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不离十》正文 45.第四十四章
王掌柜快马加鞭说是赶回去找公证人，其他两位留守于此，话里夹枪带刺地数落着十八。
十八一副不以为然的痞子样儿，摊手道：“两位硬要留在这里，我也没办法，我这地儿啥都没有，空房倒是多得很！不要客气，请随意！”
正屋两旁各有一个月亮门，十八一家住在东边，两位要债的老板在西边安顿着下来。
十八心虚，因此格外殷勤，给他爹端茶倒水那是小事，铺床叠被撒香粉这种丫环干得活儿，竟做起来十分细致。
没想唐太师一言不发，看不出来任何异样，让他心里更加惶恐。他心知肚明，没有哪个儿子让他爹这么丢脸过。好在他爹是个极有修养的人，在外人面前没有让他难堪。可是就是这修养太好，让他抓耳挠腮，想讨他欢心，又怕做得太过，让他记起了旧账。什么都不做吧，心里又空得慌！
十九被他丢出去买菜和零嘴儿了，理所当然地拽上了胡晋书。管他们怎么培养感情，怎么玩乐，他现在是顾不上这些了。
十九扯着胡晋书，有些担忧道：“小二，你现在是胡晋书，不用躲阿爹那么远呀，他认不出来的！”
胡晋书提着篮子，闷闷吭了一声，他在努力调整，可是他们爷儿三在一起的时候那么亲密无间，外人怎么都插不进去。
太阳下山，田野与天空的交界处，泛着一片橘红的霞光，炊烟袅袅升起，空气里弥漫着一些桔梗燃烧的味道，详静宁和。没有吵杂的人声，没有喧闹的马蹄声，一群家养的鸡鸭扑腾着翅膀飞奔回家，放羊的娃儿正赶着咩咩叫的羊儿回家，小孩子们丢了石子，正举着竹竿喊打喊杀。
十九痴笑，对胡晋书说道：“原来大家小时候玩的把戏都一样！我倒记起了那时候我还拿着棍子追着元修的屁股打了好久！”
胡晋书看着那群孩童，思绪飘得很远，宠溺道：“是啊，他的屁股都肿了，下手狠了点！”
那小子的爹没有勇气去唐太师面前告状，倒是很有能力叫他爹把他的屁股打开了花。现在想起来，竟有点开心。
“哼，谁让他老在那里炫耀自己的木剑，又不肯给我玩一下。不过，事实甚于雄辩，还是我的棍子厉害！”那个时候他们背着阿爹打架斗殴，没有强大的精神和财力做支持，武器相当落后，就那根竹棍还是捡得别人不要了的破烂货！输了的人上供的先进武器，由于不能带回家，头一天藏起来，第二天就没有了。
两人手牵着手，回味着他们的童年，难得共同拥有那么美好的时光！
十九幸福地想，他们曾经拥有很多的幸福，将来还会有更多。
西市是整个潘园镇唯一的集市，就在城门口那条路上，因为店铺不多，往来的人也稀少，所以，在他们进城的时候，十九并未察觉。
不像别的城，有单独的菜市和商铺，街道两边都是居民的房屋，想做生意的就就地摆摊，一块碎布放上商品，就可以了。
家家户户烟囱泛着白烟，集市上并没有什么面店糕点摊，只有几个卖着青菜的摊位！城门口两户并作一宅，打着客栈的招牌，明显生意不是很好，腾了块门面出来做丝绸布帛生意。
十九绕了一圈，十分抓狂，连一点肉末星子都没看到，无奈地被胡晋书拉着将人家剩余的菠菜席卷而空，挑了几颗花菜和竹笋。没有肉的影子，真是一点吃的欲望都没有。
想必这里的人都自给自足丰衣足食的很，看看那个买菠菜的老者一身轻松的神情就知道。
就在她绝望而归的时候，一个瘦弱的大男孩，兴冲冲地提着一吊还滴着水珠的鱼，有三四条，很肥很新鲜，蹲在了墙角，眼珠积极地转悠着。晶莹的水珠划过金灿的鳞片，虽然泛着腥味儿，可在这物资缺乏的地方，实在吊人胃口。
十九喜出望外，看着那几条活蹦乱跳的鱼，拉着胡晋书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这鱼怎么卖？”
大男孩往后缩了缩，对眼前的陌生人有些畏惧，条件反射地拽紧了栓鱼的绳子。
“呀，大同，你又去河里摸鱼了！”原本空旷的大街上，响起了一阵稳重的脚步声，一个麻衣大汉欢欢喜喜地窜到两人身前，对着大男孩叫着，直接伸手扣住了鱼绳。
那唤作大同的男孩，神色缓和，略有松手之意。
“喂！这鱼明明是我们先看中的。”十九也毫不客气地准备伸手去抢，接过被胡晋书一把挡住。
“两位，不好意思，我有急用！”汉子笑嘻嘻地对两人说道，掏出几个铜板塞到男孩手中。
“我们一大家人还等着下锅呢！”十九气不过，摸出一颗珠子塞给男孩。她身上从不带钱，只有那些珠子，连银票都没有。
男孩看了看珠子，默默塞回她手里，道：“这个不能换钱，俺不要！”
一手拨着铜板，有些犹豫地看着汉子，手还未完全松开。
十九气呼呼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的珠子，五哥的宝贝，竟然有被人嫌弃的一天，真是不可思议。
胡晋书拍拍她的肩，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男孩果然捏紧了鱼绳，往怀里抽了抽，毫不犹豫地将铜板塞了回去。
汉子将铜板推了回去，威胁道：“大同，信不信我告诉你奶奶去，下水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这人是她今天见过第二无赖的家伙。十九双手抱胸，嗔怒道：“嘿，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下水了，钓鱼要下水的么？”
男孩惊恐的眼神得到了抚慰，忙不迭地点着头，硬要将手里的鱼给抢过来。
汉子泄气道：“我难得做成一单生意，两位可否高抬贵手！哪怕分我一条也是好的！”
“哎呀！穷乡僻壤之地真是舒坦，空气都这么新鲜！”
十九嘴角抽了抽，这话说得真没文化，碰上几个爱乡情结深重的愤青，肯定要被骂死！扭头一看，差点惊掉了下巴，齐……齐放！这家伙莫不是被江弥那个草包给同化了，说话这么欠扁。
咦，怎么有一种阴魂不散的惊悚感！十九捏了把大腿，丧着脸招呼道：“齐放，你怎么在这？”伸头望望，又问道：“江弥呢？”
这会儿不应该是新婚燕尔一样难分难舍么！怎么这会出现在这个穷乡僻壤里。
“咳咳，我回封地有事要处理，先暂且分开一小会儿！”齐放伸着懒腰走了过来。
汉子道：“公子，这鱼？”
“我要，我爹饿了！”十九抢话，说得理直气壮。
齐放摸摸肚皮，可怜兮兮道：“我也饿了！”
十九摆摆手，让步道：“哎，算了，那给你一条！”
齐放打着哈欠问着汉子：“掌柜的，你买葱了么？”
汉子老实巴交地抓了把头，道：“公子，这个倒是没有！我家也没种个地，不过，乡亲邻里的肯定有，这乡下地方别的没有，蔬菜瓜果什么的就是多，您等着！”说完便将鱼拽了过来，自觉妥帖地塞给齐放。
“哎呀，人家辛辛苦苦地种的，就给你这么拔了，多不好！”齐放惊慌着跳开，水淋淋的鱼在地上打了滚儿，沾了一身尘土，让他更加嫌恶。仰仰头，看着近乎墨色的天空，又不耐烦地嗯哼一声：“这又大晚上的，我肚子饿得都咕咕叫了！”
十九郁闷，肚子一阵闹腾，忍不住道：“算了算了，到我们家去吃一顿，这鱼也不用分了！”
齐放两眼冒光道：“好好，如此甚好！”
胡晋书拧拧眉，将银子递给男孩，捡起鱼跟了上去。
三个人在一位将要收摊的老人那里，花了双倍的钱，讨到了几个糖人和花生蘸，便默不作声地往回赶，饿得眼胸贴后背实在没话讲。
给孩子分了零嘴，水伯早已请了隔壁的婶婶生好火，正等着菜下锅。
十八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很是不满，懒洋洋地倚着门槛打了招呼，天知道那咯咯的声音是隔壁家猫儿的挠墙声还是他的咬牙声：“齐兄，真是无处不相逢啊！”
“十八，胡闹！”唐太师拿着本书敲了他的头，而后一边扯着他，一边拉着十九恭恭敬敬地跪下：“老臣携不肖儿女给十皇子请安，失礼之处请您恕罪！”
十九和十八一同努努嘴，阿爹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可是拉着他们跟这家伙磕头太郁闷了！
齐放上前微微扶起唐太师道：“老师快快请起，这莫说在宫外，就是在宫里，您有先皇御赐的手谕，也可以不用行礼的！”
“老臣惶恐！”唐太师腰弯得更低，谦虚是他的本性！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的谦虚有点过头，但诚恳的语气并没有让人觉得他狂傲骄纵，于是给人一种疏远感。齐放亲和地扶起唐太师，努力比他的父皇做得更好。
厨房里飘来阵阵鱼香，灶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飘来桔梗的香味儿，很有农家的气息。
钱、宋两个人闻香而来，听着锅碗瓢盆的叮当声，嘴巴不由自主地空嚼一阵。
十八端着碗饭，笑嘻嘻道：“两位老板可是饿了？”看着两人上下翻滚的喉头，嘿笑道：“素我招待不周，厨房里啥都有，两位自便！”当然是没有鱼的，大概剩了一颗白菜吧！
钱、宋两人脸上青白一阵，哼了一声便回了屋内。
夜半三更时，厨房一阵破碎的声音，十九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次日清早，钱、宋像根风雪里摇晃的倒葱，虚晃着身子向他爹讨教道：“不知先生怎么称呼，听昨日那白面小生叫您老师，莫非您是位夫子！”
唐太师放下书册，将肩头的衣服往上拉了拉，抬眼道：“两位请坐，不知有何贵干？”
“额，其实是这样的，这十八少欠了我们的银子不还，我们实在没法儿，只好住在这里拖着。昨日听您说他也欠着您的钱，不知有什么好的计策，大家伙一同合计合计！”宋老板谦虚地将金丝扇别在后腰，问得一脸诚恳。
唐太师谦和一笑，捋着胡子摇摇头，一副说不得的样子，仿若脱离凡尘的世外高人，要是配把鹅毛扇更加高深莫测。
宋老板挂着两行清泪，鼻涕也顺着挂到了嘴边，凄凄道：“先生，您有所不知，前些时日我家店面扩张，在银号里多借了些现钱，如今生意不景气回不了本，家里堆满了银号的人，我这也是万般无奈之举呀！”
十九整理好书本，瞅着宋老板看不出任何佯装之色，倒是那个钱老板一副不屑如此的模样。
唐太师抬抬眼皮道：“宋老板请坐，这催债之事，是万不可逼迫威胁的，得让他看到你的苦处，也得让他看你的诚意，让他念着你的好，想着你的苦，即使还不清全额巨债也能先把你家的还上一点，日积月累的，偿清也不是什么难事。要是惹怒了他，别说他没钱，就是有钱也藏着不会给你，脸皮一旦撕破，也没有什么仁义可言！”
钱老板把玩着手里的扳指，不屑一顾地打趣道：“就像您这样好吃好喝，那他当菩萨一样供着？那不得亏死！”
唐太师重新捧起书本，垂下眼皮津津有味地品读起来。
十九暗暗向他伸起大拇指，看着忧心忡忡地宋老板，有些莫名的歉意。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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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道：“公子，这鱼？”
“我要，我爹饿了！”十九抢话，说得理直气壮。
齐放摸摸肚皮，可怜兮兮道：“我也饿了！”
十九摆摆手，让步道：“哎，算了，那给你一条！”
齐放打着哈欠问着汉子：“掌柜的，你买葱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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