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番外2（姐姐）第二章
第二章
顾雪莹很喜欢他的亲吻, 这亲吻轻柔中带着珍重，仿佛双唇相对的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很珍贵。她在亲吻了中甚至产生了自己回到了十四五岁, 那些阳光灿烂情窦初开的日子，小心翼翼地跟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初尝恋爱心动的时刻。
已经很久了, 久得仿佛那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顾雪莹心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心动的？变得对一切都无所谓的？她在他的亲吻中心脏怦怦乱跳地想着。
是从发现自己负担不起单纯的那天起吧？单纯是多么奢侈的一个词啊，以至于对她这样出身的女孩儿来讲, 少女纯真无邪的日子仿佛白驹过隙，稍纵即逝。她很小的时候，小得甚至看不懂人心猜不透这世间种种的恶意的时候, 就已经不再单纯了。
除了比较让人操心的妈妈, 还有不太省心的顾大壮, 她顾雪莹其实不在意任何事情。她心知自己这样的性格，再往前一步, 就是活生生的另外一个王爽。因为她从十九岁那年委身给那个瘟神之后, 心中对男女之间那点儿事儿就开始不存一丝幻想了——不, 不是十九岁那年，还要更早，在更早时她就已经修炼成精了。
她知道美丽的容颜有老去的一天, 新鲜的肉体也终究会衰败不堪。世上千千万万的男人喜欢的不过是这些昙花一现的东西罢了——所以，会过去的, 所有的这一切, 这仿佛柔情蜜意的亲吻, 这怀里仿佛神魂颠倒的男人, 都会成为过去的。
总之我在该爱的时候，好好地爱就行了，她在心里想着。因为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叫姜驰的男人，我喜欢他的一切，从温柔的眼睛到干净的手指。现在念头兴起来，我甚至连他长长的眼睫毛都喜欢。还有腿——小腿和大腿，甚至肚脐！她想到他的肚脐，就难免想得更多，相互纠缠的舌头轻巧地碰了碰他的嘴唇，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迷离。
没有男人能承受她这样毫无遮掩的勾引，姜驰更是心荡神驰，明知道昨天晚上和今天上午两个人都有些过了，他还是遏制不住，抱起她就进了房间。
姜驰口中所谓的“笼子”其实颇大，里面有一张看起来极为舒适的床。床垫子在姜驰将顾雪莹放在上面的时候，质量优异的弹簧沿着顾雪莹曼妙的身姿承托住俩人，让顾雪莹从上到下，都舒服极了。
真想长醉不醒啊。如果现在能确认这怀里的人会一辈子以温柔待我，以真心待我，那就这样抱着他——只抱着他，一辈子再也不放开该有多好？
她想到这里，有些伤感，纵使知道眼前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但是——但是真的很想犯一回傻，很想为留住这终将消失的云烟做点儿什么。人生就是这样的吧——总有明知前方是火坑，还得硬着头皮踏进去的时候；总有明知自己要犯傻了，向前就是南墙了，却还是傻乎乎地一头撞上去的时候
她揽住他的背，“姜驰，我很喜欢你，你知道吗？”她的声音带着情动的呻/吟，在他耳边暗哑地问道。
姜驰正在忙，因为太忙，他没有听到她暗哑的声线里深隐的悲伤。他低下头吻住顾雪莹丰润的双唇，只来得及对她嗯了一声。他盯着她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温柔，仿佛阳光下的海水，闪着令人心动的光芒。
顾雪莹沉溺在这样的目光里，心头的悲观和伤感暂时消逝。她心想就算知道这种喜欢是一时的，就算有一天这样的温柔眼神终究会消褪，但此时此刻，自己还是想要去相信这一次的邂逅，跟以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而她认识他到现在，其实都没有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我想要好好地对他，顾雪莹在心里有些激动地想到。为什么不可以呢？他很喜欢我，这个连傻子都看得出来；而我也很喜欢他，这个当然需要聪明一点儿才看得出来。我以前——上一次的时候，很多事情没有作对，一旦错过就再也无法挽回，可是他——这一次或许是不一样的吧？
他是个普通的医生，他跟我来自同一个城市，甚至来自同一所高中，家庭背景十有八九是市民阶层的普通人家。或许在这个普通人家里有个很保护他很照顾他的妈妈，但是只要这个妈妈不是官运亨通的处长级大官，不会嫌弃自己妈妈不好，自己家庭不好，不会堵在自己上学的路上，指着自己的鼻子用最恶毒的语言骂自己带坏她的宝贝儿子——
那就可以了。
她谁都不想带坏，她只想普普通通地去喜欢一个男人。爱他，宠着他，让他永远驻扎在自己的心里。有他的日子能夜夜拥着他，用两个人的体温填满未来无数个早上四点醒来孤单冷清的屋子。
她要的，就这么简单而已。
她将姜驰压在自己身下，双手拢着他俊秀的脸，眼睛盯着他，又嘟囔了一句“真讨人喜欢。”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有了刚刚那句的伤感，反倒多了一份执着。这执着通过她最漂亮的眼睛传递给姜驰，让姜驰痴痴地看着她，脸竟然又渐渐红了。
她喜欢他红晕的脸，喜欢他这样双目痴迷又充满好奇地盯着自己的感觉。她再一次确认了先前对他的第一印象——眼前的这个男人，心中有情。
“搬过来我们一起住？”他抬起手，按在她抚摸着他脸的手上，问她。
顾雪莹没有回答，她并没有下定决心跟他同居。但是这样被他温暖的怀抱轻轻地搂着，拒绝他似乎又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趴在他怀里，好半天没吭声。后来隔了不知道多久，她才轻轻地咳了一下，对他说道：“搬过来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就是将来如果有一天我想要搬走的时候，你会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也绝对不会阻拦，就让我走。”她对他说道。
“你为什么想要搬走？”姜驰奇怪地问，秀挺的眉毛甚至都因为这句话皱了起来，在他高高的鼻梁上方形成一个川字。
“你答应不答应？”顾雪莹问。
“都——没搬进来，就想着要搬走？你这让我怎么答应啊？”姜驰一下子翻身起来，竟然动了真怒，“为什么想着要搬走？是现在就想着将来有一天把我甩了，转个身就把我忘了的意思吗？”
顾雪莹想不到他竟然会因为这个提议发飙。这有点儿让她意外，毕竟，她原本以为这个建议是给两人省事儿的。她不喜欢男人冲自己发脾气，任何理由都不喜欢！她眼睛盯着发怒状态下的姜驰，心里琢磨这还真是忠言逆耳，实话难听。早知道他会这么抓狂，就接着骗他就好了，“我没有！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喜欢你！你没有听见？”
“我听见了，可我觉得你后面说的这句话才更是你的心意。”他继续发脾气，怒火越烧越旺，一点儿风度都没有，让顾雪莹特别闹心——多大的事儿啊？男欢女爱本来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他偏要因为一句话就搞得这么没有风度，是自己太没心没肺，还是他太想不开？
毕竟就算是现代西方社会里，像她这么好打发的前女友也不多啊。
“那依着你怎么办？难道你要让我说，我只要搬进这个房子里了，就跟你住一辈子再也不分开？”顾雪莹摊开手，问他。
“那又怎么了？”他听了她的话，反驳地说。
顾雪莹真被这个回答吓了一跳，她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他。这人比自己还大两岁呢，今年应该二十八岁了，竟然会这么天真，真是不知道让她该怎么说他了，“让我提醒你一句，你认识我才一天——不对，才二十个小时不到！你在想什么啊？我先前那个建议不是更符合实际吗？你到底脑子清醒不清醒？”
“我脑子清醒得很！”姜驰气势汹汹地回道，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鼻子里突然重重地哼了一声，顺带着看着顾雪莹的眼神儿都有了一丝怨气。这让顾雪莹大感莫名其妙，奇怪地看着他。只见他呆呆地生着气，也不看自己，眼睛盯着虚空，脸上表情跟魔障了似的。
是被自己气糊涂了吗？顾雪莹有些担心地想。
姜驰起身下地，在顾雪莹眼前穿上衣服。顾雪莹见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心想这家伙不会认真了吧？可是他有什么可认真的啊？难道他不知道初次见面就上床的男女，是不能当成认真交往的对象的吗？
难道——他不知道这条男女交往的准则吗？这个念头让顾雪莹有些恐慌，我不会是招惹了那类绝对不该招惹的男人了吧？这世界上有一种男人比那种自诩风流倜傥的渣男更不好惹，那就是天性执拗心性执着一条道跑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回不了头的纯情男！而姜驰的脸因为生气，一直紧紧地绷着，也让顾雪莹越看越是心惊。
难道——他真的想要跟自己长久地同居下去？
难道——他真的是那种认死理不懂变通的纯情男？
“喂，还生气啊？”她心想不会的，他这么漂亮，这么温柔，这么讨人喜欢，这个世界上任何女人都无法拒绝温柔又漂亮的他才对。他绝对不会是一个认死理不懂变通一条道跑到黑的那种偏执狂的。
姜驰根本不理她，像是没有听见。他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床下，他看着床上赤/身裸/体的顾雪莹，俊秀的脸因为紧绷的怒意，看起来十分严肃。顾雪莹从未见过这样的姜驰，她发现眼神不再温柔的姜驰，神情态度有一种她此前没有见过的尊贵与威严，仿佛摇身一变从小猫变身成了豹王的感觉。她不自觉地伸手扯过床单，遮住赤/裸的自己。心头因为他此刻的表情，因为自己光着，而他衣着完好，而感到一阵自愧。并因为这自愧，想到自己在过去二十个小时的所作所为，想到自己这所作所为极易在别人心中引起的轻视，而引起了深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
是的，她自卑，跟顾大壮一样为自己的出身自卑。只不过她比顾大壮会伪装，过去这些年，她从未让任何人看出来满身傲气的顾雪莹，也会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出身而自卑的女人。
好在这些年她已经把自己训练得很好，自卑这样负面低级的情绪眨眼就过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她自问如果自己是个男的，自己就是个风流渣男，绝对跟一条道跑到黑的偏执男人八竿子打不着。而作为女人，她最敬而远之的男性类型，也就是纠缠起来没完没了的偏执狂了。
她本就没指望什么天长地久，男人都是过眼云烟，这她从小学二年级就知道了。她只是——只是特别喜欢眼前温柔的姜驰，喜欢他温柔的一切，连他温柔的眼睫毛都喜欢，才会在与他的这次邂逅里，表现得如此失态。
“既然你不高兴，那我就不搬过来了。”顾雪莹从被单里伸出手，拿过她的文胸，开始往身上套。
她脾气上来的时候，气质不怎么好。平时看着不过就是冷淡傲气不好惹，但是心中有气的时候，她周身的气场就是“有多远滚多远！”她的心也会在一刹那之间变得又冷又硬，仿佛一个无情无义的冰雕作成的人。
她手脚快速地往身上套衣服，心头所有的温情在刹那间一点儿都没剩。先前想着跟他一起想着喜欢他想要好好地对他的那些念头，片刻间烟消云散。果然姐天生就是个横刀立马视男人如无物的无情无义的女人！这感觉才是对的！这感觉才是她顾雪莹应该有的！
千年的狐狸精果然不是白修炼的——
她手脚快速地穿好了羽绒服，伸手去拿自己放在门口的背包的时候，看见了姜驰姿势别扭地扭过头，看着窗外。她将背包背在身上，声音有些冰冷地对看都不看自己的他说：“那我走了。”
他没有回头，只对着半露出地面的窗子，向外看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虽然姐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虽然姐冷心冷肺浑身上下是冰块做成的，但是——但是这一次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即使这会儿发现你是个偏执的纯情男，我也还是很喜欢。顾雪莹站在门口，看着窗边的他，在心里想。
我想跟你说，你的温柔像是太阳一样，能让我晦暗冰冷的内心变得暖洋洋的。虽然接触的不多，虽然我不知道关于你的一切，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有个非常爱你的妈妈，还有一大堆非常温暖的家人吧？幸福对你这样出身的人来说，应该是唾手可得的。
所有那些在幸福的家庭长大的小孩儿，都跟你一样，幸福总是特别容易找到他们——
她伸手去扭门的把手，推开，向外迈步。将要出门的那一刻，她回过头来，看向站在窗口的他。见他的脸始终向着窗外，并没有转过来。
再见了。一夜爱人。
她轻轻地关上房门，拉了一下背上沉重的背包，向大街上走去。外面的空气一如以往冰冷又凄清，似乎因为心境的百转千折，更让人觉得这异国的空气讨厌死了。
我真的很讨厌这里！讨厌一个人在这个异国他乡煎熬度日！她一边向大街上走，一边儿在心里阴暗地想。我讨厌——不是——我恨那个瘟神，那个该死的把她推到今天这个境地的死男人！恨这世上操蛋的一切！真他奶奶的，我活到二十六岁了，至今就没有一件事儿是顺利的
如果我不是个事事看开什么都无所谓的金刚女人，我现在该有多悲伤啊——
她心中转到这个念头的时候，蓦地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湿润。她奇怪地抬起手，摸到脸颊上一片水痕。她纳闷地看着天空，心想没下雨啊，这怎么回事儿？
我哭了？
她脚步停在当地，再也没有向前走。整个人仿佛僵了一般，就那样站在异国他乡冬日寒冷的大街上，身体一动不动。
我可以一走了之，因为我曾经无视过很多很多的心意，我习惯了。可是那很多很多的心意里，没有一份心意里有像姜驰一样温柔的眼睛；我可以轻易地丢下身后只认识了不到一天的爱人，因为我曾经不止一次丢下一段又一段的感情，这方面我是个老手。可那被我丢下的所有感情里，没有一个人能像姜驰一样只是看着我，就让我感到温暖
她美丽又骄傲的脸上闪过一抹痛楚，她的心从未尝过这样的滋味，整个人都懵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人已经转过身，雪白的手放在门把手上。
不能开门，不能吃回头草，不能陷自己于那样丢脸又被动的境地！
然后她的胳膊不受指挥，轻轻地，毫无声息地打开了门。她站在门口，看着窗口的方向，见姜驰还站在那里，一动未动，只是头靠着胳膊伏在墙上。乍一看去，像是他很累很累想要休息一会儿似的。
我说不出口，顾雪莹突然胆怯了，在看见他背影的那一刻突然胆怯了。她这一辈子从未像此刻这样慌乱过。她九岁将刀子放在自己枕头下面，给自己和妹妹壮胆的时候，都没有像此刻这样害怕！她以为自己一定会退缩，一定会掉头离开。然而在她能反过味来之前，她听见自己对着他的后背，大声地仿佛给自己壮胆似地喊了一句：“好了，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看见姜驰猛地回过头。她吓了一跳，只见他的眼睛通红，仿佛刚刚流过泪似的。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有男人因为一个一夜/情的炮/友离开，就痛哭一场的？尤其还是眼前这个男人？她怔怔地看着他，震惊地看着他脸上通红的痕迹，嘴巴张开，好半天都说不完自己要说的话。
姜驰把头扭过去，像是整理了一下情绪。再次回头看她的时候，他眼睛依然是红的，神情也遮掩得并不好，但是情绪明显镇定下来了。他走到她身边，微微发红的眼睛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 你哭了？顾雪莹想要问，可是这句话属于男女之间那种不管处于任何情势下，女人都绝对不能问男人的话，“你怎么了？”她改口说。
“没什么。”姜驰双手抱胸，一个典型的自我保护姿态，“你怎么回来了？”
我舍不得你的温柔，不，我贪恋你的温柔，外面太冷了，我一个人回家路太长了，还有，你之前承诺过如果我陪你过来看房子，你就会请我吃一顿大餐的
“我舍不得你。”她看着他说道：“我说过我喜欢你。我刚刚走出去，好丢脸，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发神经，我在大街上竟然哭了。”
姜驰有些震惊地看着她，明显不敢相信她的话。
“我这人——这人其实不太好相处。我睡眠时间不定，晚上有时候很晚睡，早上有时候又很晚很晚才起，还不喜欢别人吵到我。我做饭不好吃，打扫整理屋子什么的也都马马虎虎”
“这些——我都会做。”他回答，声音有些暗哑，还隐隐地有些颤抖。
他真的很喜欢我，而我——也喜欢他！
“我也不喜欢别人冲我摆脸色发脾气！”她仗着他的喜欢，理直气壮地用力看了一眼他，“你刚刚冲我摆脸色，我就很生气。”
“我再也不了。”他说，声音里的颤抖消失，说话仿佛叹息。
冲你这个态度，我就原谅你了，她在心里得意地想。她继续在心里搜肠刮肚地寻思，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该再打什么预防针给他。他会包容我的一切，她想到。几乎在遇到他的最初，她就笃定这一点。眼前的这个男人，会由着她的性子，纵容她的一切，任她胡来。随便她怎么欺负他，怎么揉搓他，他都绝对心甘情愿。
都怪他，都怪他这么好，自己才会再上男人的当。她在心里埋怨地想到。脚却不由自主地向着他迈过去，到他跟前，伸出手来紧紧地抱着他，“是你说的，你要记住。”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我会记住。”他承诺地答。
“不许冲我发脾气。刚刚你冲我发脾气，我现在就记在心里了。以后会没完没了地跟你算账。”
他又嗯了一声，“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冲你发火了。”
顾雪莹唉了一声，把头埋在他怀里，长长地叹了口气：“真讨厌，都怪你，全都是你不好！”
这次他没有嗯，他只是用双手紧紧地抱住顾雪莹，仿佛抱住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他牢牢地箍这她，很长很长时间都不松手。
他们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那天她吃了他一顿大餐——多米诺的大份双层起司披萨！顾雪莹平时为了保持身材，从来都不敢轻易尝试的所谓“大餐”！
同居了，发现生活果然像顾雪莹开始的时候想象的那样，因为姜驰足够的包容和足够的耐心，显得充足又幸福。顾雪莹聪明伶俐心高气傲，体现在男女关系上，就是她极为自我又挑剔。她喜欢的，哪怕浑身都是毛病，她也能一头扑上去，爱得全心全意；但是对她看不上眼的，那即使这个男人完美得仿佛圣徒，她也不屑一顾。
这样的她却发现，自己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也更依赖姜驰。
她发现自己早上醒来，是在牛奶和面包的香气中醒来；她发现自己入睡，是在他温柔的怀抱和亲吻中入睡；她发现自从她认识了姜驰，她再也不用担心下雨天，因为不管多远，不管他是不是在忙，他都会给她送去雨伞；她还发现，有了他，早餐再也不是那些不健康的热狗和热咖啡，取而代之的是身为医生的他给她烹制的各式各样营养早餐
而这些，很多他原先根本就不会，只是为了她才现学的——
她依然不相信天长地久，她心中对两个人的定位依然是床伴关系，她明白自己不要、也不该爱他，可是她还是难以避免的在心里给他贴上了“完美”的标签。她找不到他的任何缺点，仿佛她在心中有那么一个完美的情人形象，而老天爷为了补偿她，愣是按照她心中的完美形象给她造出一个姜驰！
他们同居了整整一年。
第二年冬天，圣诞和新年假期，他没有像第一年那样回国，顾雪莹也推掉了alex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在加州新年音乐会的上台机会。两个人一起租了个车，一路向南，沿着最美的五十三号公路向南开，在外面度过了二十天的愉快假期。
人与人之间，通常的情况都是接触得越多，相厌的几率越大，顾雪莹却发现自己有一个危险的倾向——
他俩同居一年多了，她却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这样，似乎不怎么对，不符合她的人生观世界观，严重违背她一贯做人的风格。
同居之后的第二个春节将近时，姜驰的手机开始频繁地响，顾雪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共处，已经能从姜驰接电话的口吻中分辨出电话那边儿的人是谁了。如果是他的妈妈奶奶，姜驰通话的口吻会带着一种被珍视着长大的小孩儿特有的嚣张，连回答的声音都差不多都是单音节的嗯啊哼哈，最多加一句“哎呀我说您能少操点儿心吗我都这么大了”——这种情况下，打电话的人九成九是他家的女性长辈；但是如果是家里的其他人，尤其是他爸爸时，姜驰的口气就大为规矩，一并连身体语言都透着对电话那头家长的尊重。
不知道他的妈妈什么样？他的家人会喜欢自己吗？顾雪莹在心里想，一边儿想一边儿把自己吓了一跳。正在视频的她妈妈王爽看她脸色不对，在手机那头一叠声地问她怎么了，干嘛发呆？
顾雪莹回过神来，看着镜头里的王爽。虽然洗尽铅华了，虽然现在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了，可是毕竟曾经做过那么多年放浪形骸的女人，眼角眉梢那股子风情是瞒不了人的。顾盼之间即使自己是她的女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妈妈是那种看一眼就让人怀疑其操守的女人！
真能胡思乱想。她在心里苦笑着想。要到头了，瘟神的合同也要到期了，姜驰的家人也在不断地催他回国——相亲。眼前的这一切，差不多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在姜驰的家里来电越来越频繁，距离国内春节还有一周的时候，顾雪莹没有任何征兆地穿上她的大羽绒服，收拾了一个背包，跟姜驰说她要出门巡回演出，“给一个国内过来捞钱的过气歌手当串场，演出一个月，全美唐人街到处窜，能赚三万美金。”她对一脸茫然的姜驰解释，还一副不接受他反对的架势。
“可——”姜驰张开口，想挽留她。
“我才懒得大过年的在这个地下室窝着呢，我要出去唱歌！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站在高高的舞台上，被台下好多好多的人喜欢！”她一副兴奋的架势，满脸的高兴，毫不留恋。
姜驰看她这么高兴，他脸上留恋难舍的神情慢慢收住，目光里因为太过突然显露的惊讶被气恼代替，“你就没想过事先跟我说一声吗？”他问。
“干嘛要跟你说一声？”顾雪莹抬起大眼睛，她天生是个明艳嚣张的长相，加上同居以来被姜驰惯的无法无天，这样斜着眼睛上挑看人的时候，神态和眼神看上去都冰冷至极，给人寒气彻骨的感觉，“我是去唱歌赚钱，又不是到处乱晃胡闹，你生什么气呀？”
“我没有生气。”姜驰说。
“还说没有生气，明明就在生气。”
“真没生气。”姜驰说，他不再看顾雪莹，走回窗下，他向外看了一会儿。室内沉默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他才转过身来，刚刚的气恼在这片刻工夫已经从他神情中消失，“既然这样，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没意思，我回国过年。”
顾雪莹耸了耸肩，“随便，反正我正月十五之前，肯定都在外面到处乱转，如果这过气歌手有加场，唱出正月也是有可能的。”
姜驰仿佛没有听见她说什么，他从说完刚刚那句话之后，就保持沉默。甚至顾雪莹背着背包出门，他也只是站在窗前目送她出门，一双漂亮温柔的眼睛乌黑深暗，不知道在生气，还是在想什么，一动不动。
他也没有像往常她出门的时候那样，会一直把她送到门口，还依依不舍地跟她亲吻道别。
顾雪莹在外面唱了一个月，把自己下半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赚出来了。这中间她没有跟姜驰联系过，除夕那天她在离查尔斯河边儿不远的一个福建人会所赶场，呛啷呛啷的锣鼓声里，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旗袍，看见手机的微信通话请求，是姜驰。
她盯着红绿双色圆按钮，听着嘟嘟的声音，涂着粉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按在了红色按钮上，拒绝接听。然后她很快地给他敲了一行字：我很忙，没时间。
她甚至连一句春节快乐，都没发给他。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她人在堂会里候场。周围一片喜庆喧闹，只有她靠着鸾红的柱子，化了妆之后的脸艳若桃李，周身却笼罩着一股落寞孤寂之感。
这时候有人用专人专递送了一束非常漂亮的红玫瑰到后台，指明是给她的。顾雪莹被人追惯了的，花束什么的，在她眼里跟一堆草纸没区别。她随便地接过花束，以为是哪个观众送来的。却见玫瑰固然浓艳好看，但是花束之间另有乾坤，中间竟然夹了一个金丝绒的盒子！盒子内装了一套粉红色钻石的耳饰和项链，看上去价值不菲。
她心中一动，拿出卡片，见上面写着：给我最爱的小莹。落款是 c g。
顾雪莹看见这两个字母，就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把玫瑰塞进旁边的垃圾桶，一并连那个首饰盒子也丢了进去。丢完了她才想到那套首饰八成很贵，回头瘟神又胡搅蛮缠说自己拿了他的东西，让她赔，那就糟糕了。
那个阴险邪恶的王八蛋什么都干得出来！
她又把首饰盒拿了出来，看见大头朝下的红玫瑰，心中一动，把玫瑰也拿了出来，将鲜花和首饰摆在一起，手机照了个照片。然后她随手就发了个朋友圈儿，贴上这个图，配了一句特别意有所指的话：不喜欢！
她妹妹顾大壮第一个回复：你又沾花惹草了？你是不是又欠打了啊？
不知道谁打谁，小屁孩儿！
瘟神竟然是第二个回复的，这畜生不是很忙吗？怎么会那么闲盯着朋友圈儿？而且她明明拉黑他一个号了，还屏蔽他另外一个号了，他怎么又弄到了一个？
那你喜欢什么？我买给你！瘟神说。
我喜欢你滚得远远地！最好滚到地狱里去，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她以前唱歌的时候做过她经纪人的红姐是第三个评论的：别人把你在国外登台的视频给我看了，唱得很好。小莹，你这些年进步很大，不考虑回国发展吗？
不考虑！什么时候跟那个瘟神的那笔烂账清了，合同到期了，我才会回去。
姜驰竟然是第四个评论的，他只写了两个字，简单得让人一时都不明白他啥意思：是谁？
顾雪莹刚开始看见他只评论了两个字，还觉得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让她想对他大吼你醒醒，醒醒行吗？看清楚了这是有人要追我！知道玫瑰和钻石礼物是什么意思吗？人家想要泡你女朋友啊！
可是她冷静下来之后，盯着那两个字，却不知道怎地，感到了这两字下面姜驰不加掩饰的愤怒。这愤怒用这么简单的“是谁”两个字表达出来，竟然给顾雪莹一种张扬恣睢之感！奇怪，姜驰怎么会是张扬恣睢的呢？
他明明斯文又有礼，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啊？
她盯着“是谁？”那两个字，看久了，不知道是她出现了幻觉还是怎样，她甚至开始担心姜驰要是知道了留言的这个id是谁，没准儿会追杀上对方的家门口，跟对方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不会吧，温暖多情的姜驰，绝对不会这样冲动的！顾雪莹在心里想。她单独打开他微信，想要给他发送几句话安抚一下，可是想到自己发这个朋友圈儿的目的，犹豫了一会儿，又把微信关了。
她没理他，接着忙自己的。她一直在外面忙到了春暖花开，学校开学，才背着背包和几万美金的打工费回到第七街的那个地下室。拿钥匙打开门，她站在门口，看见清新整洁的室内，闻到那熟悉的由牛奶蜂蜜中国茶组成的香气，不知道怎么了，眼睛突然有些滚热，背上沉重的背包突然不堪重负一般，再也扛不动，嘭地一声掉在地上。
她站在门口，平生第一次有了近乡情怯之感，心中并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她是个胆子包着天的个性，从小就敢于面对生活中各种不可测的危险与艰难。面对危困，她一直都是迎头而上，从不退却！可是时隔一个月，她竟然会害怕这个自己住了一年零两个月的地下室，怕得甚至不敢迈步走进去。
她听到室内传来脚步声，抬头看过去，见姜驰穿着雪白的衬衫，姜黄色的休闲裤站在自己面前。时隔一个月，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漂亮，秀美雅致的脸上一双温柔有情的眼睛看着她，仿佛她不是离开了一个多月，只是早上出门上课，晚上归来罢了。
她感到自己的心似乎提在了半空中，直到看到他的身影的那一刻，才安心地落下来一般。我好想他啊！真的好想他啊！她感到自己浑身的肌肉在一瞬间好累，疲乏得无法动作，那些住在群演的大篷车里，那些奔波在路上日夜颠倒的生活，那些人前欢笑人后落寞的时刻，在看到他的这一瞬间，突然就觉得好惨好累好难熬！
真想扑在他怀里好好地休息！
她心中这样想，可是身子却一动不动，脚上仿佛水泥铸住了一般，站在门口。
“回来了？”姜驰走到她跟前，问她。
顾雪莹僵硬地点点头。
他没再说话，只是走过来，接过她手上的挎包，把她掉在地上的大背包拎起来，拿进屋子去了。顾雪莹看着他向室内走，身子这才能动。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
姜驰将她的大背包打开，将她在外面奔波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丢进旁边的洗衣筐里，很快就丢满了。顾雪莹进了屋子之后，疲乏得只想要躺下，姜驰看见了，连忙从地上站起，取出她丢在家里没有带走的家居服，递给她道：“换上！”
“我有点儿累。”顾雪莹说，不是惯常的撒娇，她是真的累——三万美金不是那么好赚的。
他不吭声，只探出手来，给她脱衣服。顾雪莹脸立即红了。她一个多月没做了，闻见他身上她特别着迷的清新干爽的味道，就一阵无法遏制的心动。她知道这不是个好时机，他在生气，她也能感觉到他的生气，因为这气是她故意惹出来的。
可她既然已经让他生气了，再跟这样的他上床，就有些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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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莹很喜欢他的亲吻, 这亲吻轻柔中带着珍重，仿佛双唇相对的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很珍贵。她在亲吻了中甚至产生了自己回到了十四五岁, 那些阳光灿烂情窦初开的日子，小心翼翼地跟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初尝恋爱心动的时刻。
已经很久了, 久得仿佛那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顾雪莹心想。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心动的？变得对一切都无所谓的？她在他的亲吻中心脏怦怦乱跳地想着。
是从发现自己负担不起单纯的那天起吧？单纯是多么奢侈的一个词啊，以至于对她这样出身的女孩儿来讲, 少女纯真无邪的日子仿佛白驹过隙，稍纵即逝。她很小的时候，小得甚至看不懂人心猜不透这世间种种的恶意的时候, 就已经不再单纯了。
除了比较让人操心的妈妈, 还有不太省心的顾大壮, 她顾雪莹其实不在意任何事情。她心知自己这样的性格，再往前一步, 就是活生生的另外一个王爽。因为她从十九岁那年委身给那个瘟神之后, 心中对男女之间那点儿事儿就开始不存一丝幻想了——不, 不是十九岁那年，还要更早，在更早时她就已经修炼成精了。
她知道美丽的容颜有老去的一天, 新鲜的肉体也终究会衰败不堪。世上千千万万的男人喜欢的不过是这些昙花一现的东西罢了——所以，会过去的, 所有的这一切, 这仿佛柔情蜜意的亲吻, 这怀里仿佛神魂颠倒的男人, 都会成为过去的。
总之我在该爱的时候，好好地爱就行了，她在心里想着。因为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叫姜驰的男人，我喜欢他的一切，从温柔的眼睛到干净的手指。现在念头兴起来，我甚至连他长长的眼睫毛都喜欢。还有腿——小腿和大腿，甚至肚脐！她想到他的肚脐，就难免想得更多，相互纠缠的舌头轻巧地碰了碰他的嘴唇，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迷离。
没有男人能承受她这样毫无遮掩的勾引，姜驰更是心荡神驰，明知道昨天晚上和今天上午两个人都有些过了，他还是遏制不住，抱起她就进了房间。
姜驰口中所谓的“笼子”其实颇大，里面有一张看起来极为舒适的床。床垫子在姜驰将顾雪莹放在上面的时候，质量优异的弹簧沿着顾雪莹曼妙的身姿承托住俩人，让顾雪莹从上到下，都舒服极了。
真想长醉不醒啊。如果现在能确认这怀里的人会一辈子以温柔待我，以真心待我，那就这样抱着他——只抱着他，一辈子再也不放开该有多好？
她想到这里，有些伤感，纵使知道眼前一切不过是过眼云烟，但是——但是真的很想犯一回傻，很想为留住这终将消失的云烟做点儿什么。人生就是这样的吧——总有明知前方是火坑，还得硬着头皮踏进去的时候；总有明知自己要犯傻了，向前就是南墙了，却还是傻乎乎地一头撞上去的时候
她揽住他的背，“姜驰，我很喜欢你，你知道吗？”她的声音带着情动的呻/吟，在他耳边暗哑地问道。
姜驰正在忙，因为太忙，他没有听到她暗哑的声线里深隐的悲伤。他低下头吻住顾雪莹丰润的双唇，只来得及对她嗯了一声。他盯着她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温柔，仿佛阳光下的海水，闪着令人心动的光芒。
顾雪莹沉溺在这样的目光里，心头的悲观和伤感暂时消逝。她心想就算知道这种喜欢是一时的，就算有一天这样的温柔眼神终究会消褪，但此时此刻，自己还是想要去相信这一次的邂逅，跟以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而她认识他到现在，其实都没有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我想要好好地对他，顾雪莹在心里有些激动地想到。为什么不可以呢？他很喜欢我，这个连傻子都看得出来；而我也很喜欢他，这个当然需要聪明一点儿才看得出来。我以前——上一次的时候，很多事情没有作对，一旦错过就再也无法挽回，可是他——这一次或许是不一样的吧？
他是个普通的医生，他跟我来自同一个城市，甚至来自同一所高中，家庭背景十有八九是市民阶层的普通人家。或许在这个普通人家里有个很保护他很照顾他的妈妈，但是只要这个妈妈不是官运亨通的处长级大官，不会嫌弃自己妈妈不好，自己家庭不好，不会堵在自己上学的路上，指着自己的鼻子用最恶毒的语言骂自己带坏她的宝贝儿子——
那就可以了。
她谁都不想带坏，她只想普普通通地去喜欢一个男人。爱他，宠着他，让他永远驻扎在自己的心里。有他的日子能夜夜拥着他，用两个人的体温填满未来无数个早上四点醒来孤单冷清的屋子。
她要的，就这么简单而已。
她将姜驰压在自己身下，双手拢着他俊秀的脸，眼睛盯着他，又嘟囔了一句“真讨人喜欢。”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有了刚刚那句的伤感，反倒多了一份执着。这执着通过她最漂亮的眼睛传递给姜驰，让姜驰痴痴地看着她，脸竟然又渐渐红了。
她喜欢他红晕的脸，喜欢他这样双目痴迷又充满好奇地盯着自己的感觉。她再一次确认了先前对他的第一印象——眼前的这个男人，心中有情。
“搬过来我们一起住？”他抬起手，按在她抚摸着他脸的手上，问她。
顾雪莹没有回答，她并没有下定决心跟他同居。但是这样被他温暖的怀抱轻轻地搂着，拒绝他似乎又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趴在他怀里，好半天没吭声。后来隔了不知道多久，她才轻轻地咳了一下，对他说道：“搬过来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就是将来如果有一天我想要搬走的时候，你会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也绝对不会阻拦，就让我走。”她对他说道。
“你为什么想要搬走？”姜驰奇怪地问，秀挺的眉毛甚至都因为这句话皱了起来，在他高高的鼻梁上方形成一个川字。
“你答应不答应？”顾雪莹问。
“都——没搬进来，就想着要搬走？你这让我怎么答应啊？”姜驰一下子翻身起来，竟然动了真怒，“为什么想着要搬走？是现在就想着将来有一天把我甩了，转个身就把我忘了的意思吗？”
顾雪莹想不到他竟然会因为这个提议发飙。这有点儿让她意外，毕竟，她原本以为这个建议是给两人省事儿的。她不喜欢男人冲自己发脾气，任何理由都不喜欢！她眼睛盯着发怒状态下的姜驰，心里琢磨这还真是忠言逆耳，实话难听。早知道他会这么抓狂，就接着骗他就好了，“我没有！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喜欢你！你没有听见？”
“我听见了，可我觉得你后面说的这句话才更是你的心意。”他继续发脾气，怒火越烧越旺，一点儿风度都没有，让顾雪莹特别闹心——多大的事儿啊？男欢女爱本来讲究的就是你情我愿，他偏要因为一句话就搞得这么没有风度，是自己太没心没肺，还是他太想不开？
毕竟就算是现代西方社会里，像她这么好打发的前女友也不多啊。
“那依着你怎么办？难道你要让我说，我只要搬进这个房子里了，就跟你住一辈子再也不分开？”顾雪莹摊开手，问他。
“那又怎么了？”他听了她的话，反驳地说。
顾雪莹真被这个回答吓了一跳，她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他。这人比自己还大两岁呢，今年应该二十八岁了，竟然会这么天真，真是不知道让她该怎么说他了，“让我提醒你一句，你认识我才一天——不对，才二十个小时不到！你在想什么啊？我先前那个建议不是更符合实际吗？你到底脑子清醒不清醒？”
“我脑子清醒得很！”姜驰气势汹汹地回道，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鼻子里突然重重地哼了一声，顺带着看着顾雪莹的眼神儿都有了一丝怨气。这让顾雪莹大感莫名其妙，奇怪地看着他。只见他呆呆地生着气，也不看自己，眼睛盯着虚空，脸上表情跟魔障了似的。
是被自己气糊涂了吗？顾雪莹有些担心地想。
姜驰起身下地，在顾雪莹眼前穿上衣服。顾雪莹见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心想这家伙不会认真了吧？可是他有什么可认真的啊？难道他不知道初次见面就上床的男女，是不能当成认真交往的对象的吗？
难道——他不知道这条男女交往的准则吗？这个念头让顾雪莹有些恐慌，我不会是招惹了那类绝对不该招惹的男人了吧？这世界上有一种男人比那种自诩风流倜傥的渣男更不好惹，那就是天性执拗心性执着一条道跑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回不了头的纯情男！而姜驰的脸因为生气，一直紧紧地绷着，也让顾雪莹越看越是心惊。
难道——他真的想要跟自己长久地同居下去？
难道——他真的是那种认死理不懂变通的纯情男？
“喂，还生气啊？”她心想不会的，他这么漂亮，这么温柔，这么讨人喜欢，这个世界上任何女人都无法拒绝温柔又漂亮的他才对。他绝对不会是一个认死理不懂变通一条道跑到黑的那种偏执狂的。
姜驰根本不理她，像是没有听见。他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床下，他看着床上赤/身裸/体的顾雪莹，俊秀的脸因为紧绷的怒意，看起来十分严肃。顾雪莹从未见过这样的姜驰，她发现眼神不再温柔的姜驰，神情态度有一种她此前没有见过的尊贵与威严，仿佛摇身一变从小猫变身成了豹王的感觉。她不自觉地伸手扯过床单，遮住赤/裸的自己。心头因为他此刻的表情，因为自己光着，而他衣着完好，而感到一阵自愧。并因为这自愧，想到自己在过去二十个小时的所作所为，想到自己这所作所为极易在别人心中引起的轻视，而引起了深藏在内心深处的自卑。
是的，她自卑，跟顾大壮一样为自己的出身自卑。只不过她比顾大壮会伪装，过去这些年，她从未让任何人看出来满身傲气的顾雪莹，也会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出身而自卑的女人。
好在这些年她已经把自己训练得很好，自卑这样负面低级的情绪眨眼就过了，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她自问如果自己是个男的，自己就是个风流渣男，绝对跟一条道跑到黑的偏执男人八竿子打不着。而作为女人，她最敬而远之的男性类型，也就是纠缠起来没完没了的偏执狂了。
她本就没指望什么天长地久，男人都是过眼云烟，这她从小学二年级就知道了。她只是——只是特别喜欢眼前温柔的姜驰，喜欢他温柔的一切，连他温柔的眼睫毛都喜欢，才会在与他的这次邂逅里，表现得如此失态。
“既然你不高兴，那我就不搬过来了。”顾雪莹从被单里伸出手，拿过她的文胸，开始往身上套。
她脾气上来的时候，气质不怎么好。平时看着不过就是冷淡傲气不好惹，但是心中有气的时候，她周身的气场就是“有多远滚多远！”她的心也会在一刹那之间变得又冷又硬，仿佛一个无情无义的冰雕作成的人。
她手脚快速地往身上套衣服，心头所有的温情在刹那间一点儿都没剩。先前想着跟他一起想着喜欢他想要好好地对他的那些念头，片刻间烟消云散。果然姐天生就是个横刀立马视男人如无物的无情无义的女人！这感觉才是对的！这感觉才是她顾雪莹应该有的！
千年的狐狸精果然不是白修炼的——
她手脚快速地穿好了羽绒服，伸手去拿自己放在门口的背包的时候，看见了姜驰姿势别扭地扭过头，看着窗外。她将背包背在身上，声音有些冰冷地对看都不看自己的他说：“那我走了。”
他没有回头，只对着半露出地面的窗子，向外看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虽然姐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虽然姐冷心冷肺浑身上下是冰块做成的，但是——但是这一次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即使这会儿发现你是个偏执的纯情男，我也还是很喜欢。顾雪莹站在门口，看着窗边的他，在心里想。
我想跟你说，你的温柔像是太阳一样，能让我晦暗冰冷的内心变得暖洋洋的。虽然接触的不多，虽然我不知道关于你的一切，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有个非常爱你的妈妈，还有一大堆非常温暖的家人吧？幸福对你这样出身的人来说，应该是唾手可得的。
所有那些在幸福的家庭长大的小孩儿，都跟你一样，幸福总是特别容易找到他们——
她伸手去扭门的把手，推开，向外迈步。将要出门的那一刻，她回过头来，看向站在窗口的他。见他的脸始终向着窗外，并没有转过来。
再见了。一夜爱人。
她轻轻地关上房门，拉了一下背上沉重的背包，向大街上走去。外面的空气一如以往冰冷又凄清，似乎因为心境的百转千折，更让人觉得这异国的空气讨厌死了。
我真的很讨厌这里！讨厌一个人在这个异国他乡煎熬度日！她一边向大街上走，一边儿在心里阴暗地想。我讨厌——不是——我恨那个瘟神，那个该死的把她推到今天这个境地的死男人！恨这世上操蛋的一切！真他奶奶的，我活到二十六岁了，至今就没有一件事儿是顺利的
如果我不是个事事看开什么都无所谓的金刚女人，我现在该有多悲伤啊——
她心中转到这个念头的时候，蓦地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湿润。她奇怪地抬起手，摸到脸颊上一片水痕。她纳闷地看着天空，心想没下雨啊，这怎么回事儿？
我哭了？
她脚步停在当地，再也没有向前走。整个人仿佛僵了一般，就那样站在异国他乡冬日寒冷的大街上，身体一动不动。
我可以一走了之，因为我曾经无视过很多很多的心意，我习惯了。可是那很多很多的心意里，没有一份心意里有像姜驰一样温柔的眼睛；我可以轻易地丢下身后只认识了不到一天的爱人，因为我曾经不止一次丢下一段又一段的感情，这方面我是个老手。可那被我丢下的所有感情里，没有一个人能像姜驰一样只是看着我，就让我感到温暖
她美丽又骄傲的脸上闪过一抹痛楚，她的心从未尝过这样的滋味，整个人都懵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人已经转过身，雪白的手放在门把手上。
不能开门，不能吃回头草，不能陷自己于那样丢脸又被动的境地！
然后她的胳膊不受指挥，轻轻地，毫无声息地打开了门。她站在门口，看着窗口的方向，见姜驰还站在那里，一动未动，只是头靠着胳膊伏在墙上。乍一看去，像是他很累很累想要休息一会儿似的。
我说不出口，顾雪莹突然胆怯了，在看见他背影的那一刻突然胆怯了。她这一辈子从未像此刻这样慌乱过。她九岁将刀子放在自己枕头下面，给自己和妹妹壮胆的时候，都没有像此刻这样害怕！她以为自己一定会退缩，一定会掉头离开。然而在她能反过味来之前，她听见自己对着他的后背，大声地仿佛给自己壮胆似地喊了一句：“好了，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看见姜驰猛地回过头。她吓了一跳，只见他的眼睛通红，仿佛刚刚流过泪似的。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有男人因为一个一夜/情的炮/友离开，就痛哭一场的？尤其还是眼前这个男人？她怔怔地看着他，震惊地看着他脸上通红的痕迹，嘴巴张开，好半天都说不完自己要说的话。
姜驰把头扭过去，像是整理了一下情绪。再次回头看她的时候，他眼睛依然是红的，神情也遮掩得并不好，但是情绪明显镇定下来了。他走到她身边，微微发红的眼睛看着她，一言不发。
“你——” 你哭了？顾雪莹想要问，可是这句话属于男女之间那种不管处于任何情势下，女人都绝对不能问男人的话，“你怎么了？”她改口说。
“没什么。”姜驰双手抱胸，一个典型的自我保护姿态，“你怎么回来了？”
我舍不得你的温柔，不，我贪恋你的温柔，外面太冷了，我一个人回家路太长了，还有，你之前承诺过如果我陪你过来看房子，你就会请我吃一顿大餐的
“我舍不得你。”她看着他说道：“我说过我喜欢你。我刚刚走出去，好丢脸，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发神经，我在大街上竟然哭了。”
姜驰有些震惊地看着她，明显不敢相信她的话。
“我这人——这人其实不太好相处。我睡眠时间不定，晚上有时候很晚睡，早上有时候又很晚很晚才起，还不喜欢别人吵到我。我做饭不好吃，打扫整理屋子什么的也都马马虎虎”
“这些——我都会做。”他回答，声音有些暗哑，还隐隐地有些颤抖。
他真的很喜欢我，而我——也喜欢他！
“我也不喜欢别人冲我摆脸色发脾气！”她仗着他的喜欢，理直气壮地用力看了一眼他，“你刚刚冲我摆脸色，我就很生气。”
“我再也不了。”他说，声音里的颤抖消失，说话仿佛叹息。
冲你这个态度，我就原谅你了，她在心里得意地想。她继续在心里搜肠刮肚地寻思，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该再打什么预防针给他。他会包容我的一切，她想到。几乎在遇到他的最初，她就笃定这一点。眼前的这个男人，会由着她的性子，纵容她的一切，任她胡来。随便她怎么欺负他，怎么揉搓他，他都绝对心甘情愿。
都怪他，都怪他这么好，自己才会再上男人的当。她在心里埋怨地想到。脚却不由自主地向着他迈过去，到他跟前，伸出手来紧紧地抱着他，“是你说的，你要记住。”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我会记住。”他承诺地答。
“不许冲我发脾气。刚刚你冲我发脾气，我现在就记在心里了。以后会没完没了地跟你算账。”
他又嗯了一声，“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冲你发火了。”
顾雪莹唉了一声，把头埋在他怀里，长长地叹了口气：“真讨厌，都怪你，全都是你不好！”
这次他没有嗯，他只是用双手紧紧地抱住顾雪莹，仿佛抱住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他牢牢地箍这她，很长很长时间都不松手。
他们正式开始了同居生活。
那天她吃了他一顿大餐——多米诺的大份双层起司披萨！顾雪莹平时为了保持身材，从来都不敢轻易尝试的所谓“大餐”！
同居了，发现生活果然像顾雪莹开始的时候想象的那样，因为姜驰足够的包容和足够的耐心，显得充足又幸福。顾雪莹聪明伶俐心高气傲，体现在男女关系上，就是她极为自我又挑剔。她喜欢的，哪怕浑身都是毛病，她也能一头扑上去，爱得全心全意；但是对她看不上眼的，那即使这个男人完美得仿佛圣徒，她也不屑一顾。
这样的她却发现，自己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也更依赖姜驰。
她发现自己早上醒来，是在牛奶和面包的香气中醒来；她发现自己入睡，是在他温柔的怀抱和亲吻中入睡；她发现自从她认识了姜驰，她再也不用担心下雨天，因为不管多远，不管他是不是在忙，他都会给她送去雨伞；她还发现，有了他，早餐再也不是那些不健康的热狗和热咖啡，取而代之的是身为医生的他给她烹制的各式各样营养早餐
而这些，很多他原先根本就不会，只是为了她才现学的——
她依然不相信天长地久，她心中对两个人的定位依然是床伴关系，她明白自己不要、也不该爱他，可是她还是难以避免的在心里给他贴上了“完美”的标签。她找不到他的任何缺点，仿佛她在心中有那么一个完美的情人形象，而老天爷为了补偿她，愣是按照她心中的完美形象给她造出一个姜驰！
他们同居了整整一年。
第二年冬天，圣诞和新年假期，他没有像第一年那样回国，顾雪莹也推掉了alex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在加州新年音乐会的上台机会。两个人一起租了个车，一路向南，沿着最美的五十三号公路向南开，在外面度过了二十天的愉快假期。
人与人之间，通常的情况都是接触得越多，相厌的几率越大，顾雪莹却发现自己有一个危险的倾向——
他俩同居一年多了，她却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这样，似乎不怎么对，不符合她的人生观世界观，严重违背她一贯做人的风格。
同居之后的第二个春节将近时，姜驰的手机开始频繁地响，顾雪莹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共处，已经能从姜驰接电话的口吻中分辨出电话那边儿的人是谁了。如果是他的妈妈奶奶，姜驰通话的口吻会带着一种被珍视着长大的小孩儿特有的嚣张，连回答的声音都差不多都是单音节的嗯啊哼哈，最多加一句“哎呀我说您能少操点儿心吗我都这么大了”——这种情况下，打电话的人九成九是他家的女性长辈；但是如果是家里的其他人，尤其是他爸爸时，姜驰的口气就大为规矩，一并连身体语言都透着对电话那头家长的尊重。
不知道他的妈妈什么样？他的家人会喜欢自己吗？顾雪莹在心里想，一边儿想一边儿把自己吓了一跳。正在视频的她妈妈王爽看她脸色不对，在手机那头一叠声地问她怎么了，干嘛发呆？
顾雪莹回过神来，看着镜头里的王爽。虽然洗尽铅华了，虽然现在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了，可是毕竟曾经做过那么多年放浪形骸的女人，眼角眉梢那股子风情是瞒不了人的。顾盼之间即使自己是她的女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妈妈是那种看一眼就让人怀疑其操守的女人！
真能胡思乱想。她在心里苦笑着想。要到头了，瘟神的合同也要到期了，姜驰的家人也在不断地催他回国——相亲。眼前的这一切，差不多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在姜驰的家里来电越来越频繁，距离国内春节还有一周的时候，顾雪莹没有任何征兆地穿上她的大羽绒服，收拾了一个背包，跟姜驰说她要出门巡回演出，“给一个国内过来捞钱的过气歌手当串场，演出一个月，全美唐人街到处窜，能赚三万美金。”她对一脸茫然的姜驰解释，还一副不接受他反对的架势。
“可——”姜驰张开口，想挽留她。
“我才懒得大过年的在这个地下室窝着呢，我要出去唱歌！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站在高高的舞台上，被台下好多好多的人喜欢！”她一副兴奋的架势，满脸的高兴，毫不留恋。
姜驰看她这么高兴，他脸上留恋难舍的神情慢慢收住，目光里因为太过突然显露的惊讶被气恼代替，“你就没想过事先跟我说一声吗？”他问。
“干嘛要跟你说一声？”顾雪莹抬起大眼睛，她天生是个明艳嚣张的长相，加上同居以来被姜驰惯的无法无天，这样斜着眼睛上挑看人的时候，神态和眼神看上去都冰冷至极，给人寒气彻骨的感觉，“我是去唱歌赚钱，又不是到处乱晃胡闹，你生什么气呀？”
“我没有生气。”姜驰说。
“还说没有生气，明明就在生气。”
“真没生气。”姜驰说，他不再看顾雪莹，走回窗下，他向外看了一会儿。室内沉默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他才转过身来，刚刚的气恼在这片刻工夫已经从他神情中消失，“既然这样，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没意思，我回国过年。”
顾雪莹耸了耸肩，“随便，反正我正月十五之前，肯定都在外面到处乱转，如果这过气歌手有加场，唱出正月也是有可能的。”
姜驰仿佛没有听见她说什么，他从说完刚刚那句话之后，就保持沉默。甚至顾雪莹背着背包出门，他也只是站在窗前目送她出门，一双漂亮温柔的眼睛乌黑深暗，不知道在生气，还是在想什么，一动不动。
他也没有像往常她出门的时候那样，会一直把她送到门口，还依依不舍地跟她亲吻道别。
顾雪莹在外面唱了一个月，把自己下半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赚出来了。这中间她没有跟姜驰联系过，除夕那天她在离查尔斯河边儿不远的一个福建人会所赶场，呛啷呛啷的锣鼓声里，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旗袍，看见手机的微信通话请求，是姜驰。
她盯着红绿双色圆按钮，听着嘟嘟的声音，涂着粉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按在了红色按钮上，拒绝接听。然后她很快地给他敲了一行字：我很忙，没时间。
她甚至连一句春节快乐，都没发给他。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她人在堂会里候场。周围一片喜庆喧闹，只有她靠着鸾红的柱子，化了妆之后的脸艳若桃李，周身却笼罩着一股落寞孤寂之感。
这时候有人用专人专递送了一束非常漂亮的红玫瑰到后台，指明是给她的。顾雪莹被人追惯了的，花束什么的，在她眼里跟一堆草纸没区别。她随便地接过花束，以为是哪个观众送来的。却见玫瑰固然浓艳好看，但是花束之间另有乾坤，中间竟然夹了一个金丝绒的盒子！盒子内装了一套粉红色钻石的耳饰和项链，看上去价值不菲。
她心中一动，拿出卡片，见上面写着：给我最爱的小莹。落款是 c g。
顾雪莹看见这两个字母，就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把玫瑰塞进旁边的垃圾桶，一并连那个首饰盒子也丢了进去。丢完了她才想到那套首饰八成很贵，回头瘟神又胡搅蛮缠说自己拿了他的东西，让她赔，那就糟糕了。
那个阴险邪恶的王八蛋什么都干得出来！
她又把首饰盒拿了出来，看见大头朝下的红玫瑰，心中一动，把玫瑰也拿了出来，将鲜花和首饰摆在一起，手机照了个照片。然后她随手就发了个朋友圈儿，贴上这个图，配了一句特别意有所指的话：不喜欢！
她妹妹顾大壮第一个回复：你又沾花惹草了？你是不是又欠打了啊？
不知道谁打谁，小屁孩儿！
瘟神竟然是第二个回复的，这畜生不是很忙吗？怎么会那么闲盯着朋友圈儿？而且她明明拉黑他一个号了，还屏蔽他另外一个号了，他怎么又弄到了一个？
那你喜欢什么？我买给你！瘟神说。
我喜欢你滚得远远地！最好滚到地狱里去，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
她以前唱歌的时候做过她经纪人的红姐是第三个评论的：别人把你在国外登台的视频给我看了，唱得很好。小莹，你这些年进步很大，不考虑回国发展吗？
不考虑！什么时候跟那个瘟神的那笔烂账清了，合同到期了，我才会回去。
姜驰竟然是第四个评论的，他只写了两个字，简单得让人一时都不明白他啥意思：是谁？
顾雪莹刚开始看见他只评论了两个字，还觉得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让她想对他大吼你醒醒，醒醒行吗？看清楚了这是有人要追我！知道玫瑰和钻石礼物是什么意思吗？人家想要泡你女朋友啊！
可是她冷静下来之后，盯着那两个字，却不知道怎地，感到了这两字下面姜驰不加掩饰的愤怒。这愤怒用这么简单的“是谁”两个字表达出来，竟然给顾雪莹一种张扬恣睢之感！奇怪，姜驰怎么会是张扬恣睢的呢？
他明明斯文又有礼，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啊？
她盯着“是谁？”那两个字，看久了，不知道是她出现了幻觉还是怎样，她甚至开始担心姜驰要是知道了留言的这个id是谁，没准儿会追杀上对方的家门口，跟对方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不会吧，温暖多情的姜驰，绝对不会这样冲动的！顾雪莹在心里想。她单独打开他微信，想要给他发送几句话安抚一下，可是想到自己发这个朋友圈儿的目的，犹豫了一会儿，又把微信关了。
她没理他，接着忙自己的。她一直在外面忙到了春暖花开，学校开学，才背着背包和几万美金的打工费回到第七街的那个地下室。拿钥匙打开门，她站在门口，看见清新整洁的室内，闻到那熟悉的由牛奶蜂蜜中国茶组成的香气，不知道怎么了，眼睛突然有些滚热，背上沉重的背包突然不堪重负一般，再也扛不动，嘭地一声掉在地上。
她站在门口，平生第一次有了近乡情怯之感，心中并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她是个胆子包着天的个性，从小就敢于面对生活中各种不可测的危险与艰难。面对危困，她一直都是迎头而上，从不退却！可是时隔一个月，她竟然会害怕这个自己住了一年零两个月的地下室，怕得甚至不敢迈步走进去。
她听到室内传来脚步声，抬头看过去，见姜驰穿着雪白的衬衫，姜黄色的休闲裤站在自己面前。时隔一个月，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漂亮，秀美雅致的脸上一双温柔有情的眼睛看着她，仿佛她不是离开了一个多月，只是早上出门上课，晚上归来罢了。
她感到自己的心似乎提在了半空中，直到看到他的身影的那一刻，才安心地落下来一般。我好想他啊！真的好想他啊！她感到自己浑身的肌肉在一瞬间好累，疲乏得无法动作，那些住在群演的大篷车里，那些奔波在路上日夜颠倒的生活，那些人前欢笑人后落寞的时刻，在看到他的这一瞬间，突然就觉得好惨好累好难熬！
真想扑在他怀里好好地休息！
她心中这样想，可是身子却一动不动，脚上仿佛水泥铸住了一般，站在门口。
“回来了？”姜驰走到她跟前，问她。
顾雪莹僵硬地点点头。
他没再说话，只是走过来，接过她手上的挎包，把她掉在地上的大背包拎起来，拿进屋子去了。顾雪莹看着他向室内走，身子这才能动。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
姜驰将她的大背包打开，将她在外面奔波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丢进旁边的洗衣筐里，很快就丢满了。顾雪莹进了屋子之后，疲乏得只想要躺下，姜驰看见了，连忙从地上站起，取出她丢在家里没有带走的家居服，递给她道：“换上！”
“我有点儿累。”顾雪莹说，不是惯常的撒娇，她是真的累——三万美金不是那么好赚的。
他不吭声，只探出手来，给她脱衣服。顾雪莹脸立即红了。她一个多月没做了，闻见他身上她特别着迷的清新干爽的味道，就一阵无法遏制的心动。她知道这不是个好时机，他在生气，她也能感觉到他的生气，因为这气是她故意惹出来的。
可她既然已经让他生气了，再跟这样的他上床，就有些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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