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这四十年》正文 第六十五章 茶室（二）
李阿姨原先坐在被光线强烈照射的地方，现在她把她的全身都往里面移了一下，但是大半还是落在阳光里。姚歌觉得她的状态，就像一只老猫，会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把自己埋进阳光里，因为这会让她感到温暖和舒适。
她有些疲态，嘴角的法令纹似乎也加深了一些，显然这已经过了女人最好的年华。挺好看的体态，还是有一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绷着的那种向上的气场。还有一张非常普通的人到中年的，在这个城市里像是随处可见的妇女的脸蛋。五官端正，说不上艳丽，却又有些明端大方的书卷气。染着棕红色的的卷发，或者不如说是葡萄红的，松松的，短短的头发垂在她那不再细嫩的颈上。
至于眼睛，眼周已有了眼袋，一些细碎的眼尾细纹近了还是能看得很清晰的。要是时光倒退二十年，也应该是那种美的温婉出尘的那样的恬淡，因为这张脸是属于岁月的，属于那个年代造就的特有的美，而在那张脸上看见那样纯粹的眼神显然是不正常的。
姚歌不知道李阿姨接下来要说什么，因为有太多的不确定的和可能发生的事情了，这段时间的变故让她好像对于什么事情的发生的可能都已经不去预测，因为可能性太多了。姚歌动了一动，头好像还有些痛。
“不要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知道在农村，谁家发生点什么，都是一个不小的谈资，你妈妈当年的事情我之前不是很清楚，可是我们的老家就隔了一个村子，要是想知道还是比较容易的，农村谁家不是沾亲带故的。”
“您对这件事情怎么看。”姚歌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把皮球踢了回去。
“怎么说呢？”李雪梅回答道：“到了我这个年龄，刚好有点评判的资格，更何况我和你的妈妈来自一样的地方，我就倚老卖老，说一说。”
“第一，我猜林西溪不是你妈妈和你爸爸的孩子，第二，有老乡把你妈妈的地址给了她，可是结合后面的情况来看，你妈妈没有认她，第三，你的朋友们去查这件事情，说明，她对你造成了困扰，我说的对么？”
“您目光如炬。”姚歌回答。
“还有什么事情发生么？”她又问，接着自问自答：“可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了吧。”
“是的，”姚歌说，勉强笑一笑。“您猜的一点也不错。”
虽然没有猜到事情的全部真相。
李雪梅把茶杯放回原处，之前喝完是一直在手里拿着把玩，这并不像是她会有的习惯，可能是退下来在家之后才养成的这么个小动作。
不过李雪梅意外的是，姚歌并没有把她所知道的部分说出来，她不得不为这个女孩子的定力感到心惊，这是一个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同时又能沉得住气的孩子。
姚歌只是在等，她想等李阿姨说完全部，并不着急解释什么。更何况就算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并不认为，旁人会给她提供什么比较好的意见，但是她有耐心，听人把话说话完最基本的礼貌。
“我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吧。”也不等姚歌回答，李雪梅就自顾自地开始说了起来：“我出生的那一年是刚刚可以高考的那一年，我只有有一个哥哥，家里很穷，在我很小的时候，有的时候甚至吃不上饭，所以家里只有我哥哥可以上学，但是我妈对我很好，她是一个勤劳的，又有些精明的女人，长得不是很好看，农村妇女没有什么保养，一上了年龄，基本上好像都差不多。她让我哥上完学回来教我念书，幸好我也不笨，也能跟得上。因为没有考试，我也不知道我的学习成绩怎么样，后来我哥六年级的时候，我爸也出去挣了点钱回来了，买了点东西把我领到了村里小学校长的家里，当场考我，一看我都能回答得上来，就让我上了六年级。”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就留在了这座城市，就这么待了下来，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李雪梅的眼神有些涣散，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我初中的时候很淘气，家里来了只野猫，我妈不让养，我就去树上掏鸟蛋，抓麻雀给它吃，后来它吃错了东西就死了，吃了别人家下了老鼠药的东西，死的时候，它过来找我求救，可是我不懂怎么做，也没有钱送它去医院，它就一直在那叫，叫得很凄厉，但是没办法，最后它还是死了。”
“从那以后，我就发现，人生当中，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面对死亡的时候，你看我一说起来就没完了。”
“并没有，阿姨的妈妈很伟大。”
“是，如果不是她的坚持，也没有我的今天。”母亲的身体并不好，早年一直操劳，所以在她上学的时候就在田里中暑死了，她妈妈能把所有的看见的时令的能吃的东西做成一顿美味，而她最喜欢就是她做的青菜炒米饭。
人的生老病死是常态，可是自己要是不在了，能记住她妈妈的怕也只有她哥哥了吧。她要是不在了，能记住她的会有谁呢？除了自己的儿子，似乎于其他人来说，自己不过是过眼云烟吧，就像眼前这个孩子，她会记得么？
越是临近死亡，越是感觉到了它的脚步，李雪梅反而越淡定了，她在尽自己所能的安排好自己的后事，以及享受人生中最后这一段美好的时光，曾几何时，听到有人说，得了重病出去几年后回来检查，奇迹般病愈了，但是她知道，在她的身上这种奇迹并不会复制。
她不去做手术也是因为查出来癌症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手术做与不做并没有太大差别，她也不喜欢自己的身上被插满各种管子，每天只能见到除了病房就是检查的场景，死之前还要经历一段心理的折磨，人都是有求生欲的，可是在生与死，自由与困顿中，她选择了死和自由，以及最后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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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疲态，嘴角的法令纹似乎也加深了一些，显然这已经过了女人最好的年华。挺好看的体态，还是有一种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绷着的那种向上的气场。还有一张非常普通的人到中年的，在这个城市里像是随处可见的妇女的脸蛋。五官端正，说不上艳丽，却又有些明端大方的书卷气。染着棕红色的的卷发，或者不如说是葡萄红的，松松的，短短的头发垂在她那不再细嫩的颈上。
至于眼睛，眼周已有了眼袋，一些细碎的眼尾细纹近了还是能看得很清晰的。要是时光倒退二十年，也应该是那种美的温婉出尘的那样的恬淡，因为这张脸是属于岁月的，属于那个年代造就的特有的美，而在那张脸上看见那样纯粹的眼神显然是不正常的。
姚歌不知道李阿姨接下来要说什么，因为有太多的不确定的和可能发生的事情了，这段时间的变故让她好像对于什么事情的发生的可能都已经不去预测，因为可能性太多了。姚歌动了一动，头好像还有些痛。
“不要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知道在农村，谁家发生点什么，都是一个不小的谈资，你妈妈当年的事情我之前不是很清楚，可是我们的老家就隔了一个村子，要是想知道还是比较容易的，农村谁家不是沾亲带故的。”
“您对这件事情怎么看。”姚歌并没有急于表态，而是把皮球踢了回去。
“怎么说呢？”李雪梅回答道：“到了我这个年龄，刚好有点评判的资格，更何况我和你的妈妈来自一样的地方，我就倚老卖老，说一说。”
“第一，我猜林西溪不是你妈妈和你爸爸的孩子，第二，有老乡把你妈妈的地址给了她，可是结合后面的情况来看，你妈妈没有认她，第三，你的朋友们去查这件事情，说明，她对你造成了困扰，我说的对么？”
“您目光如炬。”姚歌回答。
“还有什么事情发生么？”她又问，接着自问自答：“可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了吧。”
“是的，”姚歌说，勉强笑一笑。“您猜的一点也不错。”
虽然没有猜到事情的全部真相。
李雪梅把茶杯放回原处，之前喝完是一直在手里拿着把玩，这并不像是她会有的习惯，可能是退下来在家之后才养成的这么个小动作。
不过李雪梅意外的是，姚歌并没有把她所知道的部分说出来，她不得不为这个女孩子的定力感到心惊，这是一个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同时又能沉得住气的孩子。
姚歌只是在等，她想等李阿姨说完全部，并不着急解释什么。更何况就算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她并不认为，旁人会给她提供什么比较好的意见，但是她有耐心，听人把话说话完最基本的礼貌。
“我跟你讲讲我的故事吧。”也不等姚歌回答，李雪梅就自顾自地开始说了起来：“我出生的那一年是刚刚可以高考的那一年，我只有有一个哥哥，家里很穷，在我很小的时候，有的时候甚至吃不上饭，所以家里只有我哥哥可以上学，但是我妈对我很好，她是一个勤劳的，又有些精明的女人，长得不是很好看，农村妇女没有什么保养，一上了年龄，基本上好像都差不多。她让我哥上完学回来教我念书，幸好我也不笨，也能跟得上。因为没有考试，我也不知道我的学习成绩怎么样，后来我哥六年级的时候，我爸也出去挣了点钱回来了，买了点东西把我领到了村里小学校长的家里，当场考我，一看我都能回答得上来，就让我上了六年级。”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就留在了这座城市，就这么待了下来，一晃，这么多年就过去了。”李雪梅的眼神有些涣散，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我初中的时候很淘气，家里来了只野猫，我妈不让养，我就去树上掏鸟蛋，抓麻雀给它吃，后来它吃错了东西就死了，吃了别人家下了老鼠药的东西，死的时候，它过来找我求救，可是我不懂怎么做，也没有钱送它去医院，它就一直在那叫，叫得很凄厉，但是没办法，最后它还是死了。”
“从那以后，我就发现，人生当中，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面对死亡的时候，你看我一说起来就没完了。”
“并没有，阿姨的妈妈很伟大。”
“是，如果不是她的坚持，也没有我的今天。”母亲的身体并不好，早年一直操劳，所以在她上学的时候就在田里中暑死了，她妈妈能把所有的看见的时令的能吃的东西做成一顿美味，而她最喜欢就是她做的青菜炒米饭。
人的生老病死是常态，可是自己要是不在了，能记住她妈妈的怕也只有她哥哥了吧。她要是不在了，能记住她的会有谁呢？除了自己的儿子，似乎于其他人来说，自己不过是过眼云烟吧，就像眼前这个孩子，她会记得么？
越是临近死亡，越是感觉到了它的脚步，李雪梅反而越淡定了，她在尽自己所能的安排好自己的后事，以及享受人生中最后这一段美好的时光，曾几何时，听到有人说，得了重病出去几年后回来检查，奇迹般病愈了，但是她知道，在她的身上这种奇迹并不会复制。
她不去做手术也是因为查出来癌症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手术做与不做并没有太大差别，她也不喜欢自己的身上被插满各种管子，每天只能见到除了病房就是检查的场景，死之前还要经历一段心理的折磨，人都是有求生欲的，可是在生与死，自由与困顿中，她选择了死和自由，以及最后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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