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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章

  十四年前。耆宿宫。

  那天看起来和平常她所度过的日子并没有大的分别。

  那是盛夏时分,耆宿宫笼罩在一片葱葱郁郁里,内宫是盛装的红色,而花园里是一派苍翠健康的绿,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用过晚膳,她没有带侍女,独自在花园里走了走,然后就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喜欢靠在窗边向外看去,透过窗前那几株树的枝丫,看看被树枝分得四分五裂的天空。那每一刻都不同的天空,她永远也看不够。

  此刻,太阳已经打西边落下去了,落日映得西方天空一片通红的绯色,周边的云从绛红色依次渐渐变成紫红的、紫的、紫蓝色,最后又变成蓝色的,直到最后淡的成了白色,成了透明的;那些云一块一块,每一块都是特殊的形状、特殊的渐变色,它们自由地漂浮在天空,偶尔因风的吹动细微的变幻着,每一朵都那么美。

  她看着窗棂旁边投下来的、自己的影子,垂下的眼眸能够隐隐感觉到长长的睫毛投下的美丽柔软的阴影,心里希望那些因为姐姐结婚而留下的忧郁已经浅淡了些。

  晚风吹来,她双手交叉在自己的胳膊上,揉了揉肩膀以下的部分,觉得是时候该关上窗了。

  正在这时候,一个小宫女忽然慌慌张张地闯进来,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她正要生气,却听那宫女跪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公……公主,不好了,娘娘那里出事了……现在,现在陛下叫传您过去呢。”

  “母妃?”她皱着眉,“怎么了,母妃病了吗?”

  “不不,”那个女孩拼命的摆手,“是比那还要严重的事情,您还是快去看看吧。”

  “好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她挥了挥手,心里着实想不出来母妃能出什么严重的大事。

  今天父皇的确是驾临耆宿宫了,可母亲是笑着迎接的,而且她也见过父皇,那时并没见他有什么异于往日的地方。应该只是姐姐出嫁了,怕母亲孤单,所以特地来看看的吧,她见了礼,就会自己房里去了,一切都很正常,真不知道现在这时候能有什么大事,还让这样一个冒冒失失的小宫女来向她禀告。

  她匆匆走向耆宿宫正殿,路上才发现气氛的确不对,平日宫人众多的地方竟然一个人都见不到,心里已经开始产生了忐忑不安的感觉。

  经过宫门口,竟然发现平日敞开的门紧紧闭着,耆宿宫被封闭了!

  她的脚步已经没有了踏在地上的触感,只是飘着、恍惚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母亲寝殿的。

  殿门紧闭着,她伸手一推门,门吱呀一声推开,却被眼前黑压压一片跪着的人吓着了,脚下一趔趄,差点绊倒在一个宫女的身上。

  她镇定了一下心绪,苦于连跪着的地方都找不到,也不好缩在人后面,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跪在神情看不清楚的母亲身旁,嗫嚅道:“雨楚参见父皇,不知父皇召见,有何……”

  话还没说完,只见母亲软榻上的靠枕向她飞来,她一侧身,吓了一跳,没敢再说下去,心里打起了鼓。

  “留下她们两个,剩下的人,都给朕滚!快滚!”一声吼叫从她的头顶传来,吓得她打了个哆嗦。

  其他的人一个个鸦雀无声、面如土色地退去了,她感到身后的空间腾出了一大片,顿时失去了屏障,只好继续低头跪着,我能感觉到,身旁的母妃在微微的颤抖。

  殿门呜咽一声掩上了,凝滞的空气被一声脆响打破,她在惊吓之中回头,发现那是一记耳光,被打中的人是母妃。

  “说!为什么要欺骗于朕?”

  母妃倒在一旁,一束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了脸颊的一半,有一些因为嘴角出血而黏在脸上。她没有说话,只是剧烈的喘息着。

  雨楚吓得用双手捂住了嘴,惊叫了一声,急忙扑过去抱住了母亲,哭喊道:“父皇!这是怎么了?您为什么要打母妃?”

  她没有得到来自任何一方的回应。

  “说!这孩子是谁?是哪儿来的?”

  质问并没有结束,雨楚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些什么,但在某一方面,她开始有了非常不好的关于自己的预感。

  “臣妾……当初只是想……救救自己的弟弟,原本也并不想欺骗于您……只是……命运作弄……那孩子福薄命浅,才出生几天,就不在了……臣妾也没有办法,只好……又找了个孩子来。”芩娘娘终于哭了出来,一边抽泣,一边说着一些雨楚从来没有听过的事情。

  仅凭母亲这断断续续的一段话,她心里已经充分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虽然没有全然明白这件事情的各种细节,或是搞清楚这件事与她有多大的关系,但她知道,这次的事,已经成了株连九族的欺君大罪。

  想到此,她自己膝盖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她是谁?”手指指向了她,分分明明的指向着她,这里没有其他人了、她多希望那里站着的是其他人,不是她自己。

  “正如您知道,她不是……不是我们……死去的那个孩子。”这句话好像是一个尖利的锥子,刺进了雨楚的耳膜,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然而它确确实实是从自己抱着的母亲口中,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的。

  轰的一声,她眼前的世界崩塌了,弥漫而起的大团灰土挡住了视线。她忘了那时候是该哭还是该笑。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