  “我们会尽快查找书籍, 分析毒;;药类型”

  一人只说一句, 好似这般便能分摊自己的压力。

  对于这位平素健康的亲王,他们已经习惯了束手无策。他们的学识匮乏,无法解释这毒;;药的来源,也弄不清具体症候所在,更不知道该如何治疗。他们只能指望他自己康复,或者圣剑携带神秘力量c借着湖中仙女的庇佑解救他。

  女王那冰冷的眸子让他们不由自主打起了寒战,但她接下来的呼唤使他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兰斯洛,你知道,圣剑会起作用的,对不对?”

  湖中骑士忧心忡忡的站在女王身边,自从他十足突兀c毫无预兆的手刃摩根之后,他就把所有善后事宜都抛给了博斯,守在格妮薇儿旁侧寸步不离,像是在维护,又像是在提防。

  她没有等他的回答,甚至没有看着他。格妮薇儿自顾自的说着:“兰斯洛,你该知道,湖中仙女一直在庇护他。所以,她一定能再次治愈他,对不对?”

  “一定可以,就像她曾治愈你一样。”

  她似乎是燃起无尽的信心,但兰斯洛能听出那其中蕴含的凄然和慌乱。他简直不忍去看她那充满希冀的眼神。

  他清楚这样事情,是无法确定的。

  即使强大如薇薇安,也无法决定生老病死。他一度在她的湖水中获救,是因为自己体质曾经过某些改造。对,他的养母确实有些特别的办法,能延缓衰老但即使这样,他,甚至她本身,也并非刀枪不入c长生不死。

  对于那些破坏性的力量,薇薇安的神秘能量并不总是有效的。他的养母曾警告亚瑟,自己亦提醒过他。

  可是,亚瑟还是作出了不那么严谨的尝试而自己并不曾坚定的阻拦。

  回想起来,那时候,亲王被圣剑的光芒召唤,从昏迷中“苏醒”,也并不代表彻底的康复。只是,一切发生得太匆忙,他们未能好好为他检查,或是验证

  现在看来,那股力量,也许仅仅够英雄短暂的重现风采。是一种恩赐,是一种祝福,却不能轻易改变现实的基础。

  兰斯洛垂下眼帘,几乎陷入默然。

  然而,格妮薇儿已然宣布了决定。“我们得去试一试。我们马上出发,刻不容缓”

  沉寂片刻后,兰斯洛终于也跟随她下定了决心。

  “陛下的愿望,我务必遵从。”他语调恭敬,并尽可能作出细致安排。“此去湖域,路途不算太远,只是,我们不能飞驰而去。考虑亲王殿下的身体,必须挑选最平稳的马车,还要准备组织后勤人员。”

  “那就立即动身,不能耽搁。”格妮薇儿勉强冷静的分配任务。“蕾恩,去通知博斯;还有,拜托你稳住凯,好好处理这里余下的工作”

  一直默默站在御医后面的骑士c亚瑟的近侍贝德维尔,突然主动走上前来。“陛下,请容许我一道同行。”

  他虽是最初的圆桌骑士之一,但个性平和,循规蹈矩,素来不算显眼。格妮薇儿对他新近了解,是亚瑟征战卡姆兰之时,他一直坚守在亲王旁边,是个值得信任的骑士。

  女王瞟了眼兰斯洛,骑士团的副团长点点头,并未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那就一起出发。”格妮薇儿叹道。

  此时局势颇为动荡,贸然离开卡米洛特不像个好主意。然而,格妮薇儿明白,若她不毅然前行,她更有可能在反复的纠结犹豫中心碎乃至发疯。

  只要亚瑟安好,一切将迎刃而解。

  只有他,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女王执意要孤注一掷,兰斯洛也铁了心。他除了表示支持c安心奉陪之外,再不提任何异议。一路上,他竭尽所能,只为女王和昏迷不醒的亲王拥有可靠的安全保证,和尽可能舒适一点。

  日夜兼程,不过三天,格妮薇儿就感到极度的疲惫。临近湖区,亚瑟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对于她的呼唤依然毫无回应,甚至面颊都仿佛在消瘦。她拒绝了所有人的安慰,害怕听到任何不好的推测。而到了夜里,她唯有握着亚瑟的手,才敢浅浅入眠。

  偶然,她听到什么声音在耳边回响。啊,那并不是亚瑟,那个声音在叫:

  “格妮薇儿格妮薇儿”

  睡梦中好似无数光怪陆离,骤然醒来的那一秒她却顷刻将之遗忘得干干净净。格妮薇儿揉了揉额头,确认自己并非精神错乱。

  不是幻听,是真的有什么,拍击着自己的脸蛋。

  “格妮薇儿!”

  这个泣音,来自于几乎被她完全抛在脑后的好友,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小小白影。

  圭尼维尔,她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格妮薇儿纠结着问出了口,得到的是她哀伤的回答:

  “我循着车队的行走轨迹,独自赶来,不分昼夜,终于追上了你们。”

  格妮薇儿的心像是分成了两半,惊讶中同时夹杂了莫名的恐惧,又不自觉染上一层期望。“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

  实际上,亚瑟出事之后,她没敢和幽灵多说什么,实际上她也难以顾及她其实一直害怕着,圭尼维尔并不是多么乐观的人,也不见得是个好的倾诉对象,尤其是,涉及到亚瑟的未来

  啊,格妮薇儿正无比畏惧着一切可能动摇她的猜想和推断。

  而幽灵首先的反应,却是一段简直声泪俱下的控诉:

  “你和亚瑟作出的决定,你们竟敢同摩根打赌自从亚瑟忽然昏迷,你就再也没有和我讨论对,你没有和我说过,完全没有!”

  “你根本是把我遗忘了,对不对?”

  “没错,一个无能的王后,根本就不适合去商量种种对策。卡米洛特遭遇危机时,所有人都把我撇开来,甚至根本不让我和他去一起遭受困苦!”

  “我不是刻意抛下你。”格妮薇儿知道这样的解释有些无力。“我只不过”

  “我还是事后才从侍女那里知道了事情经过。”圭尼维尔强忍着啜泣。“我多么害怕,我比你还要害怕”

  格妮薇儿压低了声音。“求求你,别再说了。”

  为了适应赶路,马车车厢远算不得宽阔。当一张半床占据了中央,这里就显得格外狭窄。此刻夜已深沉,森林里树影婆娑,月光凄迷,草木窸窣,虫鸣渐弱。除了亚瑟不均匀的呼吸,伴着篝火噼啪作响,任何话语声都很容易显得清晰可闻。

  圭尼维尔被她这么一提醒,意识到了什么。她闭嘴噤声,沉寂下来。

  良久,幽灵才凝望着格妮薇儿的含泪的双眼,缓缓道:“你们,是要去寻求湖中仙女的帮助对吧?”

  格妮薇儿点点头。

  “那么,其实,照我观察,这里已经非常接近她的领地范围了。”

  格妮薇儿一惊。“但兰斯洛,他并没有说”

  “他或许只是不想你连夜赶路。”圭尼维尔喟叹道。“又或者,他对于湖中仙女的能力,完全没有把握。”

  后一句,格妮薇儿亦隐隐知道。只是,她不能再去作那悲观的假设罢了。

  “她一定能帮到我们,帮到亚瑟的。”格妮薇儿不停的念道。“她赐予的圣剑,一度把亚瑟从摩根的戕害中拯救出来;再一次,她也可以做到的。”

  幽灵却悲哀的道:“那一次,亚瑟苏醒,固然依靠了她神秘力量的帮助,可就我的了解,她远远不到全知全能,某些地方她甚至及不上梅林——对,我听说你也颁布命令,把紧急寻找梅林的人手再增加两倍,可是他迄今没有音讯。”

  格妮薇儿咬着牙。“你不要再说丧气的话。”

  “抱歉”幽灵耷拉着脑袋,又悄无声息的落到了格妮薇儿胸前。“我真的很害怕,我很害怕”

  格妮薇儿一手碰了碰她,一手轻轻拂过亚瑟的眉眼。“不要说话了,让我们保持安静吧。”

  圭尼维尔慢慢点了点头。

  于是,女王继续毫无矜持的躺倒在亚瑟身旁,挨着他的衣服,闭上双眼。圭尼维尔也抓住她的领口,将身形“隐匿”在她发丝间。

  也许再过片刻,贝德维尔或者兰斯洛又或者是其他人回来看看亚瑟和她的情况,车厢里一切尚在“平安可控”的范围内。格妮薇儿昏昏沉沉的想着,盼望着黎明快些到来。

  等到天亮,他们会继续前行,直到好心的湖中仙女给他们帮助

  她本不打算合上双眼,但是连日来的困和累,还是令她的身体自动选择了更轻松的方式——格妮薇儿在浓浓的倦意中,仍然头一歪,陷入恍惚睡境。

  就连不需要睡觉的幽灵,聆听着一疾一缓的双重呼吸声,也在忧愁和哀怨中,进入了迷蒙之“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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