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十四章 驱逐
“哈哈”，封飞廉爽朗地笑出声来，这个弟弟，这一点倒是没变。对于有些东西，不屑尽管不屑，却还是好心肠的很。
“我只是想告诉你，女人有时候外面是一个样子，内里却是另一个样子。若想真正知道一个女人是什么样子，那就只有把她给弄到床上去试一试。即使是那样试过了，你也并不一定能知道这个女人内里。”
“像你这样一个女人都没有过，更容易被有些东西幻惑了。”封飞廉双掌一击，指着那边跳舞的女子道：“不若从那里面挑出一个来，让你领略一下女人的滋味。或许只有那样，你才能知道什么是你最想要的。”
对话越来越风月无边。
封飞壹听了这么一番话，倒并没有生气，只是缓缓地说道：“我回去告诉奶奶，大哥你怂恿我在外边风流，不知道奶奶会怎么说。？”
封飞廉怔了怔，真没想到弟弟竟会给他来这么一句话。
奶奶知道了？他想一想，肯定会拿着拐杖把他赶出家门。
封飞廉笑了笑，示意身边的女子回去。他也只不过那么一说，看看小壹的反应而已。真要让他弟去见识女人真正的滋味，他也不会找这么些风尘女子。
随后的谈话倒是回归了正常，封飞廉也会问一问座中的那些豪绅对一些刑条的看法，合不合理什么的。
一场酣宴直到将近正午了，才结束。封飞壹也被人敬了几杯酒，他虽然把持着没多喝，脑袋里也有些微眩。
那些来饯行的豪绅相继走了。
封飞廉让舟楫扶着封飞壹到楼上休息会。
封飞壹拒绝舟楫的搀扶，猛一站起来时微微晃了晃，却还是稳稳地说道：“大哥，我回去了。”
封飞廉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扫过一边的沙漏，差一刻未到午时。封青说，那道士说的时间是午时三刻。而从县城快马到薛家村，也不过两刻钟就到了。
还得再稳一稳，宁肯小壹看不到那鬼物的真面目，也不能让他在道士施法之前回去。
他看不到鬼物的真面目，或许还会对那个农妇痴迷一段时间，但没了鬼物的迷惑，相信他很快就会觉醒过来。若是让他回去早了，阻止了法术的施行，留着鬼物还得他再费周章。
如此想着，封飞廉便道：“下午还有本地的商户要给为兄饯行，本还想让你留下来一起答应。但是这么急着回去，相信还是防着我呢。我也不留你，只是你站都站不稳了，还是喝杯茶醒醒酒再走吧。”
封飞壹想了想，他若这么一身酒气脂粉气的回去，她见了反而不好。就点了点头。
兄弟两个一起出了后堂，在前面用茶。
薛家村，宝峰家里今天午饭做的很早。
饭间，宝峰几次举著又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言这大半上午都觉得他神色不属，这时便问：“宝峰，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去看看英儿啊？”
英儿前两天回了娘家，说是她有了身孕也不方便，英儿的娘想把女儿接回家住两天。苏言知道宝峰对英儿向来很好，就以为是两天分开想老婆了。
“不是”，宝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为难着开了口：“娘，你能不能别跟封飞壹走那么近？”
他还是不想让这个叫苏言的，帮助过他们的鬼，不，妹妹说道长望了望她，说是生魂。他不想让这个生魂被逼出娘的体外，而魂飞魄散。
只要她决心与封飞壹断了往来，他就不带她去那个阵。
宝珊听到二哥的话，怎么能不明白他想的什么？桌子下就踢了他一脚。就算没有封大哥，她也不想让这个女人留在她娘的身体了。
苏言注意到他们兄妹间的动作，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她这个身份是他们的娘，这一段时间却与封飞壹日日同吃同住，还什么什么都让封飞壹照顾。
停了好一会儿，苏言才笑了笑，道：“我们之间没什么，他也就是帮帮我。”
宝峰低下头，脸色阴沉。宝珊眼中已经满是厌恶。
这个恶心的女人，一边使妖术迷惑封大哥，一边还虚伪地说什么事都没有。
一时用过午饭，堪堪午时一刻。
宝珊道：“二哥，娘在房里憋这么长时间了，你和娘出去走走吧。”
宝珊知道自己和这个人已经很生疏，她若带她出去转，只怕会被怀疑。所以两天前，两人就这么商量好了。
宝峰犹豫一二，没有随即说话。
苏言看了看宝珊，觉得这么久不怎么睬她的女子说出这一番关心的话很奇怪。转念想了想，其实宝珊除了因为封飞壹与她说话阴阳怪气了些，一开始两个人相处的也还是可以的。
便对宝峰道：“我也想出去走走呢，这半个多月都闷在家里，现在玉米都抽穗了吧？”
“嗯”，宝峰点了点头，过去扶着了苏言，道：“那我陪您出去看看。”
不怨他的，是她自己要求出去的。
宝峰就这么想着，心也跳得有些快。
“怎么往西边去？”苏言从来了这里，并没有往村西边去过几次。
薛家村村西没有田地，一片平旷，一条小河。地上长满了苍绿的草，是村里人放羊放牛的场所。
“西边离家近，您身体不好，也不能走的太远了。”宝峰掩饰着微微的不安，声音沉沉的解释道。
这时正午十分，各家各户都回家吃饭了，并没有人在这片地方。
宝峰扶着苏言一直走，直到了三棵槐树间，站定，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娘，在这阴凉处歇一会儿吧。”宝峰对苏言道：“一会儿咱们就回家。”
苏言刚在大日头下走了那么长时间，阴凉的树下不时有微风吹来，倒是感觉挺舒服的。
苏言轻吸了一口气，四望了望，看见这大树跟下开着几朵嫩黄的野菊，便过去摸了摸。一抬头却看见宝峰正有些不安地四下张望，苏言有些奇怪地问道：“宝峰，你找什么呢？”
宝峰转头看向她，摇了摇头。
苏言也不管他了，他这样子也不止一次了。
苏言又看那花，却发现树朝阳的一边上全是用血红的朱砂画成的符号形状。奇怪地摇了摇头，苏言转头喊宝峰：“你瞧这树上画的什么，奇奇怪怪的，倒像是道符。”
她话音未落，就见宝峰脸色一白，脚步一转就迅速退出了三棵树间的阴凉。
“你怎么了？”苏言问道，依然没有察觉到，这些东西是要用来对付她的。
苏言问着，刚向前跨了一步，树间突然白光大盛，将她完全包围在中间。被这突然腾起的光芒照的睁不开眼，苏言连忙抬起手臂挡住了额头。
心跳却越来越快，“宝峰，这是怎么了？”她心慌的朝着外面大喊。
光芒渐渐平弱了下来，但苏言还没刚朝前迈一步，就又是光芒大盛。
她再傻，这个时候也明白，刚才那些东西就是治她的。可是，她明明也是个人，为什么不能像宝峰一样走出去？
“宝峰，你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吗？”苏言待光芒又退了下去，才看着站在几步远的男人大声问道。
宝峰别开头不看她，但神色间已经承认。
“为什么？”苏言不可置信地又问，眼中已经不可抑制地闪烁着泪珠。
“你知道的。”宝峰看了她一眼，突然语气坚定地喊道。
忽闻一阵铃声，苏言只感觉大脑里又是记忆翻腾争扯，比之前的感觉更甚，有种目眦尽裂的感觉。她不禁痛苦的蹲下身，狠狠地按住一直鼓动不停地太阳穴。
胸口突然腾起一阵灼烧的感觉，苏言忙伸手握住，是那个老道人曾经送给她的桃符。桃符灼热无比，但她刚一握住，就感觉全身一阵清凉。
苏言好受了许多，站起身来，看着突然出现的持铃道人，问道：“你要把我怎么样？”
如果这么被嫌，可不可以让她回去？她能不能回去？
苏言脑中突然涌出这个想法，或许她可以与这个道人商量一下。
道人见她瞬间恢复，脸色大惊，不禁呵斥一声：“你这个恶魂，本道自然是来收了你的。”
“我不是恶魂。”
“不是，不是你怎么敢妄占活人之躯？竟还用妖术把原主的魂魄给挤出体外。”
“我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像你说的那个样子。我”，苏言忙大声辩驳，还待再说，只觉得铃声加剧，手中的桃符越来越热，瞬间就破裂了。她也被冲的往后一退，刚才的那种不舒服感又充满大脑。
脑中挣扯不尽，苏言蹲坐在地上，用力地按住额头，期望这种不舒服感能够减轻一些。
道人见此，手中摇铃的速度越来越快，一时间嘴里也念念有词。
苏言痛苦不堪，疼痛已经由头中七窍迅速地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啊”，她忍不住地失声痛喊。声音划破寂静的午后，透着几分凄厉。
飞快的马蹄在这一刻踏进薛家村。封飞壹听到这一声喊叫，不安的心跳的更加不规律起来。
他调转马头，不择路的跑向声音源处。
听错了，听错了，那不是她的声音。
他不安的一直对自己这么说，但却不住的血液翻搅。
疼痛让她脸上不停地有汗珠渗下，苏言已经无力喊叫，双手只模模糊糊地捧住冲击不断的额头。
道人甩手，空中突然飞过一道黄符，像带着千钧之力，落在了苏言头顶上方。
一团白润的空气，随即缓缓地从天灵盖溢出。
女子的手缓缓垂下。
马像风一样冲了过来，一幕场景就这么狠狠地撞进眼帘。
血液中掺进了沙粒，阻塞不动。他突然就被剥夺了全身的力气，只化成带血的嘶吼：“不要。”
悲风催木亦不及。
随着他的话音，那团莹润的白气迅速地被那张黄符包裹住，然后猛然碎裂。
依稀看得见，一缕缕的气息消散在空中。
他想下马，却失力的从马鞍上滑了下来。
“言儿，言儿”，男子马上爬起，跌跌撞撞地跑进三棵树间的阴凉，将那个瘫软在地的身躯抱在怀中。
“言儿，苏言，你醒醒，你看看我。”大手颤抖的拨开黏在脸颊上的头发，喊声轻极慌极。但是不论他怎么呼喊，那双眼睛也没有睁开的痕迹。
“啊”，他已经感觉不到心痛了，抱紧那个无力的身躯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
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水珠，从男子的眼中落下，砸到了她的颈窝，她的脸颊。但是泪珠的温度，却不再能为她所感知。
宝峰怔怔地站在一边，双眼无神的盯着树下的两个人。
道人摇头，上前一步，“施主，你还是莫在为那妖异迷惑了。”
封飞壹猛然抬起头，眼中的泪珠已经干干净净的。他看着这个人，眼中全是弑杀。
“把她还给我。”他突然冲到道人身边，拽住他的衣襟，似黑暗空谷中一丝沉闷的回响。
“请恕贫道无能无力。”
男子的眼中却蓦的增添了一抹亮色，这点希望的光芒，驱开了他脸上悲痛的脸色。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像是人世间最没有尊严的乞丐，只祈求一点施舍。
“我求求你，道长慈心，求你把她还给我。”他完全地跪在这一个道士的脚边，小心翼翼而又满是希冀的祈求。
他没出息，一百次一万次的没出息，只要能换得她的回转。
没有她，他连没出息都不会。
“唉，妖异惑人”，道人长叹一声，看着跪在脚边的男人，语重心长道：“那只恶魂已被贫道用符震散，不会再出现了。”
“我不明白”，封飞壹突然抬起头，却仍是跪着，仰视着这个他恨不能万箭射死的臭道士。但他的语气是平静的，平静到只像是请教一个寻常不已的问题。
“就是说，消失了。”道人语气慈和，像是在为万千信众言道：“施主，你也不要再这样惑执了。”
“消失了？”
封飞壹疑问着，竟带着几分笑意，缓缓地站起身来。脸色却在下一瞬间变得狰狞，暴露出青筋的双拳一下子端到了那人脸上。
顿时两股鲜血从道人的鼻端滑下，不及反应，就又挨到一拳。
“那我就让你也消失在天地间。”男子几近疯狂地嘶吼出声，挥拳的速度如狂风骤雨。
道人修习法术，刚刚被打，也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挨了两拳，就消失在男子的手下。
徒留下一声叹息，“施主莫要再执迷于此了”。
“你给我出来，出来”，封飞壹猩红着双目，扫过一寸寸景物，只有风动，再没有声息了。
有恨不能发，有痛不能言，一阵猛咳，他脚前的草上就染了一片鲜红。
“言儿，我一定会给你报仇”，封飞壹抬头看了看散着几朵白云的天空，低声细语，却突然朝着天空嘶吼：“不杀净天下道士，不灭尽天下道观，我封飞壹誓不为人。”
宝峰从没有见过这么残忍的，凶狠的像饕餮一样的人，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封飞壹随着这声声响转向了他，两步跨到他的身边，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质问道：“没有她，你们兄妹能有今天？没有她，你哪来的银子娶妻？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啊？”他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嘶吼，脚上的力气也越下越大。
宝峰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宝珊见此，也顾不得害怕。从一旁的树丛后跑出，抱住封飞壹的腿，哭喊道：“封大哥，你放了我哥，你会把他踩死的。”
封飞壹看见宝珊，神情更加凶狠，却带着残忍的笑容狠狠地端起了她的下巴，“想跟着我？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马上就厌恶地将女子的脸颊甩到一边。
“我不会杀你们，是你们的运气。”
因为那天她说，如果他动了薛家的人，就让她死了也不安稳。
现在她真的死了，不，是消失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想让她不安稳，不安稳就会来找他。
但是，他舍不得。舍不得她什么都没有了，还会不安稳。
封飞壹突然间又哭又笑的，不再看这两兄妹。
他看着这片旷野，一时间无所适从。他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对了，他说的，要给她煮燕窝粥的。
男子周身立即涌了一阵浓的拨不开的哀伤。他缓缓动了脚步，来至树荫下，抱着那个软软的躯体，一步一步地踱了回去。
村里的人听到这边的一片闹腾，已经有人隐隐地朝这边来了。
“飞壹啊，喜梅这是”。一个人凑上前问道。
“滚”，还没问完，就被男子吼得瘫在地上。
“你快起来吧，什么胆儿啊。”封飞壹走远了，才有人上来拉这人。
问话的人已经吓得哆嗦了，颤抖道：“眼睛瞪那么红，脸色绷那么黑，牙齿咬那么紧，他这比吃人的老虎都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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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告诉你，女人有时候外面是一个样子，内里却是另一个样子。若想真正知道一个女人是什么样子，那就只有把她给弄到床上去试一试。即使是那样试过了，你也并不一定能知道这个女人内里。”
“像你这样一个女人都没有过，更容易被有些东西幻惑了。”封飞廉双掌一击，指着那边跳舞的女子道：“不若从那里面挑出一个来，让你领略一下女人的滋味。或许只有那样，你才能知道什么是你最想要的。”
对话越来越风月无边。
封飞壹听了这么一番话，倒并没有生气，只是缓缓地说道：“我回去告诉奶奶，大哥你怂恿我在外边风流，不知道奶奶会怎么说。？”
封飞廉怔了怔，真没想到弟弟竟会给他来这么一句话。
奶奶知道了？他想一想，肯定会拿着拐杖把他赶出家门。
封飞廉笑了笑，示意身边的女子回去。他也只不过那么一说，看看小壹的反应而已。真要让他弟去见识女人真正的滋味，他也不会找这么些风尘女子。
随后的谈话倒是回归了正常，封飞廉也会问一问座中的那些豪绅对一些刑条的看法，合不合理什么的。
一场酣宴直到将近正午了，才结束。封飞壹也被人敬了几杯酒，他虽然把持着没多喝，脑袋里也有些微眩。
那些来饯行的豪绅相继走了。
封飞廉让舟楫扶着封飞壹到楼上休息会。
封飞壹拒绝舟楫的搀扶，猛一站起来时微微晃了晃，却还是稳稳地说道：“大哥，我回去了。”
封飞廉不着痕迹地将目光扫过一边的沙漏，差一刻未到午时。封青说，那道士说的时间是午时三刻。而从县城快马到薛家村，也不过两刻钟就到了。
还得再稳一稳，宁肯小壹看不到那鬼物的真面目，也不能让他在道士施法之前回去。
他看不到鬼物的真面目，或许还会对那个农妇痴迷一段时间，但没了鬼物的迷惑，相信他很快就会觉醒过来。若是让他回去早了，阻止了法术的施行，留着鬼物还得他再费周章。
如此想着，封飞廉便道：“下午还有本地的商户要给为兄饯行，本还想让你留下来一起答应。但是这么急着回去，相信还是防着我呢。我也不留你，只是你站都站不稳了，还是喝杯茶醒醒酒再走吧。”
封飞壹想了想，他若这么一身酒气脂粉气的回去，她见了反而不好。就点了点头。
兄弟两个一起出了后堂，在前面用茶。
薛家村，宝峰家里今天午饭做的很早。
饭间，宝峰几次举著又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苏言这大半上午都觉得他神色不属，这时便问：“宝峰，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去看看英儿啊？”
英儿前两天回了娘家，说是她有了身孕也不方便，英儿的娘想把女儿接回家住两天。苏言知道宝峰对英儿向来很好，就以为是两天分开想老婆了。
“不是”，宝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为难着开了口：“娘，你能不能别跟封飞壹走那么近？”
他还是不想让这个叫苏言的，帮助过他们的鬼，不，妹妹说道长望了望她，说是生魂。他不想让这个生魂被逼出娘的体外，而魂飞魄散。
只要她决心与封飞壹断了往来，他就不带她去那个阵。
宝珊听到二哥的话，怎么能不明白他想的什么？桌子下就踢了他一脚。就算没有封大哥，她也不想让这个女人留在她娘的身体了。
苏言注意到他们兄妹间的动作，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她这个身份是他们的娘，这一段时间却与封飞壹日日同吃同住，还什么什么都让封飞壹照顾。
停了好一会儿，苏言才笑了笑，道：“我们之间没什么，他也就是帮帮我。”
宝峰低下头，脸色阴沉。宝珊眼中已经满是厌恶。
这个恶心的女人，一边使妖术迷惑封大哥，一边还虚伪地说什么事都没有。
一时用过午饭，堪堪午时一刻。
宝珊道：“二哥，娘在房里憋这么长时间了，你和娘出去走走吧。”
宝珊知道自己和这个人已经很生疏，她若带她出去转，只怕会被怀疑。所以两天前，两人就这么商量好了。
宝峰犹豫一二，没有随即说话。
苏言看了看宝珊，觉得这么久不怎么睬她的女子说出这一番关心的话很奇怪。转念想了想，其实宝珊除了因为封飞壹与她说话阴阳怪气了些，一开始两个人相处的也还是可以的。
便对宝峰道：“我也想出去走走呢，这半个多月都闷在家里，现在玉米都抽穗了吧？”
“嗯”，宝峰点了点头，过去扶着了苏言，道：“那我陪您出去看看。”
不怨他的，是她自己要求出去的。
宝峰就这么想着，心也跳得有些快。
“怎么往西边去？”苏言从来了这里，并没有往村西边去过几次。
薛家村村西没有田地，一片平旷，一条小河。地上长满了苍绿的草，是村里人放羊放牛的场所。
“西边离家近，您身体不好，也不能走的太远了。”宝峰掩饰着微微的不安，声音沉沉的解释道。
这时正午十分，各家各户都回家吃饭了，并没有人在这片地方。
宝峰扶着苏言一直走，直到了三棵槐树间，站定，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娘，在这阴凉处歇一会儿吧。”宝峰对苏言道：“一会儿咱们就回家。”
苏言刚在大日头下走了那么长时间，阴凉的树下不时有微风吹来，倒是感觉挺舒服的。
苏言轻吸了一口气，四望了望，看见这大树跟下开着几朵嫩黄的野菊，便过去摸了摸。一抬头却看见宝峰正有些不安地四下张望，苏言有些奇怪地问道：“宝峰，你找什么呢？”
宝峰转头看向她，摇了摇头。
苏言也不管他了，他这样子也不止一次了。
苏言又看那花，却发现树朝阳的一边上全是用血红的朱砂画成的符号形状。奇怪地摇了摇头，苏言转头喊宝峰：“你瞧这树上画的什么，奇奇怪怪的，倒像是道符。”
她话音未落，就见宝峰脸色一白，脚步一转就迅速退出了三棵树间的阴凉。
“你怎么了？”苏言问道，依然没有察觉到，这些东西是要用来对付她的。
苏言问着，刚向前跨了一步，树间突然白光大盛，将她完全包围在中间。被这突然腾起的光芒照的睁不开眼，苏言连忙抬起手臂挡住了额头。
心跳却越来越快，“宝峰，这是怎么了？”她心慌的朝着外面大喊。
光芒渐渐平弱了下来，但苏言还没刚朝前迈一步，就又是光芒大盛。
她再傻，这个时候也明白，刚才那些东西就是治她的。可是，她明明也是个人，为什么不能像宝峰一样走出去？
“宝峰，你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吗？”苏言待光芒又退了下去，才看着站在几步远的男人大声问道。
宝峰别开头不看她，但神色间已经承认。
“为什么？”苏言不可置信地又问，眼中已经不可抑制地闪烁着泪珠。
“你知道的。”宝峰看了她一眼，突然语气坚定地喊道。
忽闻一阵铃声，苏言只感觉大脑里又是记忆翻腾争扯，比之前的感觉更甚，有种目眦尽裂的感觉。她不禁痛苦的蹲下身，狠狠地按住一直鼓动不停地太阳穴。
胸口突然腾起一阵灼烧的感觉，苏言忙伸手握住，是那个老道人曾经送给她的桃符。桃符灼热无比，但她刚一握住，就感觉全身一阵清凉。
苏言好受了许多，站起身来，看着突然出现的持铃道人，问道：“你要把我怎么样？”
如果这么被嫌，可不可以让她回去？她能不能回去？
苏言脑中突然涌出这个想法，或许她可以与这个道人商量一下。
道人见她瞬间恢复，脸色大惊，不禁呵斥一声：“你这个恶魂，本道自然是来收了你的。”
“我不是恶魂。”
“不是，不是你怎么敢妄占活人之躯？竟还用妖术把原主的魂魄给挤出体外。”
“我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像你说的那个样子。我”，苏言忙大声辩驳，还待再说，只觉得铃声加剧，手中的桃符越来越热，瞬间就破裂了。她也被冲的往后一退，刚才的那种不舒服感又充满大脑。
脑中挣扯不尽，苏言蹲坐在地上，用力地按住额头，期望这种不舒服感能够减轻一些。
道人见此，手中摇铃的速度越来越快，一时间嘴里也念念有词。
苏言痛苦不堪，疼痛已经由头中七窍迅速地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啊”，她忍不住地失声痛喊。声音划破寂静的午后，透着几分凄厉。
飞快的马蹄在这一刻踏进薛家村。封飞壹听到这一声喊叫，不安的心跳的更加不规律起来。
他调转马头，不择路的跑向声音源处。
听错了，听错了，那不是她的声音。
他不安的一直对自己这么说，但却不住的血液翻搅。
疼痛让她脸上不停地有汗珠渗下，苏言已经无力喊叫，双手只模模糊糊地捧住冲击不断的额头。
道人甩手，空中突然飞过一道黄符，像带着千钧之力，落在了苏言头顶上方。
一团白润的空气，随即缓缓地从天灵盖溢出。
女子的手缓缓垂下。
马像风一样冲了过来，一幕场景就这么狠狠地撞进眼帘。
血液中掺进了沙粒，阻塞不动。他突然就被剥夺了全身的力气，只化成带血的嘶吼：“不要。”
悲风催木亦不及。
随着他的话音，那团莹润的白气迅速地被那张黄符包裹住，然后猛然碎裂。
依稀看得见，一缕缕的气息消散在空中。
他想下马，却失力的从马鞍上滑了下来。
“言儿，言儿”，男子马上爬起，跌跌撞撞地跑进三棵树间的阴凉，将那个瘫软在地的身躯抱在怀中。
“言儿，苏言，你醒醒，你看看我。”大手颤抖的拨开黏在脸颊上的头发，喊声轻极慌极。但是不论他怎么呼喊，那双眼睛也没有睁开的痕迹。
“啊”，他已经感觉不到心痛了，抱紧那个无力的身躯撕心裂肺的大喊起来。
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水珠，从男子的眼中落下，砸到了她的颈窝，她的脸颊。但是泪珠的温度，却不再能为她所感知。
宝峰怔怔地站在一边，双眼无神的盯着树下的两个人。
道人摇头，上前一步，“施主，你还是莫在为那妖异迷惑了。”
封飞壹猛然抬起头，眼中的泪珠已经干干净净的。他看着这个人，眼中全是弑杀。
“把她还给我。”他突然冲到道人身边，拽住他的衣襟，似黑暗空谷中一丝沉闷的回响。
“请恕贫道无能无力。”
男子的眼中却蓦的增添了一抹亮色，这点希望的光芒，驱开了他脸上悲痛的脸色。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像是人世间最没有尊严的乞丐，只祈求一点施舍。
“我求求你，道长慈心，求你把她还给我。”他完全地跪在这一个道士的脚边，小心翼翼而又满是希冀的祈求。
他没出息，一百次一万次的没出息，只要能换得她的回转。
没有她，他连没出息都不会。
“唉，妖异惑人”，道人长叹一声，看着跪在脚边的男人，语重心长道：“那只恶魂已被贫道用符震散，不会再出现了。”
“我不明白”，封飞壹突然抬起头，却仍是跪着，仰视着这个他恨不能万箭射死的臭道士。但他的语气是平静的，平静到只像是请教一个寻常不已的问题。
“就是说，消失了。”道人语气慈和，像是在为万千信众言道：“施主，你也不要再这样惑执了。”
“消失了？”
封飞壹疑问着，竟带着几分笑意，缓缓地站起身来。脸色却在下一瞬间变得狰狞，暴露出青筋的双拳一下子端到了那人脸上。
顿时两股鲜血从道人的鼻端滑下，不及反应，就又挨到一拳。
“那我就让你也消失在天地间。”男子几近疯狂地嘶吼出声，挥拳的速度如狂风骤雨。
道人修习法术，刚刚被打，也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挨了两拳，就消失在男子的手下。
徒留下一声叹息，“施主莫要再执迷于此了”。
“你给我出来，出来”，封飞壹猩红着双目，扫过一寸寸景物，只有风动，再没有声息了。
有恨不能发，有痛不能言，一阵猛咳，他脚前的草上就染了一片鲜红。
“言儿，我一定会给你报仇”，封飞壹抬头看了看散着几朵白云的天空，低声细语，却突然朝着天空嘶吼：“不杀净天下道士，不灭尽天下道观，我封飞壹誓不为人。”
宝峰从没有见过这么残忍的，凶狠的像饕餮一样的人，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封飞壹随着这声声响转向了他，两步跨到他的身边，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质问道：“没有她，你们兄妹能有今天？没有她，你哪来的银子娶妻？她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啊？”他的声音突然变成了嘶吼，脚上的力气也越下越大。
宝峰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宝珊见此，也顾不得害怕。从一旁的树丛后跑出，抱住封飞壹的腿，哭喊道：“封大哥，你放了我哥，你会把他踩死的。”
封飞壹看见宝珊，神情更加凶狠，却带着残忍的笑容狠狠地端起了她的下巴，“想跟着我？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说着马上就厌恶地将女子的脸颊甩到一边。
“我不会杀你们，是你们的运气。”
因为那天她说，如果他动了薛家的人，就让她死了也不安稳。
现在她真的死了，不，是消失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想让她不安稳，不安稳就会来找他。
但是，他舍不得。舍不得她什么都没有了，还会不安稳。
封飞壹突然间又哭又笑的，不再看这两兄妹。
他看着这片旷野，一时间无所适从。他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对了，他说的，要给她煮燕窝粥的。
男子周身立即涌了一阵浓的拨不开的哀伤。他缓缓动了脚步，来至树荫下，抱着那个软软的躯体，一步一步地踱了回去。
村里的人听到这边的一片闹腾，已经有人隐隐地朝这边来了。
“飞壹啊，喜梅这是”。一个人凑上前问道。
“滚”，还没问完，就被男子吼得瘫在地上。
“你快起来吧，什么胆儿啊。”封飞壹走远了，才有人上来拉这人。
问话的人已经吓得哆嗦了，颤抖道：“眼睛瞪那么红，脸色绷那么黑，牙齿咬那么紧，他这比吃人的老虎都可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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