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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威武不屈

  却说段誉与钟灵两人走不到一盏茶时分,只见两个黑衣汉子快步迎上,左首一个年纪较老的喝道:“甚么人?来干甚么?”段誉见这两人都是身背长剑,便道:“在下段誉,有事求见北宗掌门。”那老汉道:“有甚么事?”段誉道:“待见到贵宗主后,自会陈说。”那老汉道:“阁下属何门派?尊师上下如何称呼?”

  “我没门派。”段誉道,“我受业师父姓孟,名讳上述下圣,字继儒。我师父专研易理,于说卦c系辞之学有颇深的造诣。”

  他说的师父,是教他读经作文的先生。可是那老汉听到甚么“易理”c“说卦c系辞”,还道是两门特异的武功,又见段誉折扇轻摇,颇似身负绝艺c深藏不露之辈,倒也不敢怠慢了,虽想不起武林中有哪一号叫做“孟述圣”的人物,但对方既说他“有颇深的造诣”,想来也不见得是信口胡吹,便道:“既是如此,段少侠请稍候,我去通报。”

  钟灵见他匆匆而去,转过了山坡,问道:“你骗他易理c难理的,那是甚么功夫?待会北宗掌门要是考较起来,只怕不易搪塞得过。”段誉道:“周易我是读得很熟的,其中的微言大义,他若要考较,未必便难得到我。”钟灵瞠目不知所对。

  只见那老汉铁青着脸回来,说道:“你胡说八道甚么?掌门叫你去!”瞧他模样,显是受了掌门的申斥。段誉点点头,和钟灵随他而行。

  三人片刻间转过山坳,只见营帐之中团团坐着二十余人。段誉走近前去,见人丛中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人坐在一块高岩之上,高出旁人,捻着长须,神态甚是倨傲,料来便是北宗的掌门了,于是拱手一揖,说道:“掌门请了,在下段誉有礼。”

  夏掌门点点头,却不站起,问道:“阁下到此何事?”

  段誉道:“听说无量剑分为三宗,在下之前观看了东c西二宗的比试,获胜者是东宗,北宗没来得及赶上,现在想补也是情理之中,但在下适才眼见东宗容子矩与宾客马五爷二人惨死,心下甚是不忍,特来劝解。通过比剑来取胜才能让无量剑心服口服,这样的阴谋手段未免胜之不武,要知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杀人有违国法,若教官府知道,大大的不便。请掌门悬崖勒马,不要再伤及无辜。”

  夏掌门冷冷的听他说话,待他说完,始终默不作声,只是斜眼侧睨,不置可否。

  段誉又道:“在下这番是金玉良言,还望掌门三思。”夏掌门仍是好奇地瞧着他,突然间仰天打个哈哈,说道:“你这小子是谁,却来寻老子的消遣?是谁叫你来的?”段誉道:“有谁教我来么?我自己来跟你说的。”

  夏掌门哼了一声,道:“老子行走江湖近三十年,从没见过你这等胆大妄为的胡闹小子。阿广,将这两个小男女拿下了。”

  旁边一条大汉应声而出,伸手抓住了段誉右臂。

  钟灵叫道:“且慢!夏掌门,这位段相公好言相劝,你不允那也罢了,何必动蛮?”转头向段誉道:“段大哥,北宗不听你的话,咱们不用管人家的闲事了,走罢!”

  那阿广伸出大手,早将段誉的双手反在背后,紧紧握住,瞧着掌门,只待他示下。夏掌门冷冷的道:“灵鹫宫应该已经封锁了剑湖宫才对,没人能出来。现在两个小娃娃居然能到这来向我罗里罗唆,这中间多半另有蹊跷。阿扬,把这女娃娃也绑了起来。”另一名大汉应道:“是!”伸手来抓钟灵。

  钟灵身子一晃,斜退三步,说道:“夏掌门,我可不是怕你。只是我爹妈不许我在外多惹是非。你快叫这人放了段大哥,莫要逼得我非出手不可,那就多有不便。”

  夏掌门哈哈大笑,道:“女娃娃胡吹大气!阿扬,还不动手?”阿扬又应道:“是!”伸手便向钟灵手臂握去。钟灵右臂一缩,左掌倏出,掌缘如刀,已在阿扬的颈中斩了下去。他低头避过,钟灵右手拳斗地上击,砰的一声,正中阿扬下颏,打得他仰天摔出。

  夏掌门淡淡的道:“这女娃娃还真的有两下子,可是要到‘无量洞’来撒野,却还不够。”斜目向身旁一个高身材的少年使个眼色,右手一挥。这少年立即站起,两步跨近,他比钟灵几乎高了二尺,居高临下,双手伸出,十指如鸟爪,抓向钟灵肩头。

  钟灵见来势凶猛,急于向旁闪避。那人左手五指从她脸前五寸处一掠而过,钟灵只感劲风凌厉,心下害怕,叫道:“夏掌门,你快叫他住手。否则的话,我可要不客气了。将来爹爹骂我,你也没甚么好。”她说话之间,那人已连续出手三次,每一次都被钟灵急闪避过。夏掌门厉声道:“抓住她!”于是左手斜引,右手划了个小小圆圈,陡地五指翻转,已抓住了钟灵右臂。

  钟灵“啊”的一声惊呼,痛得花容失色,左手一抖,口中嘘嘘两声,突然间白光一闪,那人闷哼一声,放脱了她手臂,坐倒在地。闪电貂在他手背上一口咬过,跃回钟灵手中。

  夏掌门身旁一名中年汉子急忙抢上前去,伸手扶起大弟子,只觉他全身发颤,手背上黑漆一片。钟灵又是两声尖哨,闪电貂跃将出去,窜向抓住段誉的阿广面门。阿广伸手欲格,闪电貂就势一口,咬中了他掌缘。这阿广武功不及大弟子,更加抵受不住,当即缩作一团,大声叫嚷。钟灵挽了段誉的手臂,转身便走,低声道:“祸已闯下,快走!”

  围在夏掌门身旁的都是北宗中的好手,但这些人一生练的都是拳脚与剑法,对毒物并不熟悉,之前给东宗下毒都是灵鹫宫提供的毒药,这闪电貂如此剧毒,自然谁都不识其名。夏掌门叫道:“快抓住这女娃娃,莫让她走了。”四条汉子应声跃起,分从两侧包抄了上来。

  钟灵连声呼哨,闪电貂从这人身上跃到那一人身上,只一霎眼间,已将四条汉子一一咬过,每条汉子不是滚倒在地,便缩成了一团。

  北宗弟子虽见这小貂甚是可怖,但在掌门之前谁也不敢退缩,又有七八人呼啸追来。钟灵叫道:“要性命的便别过来!”那七八人各执长剑,只盼用兵刃挡得住闪电貂的袭击。但那小貂快过世间任何暗器,只后足在剑身上一点,一弹之下便已咬中敌人,刹那间七八人又皆滚倒。

  夏掌门撩起长袍,从背上抽出宝剑,两三个起落,已拦在钟灵及段誉的身前,沉声喝道:“站住了!”

  闪电貂从钟灵掌心弹起,窜向夏掌门鼻梁。他唰唰唰三剑便将闪电貂逼退,但这貂儿身小迅捷,夏掌门只有和人战的经验,哪有和小动物斗过,虽然能够护得自己周全却无法伤到敌人。就在缠斗之际,突然黑光一闪,一颗飞蝗石将闪电貂击倒在地,随后一个身着黑袍的女子跃入战场。

  钟灵大惊,连声呼哨,将受伤的闪电貂召回手上。

  夏掌门连忙跪倒,磕头道:“劳烦圣使出手,夏某罪该万死”那女子正是灵鹫宫的高级干部,此次围攻剑湖宫,北宗负责堵住下山通道,而灵鹫宫则在暗中分布四处,正在附近的符敏仪听到这里的嘈杂声,直接亲自前来查看。

  她没理夏掌门,直接出剑刺向段誉,钟灵站到他前面向对方扔出两条毒蛇,却被轻易斩落,转眼已来到钟灵面前,一掌将她打翻,掌风余势所至,噗的一声,段誉也被击得仰天便倒。

  “圣使神通广——”

  不等夏掌门拍马,符敏仪不耐烦道:“将他们俩捆起来,盘问完了赶紧灭口。”

  夏掌门连忙吩咐下去,但一名弟子来到跟前小声道:“掌门,来时您说反正不打算留活口,于是就没带绳子”

  “废物!”夏掌门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叫道:“铲泥掩盖,将这两个娃娃埋起来!”弟子们当即在山坡上挖起大块泥土,先向钟灵身上抛去,只因她威胁更大。符敏仪见只是小插曲,也懒得去管,当下就离去了。

  段誉心想祸事由己而起,钟灵惨遭活埋自己岂能独活,奋身跃起,扑在钟灵身上,抱住了她,叫道:“左右是同归于尽。”只觉土石如雨,当头盖落。

  夏掌门听到他“左右是同归于尽”这句话,心中一动,见四下里滚倒在地的有二十余名弟子,其中七八名更是手下重要人物,连自己两个师弟亦在其内,若将这女娃娃杀了,虽然出了一口恶气,但这貂儿毒性大异寻常,如不得她的独门解药,只怕难以救活众人,心道:“先搞到解药才是最重要的。”

  片刻之间,土石已堆到二人颈边。钟灵只觉身上沉重之极,段誉抱住了自己,两人身子都被埋在土中,只露出头脸在外,再也动弹不得。

  夏掌门阴恻恻的道:“女娃娃,你要死是要活?”钟灵道:“我自然要活。你若将我和段大哥害死,你这许多人也活不成了。”夏掌门道:“好!那你快取解治貂毒的药物出来,我便饶你一命。”钟灵摇头道:“饶我一命是不够的,须得饶我们二人两命。”夏掌门道:“好罢!饶你两人小命,那也可以。解药呢?”钟灵道:“我身上没解药。这闪电貂的剧毒只有我爹爹会治。我早跟你说过,你别逼我动手,否则一定惹得我爹爹骂我,你又有甚么好处?”夏掌门厉声道:“小娃娃这时候还在胡说八道,信不信老子一怒之下,让你活生生的饿死在这里!”

  钟灵道:“我跟你说的全是实话,你偏不信。唉,总而言之,这件事糟糕之极,只怕瞒不过我爹爹,那便是如何是好?”

  夏掌门道:“你爹爹叫甚么名字?”钟灵道:“你这人年纪也不小啦,怎地如此不通情理?我爹爹的名字,怎能随便跟你说?”父母名讳直接喊是不敬的,这点常识钟灵当然有,但眼下这生死关头,却是略带戏弄成分,若是对方问‘你爹是谁’,钟灵自然可以报出钟万仇如今‘马王神’的外号,但既然问‘叫什么名字’,钟灵便装傻不说戏弄他了。

  北宗虽没有什么名声,但夏掌门也行走江湖数十年,今日遇到了钟灵和段誉这两个活宝,倒也真是束手无策。他牙齿一咬,说道:“拿火把来,待我先烧了这女娃娃的头发,瞧她说是不说。”一名弟子递过火把,夏掌门拿在手里,走上两步。

  钟灵在火光照耀之下看到他狰狞的眼色,心中害怕,叫道:“喂,喂,你别烧我头发,这头发一烧光,头上可有多痛!你不信,先烧烧你自己的胡须看。”夏掌门狞笑道:“我当然明白很痛,又何必烧我的胡子才知。”举起火把,在钟灵脸前一晃。钟灵吓得尖声叫了起来。

  段誉将她紧紧搂住,叫道:“夏掌门,这事是我惹起的,你来烧我的头发罢!”钟灵道:“不行!你也痛的。”夏掌门道:“你既怕痛,那就快取解药出来,救治我弟子们。”

  钟灵道:“你这人真笨得可以啦。我早跟你说,只有我爹爹能治闪电貂的毒,连我妈妈也不会。这闪电貂世所罕见,是天生神物,牙齿上的剧毒怪异之极,你道容易治么?”

  夏掌门听得四周被闪电貂咬过的人不住口怪声呻叫,料想这貂毒确是难当已极,否则这些人都是极要面子的好汉,纵使给人斫断一手一脚,也不能哼叫一声。他们早已由旁人敷上了常备的药物,但听着这呻吟之声,显然寻常药物并不生效。夏掌门怒目瞪着钟灵,喝道:“你的老子是谁?快说他的名字!”

  钟灵道:“说出来吓死你!”

  夏掌门见她还在废话,大怒举起火把,便要往钟灵头发上烧去,突然间后颈中一下剧痛,已被甚么东西咬了一口。夏掌门大骇,忙提一口气护住心头,抛下火把,反手至颈后去抓,突觉手背上又是一痛。原来闪电貂被埋在土中之后,悄悄钻了出来,乘着夏掌门不防,忽施奇袭。他接连被咬了两口,只吓得心胆俱裂,挥剑乱砍,却恰巧劈中因已受伤而变慢的闪电貂,貂儿惨叫一声,被切成两半。夏掌门不理会钟灵的惨叫,盘膝坐地,运功驱毒。诸弟子怕钟灵还有手段,忙铲沙土往她身上盖去,段誉为了让哭叫不止的钟灵嘴中不进沙土,只得低头将她吻住,脑后泥土打进头发里,爱干净的公子哥难受不已,顾不上品味少女香唇。

  夏掌门运功抗御两处貂毒,不到一盏茶时分,便已支持不住,一咬牙,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刷的一下,将右手上臂砍了下来,正所谓毒蛇螫腕,壮士断臂,但后颈中了蛇毒,总不成将脑袋也砍了下来。

  血溅到埋在土里的二位,他们已经分开,钟灵因爱宠惨死,又突然被夺走初吻,大脑一片空白。而诸弟子则心下栗栗,忙倒金创药替掌门敷上,可是断臂处血如泉涌,金创药一敷上去便给血水冲掉。有人撕下衣襟,用力扎在他臂弯之处,血才渐止。

  钟灵稍稍回过神来后看到这等惨象,吓得脸也白了,不敢再作一声。夏掌门沉声问道:“给这鬼毒貂咬了,活得几日?”钟灵颤声道:“我爹爹说,可活得七天,不过不过掌门大人内力深厚,武功了不起,只怕一定能多活几日。”

  夏掌门哼了一声,道:“拉这小子出来。”诸弟子应了,将段誉从土石中拉了出来。钟灵急叫:“喂,喂,这不干他的事,可别害他。”手足乱撑,想乘机爬出。诸帮众忙用泥土填满段誉先前容身的洞穴,钟灵随即转动不得,不禁放声大哭。

  段誉心中也甚害怕,但强自镇定,微笑道:“钟姑娘,大丈夫视死如归,在这些恶人之前不可示弱。”钟灵哭道:“你是我不是!我不要视死如归!我偏要示弱!”

  夏掌门沉声道:“小子,你去取貂毒解药,若在七日之内赶回,我便放了你的小娘子。”

  不由段誉分说,钟灵道:“单是解药还不够的,尚须我爹爹运使独门内功,才解得了这闪电貂之毒。”夏掌门对段誉道:“那么再叫你岳丈来此救她。”钟灵道:“你这人话倒说得容易,我爹爹岂肯出山?他是决不出谷一步的。”夏掌门沉吟不语。

  段誉道:“这样罢,咱们大伙儿齐去钟姑娘府上,请岳不是,你尊大人医治解毒,不是更加快捷么?”钟灵道:“不成,不成!我爹爹有言在先,不论是谁,只要踏进我家谷中一步,便非死不可。”

  夏掌门心想:“此间之事未了,也不能离此他去。倘若误了这里的事,灵鹫宫怎能饶我?只有死得更惨。”后颈上貂咬之处麻痒越来越厉害,忍不住呻吟了几声。

  钟灵道:“夏掌门,对不住了!”他怒喝:“对不住个屁!”段誉道:“夏掌门,你对钟姑娘口出污言,未免有失君子风度。另外我和钟姑娘也并非夫妻”

  司空玄怒道:“并非你个奶奶!当老子瞎吗?”心想:‘老子单身一辈子,身上又给种下了“生死符”发作之时苦楚难熬,现在又被这对小情侣如此折磨,不如就此死了,一干二净。’当下向钟灵道:“我管不了这许多,你不去请你爹爹也成,咱们同归于尽便了。”言语中竟有凄恻自伤之意。

  钟灵想了想,说道:“你放我出来,待我写封信给爹爹,求他前来救你。你派个不怕死的人送去。”夏掌门道:“我叫这姓段的小子去,为甚么另行派人?”钟灵道:“你这人真没记性!不论是谁踏进我家谷中一步,便非死不可。我早说过了的,是不是?我不愿段大哥死了,你知不知道?”夏掌门更气,阴沉沉的道:“他不能死,难道我手下的人便该死了?不去便不去,大家都死好了。瞧是你们先死,还是我先死。”

  钟灵呜呜咽咽的又哭了起来,叫道:“你这大叔好不要脸,只管欺侮我小姑娘!这会儿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啦!大家都在说无量剑北宗夏掌门声名扫地,不是英雄好汉的行径。”

  夏掌门自管运功抗毒,不去理她。

  段誉道:“由我去好了。钟姑娘,令尊见我是去报讯,请他前来救你,想来也不致于害我。”钟灵忽然面露喜色,道:“有了!我教你个法儿,你别跟我爹爹说我在这里,他如杀了你,就不知我在甚么地方了。不过你一带他到这儿,马上便得逃走,否则你要糟糕。”段誉点头道:“这法子倒也使得。”

  夏掌门想了想,道:“你这小妮子刁钻古怪,要是写甚么信,多半又要弄鬼。你拿一件身边的信物,叫段君去见令尊便了。”他要段誉请人前来救命,称呼上便客气些了。

  钟灵强笑道:“我最不爱写字,你叫我不用写信,再好也没有。我有甚么信物呢嗯,段大哥,你将我这双鞋子脱下来,我爹爹妈妈见了自然认得。只不过我现在埋在土里,掌门大人你得把我挖出来。”

  夏掌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同意了,但挖土期间由四名弟子抓住钟灵肩膀和胳膊,以防她逃走。

  段誉点点头,俯身去除她鞋子,左手拿住她足踝,只觉入手纤细,不盈一握,心中微微一荡,抬起头来,和钟灵相对一笑。段誉在火光之下,见到她脸颊上亮晶晶地兀自挂着几滴泪珠,目光中却蕴满笑意,不由得看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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