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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愚人传》正文 第48章 无缘寺的俗家弟子

  第四十八章:无缘寺的俗家弟子

  陈和尚双腿盘起,呈闭眼跏趺坐,左手持印,右手轻敲木鱼,在宁静致远c顿挫有致的咚咚声中入定。

  忽然,木鱼声戛然而止,但因本来清净,倒也不显得突兀。陈和尚缓缓睁开惺忪的眼,像刚睡醒。

  “怎么,做噩梦了?”

  莫寻揉揉肿胀发红的眼睛,有些魂不守舍,摇摇头。

  “不,师父,只是一下知道了太多事,有点没反应过来。”

  “唉,我错了,一切都错了我一直以为,战争虽然罪恶,但人类为了生存繁衍,不得已而为之。我从未想到,战争其实是一个可悲而荒唐的借口。”

  说着,仿佛又触动了哪个悲痛点,莫寻垂头哀叹起来。

  战争c掠夺,原来不是两个群体之间为了角逐生存权力而衍化的冲突。哈哈,原来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古往今来所有战事,皆为冤冤相报c手足相残。

  他从没料想过,佛所说诸众生与六道轮回,真实不虚。如果站在这个新发现的观点角度,去审视世间纷争,便会发现一个心寒的事实。

  敌人践踏掠夺的,正是他们父母祖辈赖以生存的土壤;被他们虐杀惨死的无辜百姓们,其中恰恰有着他们前世的爹娘至亲。只是人们不愿相信而已,他们不在意真相,只幻想自己舔血的刀剑上,尽是罪大恶极之人的鲜血。

  而换个角度一想,不禁觉得更为讽刺。在这片土地上战死的敌人们,就地转生成了一些本土居民,在他们成长为青壮年c少年的今天,他们用着最污秽的语言肆无忌惮谩骂着前世以身报效的祖国。虽然很可悲,但这的确是相当有理可信的黑色幽默。

  战争的本质,不是侵略c不是掠夺c不是贪婪,只是一场演变了千年,还依旧使人们乐此不疲的闹剧。

  儿子临行前,到已故父亲的墓上拜了三拜。爹啊,请你保佑为国出征的孩儿,我定浑身遍浴敌人鲜血,让你为我而骄傲。出发,踏上领国本土,闯进不起眼村寨。刺刀铮亮,扑哧一声插入天真孩童的胸膛,心想,可算为国杀敌了。可悲的是,那胸口冒血的孩童没想到,自己这一世才没活几年,就被上辈子的儿子给扯成了碎片。不过不知道更好,不然,他定要变成怨灵,成天跑到那狗儿子的梦里去痛骂这个杀了自己爹还沾沾自喜的蠢货。

  战争,是世上最无意义的事了。有这闲工夫,不如泡杯清茶,在悠闲下午捧读一本让人宁静的好书更来得惬意。

  这世间,什么道理都这样。资本家剥削底层劳动人民,压榨他们的剩余价值,从而产生不可调和阶级矛盾;父母遗恨没把后代养成龙凤,子女嫌弃没出生在金巢银窝;餐桌上夹起肉块嚼得津津有味,自以为是高等动物,弱肉强食,理所应当。这些现象比比皆是,人们只恨自己没处在朝思暮想的那个位置上,却不知,一切只是个说不清c道不明的悲哀循环。你我,只是无尽循环中的一员。

  唉

  莫寻喟然长叹一声,那瞬间,却像油尽灯枯的迟暮老人。想是他,又在故作深沉吧,根本无需在意。

  见莫寻沉浸在自己悲天悯人的妄想里,陈和尚收起那副庄严相,拍拍屁股站起来,打了个毫不收敛的呵欠,又成了百无聊赖的中年僧人。

  “行了行了,快起来,小子。就为了你,你看今天耽误多少时间?”

  莫寻赶紧扶地而起。

  “我给以前那些个倒霉徒弟开示花的时间可比这短多了。不过也是,他们弄到一半就跑了,还逢人便说我是个疯和尚,走得一干二净,嘿!你说气人不气人?”

  陈和尚突然皱着眉,朝莫寻凑过来,满脸询问,“你说,我是不是疯和尚?”

  莫寻咽了咽口水。他心知陈和尚性格变化无常,根本让人猜不透。何况,他本就是不擅长揣摩人心的那类人。

  “疯和尚怎么了,济颠禅师那样的高僧,才对外显露疯相呢。所以才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

  “哼。”陈和尚眉头舒展,似笑非笑,“你小子上辈子肯定是哪个衙门的小官,这么会讨好上司啊?给你说吧,我还偏不吃这套。”

  “师父。”莫寻眉宇间尽显诚恳,“我上辈子吧,其实就一老农民。”

  “真的?”陈和尚问。

  “真的,我还以为师父你已经知道了。”莫寻点点头。

  “哦?你怎么会认为我知道?”

  “我觉得吧,记忆应该由一种承载信息的信号粒子构成,而组成前世回忆的信号物质处于未被激活冷却状态藏在人的大脑深处,所以很难察觉到。除非经过特殊训练,否则我们只能在梦里通过潜意识体验到一些前世的画面。师父你既然能引导我回溯过去,那应该也有办法接收到我回忆时周围散发的信息场。”

  “嗯”陈和尚默默听着,若有所思拍拍脑袋。

  “我总算明白了,你啰嗦半天的东西,原来我真一个字也听不懂。”

  “好了,少叨叨你那个世界的词语。我们也别管什么前世不前世,重要的,是得活在当下。”陈和尚以手垂指地面,讲述着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哲理。

  莫寻心里十分赞同,欣然点着头。

  “至于当下嘛,最重要的事,就是今天中午该怎么填饱肚子。”

  “嗯?”莫寻一愣,“师父,咱们这不会连饭都没着落吧。”

  陈和尚一瞪眼,“一餐一食,当知来之不易。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你以为白面馒头是树上结的?拿篓子往河里一舀,就能淘上一碗白米饭来?”

  “道理是这个理那师父,我以后要做什么?”

  “你呀。”陈和尚摸摸下巴,“你初来乍到,也做不了太多事,先随便做一些慢慢适应。”

  莫寻应和地点点头,心想这个师父还是挺照顾自己的。

  “比如早上起来,你可以打打坐c站站桩c念念经c诵诵咒,记得去山下挑水,把早饭准备喽;中午饭以后,你可以扫扫院c擦擦房间里的灰尘c翻翻土c浇浇水c去山林里打打柴,注意大缸里的水要够用啊,不然还得挑;晚上就好了,你只需要和为师一起做些编织活c抄写活,就能美美地一觉睡到天亮了。当然,这是最近天亮得特别早的缘故。”

  莫寻听着听着,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天旋地转c头晕脑涨。他得收回之前的想法。

  “师父哈哈,你真幽默。”

  “谁跟你开玩笑?”陈和尚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这小地方,可没什么人来供养,所有的生活物资啊,都得自己挣。这些倒也好说,不过在我这一过得清贫,二学不到神通,所以之前跟我的弟子早跑城里大庙去了。无缘,都无缘,还真叫这寺名说着了。”

  “其他寺庙里还能学神通?”莫寻张大了嘴,感觉跟进了玄幻小说似的。

  “很奇怪吗?这幻想乡内妖怪横行,哪个人不想学两手来练练自己?还有一些道观c神社之类的地方,你拜入门下,只要不太笨,还是能学些法术的。”

  “但很不巧。”陈和尚望着莫寻投来的好奇目光,“我这没什么深藏不露的绝世武功要教给你。跟我,算你倒霉。”

  “学了神通又怎么样?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花了大半辈子学,还没用上多久,又继续轮回。划不来划不来。”莫寻露出像菜市场斤斤计较的家庭主妇一样的表情。

  “你还挺想得开,看来脑袋转得快,就不知道体力怎么样?”陈和尚又把话头转了回来。

  “师父那么多活,真要干”

  “少啰嗦,我养个徒弟来吃白饭咯?你真当我是疯和尚?”

  得得得,干就干吧,就当换种新生活方式。

  至此,莫寻的寄宿生活彻底结束,他向老雷一家告了别,并表达了对这些天收留自己的谢意。老雷他们很是理解,最近村子里可不安宁,离了这里也好。

  莫寻搬到了山里的小寺,成了陈和尚的唯一弟子。

  众生皆苦,以前以为是句彰显自己远离俗世的装逼话。后来明白了,通过不断学习探索,才知道,这句话原来是现实的真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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