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天象剑引
夕阳下，白衣染了红，拖着长长的影子。
“姑苏的老黄酒也忒无趣，不够味，也不够劲。”
万花离提了一壶浊酒独自酌饮，啧了下嘴。
酒香浓郁，催人醉，也敌不过一句“后会无期”。
前面不远的地方有块大青石，万花离靠了过去，歇了会。他抬头仰望天空，浮云变幻万千，似花，似山，似人。
天上夕红霞，地下玄机匣。
万花离敲了敲背上的剑匣，一阵嗡嗡响。
剑还在。
他喝了口老黄酒，继续走。
走过青山，渡过碧水，千万里路走了过来，手里的酒是离不开了。
酒没了，就去附近的酒肆打酒，时不时还会听到坊间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听说了没有？天子，纳后了。”
“嗨，你这消息可不太灵通啊，这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一个月？”
“那可不，我可是喝过天子喜酒的，这话能有假？”
“就你？哎呦喂，酸秀才你的牛皮可别吹破了。”
“你还别不信，当时天子都哭着跪下约法三章了，那场面算了，说了你也不信。”
“天子还下跪？我可去你的吧，老子信你的才有鬼了。”
“愚，愚不可及！”
本来狭小冷清的酒店也热闹了几分。
万花离喝着酒，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各持己见，为了争论输赢，争得面红耳赤，也是好笑。
想了下，他也是这样。
输，也是他。赢，也是他。
赢不了，输给了自己，倒不如放手来得洒脱自由。
“不争高低，行剑又有何意。”
身边传来的声音中气十足。
万花离转过头，看见了一位两鬓微白的中年人正和自己坐在同一个桌子。那人身穿深色长袍，眼中有神，脸上有笑。
刚刚这桌只坐了万花离一个人，回过了头，这才看到有人。想来这个中年人走路无声，脚下也是无风。
万花离也不在意，只是喝酒。
“公子，找你的酒钱。”
喝了半天，店小二跑到跟前结算了酒钱，也该是时候走了。
回藏剑山的路，很长，也很短。
长不过十年，短不过一剑。
窄窄的古道上，遍地红枫，一剑一酒一人走得远了。
形单影只。
走了一段路，万花离停了下来，一身深色长袍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正是刚刚他遇见的中年人。
“你见过他，我是来找他的。”
中年人像是站了许久，风一样的平静。
“我家住在北境边，中土无六亲，无故友，现在游历异乡累了，正要赶回家中。前辈要找人，找我作什么？只怕前辈是找错人了。”
万花离苦笑，又往前走。
“不认识？那你可是认识得这剑？”
中年人淡笑了声，两指并拢作为一指，横空向地下一划。
一片尘土飞起，金石碰撞声响动。
万花离停了下来，他的脚下往前一步的距离，地面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深沟。
聚气凝成形，御气削铁如泥。
“七百余口人的血债，压在肩上可不轻啊，你还年少，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这里有笔好买卖，你告诉我，他在哪，一切一笔勾销。”
中年人看了万花离一眼，谈笑自如。
“前辈，我实在是记不起来你说的是谁，不若等我回了家，容我想个十年八年，我再来回答你可好？”
万花离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继续往前走。
步子坦坦荡荡，不急不缓。
“你要过我手中的剑？”
中年人见了，愣了愣，脸上颇为惊奇，然后又是淡笑。
“前辈，这路，本就是给人走的，你走得，我怎么走不得？”
这次却是万花离笑了。
剑匣开，有龙吟，一柄飞剑祭出。
一剑生残影，七剑悬天。
“好，好，好！御剑杀人，是我眼拙了，难怪会是你”
中年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目光里迸放异色，连大喊了三声好。
“前辈还找人？”
万花离微微笑道。
“不找了，那人近在眼前。我吴学中困在池底太久了，却不知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他能御三剑，你竟然有七剑！”
吴学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万花离，脸色阴晴不定，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七剑？”
万花离轻笑。
古道上，无端来了一场大风，刮起了枫叶，像极了红海，涛声阵阵。
七剑再生，化作满天剑雨。
“万剑诸天！你是万剑一！？不，不可能是他你是万剑一的后人！”
吴学中的声音发颤，神情狂热异常，他的眼里全是震惊，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天下三人剑名最盛，“狂剑”行踪飘忽不定，“万剑”封藏，“断剑”弃剑隐居。
天下第一剑仍然没有归属，就是三人至今还没有真真正正地来一场对决，比个高下。
他吴学中虽然弃剑，但是对于天下第一剑的实力和名声，却是最想要得到的那一位。
“剑落，陨星河。”
万花离轻声笑罢，喝了一口老黄酒。铺天盖地的剑雨，以吴学中为中心，齐刷刷地落下。
风卷，尘飞，有惊雷。
“哈哈，三剑，万剑，又如何？我有一剑，上通天，我有一指，下达地，我有一意，斩鬼神。今天我就用这天地一剑把你这些剑招通通拆给你看！”
尘土中，吴学中大喊。随后一股滔天气浪拨开漫天剑雨，扫清了灰尘。
天色将晚，狭长的窄道空无一物，只有两人。
万花离抿着嘴，没有说话。
天地，一剑清了。
“我半生习剑，而后弃剑，如今，我便要借来这九煞天威，成就这一剑。”
吴学中披头散发，笑态狂放，如洪钟一样的声音在寂寥的窄道里激荡。
一时间。
风啸，云滚，雷鸣。
天地肃然。
眨眼的功夫，天色变了。大风狂啸压树倒，云层翻滚汹涌似怒江，乌云盖顶不见日。
一场大雨欲来。
寻常人见了这等呼风唤雨的变天本领，简直以为见着活神仙了。
万花离就在站在这片天地下，人也变得小了。
他突然觉得眼里的一切，无论是风，雷，还是云，都是出奇的熟悉。
这渗人的天地。
过去，也有人为他挡过。
这是过了多久了啊？他快要记不得了。
那时候，他有兄弟，有追求，有喜欢的人。
现在，连心也空了，也没了陪伴自己经历风雨的人。
万花离看得呆了，他看着吴学中堵住了自己的前方的路，站在那里张目狂笑。这个中年人就像一堵墙，万花离看得入了神。
——他是在笑我？
笑我痴心妄想，笑我自作多情，笑我生来孤苦，注定一世命薄无依？
这，凭什么！
“小子，你可敢接我一剑？”
吴学中直视过来，豪气万丈。
有何不敢？就是杀了你又有何难！
“老东西，我不过是礼让了你九分，你莫要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也配死在我的剑下？谁挡了我的路，我就要让他生不如死！”
万花离抬眼，显像露出狞笑。
“剑起！”
万花离右手指天，喝道。
一只青莲飞出，直上九霄，刺入天空。
天雷滚滚响，风卷云滚，倾盆大雨瓢泼下来，天地间荡荡有龙吟。
“剑开！”
万花离朝天再指。
乌云密布，黑灰中现出一点红，片刻里，乌云驱散荡然无存，只看见夕阳斜照。
“老不死的狗东西，你可敢接我万剑！”
万花离怒目失态叱喝道。
雷声停，大雨止，天晴，又得看见一道七彩虹横跨天际。
剑破云霄，云天之上有高楼。
天上阁楼繁多不知数，高危不可攀。
“这万剑引天象？得见如此奇观，我此生又有何求。无需多言，但求死战！”
吴学中仰天愕然，失声地喊了出来。
“你死了我都不会死。老东西，睁大你的狗眼，看剑！”
万花离阴冷地笑了。
有飓风声似龙啸，只看见从天而降，奔来一剑。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如同莲花绽放，妙不可言。
百丈高的利剑坠天之势，催山断海，已非人力可抵挡。
他吴学中一介肉身并非练就金刚化身，就算全力一搏，今天也要丧命在这里。
“败了，是我又败了到头来我争这剑道，又有什么用？十里长亭，是我负了，兰心我对不住你。”
吴学中惨叫一声，瘫坐在地，闭上眼睛嗷嚎大哭，像极了一个孩子。
人在死之前，会想到什么？
是不是，这一生还留有遗憾。
剑落。
风清。
吴学中迷茫地睁开眼，他惊疑地看着双手，却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伤。
难道
吴学中猛地抬起头，已经到了不惑之年的他，生平第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为何”
——不杀。
吴学中询问着心底的不解。
黄昏下，古道旁。
万花离脸色苍白跪倒在地上，撑着剑，一口血就这样喷了出来，洒了一地。
“你还不够格，也不配死在我的剑下。”
万花离站起了身。他的背影依旧孤独。
“是了，我早该知道的。连我这个没用的老东西都不屑于杀，怎会是屠戮上百人的凶手？”
吴学中恍然大悟，惨笑连连。
夕阳西下，长路漫漫，一人一剑又要走远了。
只是没了酒，不尽兴。
“小姑娘，我这里有笔上等的好买卖，可助你心想事成。若你答应，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可好？”
身后有人叫住了她，她转过身，便又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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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的老黄酒也忒无趣，不够味，也不够劲。”
万花离提了一壶浊酒独自酌饮，啧了下嘴。
酒香浓郁，催人醉，也敌不过一句“后会无期”。
前面不远的地方有块大青石，万花离靠了过去，歇了会。他抬头仰望天空，浮云变幻万千，似花，似山，似人。
天上夕红霞，地下玄机匣。
万花离敲了敲背上的剑匣，一阵嗡嗡响。
剑还在。
他喝了口老黄酒，继续走。
走过青山，渡过碧水，千万里路走了过来，手里的酒是离不开了。
酒没了，就去附近的酒肆打酒，时不时还会听到坊间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听说了没有？天子，纳后了。”
“嗨，你这消息可不太灵通啊，这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一个月？”
“那可不，我可是喝过天子喜酒的，这话能有假？”
“就你？哎呦喂，酸秀才你的牛皮可别吹破了。”
“你还别不信，当时天子都哭着跪下约法三章了，那场面算了，说了你也不信。”
“天子还下跪？我可去你的吧，老子信你的才有鬼了。”
“愚，愚不可及！”
本来狭小冷清的酒店也热闹了几分。
万花离喝着酒，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各持己见，为了争论输赢，争得面红耳赤，也是好笑。
想了下，他也是这样。
输，也是他。赢，也是他。
赢不了，输给了自己，倒不如放手来得洒脱自由。
“不争高低，行剑又有何意。”
身边传来的声音中气十足。
万花离转过头，看见了一位两鬓微白的中年人正和自己坐在同一个桌子。那人身穿深色长袍，眼中有神，脸上有笑。
刚刚这桌只坐了万花离一个人，回过了头，这才看到有人。想来这个中年人走路无声，脚下也是无风。
万花离也不在意，只是喝酒。
“公子，找你的酒钱。”
喝了半天，店小二跑到跟前结算了酒钱，也该是时候走了。
回藏剑山的路，很长，也很短。
长不过十年，短不过一剑。
窄窄的古道上，遍地红枫，一剑一酒一人走得远了。
形单影只。
走了一段路，万花离停了下来，一身深色长袍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正是刚刚他遇见的中年人。
“你见过他，我是来找他的。”
中年人像是站了许久，风一样的平静。
“我家住在北境边，中土无六亲，无故友，现在游历异乡累了，正要赶回家中。前辈要找人，找我作什么？只怕前辈是找错人了。”
万花离苦笑，又往前走。
“不认识？那你可是认识得这剑？”
中年人淡笑了声，两指并拢作为一指，横空向地下一划。
一片尘土飞起，金石碰撞声响动。
万花离停了下来，他的脚下往前一步的距离，地面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深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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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余口人的血债，压在肩上可不轻啊，你还年少，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这里有笔好买卖，你告诉我，他在哪，一切一笔勾销。”
中年人看了万花离一眼，谈笑自如。
“前辈，我实在是记不起来你说的是谁，不若等我回了家，容我想个十年八年，我再来回答你可好？”
万花离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继续往前走。
步子坦坦荡荡，不急不缓。
“你要过我手中的剑？”
中年人见了，愣了愣，脸上颇为惊奇，然后又是淡笑。
“前辈，这路，本就是给人走的，你走得，我怎么走不得？”
这次却是万花离笑了。
剑匣开，有龙吟，一柄飞剑祭出。
一剑生残影，七剑悬天。
“好，好，好！御剑杀人，是我眼拙了，难怪会是你”
中年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目光里迸放异色，连大喊了三声好。
“前辈还找人？”
万花离微微笑道。
“不找了，那人近在眼前。我吴学中困在池底太久了，却不知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他能御三剑，你竟然有七剑！”
吴学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万花离，脸色阴晴不定，又是惊讶又是欢喜。
“七剑？”
万花离轻笑。
古道上，无端来了一场大风，刮起了枫叶，像极了红海，涛声阵阵。
七剑再生，化作满天剑雨。
“万剑诸天！你是万剑一！？不，不可能是他你是万剑一的后人！”
吴学中的声音发颤，神情狂热异常，他的眼里全是震惊，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天下三人剑名最盛，“狂剑”行踪飘忽不定，“万剑”封藏，“断剑”弃剑隐居。
天下第一剑仍然没有归属，就是三人至今还没有真真正正地来一场对决，比个高下。
他吴学中虽然弃剑，但是对于天下第一剑的实力和名声，却是最想要得到的那一位。
“剑落，陨星河。”
万花离轻声笑罢，喝了一口老黄酒。铺天盖地的剑雨，以吴学中为中心，齐刷刷地落下。
风卷，尘飞，有惊雷。
“哈哈，三剑，万剑，又如何？我有一剑，上通天，我有一指，下达地，我有一意，斩鬼神。今天我就用这天地一剑把你这些剑招通通拆给你看！”
尘土中，吴学中大喊。随后一股滔天气浪拨开漫天剑雨，扫清了灰尘。
天色将晚，狭长的窄道空无一物，只有两人。
万花离抿着嘴，没有说话。
天地，一剑清了。
“我半生习剑，而后弃剑，如今，我便要借来这九煞天威，成就这一剑。”
吴学中披头散发，笑态狂放，如洪钟一样的声音在寂寥的窄道里激荡。
一时间。
风啸，云滚，雷鸣。
天地肃然。
眨眼的功夫，天色变了。大风狂啸压树倒，云层翻滚汹涌似怒江，乌云盖顶不见日。
一场大雨欲来。
寻常人见了这等呼风唤雨的变天本领，简直以为见着活神仙了。
万花离就在站在这片天地下，人也变得小了。
他突然觉得眼里的一切，无论是风，雷，还是云，都是出奇的熟悉。
这渗人的天地。
过去，也有人为他挡过。
这是过了多久了啊？他快要记不得了。
那时候，他有兄弟，有追求，有喜欢的人。
现在，连心也空了，也没了陪伴自己经历风雨的人。
万花离看得呆了，他看着吴学中堵住了自己的前方的路，站在那里张目狂笑。这个中年人就像一堵墙，万花离看得入了神。
——他是在笑我？
笑我痴心妄想，笑我自作多情，笑我生来孤苦，注定一世命薄无依？
这，凭什么！
“小子，你可敢接我一剑？”
吴学中直视过来，豪气万丈。
有何不敢？就是杀了你又有何难！
“老东西，我不过是礼让了你九分，你莫要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也配死在我的剑下？谁挡了我的路，我就要让他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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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开！”
万花离朝天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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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不死的狗东西，你可敢接我万剑！”
万花离怒目失态叱喝道。
雷声停，大雨止，天晴，又得看见一道七彩虹横跨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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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学中仰天愕然，失声地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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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离阴冷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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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学中惨叫一声，瘫坐在地，闭上眼睛嗷嚎大哭，像极了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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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这一生还留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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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学中迷茫地睁开眼，他惊疑地看着双手，却发现自己竟然毫发无伤。
难道
吴学中猛地抬起头，已经到了不惑之年的他，生平第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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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杀。
吴学中询问着心底的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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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花离脸色苍白跪倒在地上，撑着剑，一口血就这样喷了出来，洒了一地。
“你还不够格，也不配死在我的剑下。”
万花离站起了身。他的背影依旧孤独。
“是了，我早该知道的。连我这个没用的老东西都不屑于杀，怎会是屠戮上百人的凶手？”
吴学中恍然大悟，惨笑连连。
夕阳西下，长路漫漫，一人一剑又要走远了。
只是没了酒，不尽兴。
“小姑娘，我这里有笔上等的好买卖，可助你心想事成。若你答应，你我的恩怨一笔勾销，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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