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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河一赋》正文 第25章 风云变

  (一)

  三日后,十月初九,经王继这几天的细心照顾,李颖的病情已基本痊愈。

  王继正与众将讨论破敌之策,费坚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进帐来,口中还大喊着:“将军,大事不好!”

  王继见他如此,便道:“费将军,何事如此慌张?先平复一下心情。”

  费坚深吸一口气,心平静了不少,他禀道:“已探实,西楚于九月二十三派二路大军十五万,将十人于长安出发,进驻晋中,以援文骁之一路。然……”费坚言至此处,突然停下了。

  可王继还没有回过神来,想着战争的大数据。场面一度尴尬……

  最终,还是王继十分可笑地打破了僵局,道:“援军来了?”

  “……”费坚苦笑一声,点点头,“傍晚便可到。”

  “傍晚?”王继一惊,“也就是说,他们今晚要强制攻营?”

  众人的眼神皆透着疑惑,唯有韩袆点着头。

  韩袆见众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这他,他一笑,道:“是矣,今夜必然袭营,只因敌料我军以为其需休整一番,所以趁我不备,或说备而不足以反应之时来攻。”

  王继依旧是很严肃的神情,近来,他一直觉得大战将至,可真的将至时,却发现自己仍然无法接受。

  他有些无奈。十五万,与文骁剩下的十万一合兵,二十五万!三倍于我!他忽然又想到了可恨的孙尚,若投石车在,何至于此!

  可是想归想,该做的也还是要做。他的语气中带着成熟,老练,不可一世,他眉头紧皱,道:“走,给全体弟兄做个思想准备,稳住军心!”

  “一军黄季,二军赵德,三军白邑,四军李权,五军张迁,六军皇甫远,炊事郭风!”他叫道。

  “在!”各军之长及炊事部部长,一齐道。

  “吩咐汝等各军,至中军帐前集合!”王继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今天他的嘴唇都白了。

  “是!”七人领命出帐。

  韩袆小声叹道:“这才算是玩真的了,原来以前一直在放水……”

  (二)

  中军帐前,黑压压一片……七万五千人齐聚于此。

  王继站在帐前的台阶上,目光如炬,扫视着下面每一个年轻的士兵,他们是多么的……过了今晚,还能站在这的人还有多少?

  王继非常正色道——他真的很少,不,可以说从来没有过这种神情,连与他形影不离的李颖都没见过——“弟兄们,敌军五万(他说的就是五万)援军已至,今夜必然强攻我营,面对如此强大的攻势,但我们必须守住我们的阵地,我们的营寨。纵他来十五万,也要拼了。退缩?不可能,你退不到生死线以外。”

  王继的语气变得慷慨,“要知道,我们的身后就是国,就是家。守住了我们的阵地,完全是为了我们的祖国不受入侵,我们的家乡不会破碎。我们弟兄中间,还有着许多太原人,太原,他们的家,谁会希望自己的家乡被外敌蹂躏?!谁会希望自己的国家不完整?!谁会……”他洒下了数滴热泪。

  数万人被感动了,他们抱了必死的决心来打这关键的一仗,他们做好了这可能是生命之中最后一仗的准备……

  王继身边,诸位将领的视线渐渐模糊。家,一个多少温暖的名词,可是,家又那么脆弱。天下多少豪杰,几人不为家国死?

  “当然,”王继的语气没有了方才的严肃,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我们还要讲求策略,才能制胜。我们的目标是,他来让他来,他去送他去,但要让敌人横着出去!”

  王继又换了命令的语气:“下面,本将分配任务。文谋、关郃将军,率三、四军伏于营前;费坚、庞渊将军,率五、六军伏于营后;本将与李颖将军,率一、二军伏于中军。掷剑为号!”

  然后,他又看了看田炀,点点头:“田将军,你的任务十分艰巨。你率六千轻骑,断其粮道,烧其粮草,返回时顺手牵羊,火烧敌营,最后与中军会合,杀入阵中。”

  最后,王继嘱咐道:“午休,饱餐,今晚一决雌雄,胜败再此一举!诸位快去准备吧。”

  散……

  (三)

  王继正与李颖商议掷剑之时,韩袆进来了。

  二人停下了对话,看着韩袆走入帐中。

  王继诡异地笑着,道:“韩兄何事?”

  “别装了,七军军令。”韩袆依旧用他那锐利的目光看着王继。

  “啊,小诸葛!”王继的眼中露出了无比敬佩的神情,“料事如神呐,一切都瞒不过韩兄!”,他将军令给了韩袆,“调兵遣将之类的事儿,还用我多说吗?”

  “自然不用。”韩袆拍了拍王继的肩,“好兄弟,保重,告辞!”

  王继点点头,“嗯,告辞!”韩袆出帐几步,王继还不忘调侃道,“韩兄,千万别将信丢了啊!”

  韩袆回过头来,苦笑道:“子继,我又不是个孩子,怎么会丢了……都大敌当前了,你也太不当回事儿了吧?”

  “我就这样,本性难移。”王继摇摇头,“对了,韩兄,把田嫂子带上。”

  “知道了!”韩袆都有些不耐烦了,“行了,你今天怎么如此婆婆妈妈的?”

  王继无奈道:“叮嘱一下嘛……”

  韩袆转身而去。李颖在王继身后,轻轻道:“子继,你是舍不得,不想吧?”

  “唉!”王继没有回身,只是点点头,叹了口气,“偌大的太原城,只有第七军一万人。”

  “贵人多福,”李颖的声音变得十分动人,“子继,别再想了,终究会过去的……”她从身后抱住王继。

  王继心中的坚毅突然被着一腔柔情融化了,他用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李颖白皙的双手,“对,一切都会过去,因为,颖儿在!”

  李颖娇娇道:“夫君……”

  (四)

  夜幕,终于降临。文骁的援军来了,他们商量着,今晚强袭。

  文骁道:“我们二路虽远道而来,但北齐一定不会料到我今夜强袭,他们只会觉得,二路需休整一夜……”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料到,北齐早已做好了拼死的准备……

  是的,敌人强大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低估了对手。

  皓月当空,照亮了每个人的心……

  戌时刚至,王继便悄悄调动人马,布好埋伏。王继最后喊道:“记住一句话——‘何须戎马裹尸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悄悄的,每个人的心,都很紧张……

  而王继,却谈笑风声依旧,严肃之气荡然无存。离着子时还早,为了消遣时间,王继竟给身边的一队讲起了故事。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既是‘剑之天子’王继,又是仙才曹植吗?”王继神色自若,似乎今夜与他无关。

  众人皆摇着头。

  “当然,事情很复杂,那得追溯到我还是曹子建之时说起……”王继讲着,李颖笑着,静静地听着。

  “平行世界,那一端,我们不妨叫它‘第一世界’。当时,还是一千多年前,我与哥哥曹丕争太子之位……”

  “我以辞赋而出众,我哥竟以心机而闻名。一次,父王出征,我前夜熬了一晚,给父王作了一篇送别之赋。临别之时,城门外,我怀着无比不舍的心,缓缓的读了出来,谁知……”王继苦笑一声。

  “谁知我那哥哥来了一场哭戏,将在场所有人都感动了。哭完,我的赋也被泪水冲走了。”他停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众人。

  “后来,我明白过来,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做国君,因为我太随性。”

  “等父王死了,哥哥即位,他千方百计要谋害我,甚至逼我在七步以内作诗一首,否则,被杀。当然,我也作出来了。‘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说到这儿,王继看了看李颖。

  “哥哥即位三年,我从洛阳回封邑鄄,在洛河,遇到了她……没错,你们面前的九公主,就是洛神。当初,那次邂逅,终因天人两隔,而被迫分离。”王继的声音,变得柔和。

  “她,我至今没有词语可以描绘。见到她后,我真的茶不思饭不想,挥笔写下了那篇著名的《洛神赋》。”王继看李颖的眼神很独特,是那种似水的透彻与清亮。

  “后来,我成了仙,曾去找过她,我们交换过玉佩。何曾几时,我被封为‘剑之天子’,需去凡间学剑历练。”

  “那一世,是在我们这个第二世界,名为王继。我六岁被师傅带上山,二十六岁时,已成‘江湖第一剑’,名垂千古。一次上山,我救了一只仙鹿。”他转过头道,“颖儿,是你吧?”

  李颖笑了,点点头,“那是我去蓟城找的你!那座山,应该就是宫后那座。”

  王继抬头看了看明月,道:“是呐!之后,我们就远走高飞了……历前四十八劫,我们一直在一起。行了,讲完了,各就位!”

  众人还都意犹未尽……

  三更钟响了,敲击着每个人的心……

  (四)

  片刻,营外杀声四起,文骁一马当先,带着二十五万大军径直冲入齐营。

  可怕的是,营内居然没人。

  文骁大喊道:“不好,中计了!撤!”

  可是,一把剑闪着寒光,飞上夜空,又落了下来……顿时,杀起四起。

  何为恐惧?何为胆怯?不知。我们只知——向前进!

  混战……楚军人数占优,非常之大,等回过神来,也开始反击。可是,齐军是在玩命啊!

  龙权剑,落回到了王继手中,他没有骑马,位于下方向上杀着骑兵。他,夺了匹马。

  敌将一人,打马上前,不由分说,与王继战在一处。王继只想速战速决,一用力,将敌将之枪削为两段,进而一斩,敌将亡。

  李颖飞身上马,左冲右突,与一敌将战在一处。敌将不敌,败而走之。恰逢王继飞剑杀人,遂死。

  文谋斩敌将两人,关郃斩敌将两人,费坚、庞渊各一人。这都是玩了命的,“活不跟死斗”,这下马威太大了。

  文骁一见不妙,转身而去,谁也不知他要去哪……

  战斗愈演愈烈,双方真的都红了眼,汗水,血水,甚至,还有无奈的泪水。这些一齐渗入地下,这里的草是红的,它们是用烈士们的鲜血滋养的。

  乌云,再一次聚拢,一时间,大雨飞泻而下……

  远处的大火,正在一点点熄灭……可是,雨霎那间又停了。

  火再一次旺盛,楚营也着了起来……

  黄季来到王继身边,他向王继喊道:“将军,费坚将军斩敌二将后阵亡!”

  王继一怔,摇了摇头,“今天是必须要死人的。黄季,给太原韩参事报信,说让他尽一切办法守住太原!”

  “是!”黄季突围而去。

  他听到了一声风呼啸着从耳边擦过,直奔李颖。他大叫道:“颖儿,小心!”

  可还是晚了,那箭刺入李颖后心,直插入体内。王继飞身抱起李颖,转身上了帐顶。李颖的血,是洁白的,丝毫没有一点杂色,从她的心口流了出来。李颖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着王继。王继从她的眼神之中,读出了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谢谢你,子继!我爱你!”

  李颖永远地闭上了那双,透彻的,明亮的,纯洁的,美丽的眼睛……

  ————————————————

  插诗:你走了——作者:摽有叶

  你走了,走得那么匆忙,

  为什么?你去哪里?

  你会让我等你吗?

  ——

  一点点,点点滴滴,

  一幕幕,幕幕回忆,

  一刻刻,刻刻是你,

  一念念,念念归一。

  ——

  难道,你就这样走了?

  难道,你不再想有人陪着?

  难道,你忘了?

  ——

  我们共同十余年,

  风雨同舟多少缘。

  ——

  大雨倾盆,你的眼泪,

  水汇成渠,我的伤痕。

  黄沙百战,金甲披身,

  心照不宣,谁已走远?

  ——

  雨,浇着我的心……

  颖儿,何时归!

  ——

  伊人在那,不珍惜,

  伊人去后,却伤心,

  伊人,在一方……

  ——

  颖儿,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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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颖儿!”王继大喊一声,大地,震了一声。他的眼神变了,变得可怕,仇恨散布在全身。心魔,醒了……

  龙权剑,向文骁飞过出去,直冲前心。文骁在倒下前,喊道:“王继,你已经死了,你的心魔觉醒了!恭喜你!”

  “不,子继,别走,你回来,我帮你将心魔封回去!”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王继·心魔冷冷地看着韩袆,“王继消失了,他不会再回来。”

  “你是唯一的剑之天子,子继,你不能走!”韩袆仰天长叹。

  雨,又下了起来,空前之大。暴雨如注,雨帘中,王继的幻影,正渐行渐远……

  韩袆继续喊道:“子继,你难道就甘心失败吗?你……”

  王继的脚步停下了……

  “子继,”韩袆的声音提高了,“你想想你的颖儿,如果她看见你这样,她会怎么想?”

  王继回头了……

  “子继!你不能走,你走了,洛神就永远不会再复生,你是她的阳光!”韩袆一点点劝着……

  “可是,”王继面无表情,“颖儿已经死了……”

  “只要你不走,她会回来的!这场雨,是她的泪!”韩袆的声音变得沙哑。

  “颖儿!”王继喊了一声,“等着我!”

  王继·心魔的剑,刺入了韩袆的胸膛,他狠狠道:“韩袆!我杀了你!”

  韩袆没有仇恨,没有怨念,他用尽全力,对还一息尚存文骁的喊道:“文骁,我赢了!”他倒在了大雨中……

  “韩兄!”王继在雨帘中大喊着。

  刀兵相见,还在砍杀着……

  王继慢慢向他的心魔走去……

  他的心魔看着他……

  一场争夺名誉,争夺权利,争夺躯体,争夺女人的大战,一触即发……

  王继笑着,笑中带着一丝轻蔑,“来,公平竞争。”

  王继·心魔的笑,是冷的,是凉的。他举剑向王继劈来。

  王继知道,他的心魔跟了他这么多年,他的心魔与他一模一样。但只有一点,心魔无善。

  剑来剑往,三百回合,平分秋色……

  天即将黎明,若鸡啼之前不入体,将灰飞烟灭……

  大雨还在下着……

  王继看着天色渐渐明亮,他要赌一把。他将与李颖的“鸳鸯剑法”合为一套,但不知效果如何。

  心魔显然快招架不住,王继尽出杀招,竟把心魔赶出躯体,王继笑了,道:“贤弟,技不如人呐!我等着你。”

  心魔愤然而去……

  王继抱起李颖,骑上黄彪马,暂住在太原城的文桓家飞驰而去……

  文谋杀了三员敌将,可毕竟老了,杀敌力竭而死。他叹道:“明天胜利的太阳,多么美好……只可惜……唉。老朋友,我来了,我们地下在战……”

  庞渊阵亡……关郃中箭身亡……一切,都是那么惨烈……

  唯有田炀,孤军奋战着。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田炀看着敌方的三个将领,他们正冲着田炀包夹而来。

  田炀心中没底……

  熟悉的剑,神奇的招数,天才之人又回来了!

  飞剑!毙命!两人落马。

  田炀有了底气,斩杀最后一人……

  楚军见十三位主将尽被杀,纷纷投降,朝霞,出现了,太阳,升起了!

  王继拍了拍田炀的肩,看着遍地的尸体,狼藉,惨烈,悲壮。他叹道:“多少人,没有看到明天的太阳……”

  齐军胜了,楚军败了,家园守住了……李颖却……

  (五)

  太原城内,打扫了整整一天的战场终于清理干净,黄季进来,道:

  “报告将军,我军歼敌二十万,斩敌将十三人,俘获四万余。自损六万,阵亡将军五人。”

  “诶,”田炀摆摆手,“李颖将军没死。”

  “真的吗?”王继的神情忧郁,他忘了笑,忘了什么是笑。“为什么你们都这样说?”

  “因为她就是没有走远啊!”一个老者的声音……

  以后作者较忙,所以一周更新一章,请各位读者大人谅解啦!!!

  (本章完)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