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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13.公子,不许说

  东府岚云院是一座三进的跨院,范虎夫妇居住在第二进的正房,正房三大间,两侧厢房。岚云院虽不是最大的院落,却胜在风景雅致,跨院东南角上有假山流水,俱是引来的活水。更兼花木丛生,是整个国公府难得的景致。

  据说当日国公爷看遍全府,斥责岚云院‘做无用功’!要工匠们砸了假山填了池塘,做成大大的兵器库。孟氏力劝,这才保留了前朝工匠的心血之作。

  此刻,正房门外守了约有十几个丫鬟婆子,俱噤声屏息,连一声咳嗽也听不到。梅香和兰香在门里伺候,蓝布锦花加皮的门帘垂下,把呼啸寒风挡的一丝不透。梅香张口,声音不发,对兰香做了个口型。兰香却疑惑,压低声音:“还要添?”

  梅香恨其不争,道:“小公子最最怕冷,府中上下谁人不知?我在这里守着,你找小丫头子们去要上好的银霜碳!”

  兰香却依然不动,犹豫着:“府里闲话不断,尤其西府那边”敏感时刻,恐怕国公府所有人都瞩目着岚云院呢。

  虽说是夫人当家主事,行事却要越发小心,不敢行差踏错给人捏住错处。尤其西府那位,为上月夫人身体不适多用了些进补之物就愤愤不平,话里话外的露出,更借口生病从库房要去两支百年山参。银霜碳各房每月皆有定数,若此刻去多支些出来,只怕西府那边又要小题大做

  梅香无奈,回首瞧瞧屋里没有叫人,低道:“怪道夫人平日说你是个呆子,果然是个呆的!且不说咱们不过多要几簸箕碳。公子今年的分例,可还没领呢!难道不该补上?就不该补到咱们这屋,你悄悄寻到管事的人,给他几十两托他单独从世面上买了捎进来,又有何不妥?”

  兰香这才恍然,露出一丝腼腆笑容:“既如此,我叫人去要。”

  “站住!”梅香叫住她,一面摇头一面掏给她个荷包:“你呀!寻人办事,难道不用赏钱?外人知情的是你小气;不知情的还打量夫人吝啬呢!”

  兰香憨笑:“姐姐怎么知道我身上没钱?”

  梅香噗哧一笑:“昨儿是谁把夫人赏下的c平日月钱聚拢了,托人捎回家?别说身上,就是你房里能翻出半个大子儿,我都服了你!”将荷包硬塞进兰香手中:“要我说,你也太孝顺过了些。兄长有手有脚,怎地不能养活自己和你爹娘,还巴巴的找人来府里哭穷,不过要借口抠你的钱罢了你家里父母上了年纪,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一年大似一年,该为自己存些嫁妆才是”

  兰香低着头等她罗嗦完,才讷讷:“我爹又病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没钱医病。

  梅香冷哼:“是穷病罢!”

  兰香脸涨得通红,她这才后悔失言,忙令她快去快回,总算拿话岔开。

  正望着被掀动的门帘出神,里间夫人叫她,梅香低低应声,绕过外间进去,扬起温柔笑脸。

  范安跪坐于塌上,孟氏正拿手帕拭泪。梅香忙道:“我喊人打水来。”说着就要出去叫人。却被孟氏叫住,问她:“我听着你跟兰香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梅香从三岁上随父母做为孟氏陪房嫁来范家,七八岁上就选进来当差,到如今在她身边做成一等丫鬟,主仆情谊非同一般,因笑答:

  “我说兰香呢,怪道您平日总说她是个呆子,果然呆的很!前两天她哥哥托人和她说,家里老爹又病了,穷的揭不开锅。当时被我劝下了,谁知昨儿她瞒着我偷偷把平日得的赏钱和积攒的月钱,都托人带回家去,自己身上竟是连一文钱都没留!”

  没等孟氏说话,范安却道:“既如此,这是姐姐们的孝顺。”

  梅香忙道:“他老子娘倒罢了,只哥哥不学好,又好喝酒又好赌。他家原也有些家财,近两年都被他败光了。不光不思进取,还成日的想办法来抠亲生妹子的一点钱,实在让人看不过眼!”

  范安却正色:“虽然哥哥无理,但总归是父母孝道,我却觉得兰香姐姐没有做错——倘是我们,不能在父母床前尽孝,还不知急成什么样呢!”

  孟氏听着心里欢喜,摩挲他怜爱道:“这才是大家公子,我的好孩子呢!”

  梅香笑着奉承:“夫人手把手教出来的,能差到哪里!”

  范安仰脸朝母亲依赖的笑,又问:“只是这位兰香姐姐我却从来没见过,之前的兰香姐姐呢?”

  孟氏淡淡一笑:“兰香大了,放回原籍嫁人去了。”

  梅香噤声不敢言语。

  大倒是不大。夫人身边丫鬟俱都沿用前任名字,前任兰香比她还小了一年。夫人好脾性,她自以为得脸就有些无法无天,正赶上公子失踪,夫人正忧虑重重,兰香犯了错索性撵了出去——岂止兰香一个呢?借着机会,把岚云院整个清理一遍,就是公子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厮们,除了两个大丫头没动,其他的小丫头子,都换了。

  见范安仍然要问,她怕惹起孟氏伤心,接话闲聊似的笑着:“公子说没见过却也不应该。兰香之前也在岚云院里做活。她做得一手好针线,不大在近前伺候倒是正经。”

  孟氏淡淡笑:“他多大的孩子,每日功课繁忙,能记得你们几个大丫鬟就不错了。”

  梅香应着:“可不是呢。”

  因范安右眉至鬓角的长疤实在太触目惊心,不免多看了两眼,待要询问,又不知孟氏心情是好是坏,怕反倒惹怒了她,因此不敢开口。倒是孟氏察觉,不免黯然神伤,爱怜的摸一摸疤痕处,抱怨似的:

  “吓人吧?我问他怎么伤的,他竟说是被山上乱枝划伤——打量我妇道人家不懂呢!这般的伤疤,一看就知道乃人力所为,山上乱枝哪里有这样大的劲道!你父亲和祖父面前,也这般撒谎不成?”

  范安被她说的心虚,侧身躲开,将脸埋进母亲衣襟:“我说与祖父,祖父却没说不对呢”

  孟氏又是喜欢又是心痛,轻轻拍打范安背部,娘儿两个一时温馨。

  梅香叫来洗脸水,看着二等丫鬟服侍孟氏洗脸,她还不忘吩咐晚饭前炖碗稠稠的白粥让范安喝下。范安撒娇说要吃菜吃肉,她在这一点上极为严厉:“不可。你身子尚虚,又多日没吃过饱饭。此时脾胃虚弱,若多进饮食没得伤了脾胃!”

  梅香也劝,范安不绝无趣,只好放下,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

  孟氏正坐在镜前梳妆,因嫌丫鬟选的头钗,亲自拿了支,闻声手上一顿,丫鬟没接住,碧绿澄明的玉钗掉在地上,清脆一声响。

  丫鬟吓得面色发白,愣在当场不知所措。梅香疾步而来,拾起摔成两截的玉钗也是不安,拧了她一把,斥骂:“不长心的小蹄子!”手上使了暗劲儿,那丫鬟被拧的一个激灵,顺势跪倒在地,抖如筛糠,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了。

  梅香陪着笑脸:“夫人,茶香经验不足,怪我没调啊教好”

  孟氏抬手,制止,说:“把炉里的香换掉。”

  梅香一怔。

  范安又是一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孟氏略带怒气:“去,换了!”

  范安揉揉鼻子,微微歉疚:“梅香姐姐,开一开窗。”

  梅香将头钗小心捏在手心,掀开鼎炉双雀含珠的铜质炉盖,香气越发四溢。她手里拿着钗子不好伸手,隔窗叫人:“书香,换个鼎炉来。”

  回首笑问:“公子喜欢哪种香?”

  范安捂着鼻子想了想,羞涩的一笑:“草木香。”

  孟氏迭声吩咐:“撤掉,叫人采购草木香去!”

  梅香则又是一愣。香片种类繁多,但从来也没听说有个草木香呀?只好先应着,打算回头问问范安,究竟从哪里见到的草木香。

  书香进来换了鼎炉,一时捧着旧的出去,廊下众人已听见屋中变故,却都不敢问,几个好事的小丫头子跟着她一直走过回廊,才敢压低声量七嘴八舌。

  书香一晒,道是茶香打碎了夫人最珍爱的玉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惶惶然。

  孟氏掌家,凡事有条有理,赏罚分明,然待下一贯宽和。自从两月前范安失踪的消息报回,她大病一场,府里有些人趁机蠢蠢而动,却被她反手一招,打压的颇为凄惨。至此,府里的下人们才知道了蝶骨城百年世家教出来的手段。

  孟氏身边四个大丫头,只梅香和书香两个未动,兰香和茶香都被撵出府去。岚云院的人事变故因兰香犯错而起,变故过去不久,多数人还都心有余悸,难道又要因为新任茶香犯错,再起风波?

  一时人人自危。

  茶香从前是三等丫鬟,因梳头手艺不错,被挑上来还不足一月。刚上来时梅香已将需要注意的地方细细讲述。若是旁的也都罢了,只摔折的玉钗本为一整套首饰,是定亲时范虎亲自从南越国的大贩子手里选购,作为定亲礼送与孟氏。玉碎本就不吉利,碎的还是夫人最喜欢的首饰茶香越想越怕,浑身颤抖,不晓得自己会受到怎样处罚。

  鼎炉撤走,范安揉揉鼻子,露出个舒心笑容,又捡了个果子放在嘴里,孟氏这才暗暗松口气,淡然瞟一眼跪在地上的茶香:“说了多少次,总是毛手毛脚。起来吧,下次当差要注意。”

  茶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打不骂不罚,就这样?

  梅香笑着上来拉她一把:“傻着干嘛。我这边腾不出手,你帮我去厨房催一催,务必把白粥炖的烂烂得!”见范安小脸皱成一团,不免好笑,哄着:“公子放心,我让她们偷偷放些肉末,必定不能真给您吃白粥。”

  范安大喜。孟氏却板起脸,故作不满:“好哇,你究竟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胳膊肘怎么向外拐?”

  梅香接过牛角梳,帮孟氏梳头,一厢笑一厢打趣:“什么你的我的。就连小公子都是您的,难道丁是丁,卯是卯的分清楚?”

  孟氏嘴角含笑:“鬼丫头,就知道打趣人!”

  梅香笑道:“难得您肯多笑一笑,还是托了安哥儿的福。平日里要惹您发笑还不能呢。如今多笑笑,等下也好吃药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神马药都吃的分界线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张大彪等人并未离开,拜见了国公爷后,有专人引他们到一处偏厅稍坐。自有小丫头子上来奉茶。张大彪在厅中如坐针毡,动来动去。小丫头奉上茶盏,他瞪着绿地粉彩花鸟纹盖碗,先伸出大手,比量比量又改成两指,依然觉得不对劲,索性两只手托起放在嘴边,一饮而尽。小丫头没想到有人吃茶如饮牛,居然一口闷,又是诧异又是好笑。国公府规矩甚严,她纵然心中万般腹诽,面上丝毫不敢流露,又换了盏茶来。

  张大彪大概也觉得自己两手托盏太笨重,因瞄见宋如玉潇洒的一手执盏放在嘴边慢品,又见小丫头虽恭敬肃立于墙角,却偷眼在瞧,有心表现。便也学宋如玉正襟危坐,上半身微微后仰,端起茶盏手中一滑,茶盏吧唧一声掉在地面,摔成八半。

  军中同僚纷纷瞩目,就连外头伺候的下人也探头来瞧。张大彪脸涨得通红,扎着手不知所措,粗着嗓子说:“什么破碗,太小太小”

  他一边说一边觑小丫头,小丫头都快哭了,紧紧抿着嘴,仇人似的瞪着他。宋如玉微微一笑:“五十两。”

  张大彪正被小丫头瞪得不知所措,闻言如释重负,逃难似的掉开头瞪着宋如玉:“啥?”

  宋如玉再次风淡云轻一笑,点点地面:“小碗儿,五十两。”

  张大彪双目圆睁,声如轰雷:“啥?这么个小碗儿要五十两?宋头,你不是骗我吧!”

  宋如玉淡然微笑,好声气的问:“五十两,没错吧?”

  小丫头蹲着收拾碎片,眼中含泪,点点头。具体多少钱她不清楚,但打碎一只,要罚月钱,呜呜呜讨厌的黑大汉哀怨的瞟了眼张大彪。

  他本来想说,多少钱,我赔!闻言却无比的踌躇。他娘的,五十两哎不是五文不是五两,也不是十五两,而是实打实的五十两五十两是个什么概念?只要三十两足够维持沽平城内居住的五口之家一年花费。他在老家山里时,十年也挣不到五十两就算如今受到看重加入三贲军,领三两五钱月饷,要存上一年多才

  正窘迫间,同僚们纷纷站起。范安穿一袭白狐毛氅,由外而入。一眼扫过厅内,笑道:“可是你们不懂。换上大碗吃茶才痛快,谁耐烦丁点小盏!”

  宋如玉并没站起相迎。虽范安身份尊贵,他却不比大头兵,范安对他执半师之礼。

  张大彪尚未回神,怔怔的看着范安。

  毛氅雪白,越发衬得范安目如点漆,下巴尖尖,若发显得娇怯。然喝声断句,干脆利落,其神色飞扬,虽比不上虎爷的霸气,却也相差无远。

  他身为初入三贲军的士兵,在行猎过程中负责外部防御,并没见过范安唇红齿白的时候。第一面,范安拄着根卷了刃的短剑,草叶沾满身,万分狼狈从灌木中钻出。张大彪差点把他当成小兽。

  前后对比过于突兀,张大彪回不过神。

  范安走到他身前十步处站住,微微仰头,童声尚稚,却让人不能轻视。

  “张大哥,你怎不坐?可是嫌我待客小气,不肯给你大口肉大碗酒?”

  众人皆笑。

  张大彪难为情的嘿嘿一笑,挠了挠头,目光追随正要退出厅外的小丫头,小丫头察觉,回首,四目相对,小丫头瞪他一眼,抬高下巴扬长而去。

  他面上一红,讷讷咧嘴。

  一时果然换上粗瓷大碗,军士们这才放松,在范安的刻意引导下,气氛渐渐轻松,军士们粗声大嗓,彻底无视了身在国公府的现实。

  宋如玉安静坐着,面带笑容听范安一个接一个问题的抛出,引导军士们争相发言,心内暗暗赞赏。

  忽而他话锋一转,问:“张大哥,有没有你登不上的山峰?”因他号称自己乃山林之子,故有此一问。

  宋如玉皱眉。

  张大彪拍胸脯:“就我这身板——天上的仙山都敢爬!”

  范安欣喜:“轩辕山的主峰”

  未等他说完,宋如玉微笑道:“公子,怎地只顾说话,都不让兄弟们喘口气喝口茶?”

  范安一怔。转而笑了,一时转开话题。

  气氛活络后,军士们神情放松,纷纷打量小厅。张大彪见角落一只紫檀瓶式香几上摆着红通通的盆景,那红色几乎透明,煞是惹眼,不觉多看两眼,啧啧称叹。

  范安见他喜欢,道:“大哥喜欢,走时带走。”

  他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我带回营帐,虎爷能生吃了我!”又笑说自己不过喜欢其红的剔透,若能带走一丝倒好。

  范安正走到盆景前,自腰间取来匕首削下一截,递到他面前:“哪。”

  张大彪咧嘴,放在手中爱不释手。

  宋如玉微微吸了口气。

  价值连城的红珊瑚树盆景,国公爷疼孙子,特地命人送来。小公子未免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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