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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5.真相大白(下)

  步飞英抄袭?

  张副山长亲口承认, 何况他们刚刚也听到了苏子实的那份课业, 这简直跟公开处刑一样啊。

  书院要变天了。

  步飞英怎么没来呢?这时候众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但是步飞英,山长也没有到场。

  人群不安地骚动,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张经业和他的女弟子单澄波, 最近有传言称步飞英和单澄波的婚事黄了, 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单斯年阴沉着脸,越众而出, 抓着单澄波手臂将她拉起来:“妹妹你先不要吵, 步飞英呢,这是他的事,你不要跟着搀合,叫他来把事情说明白了。”

  单澄波挣脱不开, 回头看了兄长一眼,目含哀求:“哥哥, 事情不像他们说的那样, 步他也是有苦衷的。”

  她不能理解自己的老师怎么不阻止对方, 以张经业在书院的地位和声望,至少可以下令叫众人回避, 关上门来解决这事。

  这么多看热闹的, 当中还有不少外人, 不用多, 一人传一句出去, 步飞英的名声也完了。

  单斯年冷笑:“似这等薄情寡义、毫无廉耻之徒, 你还护着他做什么,他不是嫌我单家的姑娘配不上他,要取消婚事么,正好,咱们也不屑和靠抄同窗而出名的人为伍。”

  燕韶南留意到张经业已是目光涣散,额上青筋突突直跳,连忙将琴声稍停,跟着换到了神化引。

  孤馆遇神火候极难掌握,她担心时间长了,张经业会像胡大勇一样神智失常。

  计航的目光在单家兄妹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朗声道:“诸位以为步飞英只抄了这一篇么,他那苍松诗稿里有不少诗句都是苏子实所作,此等卑鄙行径,无异偷盗,文贼也!我如此说是有真凭实据的,你们有人应该还记得,苏子实最是仰慕唐之李贺,他在来书院之前便学李贺骑驴觅句,所作绝妙好句都放在诗袋里。可他的诗袋却被人偷偷拿走,袋子里的诗句出现在苍松诗稿里,讽不讽刺?设身处地想一想,这事若发生在诸位身上,你们窝不窝火?”

  有人插嘴问道:“谁偷的,说清楚了。”

  单澄波脸色苍白,欲言又止。

  张经业一个哆嗦清醒过来,只觉身体乏得很,困倦得好似几日几夜没合眼,想要起身阻止,辛景宏抢着他前面,道:“还请计先生拿出证据来。”

  计航点点头,将手里苏子实的课业递给了他,自袖筒里取出了诗袋。

  他从里面取出几张纸,展示给众人看,沉声道:“计某与那苏子实非亲非故,诸位当中,大约有不少人像张副山长一样,在责怪计某多管闲事吧,的确,步飞英是否抄了苏子实本与我没有半分关系,计某是受托前来调查宋姑娘遇害之事,可正是在查找真凶的过程中,计某发现这两件事大有关联。这个诗袋,正是宋姑娘遇害之后,在她闺房桌子上发现的。宋阁主,请您说一下!”

  宋训点头:“不错,宋某发现的这个袋子,当时唯恐有损书院声誉,没有对其他人提起。”

  四下里一片哗然。

  单澄波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不,这不可能。”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能阻止案件水落石出了,燕韶南停了琴,取出帕子来,擦了擦鼻尖上渗出的细汗。

  张经业猛然挣脱了羁绊,眼前的状况叫他半晌回不过神,不知如何是好,辛景宏提醒道:“师叔,还是把步师兄找来,叫他当场对质吧。”

  涉及宋雪卉的死,闹成这样,张经业自忖再压不下去了,强忍着一阵阵的恶心头疼,道:“快去快去!”

  其实不用专门去叫,这会儿早有人跑去给步飞英通风报信。

  步明璞给儿子气得一宿白头,将自己关在房里谁都不见。

  步飞英听说事发,如丧考妣,没敢惊动父母,跟着报信人直奔张经业家。

  “疯了,都疯了,一群人吃饱了撑的,宋师妹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姓单的当真那么说?真岂有此理,枉我想都不想就出手护着他们!”

  家族、个人的前程统统化作巨大的压力,步飞英早就后悔了,此时更觉眼前一阵阵发黑,恨辛景宏不念师恩非将他逼上绝路,恨单斯年急着划清界限落井下石,捎带着连单澄波都怨上了:若不是她引诱了自己,何至于到今天万劫不复?

  他怒气冲冲地赶到地方,书院众人看到他神色各异,默默让出一条路来。

  就听着计航的声音自院子里传出来:“宋姑娘和苏子实情同兄妹,她知道苏子实的诗和文章被人抄了去,这个袋子便是她亲手绣的,苏子实的死令她耿耿于怀,伤心不已。谁知道就是上个月,她偶然间发现了这个袋子,于是宋姑娘想方设法把它拿到手,准备要揭露这件事情。你们想知道这个袋子是在哪里被发现的么?”

  众人纷纷向着步飞英望来。

  步飞英怒道:“不是我!我对天发誓,从来没见过什么袋子。”

  计航瞥眼向燕韶南望去,见她微微颔首,回过头来大声道:“敢问步公子,宋姑娘出事之后你第一个到场,可有篡改现场遗留证据?”

  这事步飞英早已承认过了,不可能再改口,何况他这会儿对单家兄妹满腹怨言,当即回道:“我当时怀有私心,将宋师妹在地上所写的第二点抹去了。但过后我自责不已,早将这事告诉了辛景宏。”

  计航步步紧逼:“步公子说清楚了,是怎样的两点,是否是单字的前两笔?”

  步飞英道:“不错。”

  计航又拿出那块血帕:“这是现场发现的血帕,你再说说这帕子上的图案是谁的标记?”

  步飞英扭头避开单澄波的目光:“那是个‘单’字,但她就早弃而不用了。”

  四下里看热闹的登时窃窃私语,这不明显在说,单澄波担心东窗事发,所以杀了宋雪卉灭口么?

  单澄波目含泪水,喃喃唤道:“飞英!”

  步飞英虽未说谎,可连看都不看她,这态度透着极度冷漠,从他大半夜跑来,就无一句不在责怪自己,自己处处为他着想,他怎么能这样?

  步飞英不耐烦地道:“你们无需像审犯人一样审我,那个袋子原先的确是在单澄波手里,但她不可能为这个就杀宋师妹灭口。袋子也不是她偷的,她之前常和苏子实探讨诗词,苏子实拿给她,请她指教。苍松诗稿里用的那几句,都是单师妹告诉我的,她又没说是她和宋子实两人所作,还有那寻道赋也是如此,我借用一下未婚妻子的诗句,又犯了哪条王法?”

  众人面面相觑,他这番话能不能将自己摘干净且不说,却把单澄波给陷进去了。

  单澄波一个姑娘家,不管用什么手段从苏子实那里拿到了诗句都极不光彩,更不用说又转而用其讨好另一个男子,还唆使他走上抄袭之路。

  单澄波还未说什么呢,单斯年先不干了,恨恨地道:“步飞英,你还算不算个男人,我妹妹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还不是你见小姑娘家涉世未深,利用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二人撕下面皮,竟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步飞英气极而笑:“她不可能杀宋师妹,你却未必。你生怕宋师妹揭露这事,害我和你妹妹婚事不成,名声扫地,在你眼中,任何人的性命都不及你重振单家的使命重要。”

  燕韶南站起身来,叫将几样证据当着众人的面逐一放在了小几上,对张经业道:“张老先生,晚辈此来,获益匪浅,看来害死宋姑娘的真凶也找到了,人命大案,绝无私了可能,该报官就报官吧。我等来此叨扰多日,好在幸不辱命,也该就此告辞了。”

  “啊?你们要走?”张经业正犯愁怎么跟步明璞说这事,慌忙站起身来。

  事情急转直下,步飞英和单斯年二人已经当着众人互相攀咬起来,恨不能置对方于死地,闹得他头晕脑胀,不知如何是好。

  没想到宋雪卉的死真与他俩,不,还要加上那单澄波,他三人脱不了干系,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唉,也只能照燕韶南所言,交由官府处置了。

  燕韶南提议:“是啊,来时东西都收拾好了。走之前,晚辈还想到枫树林凭吊一下宋姑娘,可否请大家一起移步,过去瞧瞧。”

  这等要求,苍松书院的众人如何能说不?

  虽然他们也觉着有些古怪,凭吊宋雪卉怎么不去灵堂,大约是对方觉着枫树林的景色比较怡人?

  张经业命人将步飞英和单氏兄妹连同他们的仆从看了起来,辛景宏道:“既是去看宋师妹的,带他们一起去吧。”

  又是黄昏。

  深秋已过,初冬来临,寒风吹过,不时有残留树上的叶子打着旋儿飘落,满树红叶凋落大半,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夕阳斜照,整个枫树林弥漫着萧索气息。

  燕韶南抱着琴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入枫林,行不多远,来到了宋雪卉出事的那棵大树底下。

  她站定,抬头望望高处枝丫,还有那片橘红色的天空,良久她收回目光,扭头看向众人,入眼是一张张神情各异的面庞,或气愤或茫然无措。

  步飞英和单家兄妹落在了最后,除了奉命看住他们的几个学生和杂役,其他人都躲得远远的,好像生怕沾染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步飞英阴沉着脸,看上去不知在同谁赌气,单澄波就在他身后,走得跌跌撞撞,他也不理会。

  杂役们不敢招惹他二人,只好一个劲儿地催促单斯年,这可是杀害了宋姑娘的疑凶,一定得看住了,等着官府派人来带走收押。

  宋训陪在燕韶南身旁,不知她在看什么,问道:“燕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燕韶南道:“等等步公子他们几个,我有几句话想对他们说。”

  宋训恨不能生撕了单家兄妹,连带着对步飞英也恨上了,道:“和这等人面兽心,猪狗不如的畜牲还有什么好说?”

  辛景宏吩咐几句,众人往两旁散开,杂役将那三人带到近前。

  单澄波哭得双目通红,恨恨剜了一眼步飞英,又仇视地望向计航和燕韶南,下唇几乎咬出血来:“你们冤枉我,冤枉我哥哥,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燕韶南微哂,挥袖叫上前要给单澄波点厉害瞧瞧的两个丫鬟退下,好整以暇地道:“单小姐,步公子,这滋味不好受吧,你们现在可体会到了苏子实在被你们抄袭之后,非但无人为他做主,还被张副山长斥为诬蔑同窗,予以处罚,他当时是个什么心情了?”

  单澄波瞪大双眼:“你什么意思?”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连这最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读再多的书,又有什么用?”

  说完这话之后,燕韶南不再理她,看向被自己说的老脸已经挂不住的张经业,淡淡地道:“张副山长,我刚才突然想到,宋姑娘的死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你们大家要听一听么?”

  “啊?”张经业一脸的惊愕。

  燕韶南不再理会他,自顾自走向一旁,挡在她前面的学生们赶紧让开,就听她语出惊人:“杀死宋姑娘的凶器我已经找到了,是一柄匕首。这匕首的来历你们大约想不到,它的主人正是已经死了的苏子实。”

  众人本来已经让出一片空当来,闻言不由地齐齐退开几步,只留燕韶南自己站在这片铺满了红叶的土地上。

  她走至发现匕首的树下,弯腰扒开杂草,露出那个树洞:“匕首是在这个洞里发现的。檀儿。”

  “小姐,在这里。”檀儿出列,取出用帕子包裹着的匕首,两手呈给她。

  燕韶南握住匕首柄,抽出那凶器,展示给众人看上面的褐色血迹,而后将它丢到了众人眼前。

  凶器找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宋雪卉究竟怎么死的,难道真凶并非单斯年,而是另有其人?

  围观诸人纷纷发问。

  燕韶南道:“我从宋姑娘发现诗袋开始说起吧。宋姑娘虽然体弱多病,性子却外柔内刚,早些年她常去听课,得到苏子实诸多关照,二人情同兄妹,苏子实死时,宋姑娘大病一场,她知道苏子实死得憋屈,我想单姑娘听苏子实说那个诗袋是他妹子缝的,却不知这妹子是宋姑娘吧。”

  单澄波脸色难看之极,哼了一声。

  燕韶南轻蔑笑笑,接着道:“宋姑娘拿到了诗袋,相当于有了真凭实据,可那又如何呢,事关苍松书院的声誉,除了她,整个书院这么多师生,又有谁愿意为一个死人翻案,得罪步山长父子?宋姑娘权衡再三,想出了一条下策:如果她死了,且是因为这件事被灭口的,那便没有人能再阻止抄袭一事水落石出了吧。顺便还可以叫始作俑者尝尝被诬蔑被冤枉的滋味。”

  此言一出,四下里抽气声不绝于耳,宋训大声道:“这怎么可能!”

  辛景宏抬手拦住他:“师叔,叫燕小姐说完!”

  燕韶南在众人的一片置疑中侃侃而谈:“宋姑娘为此做了很多准备。她需要布置一个死亡现场,必须得叫人一看就认为是他杀,于是她选择了枫树林,或许是之前机缘巧合,她知道这里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树洞,可以藏下一把匕首,苏子实死了,他带来书院的匕首正好就在宋姑娘手里。只要大伙找不到凶器,那自然就会以为是凶手带走了。她要叫人怀疑步飞英,怀疑单氏兄妹,于是她在闺房的桌子上放了一本苍松书稿,且把里面抄袭的句子都圈出来,把诗袋压在了下面,这样事发后,只要一来她的房间,就会发现这些线索。”

  宋训难以置信:“结果却被我收起来了。”

  燕韶南扫了他一眼,继续道:“宋姑娘换上了一身红衣,又精心打扮过妆容,那天对她而言是一生中极重要的日子。

  “她一个人走进枫林,先到那边的树下,解下裙带,将双手绑了一阵,留下绑痕,而后在树上将裙带磨断。

  “做完这些事,她走过来,拿出匕首将自己刺伤,第一下刺在腿上,因为没有经验,下手不够狠,她怕一会儿伤口自行凝结死不了人,便又在腹部刺了第二下,而后将匕首塞进了树洞,她又回到了那边的枫树下。担心中途滴落血被人发现,她事先准备了帕子,所以这帕子较我们常见的要大一些。”

  辛景宏道:“那血帕上的‘单’字?”

  “那标记自然也是宋姑娘绣的,模仿的是单姑娘的手笔,这一年多她和单澄波疏于来往,自然也不知道单澄波早就弃用了这个标记。她生怕以上这些提示还不够明显,索性死之前在地上写了单字的前两笔,单姑娘,她对你的怨恨已经战胜了死亡的痛苦和恐惧,你良心何安,就不怕以后每晚做噩梦么?”

  单澄波确实很害怕,这种恐惧轻易就压倒了刚才的满腹委屈,她脸色惨白,一身冷汗,无法遏制地瑟缩颤抖,只会一边摇头一边否认:“不,别怪我。”

  燕韶南只说“另外一种可能”,但听在有心人耳中,却立刻就能判断出,所有线索严丝合缝,这才是真相。

  宋训直接就崩溃了,他甚至想的更多,卉儿到底是何等绝望,才会选择去死,这当中是否有自己的因素?

  否则她为什么越大越疏远,什么都不跟自己说?

  再看眼前这对狗男女,他哪还管什么读书人的体面,直接冲了上去,抬手便打,骂道:“贱人!畜牲!”

  苍松书院众人乱成一团,哪还有心情再为燕韶南等人送行。

  纷纷扰扰中,燕韶南挥了挥手,示意辛景宏留步,带着随行几人下了寻道山。

  或许是女子更加多愁善感一些,檀儿樱儿都觉着不够解恨,道:“小姐,您真厉害,不过这么着实在太便宜那步飞英和单澄波了,应该叫他俩给宋姑娘抵命。”

  计航却道:“你俩不懂,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接下来的日子,对他们而言才是生不如死。就不知苍松书院经此打击,还能不能开下去。”

  燕韶南扬了扬手,脚步轻快:“不管了,咱们回家去。”

  只在当晚休息的时候,燕韶南对着羽中君才感慨了几句:“问世间情为何物,宋雪卉待苏子实情深意重,却只换来一声‘妹子’。”

  她今日在枫树林,为宋雪卉身后名着想,也说二人乃是兄妹情,不免心里存了几分郁气。

  崔绎忍不住好奇:“若有一日,你会这样为喜欢的人付出么?”

  这时候的燕韶南再是聪明,也看不透未来,所以她十分铁齿又理所当然地道:“切,我怎么可能这么傻!”

  崔绎还赞同地附和:“对,我也不会。”

  (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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