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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8.师太,是孤儿

  “你父母是谁?”

  “我家住山下。”

  “山下什么地方?”

  两个小人儿,一前一后,顺着林间开辟出的杂草丛生的路一步步艰难行走。

  范安问了话没得到回答,又看不到杨悔之的表情。脚下牵牵绊绊,长草枯黄,却越发坚韧。时近深秋,草木枯疏,密密麻麻遮天蔽日的树冠终于在遮挡了半年的阳光之后失去力气,零星黄叶挂在树梢,挡不住深秋阳光射进丛林。光影打在身上,两个小小的影子斜斜的,起初分得开,越往上却越靠近,最后索性头部连在一起,倒好似古书上说的怪物,一颗脑袋俩身子。

  范安看的骇人,忙退后两步,影子分开,这才缓口气。继续问:“你家住山下什么地方?你是哪个郡的?父母做什么的?家里可有兄弟姊妹?”

  杨悔之脚步一顿。

  “我家在在”支吾半天没说出。

  范安稀奇道:“你不会是孤儿没有父母吧?”

  “你才没人要!”杨悔之锐声反驳,小脸儿涨得通红。

  “哈,孤儿也没什么不好说——洛西三郡就很多孤儿啊。连年打仗,难免嘛。”

  杨悔之如同被踩到痛脚的野猫:“我有家!有爹!有娘!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大家子亲戚!”

  “切。那你说,你家住在哪里?可是我洛西三郡的郡民?你爹爹干嘛的?”

  她被问住。支吾半晌,一梗脖子:“我被师父抱上山时年纪小,记不住住在哪儿。但总归不远!我爹务农的,家里好几倾农田。小时候哥哥抱我去田埂玩儿,田里有花翅膀蝴蝶,还有会跳会飞的蝗虫,哥哥捉住了栓住翅膀给我玩儿”

  她描绘的有声有色,范安不疑有他信以为真,不免羡慕:“真的啊?花蝴蝶漂亮吗?”

  “可漂亮了,又大又漂亮,比山上的白蛾子可美多了!”山上不出蝴蝶,尽是些白翅膀的蛾子,一扑翅膀扇出香粉味道,杨悔之和范安都过敏,喷嚏打个不停,因此两人虽‘共患难’没几日,却已经生出革命感情。

  他遥想杨悔之描述中的乡间风景,不免艳羡:“真好。等我们下了山,我邀请你去我家做客,你也邀请我!”

  杨悔之摇头:“才不要。我家小,你家大。”

  “我让祖父赐你良田百亩,你家就大了。”凡是能用银子和田地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整个洛西三郡都是范家所有,一百亩田,算得了什么?

  “万一我家不是洛西人呢?”

  他大手一挥:“迁过来!”

  “万一不是北奇人呢?”

  范安停下。怔怔的:“你是敌国奸细?”

  “我不是奸细!”

  “凡是敌国的,都是奸细!”

  “我又没站在洛西地盘上!”这人怎么是非不分呢。

  “轩辕山属于洛西!”

  “切——”她嘲讽:“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哄?轩辕山既不属于北奇也不属于西仙南越任何一国。再说,连你家的洛西都属于北奇国呢!”

  范安出奇愤怒,他正好跟在杨悔之后面,悔之嘲讽他头也不回,半垂头自顾自走路。范安伸手只一推,杨悔之啊啊两声叫,倒在被露水打湿的枯黄茅草上,一根枯草不识趣,非要凑在杨悔之嘴边,她怒火无处发泄,狠狠的咬下:

  “呜哇!”

  痛叫!枯草太狡猾,居然从嘴里滑开,两齿合并,咬住舌头,痛的她眼泪狂飞。

  范安原本只想教训教训她,没料到比自己还高了一头的杨悔之居然是个纸糊的灯笼,一戳就到,本就惊慌。再听她痛呼,忙靠近蹲下关切:“撞坏了么?我不是故意推倒你,谁叫你哎呀,你干嘛!”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杨悔之深谙圣人教诲,一把扯住范安,两个一并倒在地上。范安痛叫一声,终于理解了杨悔之的痛苦。

  这该死的枯草,又硬又滑又凉

  她大乐,哈哈大笑。范安瞪着她,小尼姑的光头上长出了一茬青晕。他以前从来没见过脑袋上没有戒疤的尼姑。偶尔母亲带他去寺里上香,师太们穿着僧衣挂着念珠,檀香味道浓的呛人。慈眉善目夸奖他少生不凡相,将来必大有所为。奉承话都是他听习惯的,娘亲牵着他的手,只淡淡而笑,说:“只盼菩萨保佑,他一生平安顺遂。”

  他回到家里学给祖父听,祖父哈哈大笑,抱着他用胡渣扎他的脸。祖父虽然老了,但胡渣却很硬,就如同他的眼神一般,又硬又利又尖锐,每次对手下将领发脾气,没有人敢直视他。祖父对母亲的话不以为然,他总说:“身为我范家子孙,富贵不必说。要平安顺遂?岂不浪费了我孙儿的一身王气!”

  母亲有时看着他发愁,悄悄和父亲说话。说安哥儿别的都好,只一双眼睛太像国公爷,恐非安于安逸之命。

  父亲不以为然。说范家子孙,戎马生涯,何来安逸之说?

  母亲生了气,背过身不理父亲,父亲又软语温声的哄她。

  他见过许多尼姑,也见过许多道姑。无论哪个教派前去家中化缘,母亲都命人施舍,说图个心安。尼姑戴着僧帽,看不见光头,只有一次,据说是个外地来的佛法高深的尼姑,连祖父都召见了她,母亲也恭恭敬敬称呼她师太。尼姑穿的破破烂烂,没戴僧帽,是他头一次看见光头的尼姑。那尼姑长的极为丑陋,脸颊凹陷,一双眼睛也深深的陷下去,不像是看人,倒像是看到猎物。他当时年纪还小,虽吓了一跳,并没往母亲身后藏,反倒挺直了腰板。尼姑看他半晌,顿了顿,说一句:“倒与我佛有缘。”

  祖父不乐意了,命人把她送走。

  那尼姑似乎也不在乎,扭头对母亲说:“你别拘着他。金鳞本非池中物,早晚有一日一飞冲天,任凭老天也按不住。”

  他记得母亲脸色煞白,祖父却很高兴,让人又给了光头的尼姑二百两纹银。

  到了晚上他却浑身发热,病了好几日。从那之后对光头的尼姑再无好印象,觉得凡是光头的,通通都长的丑陋不堪。

  小尼姑却不然。

  她虽然极瘦,但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观之可亲。眉目生的平凡,倒是哄他的时候看着可爱。他在家旁人百依百顺,但都建立在听话的基础上。要读书c要习武母亲喜欢他斯文守礼,祖父喜欢他豪迈大气。他们都依照自己的心意培养他,没人管过他是否开心。小尼姑不同。

  他不开心,小尼姑会哄他。

  他太开心,小尼姑就生气了——阿弥陀佛,谁叫你惹怒旁人自己开心?

  小尼姑和他一样年纪,但身世可怜。她连芙蓉糕也没吃过。倒是很容易快乐,只要他一句好话就能哄得她笑眯眯好几日。

  范安摸一摸小尼姑的脑袋。刚刚长出的头发如同雨后新草,软软的,很好摸。

  “你把头发留长吧。”没有戒疤,算不得真正的尼姑。

  杨悔之被他摸得发痒,咯咯笑:“生虱子呢。”

  范安吓得抽回手:“虱子?”他虽没生过,但听祖父讲从前的事,总说到行军打仗一连几月无处洗澡,头上身上生了虱子,还要拿石灰粉灭虫。

  杨悔之翻个大白眼,索性不起来,仰面朝天,直对明晃晃的太阳:“你在这里时间长了,自然也生虱子。”

  范安惊吓:“我每日都烧水洗澡!”

  她无语

  哥,分明是我累死累活烧水供你洗澡好伐?

  她反手摸了一把脑袋上新长出来的发渣,讨好的说:“回去你帮我剃头吧。”

  范安斜她:“用你的开山斧?”

  她嘟嘴:“你不是有宝剑?”宝剑可比菜刀好用多了,趁手又锋利,好过从前对着缸里的水面费劲用菜刀剃头发,东一块西一块,总是剃不干净。

  范安气结。感情我重金名匠打造宝剑是你专用剃头刀?

  怒斥:“不许剃头!”

  说完才发现漏掉几个字,他想说:“不许用我的剑剃头。”

  对着杨悔之笑眯眯一脸满足的表情,他很郁闷。少了仨字而已,咋意思就变味了呢?中国文化果然博大精深

  他也学悔之仰倒,阳光透过稀疏的树枝洒落身上,阳光刺眼,手掌半挡,眯眼说:“其实,你是孤儿吧。”绝非询问,亦非质疑,他很笃定。

  悔之发怒:“不是!”

  “就是。”

  “就不是。”

  “你就是。”相比她恼羞成怒的涨红了脸,范安很镇定。刚才被小尼姑描叙的美妙田园风光唬住,这会儿回过神来。范安什么都吃,唯独不吃亏。

  一言不合,挥拳遍打。

  光头小尼姑压在国公府小世子身上,两个胳膊按住他,两只腿压制着,连捣好几下,怒冲冲:“你服不服?你服不服?”

  范安脸上本来就带伤,青青绿绿还没好全。杨悔之年纪虽小,力气却大,又在气头上,几下打过去,范安开始还挣扎,渐渐没了动静。悔之醒过神来,吓得摇他:“过之,过之?”声音不绝带了哭腔:“你别死哇,我不打你了,我错了,我是孤儿还不行我没爹没娘,师父又不理我,只有你陪着我呜哇”

  身下的人被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糊的难受,忍不住睁开一只眼:“脏死了。”有气无力。

  杨悔之乐了:“过儿你没死!”

  他皱眉:“晦气,你才死了呢。”

  俗话说,好男不同女斗。

  俗话又说,三十六计装死为上策。

  俗话再说,范安已经没有力气

  杨悔之乐坏了,诅咒发誓:“我以后再不欺负你。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范安有气无力:“蟹粉狮子头”

  她挠头:“狮子不好抓哎”

  “蜜炙黄雀。”

  她乐:“黄雀我知道,山上见它们飞过!你等着,我去下套捉两只来吃。”

  范安翻个白眼:“你去捅马蜂窝找蜜吗?”

  悔之挠头。真的哎,难度大了点。她皱眉,眼睛鼻子挤在一起:“你就不能吃点简单的?”

  范安长叹一声,小小的脸庞上布满青紫,偏生要做出大人的模样:“丹桂飘香出来前娘还说行猎回去就吩咐厨房做丹桂花糕”

  杨悔之继续挠头。断然:“煮蘑菇!”

  范安真想喷血。

  蘑菇蘑菇蘑菇,都已经连着吃了好几日蘑菇,她究竟备下多少蘑菇,吃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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