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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闲人唯见君》正文 63.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皇帝一来便看到这般景象, 几步向前扶起皇后,一下一下给她抚顺脊背。

  几息过后,皇后觉得稍安, 接过他递来的热水, 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无力地倚在他的怀中。

  她沉默地看着园中正不停栽种树苗的宫侍们,轻声向他说明“那些都是海棠树苗。”

  她后来听他说过那位在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曾对他诉说的心愿, 二人打算替她好好完成。

  “待到明年春时, 也许会有你想到的景色。”皇帝见她坐直了身子,会意地挪开了一些距离。

  “可是皇上明明喜欢的是杏花, 钟粹宫的杏花一绝,不是这些不成气候的小树苗可比的。”

  皇后微微一笑,揶揄道。

  皇帝轻轻摇摇头,笑着解释“朕一直未同你说过, 朕其实最喜欢的不是杏花。在原来那里, 朕喜欢杏花是因为你的那幅字。”

  他忍不住伸手与之交握, 定睛看着对方。

  皇后不解, 回望着他, 脉脉说道“皇上未见过这里的自己, 又如何能确定自己不喜欢杏花呢。依臣妾看,皇上明明喜欢得紧, 刚到这里时, 时不时传杏花酥。”

  皇帝环顾了一圈, 没有太大动作, 只是轻轻捏了下她的手背,故作恼怒地说道“那是因为朕知道杏花酥出自你的巧思,叫着方便罢了。”

  皇后没想到他会有这种举动,眼睛微微睁大,片刻才答道“是是是,皇上说的都是对的。那皇上说的字莫非是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那首词”

  她确实写过那首词,是当年贵女们相聚时闹着写下的,来自别的世界的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皇帝同样很惊讶,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他当年看过这幅字后,每每见到杏花,都忍不住想到她。

  皇后浅笑道“臣妾就写过一幅关于杏花的字,只是流传于贵女圈内,皇上理应不知。”

  她说完又在心中将事件默默理了一遍,不觉会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可以穿越时空出现在他面前。

  皇帝复又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朕也是使了手段才拿到那幅字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只是个多看了杏花几眼。这下你该相信了罢,朕与你注定是相爱的,不管在哪个世界。而且,哪个世界都是你啊。”

  他在心中暗自决定,今年春时还得一同在杏花底下,等候花落。

  皇后近期总是听到他这番话,早已烂熟于心,失笑道“为什么最后都是以这句话结尾呢”

  她慢慢也接受了这个奇特的理论,偶尔会为一些她未亲身经历的回忆而惆怅。

  皇帝终是忍不住,伸手揽过她,扶她起身“这里久坐于身子无益,朕送你回宫罢。”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他的搀扶姿势快要比清砚标准了。

  皇后借着他的力量,稳步前行,只觉这般平静的日子太容易让人沉溺。

  她蓦地想起原来的皇上来,也不知道他变成老身是否会习惯,那时是谁执手于侧呢

  思及此,她忍不住问旁人“皇上,你来这里之前,身子康健否”

  皇帝面无异色,自然答道“朕那时每日都在祈祷能早日与你相见。”

  事实上,他有很长时间都活在懊悔之中。

  皇后感觉到他有一瞬间是僵硬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都过去了,你看,臣妾就在此。”

  她不敢想象若换作自身,有没有如此决绝的心情。

  皇帝稍稍收紧了臂弯,二人近在咫尺。

  他扶着对方走了一段路,忽而想起她先前所说的,便开口询问“朕今日才知道原来舒舒如此关心朕,说罢,是哪位在你禁足期间还替你传消息”

  皇后眨了眨眼,一双剪水瞳盈盈动人,打趣道“皇上神通广大,定能查到的,臣妾只希望屋外的暗卫能少几位就谢天谢地了。”

  她与眼前人没了之前猜忌时的顾虑,越发性情外露。

  皇帝回之一笑。

  他到了内间第一件事就是屏退左右,对某位越发闹腾的人儿施行长吻不准换气的“酷刑”了。毕竟在他多种政策齐下的治理下,朝堂趋于稳定,政务多是日常汇报,甚至可以由军机处完成,因而他有了许多闲暇时光研究属于二人的乐趣。

  唯有常以年长矜持端庄的皇后叫苦不迭了,生怕在与其他嫔妃说话间流露出异样情态。

  玩闹过后,皇帝照常回养心殿处理政事,他出门就看到清砚手中那只色彩斑斓的大纸鸢,不禁问道“这是皇后亲手制作的”

  宫中的重阳节庆有放风筝的活动,但此处不比承德离宫那般开阔,参与的人不多。

  清砚恭敬行礼称是,直说这是皇后的巧思,想让永璜一同赏玩。

  如今永璜正蹒跚学步,能放纸鸢之处也能让他活动,确实很适合。

  皇帝沉吟片刻,让吴书来造办处准备“福寿双全”、“龙凤呈祥”、“百蝶闹春”、“鲤鱼跳龙门”、“麻姑献寿”、“百鸟朝凤”、“四季平安”等纸鸢应节。

  不日就到了重九当日,与端午节庆相仿,时宫人们鬓发间插丨带茱萸,腰间佩戴菊花纹样的荷包。

  这次皇后身怀六甲,仍未忘记给皇帝准备应节的荷包,可对方坚持不在里头添香料,只塞了少量茱萸。

  他总是对她体贴入微,在她注意到或没注意到的地方。

  御花园中设有供皇帝重阳登高的假山,后妃一众可以陪同在侧。假山前几日经贵妃的布置,能同时站立观景的石阶被扩大不少,也更牢固,皇后同样能参与其中。

  然而太后一直未忘自己印象中皇后的体弱,适时出言阻止,皇后只得在假山脚下赏菊了。

  园中的菊花多数是京城内的名品,不乏来自各地的贡品,清淡鲜艳交错摆放,花团锦簇。诸如绿水秋波、紫龙卧雪、古龙须层叠展现,美不胜收。

  “皇后”她听见皇上在远处唤着,回头看了一眼。

  那人逆光而立,面上是那副熟悉的笑颜。

  她报之嫣然一笑,笑着轻声答道“臣妾在。”

  她知道对方一定会听见,并将看到的感知到的都毫无保留地告诉她。在她踏入婚姻即将十年之前,她终于在其中获得了寻常美满的爱情。

  皇帝与其感受别无二致,他顺利在重活一世后,得到了遍寻不获的简单快乐。

  在登高过后,早膳传来,皆是应节的吃食。今日民间同庆,因而皇帝宣布休沐,此时才一同用早膳。

  吃食的清单是皇后定下的,除了必备的重阳糕、菊花酒外,她还加了许多菊花制作的吃食。

  她给皇帝舀了一碗菊花鸡汤“这是用黄莲羹花瓣熬成的,花瓣已经撕碎了,香甜滑嫩,皇上可以尝尝。”

  皇帝喝了一口,微微颔首,笑着示意她介绍其中一道雪白无花的丸子羹。

  皇后笑着继续说道“这里面用的是白莲羹的花瓣,与银丝豆腐色泽相似,丸子用的是鲈鱼。”

  清秋鲜鲈肥美,银丝豆腐是皇帝所喜之物,他喜欢这种爽滑的口感,称赞连连。除此之外,他还尝了炸菊花、菊花奶茶。接下来的半个月,他想自己会忍不住点上几次菊花菜肴。

  “快看,在放纸鸢了。”他们身后有人低呼。

  皇帝放下碗筷,扶着皇后站在开阔之处,看着蓝天上点缀着的各式各异的纸鸢,相视一笑。

  “朕见过你做的那只,确实很精致,朕想自己留着,因而多做了一些给永璜补偿。”他抱着对方,嗅着她发顶的茱萸香气。

  皇后拿他没办法,摇了摇头,笑着由他去了。

  光阴似箭,不觉又过了数月。皇后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四肢与腰背却依然纤细,从背后看,根本看不出她前面怀着孩儿。

  皇帝压抑了数月,始终坚持留宿于长春宫,经太后屡劝不改。

  太后不忘给皇后灌输观念,然而皇后已经不是原来的性情,没有如常应下,对此若无其事。

  一日问安过后,娴妃留在长春宫闲聊。此时已近元月,但仍处严寒当中,贵妃闭守钟粹宫,消息全靠印信传递。

  “这过得都比得上宫外的母族亲属了,就比他们传信更快更多罢了。”娴妃与二人熟悉了不少。

  “说起这个,倒提醒了本宫需要通知贵妃安排各宫嫔妃与亲属在元月时相见了。”皇后提笔在信笺上添了几行。

  娴妃闻言微微垂眸,喝了一大口茶。

  皇后猜到她的心思,让清砚取来一个小锦盒,递给她“这些是皇上赏赐的,可以在会亲时带着。”

  娴妃打开锦盒,里头是来自各地的贡品,摇摇头,再次合上“臣妾不能收。宫中恭俭,贸然现此不妥。”

  皇后没有勉强劝说,低头喝了口蜂蜜羊奶。

  她想起去年今日,长春宫相伴的那些人事更替,忽觉唏嘘。

  娴妃到底是少年人,很快不见赧色,好奇地问道“臣妾这些日子在皇后娘娘身边,看着腹中龙儿长大,总觉得该是双生子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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