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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惊鸿舞

  “看梅花?”手上提着灯笼的男子微微皱起了眉,立刻说道:“后宫之中栽种梅花最多的,自然要属迤梅园了。从前的昭日皇后最喜欢梅花,因此特意在后宫之中开辟了迤梅园用来栽种梅花。只是梅花到底桀骜,而且昭日皇后也不喜欢旁人来来往往,只说是一群俗人,却污染了那些梅花品性,因此将迤梅园设置在更为偏远的地方。”

  “假如是想要去看梅花,那么宫中就再也没有比迤梅园更合适的地方了。”源旭开口道。

  “既然如此,还请王爷一定要帮帮奴婢。若昀说不定就是去了迤梅园,若是寻常,她要是想去赏花倒也没什么,倒是如今大病初愈,况且已经下雪了,若昀不知道有没有穿披风出去,若是在受了寒气,只怕是撑不住的。”月如的眼眶一红,几乎忍不住便快要落下泪来。

  倒是源旭微微挑眉看了她一眼,“你和若昀倒是关系极好,竟然这样担心她?”

  “不敢欺瞒王爷,奴婢和若昀原本是一同进宫的,而且有一只分配在一起当差,自然关系非比寻常。因此就算是冒着受罚的危险,奴婢也非要去找到她不可的。”月如也不敢说她们两人原本就是主仆,因此只得勉强笑一笑,然而在那边,男子却也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好了,既然你们姐妹情深,我带你去迤梅园便是。”

  其实就算月如不求自己,赵雍说不定还是会带着对方去的吧。

  他原本是刻意来看一眼若昀的,此刻知道对方竟然莫名奇妙走失了,其实自己心中也是焦急如焚,只是不曾表达出来罢了。

  月如之所以敢大着胆子请求源旭帮忙,其实是想起来今天中午在顺贞门发生的事情。端王曾经骑马带着若昀一路疾驰狂奔而去,虽然并没有出宫,但是那个举动就已经透露出不同寻常的气息了。

  虽然自家小姐一直是淡淡的,但是端王恐怕就不是如此了。

  然而纵然是希望源旭能够帮自己一把,却也断然没有想到对方的帮忙,竟然是肯亲自带自己去迤梅园。这么一来,月如倒是有几分惊慌失措起来,连忙俯身说道:“奴婢万万不敢劳动王爷,王爷要是肯出手相助的话,哪怕是随便派一个小厮或者侍卫带着奴婢去,奴婢就一斤感激不尽了。”

  “糊涂。”然而男子却皱了皱眉,“后宫之中人多嘴杂,有时候一句话,就能让人陷入万劫不负的境地。别说是寻常一个宫女了。如果此刻我派一个侍卫或者是寻常小厮帮你去找人,难免他不会说出去,岂不是适得其反么?”

  被源旭这么一顿训斥,月如倒是有几分讪讪起来。然而刚想要说话,却看见端王已经提着手中的灯笼慢慢走过去了。月如想了想,如果是贴身伺候的小厮,照理说应该不可能会将这种事情泄露出去才是吧?

  然而就算是借她十万个胆子,月如也不敢拿这话去质问源旭。既然端王肯亲自带路,那么自己只需要跟着过去便是。

  灯火明灭不定,两个人的身影在地面拖出一痕细细的印记。一直走到迤梅园中时,月如倒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只看见原本应该黑灯瞎火的迤梅园,此刻看上去但是说不出的幽静沉稳。

  只看见迤梅园中有星星点点的烛光摇曳,就像是在盛夏时节才会有的萤火虫,此刻忽然全都从树林之中飞了出来。烛火闪烁着照亮了石台之上的梅花,而梅花树之上,漆黑的苍穹之上,却有雪花飞舞而来,恍如梦幻。

  “你听见了么?”原本还有几分焦灼神情的男子微微顿住了脚步,忽然开口问道。

  月如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然而慢慢往梅林深处走过去,这才觉察出异样来,似乎是有人在里面弹琴。琴声婉转而清浅,就好像是其乐融融的盛宴,叫人忍不住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

  “似乎是有人在弹琴?”月如怯生生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了琴声之后,她总觉得端王殿下似乎整个人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晚了,迤梅园里竟然还有人在弹琴,月如倒是忍不住有些高兴起来。说不定里面在弹琴的那个人,就是自家小姐呢?

  然而一步步朝迤梅园中走去,一直到了石路尽头,一个凉亭之中,两个人这才同时停下了脚步,目光之中都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在漫天雪花之中,素衣的女子虽然穿着冬装,然而已经举手投足之间,却是说不出的妩媚和凌厉。

  那个在雪地之中翩然起舞的女子,就像是这迤梅园中走出来的梅精,含笑翩跹,然而神色却又温和从容,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气质。

  而爱女子的身边,将焦尾琴平放在膝盖上的青衣男子,一双手也是从来没有听过。指尖拨弄着琴弦,意态轻松而写意。两人一个起舞,一个弹琴,看上去竟然犹如天作之和,让人只觉得几乎难以移开视线。

  然而月如和站在旁边的源旭神色却越来越难看,似乎这两个人越是配合默契,就越发让人觉得心中猛地生出一股恨意来。

  一直到琴声渐歇,女子曼妙的舞姿这才慢慢停了下来,像是长风吹过,树枝上绽放的最后一朵梅花,终究也还是化作了一缕叹息,消散在了漆黑无垠的夜空里。

  若昀抬起手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水,虽然觉得辛苦,然而却也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自己似乎再也没有这样痛快地跳过一支舞了。

  “多谢殿下。”女子含笑如仪的说道,“这支曲子配梅妃的惊鸿舞,实在是相得益彰。”

  “惊鸿舞倒是已经失传很久了,当年曾经和霓裳羽衣舞并称双绝,一舞动天下,你倒是竟然找到了舞谱?”凌风微微挑了挑眉,带着几分诧异地说道。

  当年唐玄宗为杨贵妃做霓裳羽衣舞,素来都是号称艳绝天下,一直为后世称颂。只是霓裳羽衣舞因为杨贵妃身死的缘故,后来虽然有残谱留下,终究也是不全。而梅妃擅长做的惊鸿舞,也曾名动一时,这脱胎于魏文帝的文昭皇后之舞,在梅妃手中也曾经再绽光彩,凡有井水处,便有人做惊鸿舞。

  只不过岁月流逝,当年彼此敌对的杨贵妃和梅妃,二人各有绝技。但是惊鸿舞与霓裳羽衣舞,最后全都湮灭在了岁月的长河之中,当真倒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而凌风素来对古曲十分有研究,自然一眼便看出来,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舞蹈动作都不似前朝,然而一颦一笑,却都带着说不出的风韵,除了脱胎于甄后的惊鸿舞之外,恐怕也不必再做它想了。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罢了。”若昀微微笑了起来,这件事情她倒是有些得意。当年阴差阳错从古董店里陪着母亲看珍宝,然而谁曾想到竟然发现还有一批古书。只是古书到底不容易保存,买回去也不及金银首饰来的值钱,自然是没有多少人买,只是随手放置一边。

  她原本对书籍就十分有兴趣,顺手之下便拿起来翻了翻。便是在这样的阴差阳错之中,得到了来自当年梅妃的惊鸿舞谱子。

  “也只是因缘巧合罢了。”若昀将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这才说道:“其实如有机会,我很想将这册舞谱大量刊印,以便让其他对此舞感兴趣的人可以研习。”

  “行了,都已经这么晚了,我也该回去了。”然而凌风还没有说话,若昀自己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初自己得到这卷古籍的时候,也曾经花费了许多功夫慢慢修缮。然而此刻自己进了宫,就连想要出宫,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情了。更别说是将惊鸿舞修缮,将来能够印刷出去了。

  “的确是已经很晚了,我倒是无妨,恐怕你明日还要起来当差呢,若是神思昏倦可就不妙了。”男子将手中的焦尾琴丢在一边,终究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随手将原本放置在一边的灯笼提在手中,“天黑路难行,我送你回去吧。”

  若昀微微一怔,只觉得这声音此刻听上去格外的熟悉。那是在多久之前,那个带着青铜面具的男子,似乎也是用这样沙哑的声音,含着几分温柔意味,徐徐说道:“姑娘,你怎么了?”

  彼时她提起裙袂,脸上还带着金珠面具,匆匆忙忙,是想要去见自己喜欢的人一面。

  而谁又知道,后来会遇到那样的结局呢?是自己不小心撞上对方的那个男子,在碧波池里将自己从死亡之中拖了回来。只不过后来匆匆一别,再也没有重逢的时候。此刻听见凌峰的声音,若昀倒真是有些迟疑起来。

  然而她转过身,才刚刚想要说话,就看见在身边不远处,有人提着灯笼,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