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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嫁娶

  一个月后,嘉陵江对岸,密林深处。

  阵阵欢快的唢呐声传来,鞭炮炸得震天响,几十米开外,三间茅屋挂着红布。

  巴古着了一身绸缎衣裳,去了头上的裹布倚靠在院前树干上,透过前面黑压压挤着的人头看见走在最前头的徐大个,穿了崭新的红布衣裳,大嘴笑开露出一口黄牙,轿夫抬着新娘跟在后边两三步距离,新娘的红布盖头随着滑杆一荡一荡,秋兰在旁一手扶着杆,一手紧紧捂着耳朵,二娃子在边上点着鞭炮他在迎面而来的这队人群中搜索到了跟在最后着一身藕色衣裳的江亦清,嘴角瞬间荡开一丝笑。

  这队人群很快地走到了院前,新娘下了滑杆后被拥进了屋,巴古面前黑压压的人群往屋内挤去,腾出面前的空隙后刚好撞见江亦清,见她用探寻的目光搜索着自己,待要说话,却被打断:“巴大哥?换身衣服差点没认出你来。”冯生在进院门前惊讶道。

  巴古似这才留意到这队伍中的冯生,顿了顿道:“这不,在我码头干活的兄弟,他成亲自然是件大事。”

  “那巴大哥快一块进来吧,吉时到,要行礼了。”冯生道。

  巴古相跟着一块进去站在人群最末。

  一位黄瘦的中年妇女站在屋内别着一朵跟她极不相称的红花,扯高了嗓门道:“吉时到,行礼,一拜天地。”

  还没等新娘转过身去,徐大个一古脑跪下去拜了一拜,众人先是一愣,二娃子扑哧一声,引着满堂哄笑,秋兰抿嘴偷笑扶着新娘赶紧拜了一拜。

  徐大个涨红了脖子,有些局促地望向媒婆。

  媒婆笑骂道:“新郎要跟着新娘子一起拜。”接着又道:“二拜高堂”

  两人转过身,中规中矩地对着屋内供奉起的两块木牌跪拜。

  “夫妻交拜。”

  这次徐大个等新娘拜下去后自己再拜,不料新娘抬头时又撞到了新郎官的额头,他本能地“哎哟”一声又引得满堂哄笑。

  “礼成,送入洞房。”媒婆摇摇头,让秋兰赶紧扶着新娘进了洞房。

  看热闹的人在哄笑声中各自散去在院里入了席,巴古领着江亦清和冯生同在一桌坐下。

  一大碗水煮鱼,一大碗酸菜,一大碗萝卜,一大碗臭豆腐端上了桌。

  徐大个兴致勃勃地端着大碗挨桌敬酒,待到巴古跟前时,脸上泛起红晕,一只粗手重重搭在他肩上道:“巴大哥,我敬你一碗,全得你的照顾,我们徐家村才能在这里扎下了根,也祝你早点娶下江姑娘做我们大嫂。”

  旁边的纤夫跟着起哄,巴古咧嘴一笑,端起碗跟他碰酒道:“好啊。”伸着脖子将一碗酒饮下。

  江亦清又羞又急,站起来,对着微醉的徐大个道:“你喝醉了还说胡话。”旁边的人起哄得更加厉害,她涨红脸跑出院门,巴古追了出去,冯生担心,相跟了出去,身后一片哄笑声

  江亦清跑到一僻静处,巴古追到跟前道:“我那些水上的兄弟向来洒脱惯了,虽然他们说的是我想的,不过这还得你愿意。”

  江亦清有些恼,道:“那么多人笑话,我一个女孩子,也不替我想想,还故意顺着他们的意思。”

  巴古道:“那我回去挨个揍他们。”假意欲往回走,被她一把扯住袖口道:“那也不必,这样不更坐实了。”

  巴古笑道:“你这样跟我拉拉扯扯,别人看到岂不是更要说闲话。”

  江亦清奈他不何,只一手掐在他的胳膊上,瞪了一眼便往一旁铺满落叶的小路走下去,巴古连连“惨叫”,跟在后边,边追上去,边说道:“你怎么掐得这么疼你慢点走小心摔着”

  冯生站在后边看着他俩顺着小路往河滩走去,微微叹息一声,转身往回走去。

  嘉陵江边,河滩上,微凉的风徐徐吹来。

  巴古追上前道:“你走慢些。”

  江亦清没有搭话,径自往前走。

  “你等等,看!这边好多漂亮的石头,拾些回去,放在缸里边,再养些小鱼。”

  江亦清停下来。

  巴古招呼道:“你过来看看,好多埋在细沙里边。”

  她走过去,见他蹲在那里正拨开细沙,里边裹挟着各色圆润的小石头,他挑拣了几颗,放在手心里递给她,道:“江边的石头被水侵蚀,大小形状不一,不过这种圆润的小石子好看,又携带方便。”

  她接过来,用手绢包下道:“以前在家乡我也爱拣拾这样的小石子,家里边天井下边放了一口缸,我便把它养在里边。”

  “那正好,我有一口小缸,这么大,便送给你。”巴古比着他的脸比划了一个圆。

  江亦清扑哧一声笑道:“那应该比你的脸大。”

  巴古得意道:“那是,不过,也只能送给你。”

  江亦清道:“很贵重吗?贵重的我可不要。”

  巴古道:“那是,我自己做的,能值几两黄金。”

  江亦清撇撇嘴,道:“你一个从小吃穿不愁的富家公子,还能自己做这些东西?”

  巴古笑道:“你别瞧不起人,起初是为了整先生,小时候,公公请来私塾先生教我和巴朵儿,是想着我能考取功名,巴朵儿能成为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但我俩偏偏都不是读书的料,只要先生一张口说那些厌烦的四书五经,巴朵儿和我便偷偷地扔泥巴团,换来几拨先生都管不过我俩,公公后来放弃了,索性随着我的性子,让我学管了水码头。”

  江亦清笑道:“所以书没读多少,倒是学了不少五花八门的东西!”

  巴古笑道:“我不稀罕状元,更不想做官。”

  “那你想做什么呢?”

  “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像现在,也挺好。”

  “那你呢,女大夫是你想做的事情吗?”

  江亦清点点头,巴古笑道:“这不正好,我那些兄弟也有些眼力,觉着我俩正好”

  江亦清见他往下要说浑话,正要去掐他,却瞥见长江下河方向飘来十来艘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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