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囫囵吞枣》正文 33.第八颗枣：大宅幽魂（四）
王金欢失魂落魄地走进了房间，来到王老爷子的床边，那个影子，只是一场幻影，像是被他忽然的出现惊吓到，转了个身，又消失了。
他坐下来，握住老人的手。俩人无言地望着对方。
“爸，我知道你一直很惦记着妈，我又何尝不是呢。只要能让她多活几天，让我花多少钱都行。可是生老病死这事，别说是我们，就连皇帝老子都逃不过。”他抓过桌上的相框，塞到老人的手上，“至少，我们还有照片有录像可以看，不一定非要盯着一盆来路不明的花不放。”
“第一次看到那个人影，我差点以为你妈放不下我，回来看我来了。和她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老人抚着照片上的身影说道。
王金欢仍不为所动：“你我都很清楚，那肯定不是妈，人没了，就是没了。妖精哪有不漂亮的，可又有哪个不想吃唐僧肉呢？你看看青怡，已经不对劲了，这些天总是在梦游，这么下去迟早要出事。还有，你天天待在这房里，不见天日的，身体越来越差，妈要是在肯定会心痛。医生早说了，你的病没那么严重，你是自己不想好啊。”
老人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活了一把年纪，还不明白这些道理吗？可那是你妈亲手浇的花，当初也一起等着看它开第一朵。现在，花还在，人却是不在了。即使是妖精，我也舍不得啊。你说你妈怎么会害我呢？金欢啊，算我求你，不要赶尽杀绝。”
王金欢沉默了很久，最后，开口说道：“我可以不杀它，甚至还能留下它，既然你喜欢。但是，爸，你要答应我，必须让身体好起来。这些年，是我太忙着工作了，没怎么陪你们。这回，我们一起看着这期花开完，然后让这事过去吧。”
说完，他朝冯十一招了招手。
冯十一点了点头，走进屋，将一张符点燃，丢进了水壶。然后提起水壶，往花盆里浇去。
“够了，你这么浇，会浇死它的。”
冯十一立刻抬高了喷嘴，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太了解这些花的习性。”
三个人静静地等待着，终于，一颗花苞颤动地舒展开了。
没有什么幻影。
只是雪白的花瓣。
老人先是惊讶，接着，又露出了苦笑。
“这昙花啊压根不想别人注意它，总是大晚上才开，头几次愣是没碰上，早上见到都是谢了的。那天，我们等了很久，我先困了，你妈却精神的很，非要等到它开。后来不知道几点，忽然摇醒我，说昙花开了啊，还真挺漂亮的。我说是啊，就好像害羞的小姑娘一样，你越想看啊，就越躲着你。她来了兴致，絮絮叨叨说起年轻时候的事，挺久的吧，都没注意花是什么时候谢的。”
老人定定地望着那盆花，浑浊的眼中像是带了一丝泪光。
“这朵啊，挺像那朵的，没那么艳，”他摇摇头，“算了，可能本来就是这样。”
“看起来，老爷子是放下了。”
“希望是吧，那花不会有问题了？”
“刚才您也看到了，花开了，却没有幻象，浇灌了符水之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好吧，你们再住几天，吃的喝的都有，随便要。真要没事，就当补偿，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恭敬不如从命。”
冯十一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却在还没到的时候，推开了另一扇门。
睡在床上的人，像是在做什么好梦，露出安稳的微笑，他望了她一会儿，确定她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又静悄悄地离开，带上了门。
在他离开一段时间之后，床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动作麻利地下了床，来到王老爷子的房间。
她看了看那盆昙花，蹲下，伸手去触摸了每一朵花蕊，指尖所到之处，花瓣都轻轻地颤动了起来。整盆的昙花都同一时间绽放开，香气扑鼻，一个美丽的幻影从中显露出来，一出现，就恭敬地对她点了点头，她回以微笑。
“你……”王老爷子不知怎么醒了过来，在幽光中看清了她的样子，觉得有一丝疑惑，但很快，他就被她身旁的幻影给吸引住了。
那个幻影无声地向他飘来，握住他的手，有那么一会儿，他以为她永远都不会放开了。然后，她松开了手，对他笑了一下，手拂过他的脸，做了个再见的手势，身影渐渐地淡去，化作空气，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她是来跟你告别的，因为受到你们的浇灌，而回赠了一段回忆，并不想打扰别人。原本是不该再出现了，不过，这样才是有始有终。”
“我以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老人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让你也有了终。花草树木，和人一样，是有感觉的，你对它们好，它们也会回报你。只不过，通常是以常人难以看见的方式。你的妻子，她回到了土里，你终究也会回去的，在那之前，不妨好好再感受一下这个世界，不要让她失望。”
“对了，”那个人在走出房间前说道，“记得保密。”
面无表情的样子，根本就不像白天那个咋咋呼呼的女孩。
“这些花为什么一夜之间就谢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老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开口道：“这不就是你们想看到的结果吗？”
冯十一没有理会他的反诘，皱眉道：“是不是有什么人来过了？”
“你如果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呢？”老人摇了摇头，起身，走向窗户。
“算了，我该做的事已经做了，您的儿子也应该满意了。反正花谢了，还会再开。”说完，冯十一望了一眼昙花，离开了房间。
“花谢了，还会再开。人死了，却不能复生了。”老人露出一丝苦笑，抚上窗上的茉莉花，“他们都要我活下去，你也这么想吗？”
“这汤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什么？”
“昙花。”
“啊？哪来的这么多，你确定能吃？”
“闹鬼的那盆，昨晚不知什么原因，一夜之间谢光了，我让他们摘了煮成汤，全在这。吃，别浪费，据说清凉化痰。”
“我又没咳嗽，这么好心，你怎么不吃？一夜之间全谢光，该不会你做了什么手脚？拿我试毒？”
“没有，只不过，之前那个叫青怡的女人煮过给老头子吃，自己也吃了，我怀疑，他们是吃了这个才出的问题。虽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但还要验证一下。”
“可是我没吃过，也做出莫名其妙的事了啊。可不可以换个人吃？”林枣苦着脸问道。
“如果你想在这儿再待几天的话。”
“好吧。”她无奈地夹起一朵花，瞪了一眼，然后一骨碌地吞了下去。
“有什么感觉？”
“好像，”林枣瞪大了眼睛，望向冯十一，露出迷茫的神情，“你变帅了很多。”说完，又抓住了他的手，柔声喊道：“大师——”
冯十一冷着脸抽出自己的手，讽刺道：“我好像说过很多次，你的演技很糟糕。”
“玩一下嘛，谁叫你总是耍我，”林枣做了个无趣的表情，“什么感觉都没有，除了有点奇怪的香气。好像很正常，应该是没事了吧。除非，是慢性的？”
冯十一沉默地盯了她一会儿。
林枣也不明所以地回盯了一会儿，接着，还是先败下了阵来，撇开脸道：“你别这么看着我，看得我害怕。我脸上是有鬼吗？”
“没有。”
“那花，没事了吧？”青怡有些阴晴不定地问道。
冯十一笑了笑，回道：“没事了，不过，爱情符水之类的东西，以后别再灌了，虽不一定是骗人的，有效果的却不多。”
“被你发现了，”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他们说，浇在花里，长出来之后采下插在花瓶，有助于恋爱运势。也不止这一盆，别的我也都浇了，没见长出什么精怪，都好好的。那个昙花也真的是听说化痰才煮给老爷子喝的。”
“毕竟这盆昙花是有来头的，恐怕是吸收了什么灵气的奇异品种，被你一捣鼓就出了些问题，”冯十一解释说，接着，轻描淡写地问道，“有一件事我很好奇，就算是符水，也需要作用在有效果的人身上，你该不会是，真的看上我二叔了吧？”
青怡立马拉下脸，反驳道：“嘁，怎么可能，说话可要小心。那个神棍有哪一点好？只是碰巧站在那里的人是他，我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唉，如果金欢吃了那花就好了，说不定就会想和我结婚了。”
“这方面的符术我也会很多，桃花符姻缘咒，如果有需要的话，不妨来店里坐坐。”冯十一笑着推销道，接着，又放低了声音，“不过，人的心，却不是靠这些可以长久偷来的。”
青怡的眼里露出了苦意，无奈地说：“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可没办法啊，都一只脚踏进门了，就差那么一点点，谁会甘心年华错付呢？”
说完，她推门走了出去。
“爸，你怎么出来了。”刚到了门口，她便看见拄着拐杖的老人，立刻跑过去扶着。
“太久没活动过身体，想下去走走。”
“天气这么好，是应该去院子里走走，我扶您下去吧。”
来到院子里，老人在一个石凳上坐下，望着不远处的月季。
“爸，您上次说，这黄月季开得挺好，这又开了好几期了，您在房里也没见着，待会儿我再给您剪一些插花瓶里去吧。”
“不用了，在这开着就挺好。”老人拒绝了她的提议，淡淡地问道，“青怡啊，你来家里几年了？”
她轻声道：“四年还是五年，记不清了。”
“那也该定下来了，我还想等着抱孙子呢。”
青怡愣了一下，眼泪不知怎么就落了出来，她一边擦一边笑着说：“您是这么想，可不知道金欢愿不愿意。”
“我老了，伴也不在了，没有天伦之乐可享的话，还有什么可牵挂的呢。除非，他想让我早点去陪他妈，不然，是时候像个男子汉那样，给你个交待了。”
青怡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最后，喜忧参半地点了点头。
“小胡子大师~”林枣一见到冯远樵就开心地打了个招呼。
“你是？”冯远樵吃惊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像想起来什么似地，拍腿叫道，“在路边摆摊的时候见过你，我记得当时，是说你印堂发黑，卖了你一个符。现在看来还是挺黑啊，怎么着，没用？先说好，这个是自愿的买卖，可没钱退。”
“有用啊，所以我后来才会来找大师帮忙，然后又真的出了点事，被迫还债，这个说来话长了，总之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说到这里，林枣忽然变了脸色，“等一下，你是说，我印堂还发黑？”
“兴许是我看错了，”冯远樵刚和冯十一轻声交流过什么话，望了望周围的人，用手肘碰了碰绑在裤袋上的镇纸，笑着说，“这个我们回去慢慢说吧。”
一行人坐车离开山庄，林枣一下车就飞快地赶往学校。
冯远樵笑着和她挥手之后，回屋道：“你这打的是什么主意？”
“你说呢？如果不是你，她都不会认识我，更别说天天缠着我去抓鬼了。”冯十一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现在，你反倒问我打的什么主意？”
冯远樵皱眉道：“我那时候不是没发现吗？本来随便骗点钱就算了，现在混得这么熟，日后必定有麻烦。”
“可惜，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上门来。”
“你这小子，哪有这么好心，是不是喜欢人家啊？”
“如果我说是呢？”
冯远樵愣了一会儿，转身撞墙道：“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家门不幸啊。”
冯十一冷笑道：“那墙本来就不结实，你是想花钱再砌一次？”
“撞塌拉倒，反正也靠不住你。”
“谁叫你整天不务正业，还欠下一屁股债。尽管放宽心，我只不过看她能见鬼又欠我些钱，废物利用一下罢了，没有别的目的。”
冯远樵马上停止了撞击，怀疑地看着他说：“是这样就好。说起来，二叔我关了这么久，掉了好些斤两，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你是说，抓个饿死鬼附你身上去隔壁街的臭豆腐店饱餐一顿？”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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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
“啊？哪来的这么多，你确定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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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没咳嗽，这么好心，你怎么不吃？一夜之间全谢光，该不会你做了什么手脚？拿我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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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林枣瞪大了眼睛，望向冯十一，露出迷茫的神情，“你变帅了很多。”说完，又抓住了他的手，柔声喊道：“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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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十一冷笑道：“那墙本来就不结实，你是想花钱再砌一次？”
“撞塌拉倒，反正也靠不住你。”
“谁叫你整天不务正业，还欠下一屁股债。尽管放宽心，我只不过看她能见鬼又欠我些钱，废物利用一下罢了，没有别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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