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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郁的蓝河》正文 第006章 夜遇唐吉坷德

  吃过晚饭后,乐乐回到厢房卧室,坐到写字台前,用笔记本电脑写着qq日志:

  刚到村子没两天,就感受到农村与城市有着许许多多的不同。不过仔细一比对,其实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区别最大的,其实也就是细节上面的差距。

  突然,断断续续的长笛声《午夜天鹅》传来,这笛声低沉暗哑,在夜色中透着几分缠绵和凄楚。乐乐不由得一愣,她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顺着笛声放眼望去,只见右侧面300米开外有一片茂密的竹林,笛声就是从竹林那边隐隐约约传过来的。

  是有人在吹笛?还是用音响播放着这曲子?不管怎么说,在这样僻静的小山村里面,能听到这首《午夜天鹅》,都让乐乐深感意外。于是乐乐不禁揣测,那边有座高级民房?或是一家农家乐?

  正在浮想联翩之际,一面酷似荷兰风车叶片的东西从竹林豁口处缓缓划过……乐乐不由得一激灵,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揉眼定睛再看,两三秒过后,又一片偌大的风车叶面缓缓划过。

  乐乐的心兔子一般蹦起来,急切想知道竹林那边的情景。她甚至想象那里是否有一位堂吉诃德,在跟风车干过仗后,正用笛声抒发着满腔愁怨。一想之下,乐乐再也坐不住了,胡乱套上一件保暖马甲,抓起桌上的照相机,打开房门几步跨到秋萍房门口,想去找她问个究竟。

  乡下人一般都睡得早,秋萍房间已经熄了灯,乐乐只好自己一个人轻手轻脚走下厢房。

  初春的夜,寒气逼人,冻得乐乐直打哆嗦。但是月光分外迷人,勾勒出秋萍家的人字形房顶,颇有几分超然出世的感觉。这是乐乐第一次单独在乡下夜间活动,心里不仅有些发毛。她大体辨别了一下方向,顺着笛音踏上一条林间小道,深一脚、浅一脚,顺着笛声摸索前进。

  乐乐身边高高低低都是树,高大的乔木向中央伸出茂密枝干,搭起一道弧形穹顶。被季节褪尽叶子后,穹顶就成了一道遮天蔽日的网,拱卫着脚下这条静谧甬道。月光透过网状穹顶泻在小径上,潮湿的落叶恍如一地碎玉琉璃。矮小的灌木臣服于乔木脚下,形成两道笔直的景观围栏。

  乐乐努力想象那吹笛人的尊荣——骨瘦如柴,五官犀利,头戴一只破脸盆,身边搁着锈迹斑斑的长矛,那匹老马卧在他身边一动不动,剩下半口气苟延残喘。看到乐乐出现,那吹笛人会不会扔下笛子,操起身边长矛猛扑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当胸便刺……

  乐乐猛然站住了。

  甬道的那端,笛声泉水般阵阵涌来。乐乐听出来了,那不是音响播放,而是长笛独奏,虽然技巧上还略显生涩,但情感上却是相当投入。乐乐自然是抗拒不了,她小心翼翼地且走且停……

  走出甬道,乐乐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别墅结构的二层小楼在竹林背后依山而立,墙是灰白色的,瓦是天蓝色的,人字形房顶上耸立着粗大的红褐色烟囱,固定在烟囱上的荷兰风车在缓缓转动,给这幢宁静幽雅的小楼平添几分灵动,让乐乐赞叹不已。

  再看仔细一些:只见一大片灰白色墙体外面,用盆景和木匾缀以一点红,一抹绿或是一片黑,甚至烟囱隐约可见的砖缝中似乎也勾勒着一道道浅灰色的线缝,整座小楼洋溢着诗画般的意境。

  吹笛人坐在二楼阳台一张高脚凳上,穿一身黄褐色睡袍,一支脚踏在阳台边石栏杆上。从身形上判断,应该是一个瘦高身材的青年男子。他双手擎着一只锃亮的长笛,随着手指微微颤动,笛声就潮水般扑面而来。

  乐乐蹑手蹑脚走上前去,对着男子举起单反照相机,旋转起18-210的变焦镜头……随着焦距缓缓推进,男子在取景框中的影像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乐乐紧张的脸蛋上浮现出笑意:这是一个约莫二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模样俊朗,气质优雅,几丝头发从前额斜斜地垂吊下来,彰显出桀骜不驯的个性。湖水般的眼神深邃逼人,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郁。

  乐乐将男子的面孔套进取景框,按下食指轻轻锁紧快门……正在这时,一片竹叶飘飞下来,扎在乐乐额头上,乐乐一哆嗦,本能地摁下快门,照相机快门“咔嚓”一声响,刺眼的闪光瞬间驱散夜色。

  笛声戛然而止,那男子迅速站起身来,走到阳台边向下一阵搜寻,用异常冷峻的语气对着乐乐喝问:“谁?是谁在那里?”

  像刚刚撞碎家里大吊灯一样,乐乐揉着额头退到身后一棵芭蕉树下,大气也不敢出。那男青年从天台回到屋内,“噌、噌、噌”几步奔下楼来,“咣当”一声拉开大门,朝着乐乐躲藏的位置大步迈了过来……见对方来势汹汹,乐乐下意识抱紧照相机,两条长腿本能地并到一起。

  那男青年走近前来,看到乐乐躲在芭蕉树下,脸色顿时一愣,继而依旧冷冰冰质问:“你是谁?”

  见对方没有动粗,乐乐松了一口气,异常友好地说道:“我叫王乐乐,你呢?”

  男青年脸色稍有缓和,但依然带着命令式的口吻:“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武汉来的,在报社实习的学生,住在秋萍家里,你叫什么名字?”

  男青年指着乐乐的照相机,略带鄙夷地冷冷说道:“呵?记者……对不起!我不喜欢别人给我拍照,尤其是这样偷拍,请你把刚才拍下的照片给我删掉!”

  见对方如此傲慢逼人,乐乐开始有些忿怒:“我是记者,我有权使用自己的照片。”

  “是吗?”男青年冷不防伸手夺过乐乐的相机,很娴熟地将刚才拍下的那张照片删掉,并用一种略带教训的口吻说道:“到我们这里来,就必须带有足够的诚意,而不是靠偷拍几张照片回去交差!农村就像一本书,你只有一页一页读下去才能看懂,而不是仅靠拍摄一两张封面。”男子把相机递到乐乐面前,嘴里不忘补充一句:“而你——不像是有耐心看书的人!”

  这什么话?简直就是在说教!诋毁!羞辱!

  乐乐怒视着他,一把夺过照相机,扭头向秋萍家走去……乐乐委屈得就想大哭一场:查身份证!删照片!还有,拍封面,看书。响铃村,你也太嚣张了!乐乐如同一只沉重的木偶,双手抱着照相机,双腿机械地向前迈进,似乎要把这满腔怒火,宣泄在这条刚刚还诗情画意的路上。

  那男青年伫立在原地,望着乐乐匆匆离去的背影,眸子里闪现着怅然若失的光。

  “嗖”的一声响,一只小动物猛然窜过路面,乐乐大吃一惊,失足跌坐在地上。那小东西越过小路后,没有急于逃窜,反而停下脚步向乐乐投来轻蔑一瞥。乐乐这才发现,那是一只皮毛凌乱的猫,硕大的脑袋上,眼睛里透出绿茵茵的光,让乐乐不寒而栗。

  那男青年快步走上前来,但他没有对乐乐施以援手,而是在距离乐乐两米开外的地方站住,就像在观望一名受困的小动物,心怀怜惜却犹豫不决。

  乐乐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她恨死了这个傲慢无礼的家伙,同时也期待一支强健的臂膀把自己搀扶起来……但乐乐失望了,这家伙没有采取任何动作,或许正投来嘲讽的目光。乐乐只好爬起身来继续往前走,一双怨愤的眼睛左右飘忽着……她听到男青年就在自己身后,不紧不慢地跟随着她。

  乐乐回到秋萍家,走上厢房拐角回头望去,只见那男子正伫立在秋萍家院外的路口处。他看见乐乐回过头来,急忙转身离去,消失在竹林深处……

  乐乐长舒一口气,悻悻地转过身来,面前赫然站着身披毛毯的秋萍,乐乐大吃一惊,身子一个趔趄,手里的照相机差点掉落在地上:“妈呀!”

  秋萍扶了乐乐一下:“你——没事吧?”

  乐乐惊魂未定,拍拍胸口:“还好!还好!你在这里做什么?吓死我了!”

  “找你呀!我看你不在房里,就出来找找。你刚才——去哪里啦?”

  乐乐随便向外面一扬手:“哦!那边,我去那边——拍拍夜景。”

  秋萍收回疑惑的眼神:“哦——”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