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在倾盆大雨中，耆宿宫的样子看起来很狼狈。房檐上不间断的滴着水，门楣上挂着的大红绸花像是融化了一样，门上贴着的喜字墨迹也因泡水而脱落了，成了难看的、丑陋的灰色。
门口的守卫撤走了，一扇门敞开着一条缝，雨萋和连逸凌二人来到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借着门上高高悬挂的红灯笼的光，雨萋发现地上有什么在闪闪发亮，近前一看，原来是几颗散落的珍珠——那么大的颗粒，又那么圆润应该是上等的珍珠。
她捡起来，很快想到属于雨楚的那串珍珠项链，那是楚儿十六岁生日的时候，父皇赏赐的，她非常珍爱，一直都戴在长长的脖颈上，时不时还拿出来赏玩。
那个送水的人并不大清楚详情，所以并没提到雨楚的事情，现在看来，雨楚也出事了……她捏着珍珠站起来，泪已经串成长串流了下来。
珍珠只有少数的几颗，后来想想，应该是被某些眼明手快，手脚又不干净的宫人拾取、偷偷据为己有了。
连逸凌扶了一把快要跌倒的雨萋，两个人朝着宫内走去。
正殿大门随便的敞着，露出里面的一片狼藉：一直铺到贵妃榻上的红毯，被某种东西强力拖拉的痕迹仍然清晰遗留在上面，一路走去，殿里面散落着瓷器的碎片，还有茶杯倾覆的痕迹，一些尚未干涸的残茶泼在那里，茶叶片已经开始蜷曲了。
一些新鲜的血迹从红毯边缘渗漏出来，很多红色的迹子和拉长的血痕出现在周围的青石板地上，血腥的气息还隐隐能够传到鼻孔里来。
雨萋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景象，倒抽了一口气以后紧紧捂住了嘴巴，脚下趔趄着倒靠在身后连逸凌的身上，惊叫了一声以后连身体都支撑不住，只管瘫坐下来。
“雨萋，”这一次连逸凌没有用公主的尊称，而是直接抚着她的肩头，唤了她的名字，“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还得四处找找，现在……”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尸体应该还没有运走。”
“哇……”雨萋再也忍不了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想，一定是母妃和雨楚都……都不在人世了，否则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雨萋，”连逸凌拍拍她的后背，试图安慰她，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你得快点才行，我们就快没时间了。”
“哎呀，雨萋公主？这大晚上的，您怎么进宫来了？”空荡荡的宫殿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雨萋和连逸凌同时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是皇上身边的掌事公公叶何，他身后跟着四个太监，一边惊讶的看着雨萋。
“叶公公？”雨萋止住了大声哭泣，也不顾眼泪还挂在脸上，带着哭腔问道：“母妃呢？雨楚呢？她们都去哪里了？”
“公主，请恕奴才不能说。”叶何为难的低下头去。
“这里究竟出什么事了？啊？”雨萋哭喊着问道，“耆宿宫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她挣开连逸凌的手，三两步踉跄着奔向叶何，指着他质问道：“是谁让你到这儿来的？是父皇对不对？他叫你来干什么？你们……”她开始颤抖着哭泣，“把母妃和雨楚藏到哪里去了？啊？快说！”
叶何跪下来，低着头道：“奴才是奉旨前来清点耆宿宫的东西，准备……准备入库……其他的奴才不知道，只知道芩娘娘没了……而楚公主……给带到宗人府审问去了。”接着，他向雨萋磕了个头，“公主，求您不要说出去这话是奴才说的，否则奴才这脑袋也就没了。”
雨萋倒退了几步，跌坐在贵妃榻底下的台阶上，“你说，母妃在哪儿？嗯？雨楚在哪儿？”
这时候，连逸凌从台阶上走下来，拉住叶何的衣袖道：“芩娘娘的尸首呢？可运出宫去了？”
“还……还没有。”叶何结结巴巴的答道。
“雨萋，”连逸凌又拉了她一把：“先走吧，否则你会后悔的，后悔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雨萋还在哭，直到连逸凌走过去轻轻摇晃了几下她的肩膀，大声喊道：“雨萋，清醒一点。快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雨萋方才如梦初醒，站起来跟着他走。
宫中不入皇陵的尸体，一般都是由一辆窄轮的两轮木板车拉去乱葬岗埋的，出了南宫门再往前走上几里路，有一个废弃的木料场，因为剩下来的木料腐烂生虫，再加上一些丢弃的垃圾，气味不好，一直没有人肯来靠近。久而久之，那里成了专门埋葬皇宫里犯了错，或是没有功劳，不曾得到主子赏棺材厚葬的死人的地方。
芩娘娘本是皇妃，但因为犯了错，又连带查出亲族同谋反案有涉，所以不能入皇陵，但皇上叫葬她的人无论如何都给她留下一处坟茔，毕竟还有雨萋这个他曾经极为宠爱的女儿在，他不想做得太绝情。
因此那些运送尸体的人带着装有她尸首的一幅薄木板钉成的棺材，打算把她葬到那木料场的附近，所以也拉着车从南宫门出去了。
由于天上下着大雨，道路泥泞，车轱辘又打滑，车子陷在泥沟里出不来，很费了一番功夫，故而雨萋和连逸凌虽然跑的实在不算快，却还是及时地赶上了那辆车子。
两个拉着车的人早就不耐烦了，看见路上摔了一跤，浑身脏污的雨萋，和身上溅满泥渍，连雨伞也没拿的连逸凌，难免心下鄙夷，就没把他们两个放在眼里，见他们追着那车，更是生气：“别追了！要是着急，倒不如过来帮我们哥儿俩拉车。”
“放肆！你们知道现在是在跟谁说话吗？”连逸凌喝道。
“咱们可不管是谁，只管办完了差事回去交差，就是皇上来了，也不能拦着。”一个前面拉车的胖子拍着肚子说道。
另一个瘦子却拉了他一把，冲他摇了摇头，又冲着雨萋他们一点头道：“您二位别跟他计较，二位要是想见见这棺材里的人，就请便吧，只是现在这天，雨又大，我们哥俩就暂不在此奉陪了，先去那边屋檐底下躲躲雨，一会儿再过来。”
一边说，一边却在心里盘算着：这下可以了了这件烦人的差事了，依着这样追过来的情分，这俩人总不会搁着死人不管，交给他们，也就不必担心明天上头问起来这里会没有坟了，何况依照他的经验，通常葬在这里的人，上头将来都不会问起。
这样打定了主意，捅了捅一旁的胖子，向他使了个眼色，胖子明白过来，心领神会，也就点点头，“你们要看，就看个够吧。”
于是两个拉车的人撂下车头走掉了，留下雨萋和连逸凌。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门口的守卫撤走了，一扇门敞开着一条缝，雨萋和连逸凌二人来到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借着门上高高悬挂的红灯笼的光，雨萋发现地上有什么在闪闪发亮，近前一看，原来是几颗散落的珍珠——那么大的颗粒，又那么圆润应该是上等的珍珠。
她捡起来，很快想到属于雨楚的那串珍珠项链，那是楚儿十六岁生日的时候，父皇赏赐的，她非常珍爱，一直都戴在长长的脖颈上，时不时还拿出来赏玩。
那个送水的人并不大清楚详情，所以并没提到雨楚的事情，现在看来，雨楚也出事了……她捏着珍珠站起来，泪已经串成长串流了下来。
珍珠只有少数的几颗，后来想想，应该是被某些眼明手快，手脚又不干净的宫人拾取、偷偷据为己有了。
连逸凌扶了一把快要跌倒的雨萋，两个人朝着宫内走去。
正殿大门随便的敞着，露出里面的一片狼藉：一直铺到贵妃榻上的红毯，被某种东西强力拖拉的痕迹仍然清晰遗留在上面，一路走去，殿里面散落着瓷器的碎片，还有茶杯倾覆的痕迹，一些尚未干涸的残茶泼在那里，茶叶片已经开始蜷曲了。
一些新鲜的血迹从红毯边缘渗漏出来，很多红色的迹子和拉长的血痕出现在周围的青石板地上，血腥的气息还隐隐能够传到鼻孔里来。
雨萋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景象，倒抽了一口气以后紧紧捂住了嘴巴，脚下趔趄着倒靠在身后连逸凌的身上，惊叫了一声以后连身体都支撑不住，只管瘫坐下来。
“雨萋，”这一次连逸凌没有用公主的尊称，而是直接抚着她的肩头，唤了她的名字，“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还得四处找找，现在……”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尸体应该还没有运走。”
“哇……”雨萋再也忍不了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她想，一定是母妃和雨楚都……都不在人世了，否则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血。
“雨萋，”连逸凌拍拍她的后背，试图安慰她，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你得快点才行，我们就快没时间了。”
“哎呀，雨萋公主？这大晚上的，您怎么进宫来了？”空荡荡的宫殿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雨萋和连逸凌同时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是皇上身边的掌事公公叶何，他身后跟着四个太监，一边惊讶的看着雨萋。
“叶公公？”雨萋止住了大声哭泣，也不顾眼泪还挂在脸上，带着哭腔问道：“母妃呢？雨楚呢？她们都去哪里了？”
“公主，请恕奴才不能说。”叶何为难的低下头去。
“这里究竟出什么事了？啊？”雨萋哭喊着问道，“耆宿宫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她挣开连逸凌的手，三两步踉跄着奔向叶何，指着他质问道：“是谁让你到这儿来的？是父皇对不对？他叫你来干什么？你们……”她开始颤抖着哭泣，“把母妃和雨楚藏到哪里去了？啊？快说！”
叶何跪下来，低着头道：“奴才是奉旨前来清点耆宿宫的东西，准备……准备入库……其他的奴才不知道，只知道芩娘娘没了……而楚公主……给带到宗人府审问去了。”接着，他向雨萋磕了个头，“公主，求您不要说出去这话是奴才说的，否则奴才这脑袋也就没了。”
雨萋倒退了几步，跌坐在贵妃榻底下的台阶上，“你说，母妃在哪儿？嗯？雨楚在哪儿？”
这时候，连逸凌从台阶上走下来，拉住叶何的衣袖道：“芩娘娘的尸首呢？可运出宫去了？”
“还……还没有。”叶何结结巴巴的答道。
“雨萋，”连逸凌又拉了她一把：“先走吧，否则你会后悔的，后悔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雨萋还在哭，直到连逸凌走过去轻轻摇晃了几下她的肩膀，大声喊道：“雨萋，清醒一点。快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雨萋方才如梦初醒，站起来跟着他走。
宫中不入皇陵的尸体，一般都是由一辆窄轮的两轮木板车拉去乱葬岗埋的，出了南宫门再往前走上几里路，有一个废弃的木料场，因为剩下来的木料腐烂生虫，再加上一些丢弃的垃圾，气味不好，一直没有人肯来靠近。久而久之，那里成了专门埋葬皇宫里犯了错，或是没有功劳，不曾得到主子赏棺材厚葬的死人的地方。
芩娘娘本是皇妃，但因为犯了错，又连带查出亲族同谋反案有涉，所以不能入皇陵，但皇上叫葬她的人无论如何都给她留下一处坟茔，毕竟还有雨萋这个他曾经极为宠爱的女儿在，他不想做得太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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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说，一边却在心里盘算着：这下可以了了这件烦人的差事了，依着这样追过来的情分，这俩人总不会搁着死人不管，交给他们，也就不必担心明天上头问起来这里会没有坟了，何况依照他的经验，通常葬在这里的人，上头将来都不会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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