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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章:终究未必同路人

  贾英爵今日胸中很是气闷。

  难得今日是他的生日,想要请外面的几位朋友一同相聚欢饮,父亲还难得答应了,早早便派出小厮们出去请众人到来。

  谁知收到的回信却是——

  柳怜生,外出岭南未归。

  蒋徽瑜,梨园竞戏大会在即,不得脱身,送上礼物。

  倪九爷,下人回报生病在家养病,却偷偷告知近来惹了些麻烦,却不能出门,送上礼物。

  冯藤,跟随父亲冯子昂去岭南一带平乱未归。

  其余的还有些朋友们在府外的,都没有能请来,不过带回了些礼物。当然礼物还是不错的,比如蒋徽瑜送的扇坠子,倪九爷送的镔铁酒壶,这些上面都刻着他们的私章,那拿出来可是很有面子的。

  可是贾英爵要的哪里是什么面子,柳怜生和冯藤出门办事去了,没有办法。但是蒋徽瑜和倪九爷就在京城,也不十分远,竞戏大会或许真的很重要,倪九爷也或者真的麻烦缠身,但真的就走不开吗?想来想去,贾英爵不禁想到了花弄影之前说的,大家到底是不同身份,将来都的路还是不同的,哪里就能一直好下去呢?不禁又叹气,叫了一声:“弄影。”

  没有人回应,他走进里屋,到处找不到花弄影。倒是另一个侍女唐卿雯看着他这样到处乱找,问道:“二爷,您找什么呢?”

  “我找弄影啊。”贾英爵打开箱子看了一眼,还是没有。

  唐卿雯看着贾英爵这幅样子,不觉笑了笑,说道:“我的好二爷,你是怎么想的,难不成你以为弄影她还能在那个箱子里吗?”

  贾英爵方才意识到自己确实糊涂了,把箱子合上问道:“那弄影她是去哪里了?

  唐卿雯白了他一眼,说道:“有时候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说你不在意她吧,你到哪里都带着她,但是要说你在意她吧,竟然连人都能丢了。弄影她昨天不是和你说了吗,她们家里的亲戚要来,所以今天回家去,晚上便回来了。”

  贾英爵一听,似乎真是这样,当时自己正在给几个朋友写请帖,因此胡乱应了,这时候却忘了。可偏偏贾英爵这时候有很多话想要和她说。毕竟,也只有弄影最是理解他和他这些个江湖朋友的情分了。

  心中焦急着,突然看着唐卿雯,唐卿雯被贾英爵这双眼睛吓了一跳,一时间开始胡思乱想了。不知怎么的,看贾英爵这焦急的样子,他被那个怪女人送回府之时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想着心里还有些担心,这二爷该不会是那个又发作了吧这现在这儿也没有别人,遭殃的该不会是自己了吧?那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们几个丫头也不完全清楚,但是那天贾英爵和弄影成了好事是绝对的,后来又

  唐卿雯胡思乱想,贾英爵不知道,问道:“卿雯,知道弄影家在哪里吗?”

  唐卿雯心中顿时轻松一些,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不过之前茗乐往弄影家里送过东西,应该知道吧。”

  “嗯,那我就去找茗乐过来吧,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去外面转转,实在问哪里,就照实说我去弄影家里转转。”说着,便拿起扇子准备出去。

  唐卿雯看他这样急,不禁又乱想了,说道:“二爷,弄影在家里,你们要是在她家里有些不好吧。到底她晚上就回来了,要不您再忍忍,实在不行”

  贾英爵收拾东西一时没听见,回头看了看,问道:“啊,你说什么?”

  看贾英爵的神色还是十分正常的,唐卿雯只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于是呵呵笑了笑,转身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贾英爵便起身离开了,“记得太太给我的点心留着!”

  贾英爵一声招呼,便叫来了随从茗乐,茗乐便立刻安排马车。

  花弄影的家在京城外的一处庄子上,这一处基本上都是在四大家族府中谋生活下的下人家里所居住的。当然了,不都是武家,贾家附中的下人侍从们,确实有不少是没落了的武家过来谋生活的。但是上下都知道,豢养这么多的侠客家族,纵然是他们都没落了,到底还是一股势力,传到上面儿去被听见了终究不好,于是也有不少的下人就是些普通的农户庄户。只是在这里,所有人看着都平常,也丝毫看不出曾经是武林中人的那份快意和荣耀。

  到底没有什么比活下来更重要的。

  这时花弄影的父亲临死前说的话。本来花家不再愿意让女儿进贾府为奴婢的,但是当时偏偏有一路仇家过来寻仇,纵然家里人不怕,但是到底还是把女儿送进了贾府中安全些。谁知这一送,便是十几年,女儿也大了,如今更是一心定在了贾府。

  近日来花家的也并非是什么亲戚,而是流落在外面的天香世家的人员。天香世家败落是因为当年在站队的时候选择了前朝的朝廷,这是皇家绝对不能容忍的,于是,主脉被全数夷灭了,各个据点也被焚毁了。剩下的众多支脉一来也并没有介入朝局之心,二来,终究势力是比较小的,于是,朝廷便颁下一道恩旨,宽恕了罪过,让他们各自谋生。从此,天香世家也算是名存实亡。分散在了各地上,但是败落的门派要生活何其艰难,尤其是各个家族也不敢再开山立派,都做着些其他的营生,家里难得有几个行走江湖的侠客,便是不辱没了先祖了。

  柳怜生便是这样的,一个人行走江湖,其实家族的名号是丝毫靠不上的,都是自己一拳一剑打出来的名头。

  江湖四侠之一柳怜生,多少让散落的天香世家看到了希望,于是便有一部分人在此汇聚起来,希望能够重建天香世家,但是,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情必须弄清楚才行。

  花弄影的母亲本姓何,也是天香世家的一员,此时她坐在家里的炕上,身旁坐着他女儿花弄影,儿子花弄月,而名剑香袭人立在一旁。

  而旁边坐着的几个人,都是些女人和年轻孩子,但是都是受了家里的嘱托来的,到底是商讨大事,小心为妙。

  “婶婶,”代表他们说话的是天香世家的金莲部樊家,樊翠儿。身着一袭红衣,虽然年轻,在天香世家意图复兴的家族中,能言善辩,地位还是颇高的。这次虽千里迢迢过来,看着却十分淡定,“侄女这次来,是什么缘故,信上也和婶子说明了,还请婶子看在天香世家数百年的情分上,据实相告。”

  花弄月看樊翠儿这种态度,顿时不悦,说道:“怎么,还觉得我们家会骗你不成?”

  “老大,不等无礼!”何大娘瞪了一眼儿子,他知道儿子在贾家的庄子里面干活,虽说没了往日侠客的身份,但生活却一直安定富足,十分满意,所以对于有些支脉想着要在此重建天香世家,光复门楣的事情没有半点兴趣,看着是有些厌恶,生怕被拖累了。可是何大娘受了丈夫临终嘱托,到底他们有家族的传承,没有人握着香袭人,便是埋没了祖宗。否则,她干嘛还要逼着孩子们习武呢?

  “翠儿本意是为了谨慎,实在没有怀疑婶婶一家的想法,得罪之处,还请见谅。”樊翠儿倒是不清楚花弄月的想法,只当是真的恼火自己无礼怀疑。

  “没事的,”何大娘笑了笑,说道:“你们继续说,想问什么便问吧。”

  “嗯,”范翠儿看了看一旁的花弄影,轻声说道:“之前婶子说过,弄影姐姐如今服侍在贾家东府二公子身边,而之前更是在贾府史老太君身边服侍,明眼人都知道,史老太君坐镇贾府,却是四大家族的话事人,而贾英爵二公子更是贾家看好的人物。我们如今一心希望能够让咱们天香世家重现往日的光辉,但是毕竟势比人强,倘若是朝廷有意针对,我们必然是得安安分分地才好,但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说句不中听的,皇帝都换了三位,想来朝廷应该不会还记恨着天香世家吧,所以想向姐姐打探一下这方面的消息。”

  没等何大娘表态,花弄月先冷笑了声,说道:“笑话,且不说我妹妹不过是贾府中的一个侍女,纵然当上了领班,身份终究是低的,哪里能就知道主子们才知道的事情呢?纵然贾家的几位爷说话难免透露出来,哪里朝廷的想法,就由贾家说了算呢?”

  樊翠儿看着花弄月这般抵触,想来他应该是关心妹妹的安危,于是笑着说道:“大哥别恼,听我说来。我自然知道不能请求姐姐去冒险,只是涉及天香世家复兴大业,即便是姐姐偶尔获得了一两个消息,也是极好的。另外,大哥所说的,朝廷的意思未必贾家知道。大哥岂不知,贾府乃四大家族之首,四大家族乃是安天盟的主事者。朝廷建立安天盟不就是为了处理武林的事情吗?想来,朝廷对武林但凡有思量,必然会通过安天盟,所以贾府的情报就必然重要。”

  “嗯”花弄月一时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把目光投向了妹妹,眼神之中毫不掩饰对这些人的厌恶,便示意妹妹,随便应付应付他们便好了。

  何大娘叹了口气,说道:“身为天香世家成员,若是天香世家能复兴,我们也乐见其成,弄影,你便说说你的看法吧。”

  花弄影看着他们说了许久,也没有插一句话,脸色也没变,看他们说完了,方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樊翠儿说道:“樊家妹妹这么看得起我,那我便说说我的想法,这些想法也不尽是我从贾家听来的,尚有一些我自己的看法。妹妹可愿意听听?”

  “愿意愿意,姐姐愿透露一二,天香世家各支已经感激不尽了。”这樊翠儿着急之下,竟然自言代表了天香世家的各支了,花弄影看在眼里,觉得她这样的姿态还甚是好笑。估摸着还想着有朝一日天香世家复兴之后,自己可以身居高位吧。

  “我们便先说朝廷吧,”花弄影缓缓说道:“当年朝廷血洗了天香世家总坛,本来我们以为天香世家就此覆灭,再无重现之日,那个时候,那里还奢望过能留下天香世家的人呢?可是,朝廷居然留下了天香世家的支脉。于是我们又觉得,朝廷留下我们,必然是想要用我们,那便有复起之日,所以便乖乖等着朝廷下令召唤。谁知,没有,朝廷让我们自生自灭,天香世家剩余的各家一下子便陷入了危机,我们这些支脉之人险些都活不下去了,于是想着,朝廷应该还是不能放过我们吧。”

  花弄影看着他们焦急的神情缓和了,应该和自己一样,在回想着他们未曾经历过的天香世家苦难的岁月。“之后,各个支脉难以为继的时候,京城附近的天香世家突然收到了贾家千军公和百将公的来信,愿意收留我们,当时,贾氏一族是朝廷最依仗的家族,贾家的意思,某种程度上就是朝廷的意思,所以我们又天真地觉得,朝廷还是接纳我们的。”花弄影突然冷笑了一声说道:“可是结果呢?我们进入贾府不过还是为奴为婢,生活是可以了。但是门派复起却不见了。”

  听到这里,樊翠儿等人的心也沉了下来,京城的情况如此,各地的天香世家成员也是一样的,大势的豪门家族虽然愿意接纳天香世家的人,但是地位也不过是奴仆罢了

  “我讲了这些,你们若是还听不明白,就别痴望什么天香世家复起了。”花弄影看了他们一眼,从樊翠儿的眼中看出她应该多少明白了些。

  “姐姐我明白。”樊翠儿看着花弄影,也长叹一口气,说道:“说到底,我们的命运还是要看皇家的意思,在皇族没有真正想用我们之前,在朝廷没有真正对我们放心之前,我们任何的想法都只是奢望罢了。”

  花弄影淡淡说道:“这些事情,我们家已经看淡了,对于皇族来说,天香世家一来是有对抗的履历,二来,终究是势力遍布极广,主脉被灭,支脉却分布在王朝各地,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不还是有心心念念地复起之人吗?”花弄影看着樊翠儿,樊翠儿眼中的光泽在慢慢地失去。“三来,天香世家如今还有什么十分了得的资本能让朝廷看得起吗?”

  “唉”樊翠儿站起身,说道:“天香世家到底还是存在的,我们还能奢望什么呢”这一次,算是货真价实的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随后,这一行人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意思了,便向花弄影一家告辞了。

  樊翠儿领着一帮人泱泱地走出了庄子,迎面变碰上了贾英爵的马车,马车停在了花家的大门口,贾英爵跳下马车,问身边的茗乐,“这个就是弄影的庄子?”

  “是的,我进去通报他们一声。”说着茗乐便进去喊道:“花家大娘大哥,我们府上二爷来了!”

  “二爷?”已经走远的樊翠儿听到这一声,转头一看,那公子哥已经走进了花家。莫非他竟然是贾家的那个贾英爵公子?他到花家干什么呢?但是转念一想,贾英爵在此,少不得身边还有贾家的人跟着,不宜久留,看了看四周,总觉得有很多双眼睛监视着,虽然他们不过是一群孩子和女子,伪装起来应该是很好的,但是到底心虚,于是樊翠儿便领着一行人迅速离去了。

  而贾英爵进了花弄影家,何大娘,花弄月,花弄影自然十分高兴地迎接,又不断告罪说着有失远迎什么的。倒是贾英爵也拱手告罪说不请自来,乃是恶客罢了。贾英爵正要进屋子里,突然想起刚才在车里看见过去的一行人似乎是从花家这边走出去的,莫非就是花家的亲戚?那个穿红衣的姑娘长得还是蛮好看的,多问了一句:“弄影,刚才路过看见一个红衣姑娘带着一帮人走了,他们是什么人啊?”

  花弄月和何大娘互相看了看,未免有些尴尬,倒是花弄影很是自然,朝门外看了一眼,淡淡一笑,拉着贾英爵的手说道:“终究未必是同路人,不提也罢。”

  贾英爵想想也没什么要紧的,便没有追问,心里还有一肚子话,便拉着花弄影诉苦。花弄影听了他心中的纠结又只得安慰他。

  而看着那一群人离开了庄子,早有监视庄子的贾家门人记下信息,赶回京城回报。

  花弄影虽然不知道这些,但是她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贾家为首的四大家族能够保持这么高的位置,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任何的疏漏在他们眼中都是不能接受的。

  在回报的人将消息送回贾府之后,便有一队人马追击而去。第二天,带着沾血的锋刃回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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