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长安雪》正文 17.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接下来的经历，单就八重雪而言，是一段不辨方向的迷途。曲曲折折的幽密山道，在颠乱的胭脂色中蜿蜒向远处。长风挽素，吹下花叶缠绵如雾，也不知走过了多少时候，桃林早已变得稀稀疏疏，然而空中却仍有无尽桃瓣随风飘落，仿佛一场做不完的春日遗梦，道不尽的风流。
当脚下的小径蜿蜒到了尽头，安碧城终于停下来，宽大的袍袖向空中一挥，只觉得眼前光影交错闪过，下一刻，世界便豁的开朗了起来。
视线中出现的是一棵硕大无鹏的桃树，枝干长得很开，一直伸过高高的院墙足有一尺。枝上密密麻麻簇拥着繁盛的花瓣，攒聚在一起，便如同一抹艳色云霞，静悄悄地亮在青空之上，飘逸流芳。
此是初春乍暖，蓝色头发的孩子靠着粗壮高大的树身，吹着全然不成调的曲子。
“真是的，怎么这样嘛。”他嘟起嘴，皱起眉，笛子在手上翻来覆去，“为什么会这么难听。”
“那是因为你没掌握技巧嘛~~”听到他口中的抱怨，一个身影从树上跳下来，若是忽略那灿烂耀眼的浅金发色，他的容貌便几乎和靠在树下的少年一模一样了。
蓝发孩子立刻兴奋地跳起来扑到对方怀里，表情掩不住的欣喜，但嘴里还是不住软软地嘟囔：“哥哥今天可是迟到了，让我好等。”
“燕燕，对不起嘛。”他无奈地笑着道歉，可他的弟弟显然不是好打发的，依旧耷拉着嘴责怪地看着他。
“那这个当做我的赔礼好不好。”手掌一伸，他变戏法似地拿出一个陶土捏成的小人，做工算不上有多么的精湛，但倒也可以说是可爱。
“这个，不就是……我嘛。”小脸在看到陶土小人的时候就现出惊喜的神色，刚才那点小小的别扭老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他亲昵地抱着对方的脖子，嘻嘻笑起来，“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啦。”
空气里漫开不知名的香，然后听得到笛声悠扬，聚散一树烟霞。少年依树而坐，他们说他们永远在一起，说以后不分离。
花在开。
暖阳朗照，流光似泉涧，从花缝叶隙间流泻。春色这般美好，缀在此刻的每个人的衣襟上，蓝发的孩子枕着哥哥的手臂，在和风与花香中沉沉睡去。而金发少年那漂亮的琥珀眼睛微微眯起，已初见秀美的面庞，却有与如今的贺兰全然不同的开朗温柔的笑意。
故事看到此处，一直沉默的安碧城忍不住轻叹一声，食指指尖轻轻拨开一片自空中飘摇的花瓣，眼前场景霎时旋转，上一刻还身处于寂寂深庭，下一刻，八重雪听到茶杯碎裂的尖锐声音，然后是愤怒而无助的哭泣。
“你们为什么要赶走哥哥！！”幻境里的少年已不见了方才的娇憨神色，他哭着推翻屋里茶几，椅子，方桌以及一切可以看见的东西，含泪的眼睛凶狠地盯着对面衣着华贵的妇人，大声喊着，“我讨厌你们，我最讨厌你们了。”
“不过区区一介奴婢的杂种罢了，简直就是赫连家的耻辱，我有什么赶不得。”妆容端庄的女子刻毒道，“从今以后，你也最好忘记他们的存在，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的儿子，是赫连府唯一的公子。”
“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少年后退几步，抹着眼睛冲了出去，然而小小的身体却被地上的杂物绊倒在地，他的头磕在台阶上，伤口涌出的血渐渐蜿蜒成绝望的记号，他的身体痛得快要死掉，脑海中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离他远去，最后的印象里，苍白的黑暗降临，他终于陷入了一片死寂。
……
“失忆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儿子会忘掉这之前的所以事？”
“是的，公子的头受到撞击，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却很难记起这之前的事了。”
“那还会恢复吗？”
“虽然不无可能，但恕我失礼，恐怕……”
幻境中的语声渐渐模糊下去，画面开始变得有些混乱，一会儿是少年坐在书桌前满脸疑惑地盯着一个做工稚拙的陶人的身影，一会儿是他迷惘地仰脸看着庭中大树的情形，一下子又变成睡梦中的痛苦神色……
这样的日子直至十一岁那个寒冷的冬天，整整阔别了一年的相见。可悲的只是当初那两个说要永远的少年，如今一个满心怀恨，一个早已忘却。
相见真倒如不见。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见到他会那么欢喜，看他受伤会跟着难过，见不到又会感到失落呢。”已经成为金吾卫的俊挺少年寂寞地站在街道的拐角，远远看着那个骑在马上高傲优雅的年轻将军，手掌抵着狂跳的胸口，纤长的睫毛低低垂下盖住眼眸，“是因为他是我的哥哥，还是因为我的愧疚……又或者，两者均有……”
他开始醉心于陶艺，一年一年准备哪些或许永远也送不出去的礼品，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夜夜梦里，那些凌乱靡红的情景里，总也有一个温柔的背影，一个熟悉的声音，一遍一遍欢喜地叫嚷：“每一年，每一年哦，我都送哥哥一个小陶人，就做我和你，好不好。”
一幕幕的回忆走马观花般不断上演着，直到纷繁的记忆忽然刺入一道白光，那琥珀瞳仁的少年在光芒中弯着眉，甜美柔和的冲着他微笑：“燕燕，喜欢哥哥吗。”
“喜欢？”赫连似乎有些不解，他茫然地重复一遍，但接着就听到他的回答，虽然细微却不再犹疑，“喜欢的，我喜欢哥哥。”
嘴角笑容逐渐变大，贺兰向前伸手，嗓音带了诱惑：“既然如此，燕燕愿意和我走吗。”
“我……”他正想回答，将出口的话却被拦截在喉咙里，有个清润的声音闲闲地传来，长安官话含混着奇妙的异域尾音：
“恐怕不行哦~~因为鄙人受了委托，是一定要带赫连大人回去呢。”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接下来的经历，单就八重雪而言，是一段不辨方向的迷途。曲曲折折的幽密山道，在颠乱的胭脂色中蜿蜒向远处。长风挽素，吹下花叶缠绵如雾，也不知走过了多少时候，桃林早已变得稀稀疏疏，然而空中却仍有无尽桃瓣随风飘落，仿佛一场做不完的春日遗梦，道不尽的风流。
当脚下的小径蜿蜒到了尽头，安碧城终于停下来，宽大的袍袖向空中一挥，只觉得眼前光影交错闪过，下一刻，世界便豁的开朗了起来。
视线中出现的是一棵硕大无鹏的桃树，枝干长得很开，一直伸过高高的院墙足有一尺。枝上密密麻麻簇拥着繁盛的花瓣，攒聚在一起，便如同一抹艳色云霞，静悄悄地亮在青空之上，飘逸流芳。
此是初春乍暖，蓝色头发的孩子靠着粗壮高大的树身，吹着全然不成调的曲子。
“真是的，怎么这样嘛。”他嘟起嘴，皱起眉，笛子在手上翻来覆去，“为什么会这么难听。”
“那是因为你没掌握技巧嘛~~”听到他口中的抱怨，一个身影从树上跳下来，若是忽略那灿烂耀眼的浅金发色，他的容貌便几乎和靠在树下的少年一模一样了。
蓝发孩子立刻兴奋地跳起来扑到对方怀里，表情掩不住的欣喜，但嘴里还是不住软软地嘟囔：“哥哥今天可是迟到了，让我好等。”
“燕燕，对不起嘛。”他无奈地笑着道歉，可他的弟弟显然不是好打发的，依旧耷拉着嘴责怪地看着他。
“那这个当做我的赔礼好不好。”手掌一伸，他变戏法似地拿出一个陶土捏成的小人，做工算不上有多么的精湛，但倒也可以说是可爱。
“这个，不就是……我嘛。”小脸在看到陶土小人的时候就现出惊喜的神色，刚才那点小小的别扭老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他亲昵地抱着对方的脖子，嘻嘻笑起来，“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啦。”
空气里漫开不知名的香，然后听得到笛声悠扬，聚散一树烟霞。少年依树而坐，他们说他们永远在一起，说以后不分离。
花在开。
暖阳朗照，流光似泉涧，从花缝叶隙间流泻。春色这般美好，缀在此刻的每个人的衣襟上，蓝发的孩子枕着哥哥的手臂，在和风与花香中沉沉睡去。而金发少年那漂亮的琥珀眼睛微微眯起，已初见秀美的面庞，却有与如今的贺兰全然不同的开朗温柔的笑意。
故事看到此处，一直沉默的安碧城忍不住轻叹一声，食指指尖轻轻拨开一片自空中飘摇的花瓣，眼前场景霎时旋转，上一刻还身处于寂寂深庭，下一刻，八重雪听到茶杯碎裂的尖锐声音，然后是愤怒而无助的哭泣。
“你们为什么要赶走哥哥！！”幻境里的少年已不见了方才的娇憨神色，他哭着推翻屋里茶几，椅子，方桌以及一切可以看见的东西，含泪的眼睛凶狠地盯着对面衣着华贵的妇人，大声喊着，“我讨厌你们，我最讨厌你们了。”
“不过区区一介奴婢的杂种罢了，简直就是赫连家的耻辱，我有什么赶不得。”妆容端庄的女子刻毒道，“从今以后，你也最好忘记他们的存在，你只要记住你是我的儿子，是赫连府唯一的公子。”
“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少年后退几步，抹着眼睛冲了出去，然而小小的身体却被地上的杂物绊倒在地，他的头磕在台阶上，伤口涌出的血渐渐蜿蜒成绝望的记号，他的身体痛得快要死掉，脑海中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离他远去，最后的印象里，苍白的黑暗降临，他终于陷入了一片死寂。
……
“失忆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儿子会忘掉这之前的所以事？”
“是的，公子的头受到撞击，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却很难记起这之前的事了。”
“那还会恢复吗？”
“虽然不无可能，但恕我失礼，恐怕……”
幻境中的语声渐渐模糊下去，画面开始变得有些混乱，一会儿是少年坐在书桌前满脸疑惑地盯着一个做工稚拙的陶人的身影，一会儿是他迷惘地仰脸看着庭中大树的情形，一下子又变成睡梦中的痛苦神色……
这样的日子直至十一岁那个寒冷的冬天，整整阔别了一年的相见。可悲的只是当初那两个说要永远的少年，如今一个满心怀恨，一个早已忘却。
相见真倒如不见。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见到他会那么欢喜，看他受伤会跟着难过，见不到又会感到失落呢。”已经成为金吾卫的俊挺少年寂寞地站在街道的拐角，远远看着那个骑在马上高傲优雅的年轻将军，手掌抵着狂跳的胸口，纤长的睫毛低低垂下盖住眼眸，“是因为他是我的哥哥，还是因为我的愧疚……又或者，两者均有……”
他开始醉心于陶艺，一年一年准备哪些或许永远也送不出去的礼品，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夜夜梦里，那些凌乱靡红的情景里，总也有一个温柔的背影，一个熟悉的声音，一遍一遍欢喜地叫嚷：“每一年，每一年哦，我都送哥哥一个小陶人，就做我和你，好不好。”
一幕幕的回忆走马观花般不断上演着，直到纷繁的记忆忽然刺入一道白光，那琥珀瞳仁的少年在光芒中弯着眉，甜美柔和的冲着他微笑：“燕燕，喜欢哥哥吗。”
“喜欢？”赫连似乎有些不解，他茫然地重复一遍，但接着就听到他的回答，虽然细微却不再犹疑，“喜欢的，我喜欢哥哥。”
嘴角笑容逐渐变大，贺兰向前伸手，嗓音带了诱惑：“既然如此，燕燕愿意和我走吗。”
“我……”他正想回答，将出口的话却被拦截在喉咙里，有个清润的声音闲闲地传来，长安官话含混着奇妙的异域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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