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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梦长安雪》正文 24.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梦里下得纷纷扬扬的,不知是哪一年的雪。

  雪夜里传来的婉转人声,细细碎碎,也不知寂寞叫着谁。

  “……雪……小雪儿……”

  八重雪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任由自己沉溺睡眠,纷飞的白色菱形晶片落在眼皮上,仿佛绵密而温柔的呼唤,冰凉沁人的触感。即使不睁开眼睛,也让他猜得到周围是怎样一幅情景。

  “小雪儿,你怎么在这里啊,也不怕冻坏了。”僵硬的身体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分明被雾气模糊了脸,感觉却那样熟悉亲切。

  “过几天是母亲您的生日,我要送您一件世上最美的礼物。”

  “那我的孩子要送我什么呢?”白皙的手抚摩他的头发,声音参杂着一贯慈爱的笑意。

  “我要送您一朵独一无二的,像火焰一样漂亮的花。”

  “那个呀,确实是很特殊的礼物啊,小雪儿真是有心……”双目含笑的美人松开他,慢慢往后退了一步,“不过,那种花,你不是已经早送我了吗……不信你仔细看看。”

  他疑惑地抬头,视线触到母亲胸口的刹那,炽烈的金红色火焰瞬间蔓延至她的全身。她妃色的裙摆和墨色长发被热流扬起,晦暗不明的背景下,那张与八重雪出奇相似的脸也被烧灼得几乎扭曲。

  “怎么,我的小雪儿,你完全忘了吗……”

  “……这火焰一般漂亮花,你早就送我了呢,还有他们……”

  “不!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

  他捂着仿佛要裂开的头混乱地叫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无数从雪地里爬出的燃着火的焦黑尸体,是再真实不过的炼狱之境。视觉的巨大刺激击碎了仅剩的理智,他无能为力跌倒在冰冷的雪地里,向着天空,发出了最后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喊。

  “啊!”

  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单薄的里衣已经被冷汗完全湿透。而脖颈一侧的皮肤有尖锐的灼痛感,仿佛生生让人用烙铁烫过一般。

  八重雪喘着气坐在床上,视线死死盯着前方,一手按住汗涔涔的额头,胸口剧烈起伏。

  天色微明,惨淡的天光尚来不及照亮卧室内的情景,屋里的摆设只被变换的光线打了个影影绰绰的轮廓,像无数邪鬼魅影。

  “已经,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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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今年的天冷得早,暖得却晚。将过了二月,往日已然蠢动的春色却像闹着别扭似的迟迟不来,梅花正要谢尽,桃杏却未及盛开,水精阁庭院里一派的萧条风景,空青色的石路在淡薄的晨雾里延伸得弯弯曲曲,沿途尚有些早过了季的梅花勉强摇曳生姿,偶尔从枝头飘落,便缠绵得像一首凄艳的子夜诗。

  正盘膝坐在回廊上的安碧城心有感念一般伸手接住一片花瓣,那种略带着深意的柔和浅笑,便如水波在眼底逐层荡漾开来。

  “八重将军,这许是今冬,最后一场花事了。”

  怜惜似的叹惋终于让身侧一直沉默的人抬起了头,八重雪双眉微斜,冷冷地哼了一声:“安碧城,你唧唧歪歪的到底想说什么。”

  “在下只是不忍心让将军错过这良辰美景而已。”深碧色的眸光若水流淌,淡淡漫染着妖娆,安碧城半撑着下巴,脸上笑容不变,“毕竟您看地板已经看了快一刻钟了,这梅和鄙人的脸难道真就这么入不得您的眼吗?”(==|||我说下一句才是重点吧,不满被无视的安店主大人……)

  “你那相貌倒是勉强可看,不过今天,我来可不是为了你这张脸。”

  “这样啊,那么是在下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吗?”

  “事实上……”八重雪顿了一下,微微皱起眉道,“刚才我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只是到了如今……我也似乎,别无他法了……”

  安碧城实在是很难想象高傲要强如八重雪竟然也会说出这么示弱的话,短暂的惊讶过后,他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同寻常:“将军直言便好,在下若能帮忙,自当义不容辞。”

  拇指无意识地磨蹭着腰间的刀,八重雪沉吟片刻,随即开始慢慢道:“从一个月之前开始,每天晚上,我便都在做同一个梦……”

  天光晦暝,风一阵凉似一阵,八重雪的叙述十分缓慢而且清晰,他的嗓音仍是初见时那般傲然冰冷,即使疲惫也同样锋利,此时微风吹荡开了眼前飘浮的迷离水汽,这寒春落梅中安坐的少年,眉宇间也是一股料峭的清寒之意。

  “……事情就是如此,你可有办法解决。”上将军大人惜字如金,短短几句话便算是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

  “嗯……将军恕我冒昧……”安碧城稍微斟酌了一下,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将吐出口的会是一种错,“可否先让在下看看您身上的封龙再做判定。”

  其实就像医生治病要望闻问切才好对症下药,不论从哪方面看都好,安碧城这小小的一点要求着实无可厚非。然而……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那封龙的位置,偏偏是锁骨到左胸口这样的地方,如果真要看的话,那岂不就是在要求他堂堂左金吾卫上将军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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