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十章 至微
封飞廉和昱慎都是习武之人，耳力自然过人，刚进院内，就把房间内封飞壹的声音收入耳内。那时封飞壹正说道：“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封飞廉真是没想到，他那个小弟竟还会这么轻语柔声地哄人。他不禁冷冷一笑，更迫切地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女人，把他变成这个样子。
看都没看过来问话的宝峰，封飞廉直接跨步去到那简陋的正屋。昱慎跟身后的人示意了一下，便过来两个人拉着宝峰去一旁。
虽是在自己的家里，宝峰看着那个男人冰冷的神色，竟然一句反驳疑问的话都说不出口。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只是一身衣装就可以买下他家的人。
宝峰有些呆怔地被两个随从拉去一边。
昱慎紧跟着封飞廉到了那扇门前，停下。透过门缝看见封飞壹正坐在床边，跟那个半靠在床上的妇人说话。
此时仔细打量，昱慎上看下看都看不出那个妇人有什么特别的。再看身旁的好友，脸色已经气得铁青了。
也是，谁看见自家兄弟绞尽脑汁的在讨一个与他们娘亲年龄相堪的老女人的欢心，都会被气得冒烟吧。
多少绝美的女子供他挑，他至于这么哄一个难看的老女人吗？
封飞壹讲完了一个笑话，见女子嘴角连翘一下都没有，不禁木个脸问道：“不好笑吗？”
苏言很干脆的点了点头，“半点都不好笑。”
封飞壹想了想，磨着下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女子的脸色，弹了弹她的嘴角，引起女子不满地瞪视。封飞壹连忙道：“再给你说一个，保证好笑。”
“哦”，苏言不想打击他的兴致。
“说从前有一个读书先生，认字不全，老是说白字。这天先生死了，下到地狱。阎王对他说，你这辈子做过不少的坏事，所以下辈子不能做人了，只能做个畜生。”
“这先生听了倒很高兴，跟阎王请求道，大老爷，那可不可以让小民做个母狗？阎王一听，大惑不解，于是就问，为什么要做母狗？”
封飞壹说到这里，看了女子一眼，见她不时地转转眼珠皱皱眉毛，并没有丝毫感兴趣的样子。便不满意的问道：“你说是为什么？”
“你讲笑话还附带问题吗？”苏言疑问。
“你问一下。”
苏言翻了翻眼睛，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多事。却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个先生读书的时候，把‘临财毋苟得，临死毋苟免’都读成‘临财母狗得，临死母狗免’。他对阎王说，做母狗有这么多好处，当然要做母狗了。”
封飞壹说完，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心想这个笑话他当初听了笑了好长时间了，就不信逗不笑她。
但是看看女子，还是一点笑意也无。就那么看着他，里面包含的东西，让他十分不喜欢。
他不要她这么深沉的凝视，只希望她能对他一展笑颜。
封飞壹的脸色突然黯淡下来，但也只是转眼间，就笑着问道：“这个还不好笑？”
苏言并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逝的东西，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说：“我来给你讲个吧。”
“当然好啊”，封飞壹的眼神一亮。
苏言看着他，并不避讳他的眼睛，清晰地说道：“从前，有个小鸭子，在森林里迷路了，它一开始很害怕。不过，很快它就不害怕了，因为森林里有好多小虫子。它就一边捉虫一边找回家的路，一边捉虫，一边找回家的路。”
封飞壹看着那双眼眸，不舍得转开，正想跑神，女子不说话了。
“没了？”
苏言点头，“没了。”
“言”，封飞壹忙咳了一声，“苏言，你这是笑话吗？这么无聊。”
“封飞壹，你也很无聊啊。”
苏言话音才落，门口出来噗嗤一笑。
封飞廉回过头，凉凉地看了眼捂住个嘴边的昱慎。
昱慎挑了挑眉，他还没见过那个女人敢这么跟小壹说话呢。
封飞壹拿眼神安抚了苏言，警惕地回头朝门口望了望。
苏言半是不安，对封飞壹道：“你出去吧，我想睡会儿。”
“没事的”，封飞壹把手不着痕迹地擦过她的眼角，然后帮着她抽出身后的一个枕头，让她躺下。才又说道：“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有什么事，就喊英儿来。”
“我知道了”，苏言不耐烦，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封飞壹笑了笑，就出门了。
看到门口的大哥时，他并没有意外，轻轻地关上门，说道：“大哥，有什么事外边说吧。”
从昨天早晨见到大哥时，封飞壹就知道有些事情他要开始面对了。但是现在的他，一点都不怕。
封飞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先行。
昱慎并没有跟过去，只是留在这户农家小院儿。他们再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封家内部的事他也不好搅进去太深。
这时巳牌时分，太阳高高的挂在了树枝上。
村里的农忙已经过了，有几个人聚集在村中的大树边。
当看见一个衣衫华贵，姣如好女的男子和封飞壹并排从薛家出来时，村人都愣在了当下。虽然大家与封飞壹熟悉了，但是却被他身边的那个男人震慑了。人只是远远地看着，没一个敢上前来打声招呼。
兄弟两个一语不发的出了村，沿着村间小路行了一段，到了一个僻静所在。
封飞廉停下脚步，直问道：“那个农妇，就是你的人？”
“是”，封飞壹答地坚定。
封飞廉依然平静：“你要如何？”
封飞壹直视封飞廉：“娶她。”
封飞廉蓦地笑了：“你说娶就娶吗？你有什么能力娶这样一个人，就连被人弄进监牢，你还得凭借着封家的势力才能救出她来。”
“你现在还敢说，娶，娶这么一个妇人，你要带着她去死吗？”封飞廉厉声质问。
封飞壹丝毫不退缩，“大哥，我既然这么决定了，我就会去得到那些能够护她幸福的东西。”
封飞廉脸上腾起讽刺的笑容。这个小弟，就为这么个女人，要奋起了？“你不是说，人之一生，只有求美才是最大的意义吗？你不是最看不起，那些仕禄权势？”
封飞壹没有被问得难堪，眼神温柔起来：“现在她才是我一生最大的意义，为了她，我做什么都甘愿。”
封飞廉拂了拂腰间的宝剑，轻缓地说道：“若封家不许呢。”
封飞壹知道，家里不会允许。若是允许了，那才有鬼呢。他亦知自己的决定会让家里人伤心，但还是坚定而不可回绝地说了：“大哥，你们不接受，我能理解。所以我也没奢望过去得到家里人的认可，等她的身体好了，我就会带着她离开这里。”
“哦？”封飞廉很感兴趣地看了弟弟一眼，嘲讽道：“离开？你以为你能逃开这口舌嚷嚷的天下吗？就算到了天边去，也依然会有人指责你们。离开？就是你说的，能够保护她的东西吗？”
封飞壹被问住了，是啊。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在背后指责。而且最受诟病的，就是她。若他想为她挡去这些诟病，那就必须要权势；但是有了权势，也可能会把她拉到一个更受人訾骂的地方。
“怎么不说话了？”封飞廉轻笑带嘲。
“这些都不是问题，旁人的指责，我都不怕。”封飞壹猛地握紧双拳，阴狠地说道：“但若是谁敢阻挡我们在一起，我就会杀了谁。”
“你不怕，但若是那个女人怕呢？若是她坚决不跟你走呢？”
“封飞廉，你不要跟我动阴招。你敢动她，我就没你这个大哥。”封飞壹敏感地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猛地就看向了那个面色中清清闲闲的大哥。
突然又想起什么，封飞壹转身就走。
最好他别把那些招术用在她的身上，他封飞壹是什么都没有。可是他还有一条命，若是没了她，他会用整条命去跟他拼的。
封飞廉看了看田野上冒出的柔软的禾苗，眉头深锁不开。
小壹陷得比昱慎描述的还要深，他需要再安排的周密一些了。封家不要这个丑闻，同时也不会舍了他这个弟弟。
封飞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里，昱慎在院里坐着研究一个箩筐，静谧安好地什么异样都没有。
他一进门，昱慎就起身说道：“今天回城里吧，咱们也好久不见了。”
封飞壹并无异常，平和道：“等过了这一段，她好些了吧。”
昱慎不禁挑了挑眉，未置可否。
“不管有什么事，小壹，我希望你能回家看一看。奶奶自从你离家，就没有一天不想你。”封飞廉说着话进来，神色间没有了刚才凌厉的嘲讽，平常的好像刚才事根本没有过一样。
封飞壹离家这么久，怎么会不想家里人？就是那个喜欢训他的父亲，他也不止一次的想起。听见封飞廉如此说，脸色也有些动容。
“我会回去看看的，不过一切都等她没事之后。”封飞壹低下头，为自己不管家人的行为有些歉疚。
“好”，封飞廉笑了笑，“记住你的话，不管你打算做什么，希望你不要忘了疼爱你的家人。”说着转身便走。
“对了”，走到门口时，封飞廉又转过头道：“我已经给你大嫂写了信。过不几天，她就会带着雪时那两个丫头过来。”
“不用”，封飞壹的话刚落下，封飞廉却已经走了。
几个护卫随即出去，昱慎最后出门，拍了拍封飞壹的肩膀：“你大哥这次出来主要就是来这里接你的，来前奶奶还给你准备了许多东西，不过都在客栈里。本以为你会跟我们回客栈的，现在你既然不回，等会儿让舟楫再给你说过来就是了。”
又说：“看来你还要在这待上一段，你的丫头过来也好照顾你。还有，小壹，不要太任性了。”
昱慎说过，又郑重地看了看封飞壹，才转身出门。
阿廉说的对，或许小壹只是住在乡下太久，而忘了之前的生活。等那两个从小就服侍他的两个丫头过来了，让他找到之前生活的感觉，说不定就会觉得现在的他很好笑呢。
中午的时候，苏言想尿尿了。可是等来等去，都没看见宝珊进来的身影。
好像从早晨起，宝珊就没再进来过，也不知去了哪里。再怎么不喜欢她，就不能过来问问她想不想小解么？
“你怎么了？又疼了吗？我去给你熬药。”一见苏言脸色有些不对，封飞壹就不容她说话地说道。
“哎”，苏言忙喊住了他，小声说道：“我不是因为疼。”
虽然身上还是这疼那疼的，但是都在她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那你怎么了？”封飞壹回来，坐到床边问道。看到苏言只是眼光乱飘并不回答时，封飞壹恍悟，笑着在她耳边道：“想方便就跟我说啊，干什么这么不好意思？”
苏言本就不好意思，被他这么一说更加面红耳赤。一时忘了手，抬手就要推开这人。幸好封飞壹注意着，及时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否则某人又要疼地哇哇大叫了。
“怎么总是不注意？”轻轻抬起拿几根肿萝卜吹了吹，封飞壹轻责道。
“既然知道我要做什么，你还不一边去。”苏言瞪了这人一眼，挣扎着就要下床。
“你一身都是伤，能不能走啊？”封飞壹不敢拦，怕碰了伤口。又不敢不拦，怕摔了她，只好左右护着。
“没关系”，苏言说着，双脚一沾地却只觉得双腿发软。
封飞壹忙扶住，“这还没关系，我去把恭桶提过来吧。”
“喂，你别说了。”苏言忙阻止他的话。她又不是瘫了，让她大白天的在房间里尿尿吗？
原来女人不好意思的时候，这么风姿翘楚。看着她，封飞壹不禁翘起了嘴角，又问道：“你的手这个样子，腰带怎么解？”
苏言话都没法说了，只能怒瞪这个人。故意的，故意的，这个家伙就是以看她的笑话为乐。
封飞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不敢告诉女人，他其实已经帮了她好几次了。咳了声，折衷道：“我扶你到厕所，然后让英儿进去帮你，好不好？”
苏言勉强点了点头。
英儿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苏言被她扶着有些心惊胆颤地。不是怕磕着自己，主要是怕磕了她。
苏言蹲下嘘嘘时，英儿还担心地在旁边扶着她，弄得苏言怪不好意思的。虽然是个女性同志，可是在这个情景下还是尴尬。
完了，英儿扶着苏言起身来，然后吃力地低下头帮她系腰带。
“你小心点，随便系一系掉不来就好了。”苏言不放心的说道。
“没事的，现在身子还没有那么沉。”英儿半低着小脸，在她心中，这个婆婆真的很好。可是，可是，她怎么能这大年纪了还和封飞壹
英儿突然停住了，苏言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哦，没事。”英儿忙笑着答道，两三下系好，就要扶着苏言出去。
苏言看了看她的肚子，摇了摇头道：“英儿，你别扶着我了，我自己出去就行。”
这要万一摔了一跤，她自己摔住了事小，把英儿带下去可就麻烦了。
“没关系的”，英儿才刚说，外面的封飞壹就闪了进来。他一直在墙外面，自然听见了。扶住了苏言，“快回房吧，手上的伤被风吹得时间长了不好。”
不说苏言被突然冲进来的封飞壹弄得颇不好意思，就是英儿都满脸通红的站在那里。
看着婆婆被那个高大的男子掺走了，英儿才走了出来。她真是不明白，婆婆怎么能这样？刚才的那幅场景，她都为她感到羞愧。
英儿想，她还是听夫君的话，回自己家待一段吧。
苏言被安置在床上，躺好了，才回过神来。
刚才她嘘嘘时，这个人就在外面听着？他到底拿不拿自己当男人啊？
“封飞壹，你太过分了。”苏言突然对着床边那个高大的身影就大喊了一声。
男子正站在床头桌前，听到她的话，侧头一笑，又是柔声问道：“要不要喝水？”
“你不要欺人太甚”，苏言眼中凶光毕露。如果男人现在坐在她的身边，她一定会趴上去咬一口。
“好了，不要动气，我确实挺过分的。”她的胸脯起伏地有些急，封飞壹忙笑着认错，拿着药膏坐回床边，“该擦药了”。
说着已经轻轻抬起了她的手，动作轻柔地上起药来。
苏言瞥了他一眼，却只看见男子认真的模样，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手上。他的鬓角散落的一缕头发，也因为他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苏言不敢再看，忙别过头闭上了眼睛。
眼睛一闭，就睡了半下午。再次睁开眼睛时，日光夕照已透过窗子洒到了床头桌上。
床边站了一个人，苏言睡眼惺忪，没及看清就模糊地喊了一声：“封飞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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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飞廉真是没想到，他那个小弟竟还会这么轻语柔声地哄人。他不禁冷冷一笑，更迫切地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女人，把他变成这个样子。
看都没看过来问话的宝峰，封飞廉直接跨步去到那简陋的正屋。昱慎跟身后的人示意了一下，便过来两个人拉着宝峰去一旁。
虽是在自己的家里，宝峰看着那个男人冰冷的神色，竟然一句反驳疑问的话都说不出口。他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只是一身衣装就可以买下他家的人。
宝峰有些呆怔地被两个随从拉去一边。
昱慎紧跟着封飞廉到了那扇门前，停下。透过门缝看见封飞壹正坐在床边，跟那个半靠在床上的妇人说话。
此时仔细打量，昱慎上看下看都看不出那个妇人有什么特别的。再看身旁的好友，脸色已经气得铁青了。
也是，谁看见自家兄弟绞尽脑汁的在讨一个与他们娘亲年龄相堪的老女人的欢心，都会被气得冒烟吧。
多少绝美的女子供他挑，他至于这么哄一个难看的老女人吗？
封飞壹讲完了一个笑话，见女子嘴角连翘一下都没有，不禁木个脸问道：“不好笑吗？”
苏言很干脆的点了点头，“半点都不好笑。”
封飞壹想了想，磨着下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女子的脸色，弹了弹她的嘴角，引起女子不满地瞪视。封飞壹连忙道：“再给你说一个，保证好笑。”
“哦”，苏言不想打击他的兴致。
“说从前有一个读书先生，认字不全，老是说白字。这天先生死了，下到地狱。阎王对他说，你这辈子做过不少的坏事，所以下辈子不能做人了，只能做个畜生。”
“这先生听了倒很高兴，跟阎王请求道，大老爷，那可不可以让小民做个母狗？阎王一听，大惑不解，于是就问，为什么要做母狗？”
封飞壹说到这里，看了女子一眼，见她不时地转转眼珠皱皱眉毛，并没有丝毫感兴趣的样子。便不满意的问道：“你说是为什么？”
“你讲笑话还附带问题吗？”苏言疑问。
“你问一下。”
苏言翻了翻眼睛，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多事。却问道：“为什么？”
“因为这个先生读书的时候，把‘临财毋苟得，临死毋苟免’都读成‘临财母狗得，临死母狗免’。他对阎王说，做母狗有这么多好处，当然要做母狗了。”
封飞壹说完，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心想这个笑话他当初听了笑了好长时间了，就不信逗不笑她。
但是看看女子，还是一点笑意也无。就那么看着他，里面包含的东西，让他十分不喜欢。
他不要她这么深沉的凝视，只希望她能对他一展笑颜。
封飞壹的脸色突然黯淡下来，但也只是转眼间，就笑着问道：“这个还不好笑？”
苏言并没有错过他脸上一闪而逝的东西，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说：“我来给你讲个吧。”
“当然好啊”，封飞壹的眼神一亮。
苏言看着他，并不避讳他的眼睛，清晰地说道：“从前，有个小鸭子，在森林里迷路了，它一开始很害怕。不过，很快它就不害怕了，因为森林里有好多小虫子。它就一边捉虫一边找回家的路，一边捉虫，一边找回家的路。”
封飞壹看着那双眼眸，不舍得转开，正想跑神，女子不说话了。
“没了？”
苏言点头，“没了。”
“言”，封飞壹忙咳了一声，“苏言，你这是笑话吗？这么无聊。”
“封飞壹，你也很无聊啊。”
苏言话音才落，门口出来噗嗤一笑。
封飞廉回过头，凉凉地看了眼捂住个嘴边的昱慎。
昱慎挑了挑眉，他还没见过那个女人敢这么跟小壹说话呢。
封飞壹拿眼神安抚了苏言，警惕地回头朝门口望了望。
苏言半是不安，对封飞壹道：“你出去吧，我想睡会儿。”
“没事的”，封飞壹把手不着痕迹地擦过她的眼角，然后帮着她抽出身后的一个枕头，让她躺下。才又说道：“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有什么事，就喊英儿来。”
“我知道了”，苏言不耐烦，不知道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封飞壹笑了笑，就出门了。
看到门口的大哥时，他并没有意外，轻轻地关上门，说道：“大哥，有什么事外边说吧。”
从昨天早晨见到大哥时，封飞壹就知道有些事情他要开始面对了。但是现在的他，一点都不怕。
封飞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先行。
昱慎并没有跟过去，只是留在这户农家小院儿。他们再是相交多年的好友，封家内部的事他也不好搅进去太深。
这时巳牌时分，太阳高高的挂在了树枝上。
村里的农忙已经过了，有几个人聚集在村中的大树边。
当看见一个衣衫华贵，姣如好女的男子和封飞壹并排从薛家出来时，村人都愣在了当下。虽然大家与封飞壹熟悉了，但是却被他身边的那个男人震慑了。人只是远远地看着，没一个敢上前来打声招呼。
兄弟两个一语不发的出了村，沿着村间小路行了一段，到了一个僻静所在。
封飞廉停下脚步，直问道：“那个农妇，就是你的人？”
“是”，封飞壹答地坚定。
封飞廉依然平静：“你要如何？”
封飞壹直视封飞廉：“娶她。”
封飞廉蓦地笑了：“你说娶就娶吗？你有什么能力娶这样一个人，就连被人弄进监牢，你还得凭借着封家的势力才能救出她来。”
“你现在还敢说，娶，娶这么一个妇人，你要带着她去死吗？”封飞廉厉声质问。
封飞壹丝毫不退缩，“大哥，我既然这么决定了，我就会去得到那些能够护她幸福的东西。”
封飞廉脸上腾起讽刺的笑容。这个小弟，就为这么个女人，要奋起了？“你不是说，人之一生，只有求美才是最大的意义吗？你不是最看不起，那些仕禄权势？”
封飞壹没有被问得难堪，眼神温柔起来：“现在她才是我一生最大的意义，为了她，我做什么都甘愿。”
封飞廉拂了拂腰间的宝剑，轻缓地说道：“若封家不许呢。”
封飞壹知道，家里不会允许。若是允许了，那才有鬼呢。他亦知自己的决定会让家里人伤心，但还是坚定而不可回绝地说了：“大哥，你们不接受，我能理解。所以我也没奢望过去得到家里人的认可，等她的身体好了，我就会带着她离开这里。”
“哦？”封飞廉很感兴趣地看了弟弟一眼，嘲讽道：“离开？你以为你能逃开这口舌嚷嚷的天下吗？就算到了天边去，也依然会有人指责你们。离开？就是你说的，能够保护她的东西吗？”
封飞壹被问住了，是啊。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在背后指责。而且最受诟病的，就是她。若他想为她挡去这些诟病，那就必须要权势；但是有了权势，也可能会把她拉到一个更受人訾骂的地方。
“怎么不说话了？”封飞廉轻笑带嘲。
“这些都不是问题，旁人的指责，我都不怕。”封飞壹猛地握紧双拳，阴狠地说道：“但若是谁敢阻挡我们在一起，我就会杀了谁。”
“你不怕，但若是那个女人怕呢？若是她坚决不跟你走呢？”
“封飞廉，你不要跟我动阴招。你敢动她，我就没你这个大哥。”封飞壹敏感地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猛地就看向了那个面色中清清闲闲的大哥。
突然又想起什么，封飞壹转身就走。
最好他别把那些招术用在她的身上，他封飞壹是什么都没有。可是他还有一条命，若是没了她，他会用整条命去跟他拼的。
封飞廉看了看田野上冒出的柔软的禾苗，眉头深锁不开。
小壹陷得比昱慎描述的还要深，他需要再安排的周密一些了。封家不要这个丑闻，同时也不会舍了他这个弟弟。
封飞壹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里，昱慎在院里坐着研究一个箩筐，静谧安好地什么异样都没有。
他一进门，昱慎就起身说道：“今天回城里吧，咱们也好久不见了。”
封飞壹并无异常，平和道：“等过了这一段，她好些了吧。”
昱慎不禁挑了挑眉，未置可否。
“不管有什么事，小壹，我希望你能回家看一看。奶奶自从你离家，就没有一天不想你。”封飞廉说着话进来，神色间没有了刚才凌厉的嘲讽，平常的好像刚才事根本没有过一样。
封飞壹离家这么久，怎么会不想家里人？就是那个喜欢训他的父亲，他也不止一次的想起。听见封飞廉如此说，脸色也有些动容。
“我会回去看看的，不过一切都等她没事之后。”封飞壹低下头，为自己不管家人的行为有些歉疚。
“好”，封飞廉笑了笑，“记住你的话，不管你打算做什么，希望你不要忘了疼爱你的家人。”说着转身便走。
“对了”，走到门口时，封飞廉又转过头道：“我已经给你大嫂写了信。过不几天，她就会带着雪时那两个丫头过来。”
“不用”，封飞壹的话刚落下，封飞廉却已经走了。
几个护卫随即出去，昱慎最后出门，拍了拍封飞壹的肩膀：“你大哥这次出来主要就是来这里接你的，来前奶奶还给你准备了许多东西，不过都在客栈里。本以为你会跟我们回客栈的，现在你既然不回，等会儿让舟楫再给你说过来就是了。”
又说：“看来你还要在这待上一段，你的丫头过来也好照顾你。还有，小壹，不要太任性了。”
昱慎说过，又郑重地看了看封飞壹，才转身出门。
阿廉说的对，或许小壹只是住在乡下太久，而忘了之前的生活。等那两个从小就服侍他的两个丫头过来了，让他找到之前生活的感觉，说不定就会觉得现在的他很好笑呢。
中午的时候，苏言想尿尿了。可是等来等去，都没看见宝珊进来的身影。
好像从早晨起，宝珊就没再进来过，也不知去了哪里。再怎么不喜欢她，就不能过来问问她想不想小解么？
“你怎么了？又疼了吗？我去给你熬药。”一见苏言脸色有些不对，封飞壹就不容她说话地说道。
“哎”，苏言忙喊住了他，小声说道：“我不是因为疼。”
虽然身上还是这疼那疼的，但是都在她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那你怎么了？”封飞壹回来，坐到床边问道。看到苏言只是眼光乱飘并不回答时，封飞壹恍悟，笑着在她耳边道：“想方便就跟我说啊，干什么这么不好意思？”
苏言本就不好意思，被他这么一说更加面红耳赤。一时忘了手，抬手就要推开这人。幸好封飞壹注意着，及时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否则某人又要疼地哇哇大叫了。
“怎么总是不注意？”轻轻抬起拿几根肿萝卜吹了吹，封飞壹轻责道。
“既然知道我要做什么，你还不一边去。”苏言瞪了这人一眼，挣扎着就要下床。
“你一身都是伤，能不能走啊？”封飞壹不敢拦，怕碰了伤口。又不敢不拦，怕摔了她，只好左右护着。
“没关系”，苏言说着，双脚一沾地却只觉得双腿发软。
封飞壹忙扶住，“这还没关系，我去把恭桶提过来吧。”
“喂，你别说了。”苏言忙阻止他的话。她又不是瘫了，让她大白天的在房间里尿尿吗？
原来女人不好意思的时候，这么风姿翘楚。看着她，封飞壹不禁翘起了嘴角，又问道：“你的手这个样子，腰带怎么解？”
苏言话都没法说了，只能怒瞪这个人。故意的，故意的，这个家伙就是以看她的笑话为乐。
封飞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不敢告诉女人，他其实已经帮了她好几次了。咳了声，折衷道：“我扶你到厕所，然后让英儿进去帮你，好不好？”
苏言勉强点了点头。
英儿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苏言被她扶着有些心惊胆颤地。不是怕磕着自己，主要是怕磕了她。
苏言蹲下嘘嘘时，英儿还担心地在旁边扶着她，弄得苏言怪不好意思的。虽然是个女性同志，可是在这个情景下还是尴尬。
完了，英儿扶着苏言起身来，然后吃力地低下头帮她系腰带。
“你小心点，随便系一系掉不来就好了。”苏言不放心的说道。
“没事的，现在身子还没有那么沉。”英儿半低着小脸，在她心中，这个婆婆真的很好。可是，可是，她怎么能这大年纪了还和封飞壹
英儿突然停住了，苏言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哦，没事。”英儿忙笑着答道，两三下系好，就要扶着苏言出去。
苏言看了看她的肚子，摇了摇头道：“英儿，你别扶着我了，我自己出去就行。”
这要万一摔了一跤，她自己摔住了事小，把英儿带下去可就麻烦了。
“没关系的”，英儿才刚说，外面的封飞壹就闪了进来。他一直在墙外面，自然听见了。扶住了苏言，“快回房吧，手上的伤被风吹得时间长了不好。”
不说苏言被突然冲进来的封飞壹弄得颇不好意思，就是英儿都满脸通红的站在那里。
看着婆婆被那个高大的男子掺走了，英儿才走了出来。她真是不明白，婆婆怎么能这样？刚才的那幅场景，她都为她感到羞愧。
英儿想，她还是听夫君的话，回自己家待一段吧。
苏言被安置在床上，躺好了，才回过神来。
刚才她嘘嘘时，这个人就在外面听着？他到底拿不拿自己当男人啊？
“封飞壹，你太过分了。”苏言突然对着床边那个高大的身影就大喊了一声。
男子正站在床头桌前，听到她的话，侧头一笑，又是柔声问道：“要不要喝水？”
“你不要欺人太甚”，苏言眼中凶光毕露。如果男人现在坐在她的身边，她一定会趴上去咬一口。
“好了，不要动气，我确实挺过分的。”她的胸脯起伏地有些急，封飞壹忙笑着认错，拿着药膏坐回床边，“该擦药了”。
说着已经轻轻抬起了她的手，动作轻柔地上起药来。
苏言瞥了他一眼，却只看见男子认真的模样，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手上。他的鬓角散落的一缕头发，也因为他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苏言不敢再看，忙别过头闭上了眼睛。
眼睛一闭，就睡了半下午。再次睁开眼睛时，日光夕照已透过窗子洒到了床头桌上。
床边站了一个人，苏言睡眼惺忪，没及看清就模糊地喊了一声：“封飞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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