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长安雪》正文 6.第四章
第四章
不知是多少年以前的长安，曾经流传过一个关于画仙和书生的故事。
故事就发生在那一年暮春将过，初夏未及的时候。
那是望日的前几天，月将满未满，高挂在槐树枝头，像美人绝色的脸。
书生的记忆里，再未见过比那夜更好的月光了，温润如玉，明媚似雪，澄净得仿佛山中泻下的流泉，带着一种不似人间的极致美感，只是这样望着便已让人醉了。
周围隐约传来几声寥落的虫鸣，他独自骑着一头瘦驴走在寂静的山道上，刚下过雨让地面有些湿滑，空气里浮动着露水的味道和艾草清苦的香，淡淡的，凉凉的，一点点湿润了他的麻布长衫，带来几丝让人清醒的凉爽。
书生是长安的画师，刚从万福寺画完壁画归来，住持本有意留他住宿，他却想要乘着这美丽月色好好欣赏一下长安郊外的风光，依照着这种速度，想必他刚好能赶上开城门的时刻，也不会耽误第二天的生意。
一人一驴在如水夜色里踽踽独行，而当书生缓缓走过山路转角时，却突然像被什么定了身似的，再难移步半分——山风夹着泥土的湿气掠过发梢，眼中的世界仿佛被吹皱的一池湖水，微微有些曲扭，前方似有光芒一闪而过，一道白色窈窕的身影便那样突兀又自然地出现在了视野里——
月下出尘的白衣美人，靛蓝纸伞，雪肤黑发，容颜秀丽非常，拖曳至地的白色裙摆宛若莲花层层盛开，美得简直像是从画纸里走出来。
“仙人吗……”书生喃喃念着，仿佛梦魇般怔怔的向前伸出手去。
淡青色的月华掩映着水墨般的行云，落在地上就像铺了一地的琉璃碎片一样，伞下白衣的女子轻轻抬眸一笑，月光却在这时突然被云霞遮挡住，眼中一切恰如被石子击乱的水波，幻象渐渐扭曲，然后霎时散开了，如同那海市蜃楼一般，无迹可寻，了无痕迹。
“——那书生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他本是从外乡来到帝都谋取功名的普通举子，文章平平，诗词也只是一般的好，却擅长一手绝顶的丹青妙画，他依着自己的记忆画下路途中所见的女子容貌，从此更是陷入其中不可自拔，竟日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画静坐，向那画中仙子诉说自己的思慕之情……”金发波斯人安适地倚靠在椅子上，绘声绘色的描述从菲薄的唇中吐出，那初觉有些轻佻的尾音好听得近乎于魅惑，仿佛要吸引着人进入那传说的幻境一般。
八重雪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傲然的眉目冰冷地上挑，已经是艳丽至锐利的容貌了。
“然后呢。”他虽发问，那骄傲的语气里却并不见得有多少好奇的成分。
安碧城毫不在意地掩唇一笑，在阳光下闪烁着幽暗光点的绿色眸子望着对面的人，慢悠悠继续道：“也是那书生心诚所至，这一日日等待，竟还真让他等到了那日月下相逢的白衣美人……”
白瓷酒壶微倾，清冽的碧色美酒从壶口汨汨流出，那桌旁便也逐渐开始萦绕着一股让人迷醉的美妙酒香。子夜时的月光格外明亮，安静的从云端流泻而下，透过窗户，透过门缝，照着书生的侧脸清秀而文雅。
书生拿着酒杯微微笑起来，借着月色痴迷的描摹着画中女子的身影，假装好像真的触摸到一样。
自那日相遇已十日有余，月下美貌的佳人，如莲花般清雅，靛蓝纸伞，雪肤黑发，那一夜的景象，他从不忘记，甚至于夜夜梦里也是她的身影，却是相逢未有期……
他端坐在窗前自嘲的弯起嘴角，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不过三杯，眉梢眼角便已绯红一片。月过中天时，淡淡的雾在夜色里蜿蜒而起，书生迷迷糊糊地摇摇头，眼中景物像沉入水底一样荡漾起来。
“这位君子，夜深雾浓，您一人独饮，岂不孤单。”夜色彼端，一个素白的身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步步生莲花，缓缓行来，雾气四散开，不多时便已露出来人娉婷窈窕的身姿。
美人如花，那把靛蓝色的绘鹊描金纸伞轻轻抬起，一笑仿佛可以入画。
“妾身本是天地一缕精气，虽能变化人形，却无实体，半月之前，却不慎冲撞了君子，君子怜我，借由这画为我塑形，妾身今日莽撞前来，只为能报达君子造化之恩。”她说得动情，目光热切又矜持守礼，像要一直看到人心里。
书生看了看手中的画，果然，那白衣仕女已不见踪迹。想着这几日自己对着这幅画不知有过多孟浪的举动，自幼受到圣人教诲的书生立刻红透了脸。
“呵呵，君子何必羞耻，这是善缘呢。”女子掩着唇笑出声，脸上带着调皮和娇羞，书生几乎看痴了。
夜色微寒，她玉色的肌肤在月光下更加透明光洁，就像真的温玉一般，书生伏在她身上，那双只握过笔的手抚摸她的肌肤，带来从未有过的浪潮。
沉溺在这几乎让人醉倒的境地里，书生觉得这一生自己再不会像这般快活，他不想拒绝，也无法拒绝。
清晨日升东天的时候，书生怀抱着美丽的女郎，轻声道：“同我成亲吧，我虽然无权无势，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女郎微笑，眼中有些忧愁有些欢喜：“身为异类，你我能有一夜之缘，妾身便已感激不尽，何能妄想……”
“不许这么说，即使不是人类又如何，这根本不算什么问题，我喜欢你。难道你在让我喜欢上你之后又抽身离去，仅仅只把我当成一个闲暇之时的无聊消遣而已吗？”书生怕她突然消失般收紧怀抱，语气甚至有哀求的成分。
女子安静的凝望着身侧的男子，那美丽的容颜几不可见的微笑，像月下柳桃初放……良久，她无奈侧过染了春色的俏丽容颜，浅浅笑意溢出唇畔。
“啊，可真是个，又呆又笨傻书生呢……”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不知是多少年以前的长安，曾经流传过一个关于画仙和书生的故事。
故事就发生在那一年暮春将过，初夏未及的时候。
那是望日的前几天，月将满未满，高挂在槐树枝头，像美人绝色的脸。
书生的记忆里，再未见过比那夜更好的月光了，温润如玉，明媚似雪，澄净得仿佛山中泻下的流泉，带着一种不似人间的极致美感，只是这样望着便已让人醉了。
周围隐约传来几声寥落的虫鸣，他独自骑着一头瘦驴走在寂静的山道上，刚下过雨让地面有些湿滑，空气里浮动着露水的味道和艾草清苦的香，淡淡的，凉凉的，一点点湿润了他的麻布长衫，带来几丝让人清醒的凉爽。
书生是长安的画师，刚从万福寺画完壁画归来，住持本有意留他住宿，他却想要乘着这美丽月色好好欣赏一下长安郊外的风光，依照着这种速度，想必他刚好能赶上开城门的时刻，也不会耽误第二天的生意。
一人一驴在如水夜色里踽踽独行，而当书生缓缓走过山路转角时，却突然像被什么定了身似的，再难移步半分——山风夹着泥土的湿气掠过发梢，眼中的世界仿佛被吹皱的一池湖水，微微有些曲扭，前方似有光芒一闪而过，一道白色窈窕的身影便那样突兀又自然地出现在了视野里——
月下出尘的白衣美人，靛蓝纸伞，雪肤黑发，容颜秀丽非常，拖曳至地的白色裙摆宛若莲花层层盛开，美得简直像是从画纸里走出来。
“仙人吗……”书生喃喃念着，仿佛梦魇般怔怔的向前伸出手去。
淡青色的月华掩映着水墨般的行云，落在地上就像铺了一地的琉璃碎片一样，伞下白衣的女子轻轻抬眸一笑，月光却在这时突然被云霞遮挡住，眼中一切恰如被石子击乱的水波，幻象渐渐扭曲，然后霎时散开了，如同那海市蜃楼一般，无迹可寻，了无痕迹。
“——那书生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他本是从外乡来到帝都谋取功名的普通举子，文章平平，诗词也只是一般的好，却擅长一手绝顶的丹青妙画，他依着自己的记忆画下路途中所见的女子容貌，从此更是陷入其中不可自拔，竟日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画静坐，向那画中仙子诉说自己的思慕之情……”金发波斯人安适地倚靠在椅子上，绘声绘色的描述从菲薄的唇中吐出，那初觉有些轻佻的尾音好听得近乎于魅惑，仿佛要吸引着人进入那传说的幻境一般。
八重雪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傲然的眉目冰冷地上挑，已经是艳丽至锐利的容貌了。
“然后呢。”他虽发问，那骄傲的语气里却并不见得有多少好奇的成分。
安碧城毫不在意地掩唇一笑，在阳光下闪烁着幽暗光点的绿色眸子望着对面的人，慢悠悠继续道：“也是那书生心诚所至，这一日日等待，竟还真让他等到了那日月下相逢的白衣美人……”
白瓷酒壶微倾，清冽的碧色美酒从壶口汨汨流出，那桌旁便也逐渐开始萦绕着一股让人迷醉的美妙酒香。子夜时的月光格外明亮，安静的从云端流泻而下，透过窗户，透过门缝，照着书生的侧脸清秀而文雅。
书生拿着酒杯微微笑起来，借着月色痴迷的描摹着画中女子的身影，假装好像真的触摸到一样。
自那日相遇已十日有余，月下美貌的佳人，如莲花般清雅，靛蓝纸伞，雪肤黑发，那一夜的景象，他从不忘记，甚至于夜夜梦里也是她的身影，却是相逢未有期……
他端坐在窗前自嘲的弯起嘴角，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不过三杯，眉梢眼角便已绯红一片。月过中天时，淡淡的雾在夜色里蜿蜒而起，书生迷迷糊糊地摇摇头，眼中景物像沉入水底一样荡漾起来。
“这位君子，夜深雾浓，您一人独饮，岂不孤单。”夜色彼端，一个素白的身影像是凭空出现一样，步步生莲花，缓缓行来，雾气四散开，不多时便已露出来人娉婷窈窕的身姿。
美人如花，那把靛蓝色的绘鹊描金纸伞轻轻抬起，一笑仿佛可以入画。
“妾身本是天地一缕精气，虽能变化人形，却无实体，半月之前，却不慎冲撞了君子，君子怜我，借由这画为我塑形，妾身今日莽撞前来，只为能报达君子造化之恩。”她说得动情，目光热切又矜持守礼，像要一直看到人心里。
书生看了看手中的画，果然，那白衣仕女已不见踪迹。想着这几日自己对着这幅画不知有过多孟浪的举动，自幼受到圣人教诲的书生立刻红透了脸。
“呵呵，君子何必羞耻，这是善缘呢。”女子掩着唇笑出声，脸上带着调皮和娇羞，书生几乎看痴了。
夜色微寒，她玉色的肌肤在月光下更加透明光洁，就像真的温玉一般，书生伏在她身上，那双只握过笔的手抚摸她的肌肤，带来从未有过的浪潮。
沉溺在这几乎让人醉倒的境地里，书生觉得这一生自己再不会像这般快活，他不想拒绝，也无法拒绝。
清晨日升东天的时候，书生怀抱着美丽的女郎，轻声道：“同我成亲吧，我虽然无权无势，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女郎微笑，眼中有些忧愁有些欢喜：“身为异类，你我能有一夜之缘，妾身便已感激不尽，何能妄想……”
“不许这么说，即使不是人类又如何，这根本不算什么问题，我喜欢你。难道你在让我喜欢上你之后又抽身离去，仅仅只把我当成一个闲暇之时的无聊消遣而已吗？”书生怕她突然消失般收紧怀抱，语气甚至有哀求的成分。
女子安静的凝望着身侧的男子，那美丽的容颜几不可见的微笑，像月下柳桃初放……良久，她无奈侧过染了春色的俏丽容颜，浅浅笑意溢出唇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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