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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闲人唯见君》正文 62.珠碎眼前珍,花凋世外春

  他猛地坐起, 强行睁开眼睛,酸涩的泪水随之溢出。

  “皇上,可要传太医”吴书来在旁侧候着, 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帝摆摆手, 接过他递来的绢帕,沾了沾眼角的泪花,自言自语“她果然来了。”

  吴书来不敢随意接话, 恭敬地奉茶, 低声询问“皇上可要沐浴”

  皇帝摇摇头,一口气喝完杯中清茶, 才开口问道“朕在此昏睡了多久”

  他看到床前座钟正摆至亥时,却不知是否已经在梦中度过一日。

  “回禀皇上,自皇上头风症起,足足经过了半日, 途中不曾醒来。”吴书来一板一眼地答道。

  皇帝微微颔首, 沉吟片刻, 继续问道“皇后呢有传太医么”

  他一直以来都有让暗卫守卫长春宫的习惯, 大小消息都不曾遗漏。刚到这个世界时, 他得知了这个世界的自己有此举动, 便想撤下。后来皇后自请禁足时,他又忍不住让暗卫继续先前的探视。

  一想到原来世界的皇后消失前的那番话, 他突然有了与这个世界原来的他心意相通之感。他想尽快分享给这个世界的皇后, 让她能少对自身苛责。

  思及此, 他不等吴书来的回答, 对其吩咐道“起驾长春宫。”

  吴书来连忙应下,唤来宫女伺候他洗漱一番,而后神清气爽地出发。

  皇后仍在沉睡,她在一片苍茫之中,怎么走都看不到尽头。

  “有人吗”她再一次竭力喊道。

  回应她的只有被吸入虚空中的静谧。

  这个梦过于怪异,可她不管怎么努力都醒不过来。

  她的气力充沛,身子轻盈,连让自己发疼都做不到,只能颓然跪坐于其中。

  忽听一个声音响起,她登时起身,四下寻觅,却不见其踪迹。

  “朕在此处,就在你的身边。”她听完不由得伸手去抓。

  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握住。

  她惊得往后缩去,手背撞到了一块硬物,吃疼地醒来。

  没等她坐起,旁边的人就俯身下来,将她扑了个满怀。

  “皇上。”她微笑着接住他,粉腮在他颈弯蹭着,心满意足地感受久违的充实。

  皇帝怕压着她的腰腹,自觉起来,摸了摸她已经散乱的鬓发,替她揉了揉撞红的手背,敦促道“汗涔涔的,快去沐浴,莫要着凉了。”

  皇后面上一热,抬手理了理长发,复又侧卧回去,笑而不动。

  奇怪的是,她没有了前二次头风症时的心情变换,对着眼前人的爱意只增不减。

  皇帝失笑,倾身过去。

  皇后看着眼前人越来越近的脸庞,只觉息止,徒留耳边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便默默合上双眸。

  结果对方仅仅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向浴房而去。

  她微微挣了挣,虽说如今她的肚皮未隆起,但胸口涨得厉害,肚兜尚未来得及做新的,实在不想被对方看到。

  皇帝不解,柔声问道“怎么了需要传太医么”

  他在出发离宫前,命人特制的大浴桶终于派上用场了。

  皇后站在浴桶前有些发懵,看着一室的亮堂,犹豫不前。

  清砚适时上前伺候,皇帝没忘记皇后在梦中对她的依恋,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清砚可有心悦之人”

  这下连清砚都顿住了,良久才故作镇定地答道“奴婢自知庸才,从未敢对皇后娘娘有异心,愿一生侍奉于皇后娘娘身侧。”

  皇帝一时无语,只好就此作罢,转头见皇后投在屏风上的动作越发缓慢,映出玲珑有致的身材。

  他呆望了一阵,无名邪火起,轻咳一声,独自到别的空室沐浴。

  庭前那些移去桂花树的空缺已被填补了新的树苗,庭前庭外皆不见梦中的秋海棠,他有些恍惚,暗自定下了一些计划。

  待他沐浴过后,皇后已侧卧于床榻内侧,微微出神。

  “在想什么”皇帝躺下来,与之对面而眠,低声问道。

  皇后的长睫动了动,在她脸上投下了朦胧的扇影。她向前靠了靠,额头贴在他肩上,闷声答道“臣妾在想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先前头风症过后是无梦的,今夜臣妾做了一个非常怪异的梦。”

  她说完抬头与之对视,继续说道“天地合一,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是被困于茧中。臣妾奔走、呼喊了许久皆不得法,在绝望之际,皇上来了,像这样,牵着臣妾,将臣妾从中拉了出来。”

  她边说边将手扣入他的手中,二人掌心相触,暖意相融。

  皇帝挪了挪身子,轻轻裹着她,手下不停,替她揉捏着手背伤处“朕也做了一场梦,但这场梦与你先前的梦魇一般,是确切存在的事件。”

  他拨了拨对方带着些许湿意的发丝,替她捋开。

  皇后闻言,松开他的手,抬手抱住他,安抚道“都是梦,不会发生的,臣妾与孩儿依然陪着皇上。”

  皇帝收紧了臂膀,继续说道“朕知道。朕继续说那场梦罢,朕见到你梦魇中的皇后了,她告诉朕,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朕差点就永远留在她织造的梦境之中,再也见不到你了。”

  皇后略略一怔,半晌白道“左右那位皇后才是皇上深爱的人物,皇上肯定不是开始就拒绝的。皇上那么爱她,怎么可能拒绝她长相厮守的请求。”

  她的语气无异,堵着一口气不让酸意四起。

  皇帝知道她的想法,忙解释道“舒舒可错怪朕了,况且,从来只有一位皇后,你们是同一个人,只是在不同的世界。朕也一样,你我注定会相爱的。”

  皇后沉默,须臾才难以置信地问道“所以,臣妾原本所嫁的皇上也会在某个世界与梦魇中的我相爱么”

  “那位存在梦魇中的皇后已经不复存在了,毕竟在朕来时,她已经逝去四十余年了。她是在最后给朕留下这个讯息的,她想让你也能解开芥蒂。”皇帝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皇后困难地消化着翻涌的情绪,声音微哽“所以,我是她,她亦是我她将所有未完成的期盼都转移给我了”

  那场挥之不去的梦魇会变成她的回忆,让她带着二世的记忆与眼前人从此完成誓言。

  皇帝看不到她的表情,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也许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件,如同李荣保与哲妃的结局,都会如期而至。但朕答应过你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定会不遗余力,护你与孩儿周全。”

  那些过去未为她做到的,他都记在心中。

  梦魇中惨剧仍历历在目,皇后拥紧他,热切答道“皇上说过那些能避免发生的,臣妾相信您。怎么办,臣妾一想到万一只剩下不足十年,就舍不得睡下了。”

  皇帝微微一笑,知她已经释怀,倾身与她唇舌交缠。

  皇后下意识地伸手护在腹前,随之翻身,不觉将人压在身下。

  皇帝趁她不注意,拿开她护在身前的手,再次翻身,欺身上去。

  不等皇后提醒,他便反应过来,泄气地躺回原处,温声道“睡罢,明日发丧仪程繁复。”

  皇后粲然一笑,凑过去,在他脸颊落下一吻“好。”

  皇帝无奈地摇摇头,复又抱住她,相对而眠。

  却是无法入睡。

  皇后怀有身孕,容易倦乏。有了他的陪伴,她很快便睡着了,呼吸清浅均匀,透着白日不显的小女儿情态。

  皇帝在昏黄的烛光中仔细端详着她,时不时伸手去描摹她的轮廓,弄得她在睡梦中都躲闪着,情不自禁地抬手去蹭。

  他这回抓住了对方的手,看她痒得眉头轻皱,一脸委屈。

  他心头一软,放开她的手,再次伸手去抚她的眉间。

  就见她半睁着眼,一双剪水瞳满是雾气,凝视着他。

  他有些心虚,讪讪放下手,微笑道“朕看你睡着都在蹙眉,想替你抚平。”

  皇后闻言,乖顺地阖目,靠着他睡下。

  皇帝只得平复心绪,放松下来,渐渐沉沉睡去。

  哲妃的丧事过后,便是重阳。二者相隔时日太近,重阳节庆不好大肆操丨办,故所有仪程皆设于御花园中。

  贵妃协理后宫事务后,日渐熟悉各项仪程,加上近日有了永璜陪伴,面上总算有了久违的喜色。

  皇后坐在亭中,看着她忙里忙外、乐此不疲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来。

  正帮忙指点菊花布放的娴妃回头对上她的笑容,向她嫣然一笑。

  “主子,此处阴寒,不如先回宫中罢。”清砚怜惜地替她又换上了一碗热汤。

  自上次桂花蜜茶事件后,清砚做事更加兢兢业业,细心地照顾着自家主子。可怜向来喜清淡的皇后,从此除了热水就是热汤,孕期再也无法喝清茶了。

  皇后捧着汤碗,一阵腥膻钻入鼻中,登时放下,连连干呕。

  她这次妊娠反应比先前怀孕时强烈许多,这几日连梅干都压不住,每日吃得太少,总是神色恹恹。幸而她坚持日间散步,夜间才不至于无眠,倒维持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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