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不离十》正文 56.第五十五章
风悄悄着了力，浅粉的花瓣在地上静静打着旋儿。有个少年突然紧张地向她求着婚：“十九，嫁给我吧！”
飞舞的花瓣眯了眼，涣散了她的目光。她想起城墙下那个安稳的怀抱，焦虑而后怕的神情，夹着隐忍的怒意。一如白雪皑皑的山头，那个模糊了面容的怀抱一样安心。十九伸手接了片，感觉到耳边不大规律的呼吸声，轻轻地点了点头。遂不回头的走进了院里。
婚期定在一月之后，十九以为自己是快乐的，一心一意地跟着隔壁大妈学做着嫁衣。昀新的怒意甚重，处于叛逆期的小孩子心态特别地别扭，让她拿捏不准，不敢轻易去招惹。但是王小三每回用那个忧郁又略带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又是嘛意思？
难道她的幸福竟然这么不被人看好么！头一次成亲她犯愁，第二次成亲她忧郁。她无奈地笑笑，那第三次成亲会怎样？指不小心刺入指尖，直达心底。她慌了慌神，赶紧摒弃那个可怕的想法。
大红的嫁衣，意外地染上了一点暗红的血渍，让十九本就不安的心头，更生芥蒂。
掌灯时分，那个毫无亲情淡薄的十七哥意外地关怀了一下她，当然他那个如猫咪一样的徒儿，正无忧无虑地趴在他的膝头，被顺毛顺地很舒坦，眼缝越来越小。
“十九，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明白。”
十九抱着手微微点头，已然预料到接下来的谈话跟她的婚事脱不开干系。就像回到了幼年聆听阿爹检查功课后的教诲一样，两耳全开，却是准备一耳进一耳出。
“阿爹的死……”唔，意料之外。这是个严肃地问题。十九抬起头，肩膀跟着提了起来，头有点犯晕。
“阿爹确实死了。”王小三抬了抬眼皮，打了个哈欠，如天气一样又阴了下去。
要耍她玩，先换件事！十九神情变得颓靡，眼里微闪着怒意。
大约是觉察到了她的恼意，十七忽而加快语速，爽快道：“但是杀阿爹的并不是十八！”
一句稍带沉重又肯定无比的话，像是石子跌进了她心海，一时五味陈杂。半晌，王小三的口水拉得有半尺来长，将十七水青色的长衫染得碧绿。
十七将小三往怀里拨了拨，惹得她轻哼一声。瞅了眼无动于衷的十九，不满地压着嗓子道：“阿爹从十八那儿回去之后，心疾日益加重。死……额，归天时面色发青，匕首明显有拔动过的痕迹，可是血渍甚少，所以，应该是心疾发作后，被人蓄意做出谋杀的样子。如果是十八，没必要多此一举。”
十九手指卷着衣角，波澜不惊道：“哥，干嘛现在说这些！或者，你也觉得我不应该嫁个小二？我觉得他挺好的呀！”
“嗯。我哥哥挺好的！”王小三吸了吸口水，茫然地附和着。
十九用力地点点头，眼里流光闪烁，安慰道：“哥，你放心，人好嫁了吃不了亏。隔壁李婶在绣坊学了个新花样儿，我过去看看。”
“可我哥吃亏啊！”小三醒醒神，看着十九消失的背影，扯着十七的衣领，暴躁地摇着。
“十九人也很好！” 十七晕晕地握住她的手，努力地制止着那个野蛮的徒弟。真是平素宠坏了。
“……”小三停下攻击，一脸不解地盯着他，等着下文。
十七温柔地摸摸她细嫩的脸蛋，笑道：“娶了她也不吃亏。”
“不管不管，亏死了亏死了，我不才不要她当我嫂嫂。” 小三开始发动新一轮的攻击，挣脱不过，便凶神恶煞地一口咬住他的脖颈。
若说十九遗传了她家阿爹的胆小，十七可是将他阿爹护短的本事发挥得更甚一筹。比如窝里反这种事，唐太师从来不会干。唐十七一把推开那个宠之任之的小徒弟，冷淡地垂坐于床前，反问道：“我妹妹聪明伶俐何时配不上你那个傻头傻脑的哥哥？”
小三气鼓鼓道：“哼，哥哥才不傻，这回就算你是师父，我也不帮你了！我就不让他们在一起。”
“对，绝对不能让他们在一起。”十八将赌气的小三推了进门，无奈地质问道：“十七哥，你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劝劝那个傻丫头的嘛。怎么反倒帮着那丫头说话了。”
十七适才想起自己的本意，一时拉不下面子，心虚地瞥一眼受了气的小三儿，清清嗓子道：“咳咳，这不是被她给搅糊涂了么！”
“哎，师父老糊涂了，靠不住的。不过不要紧，我告诉你怎么让她做不成我的嫂嫂。”小三儿炫耀般地牵起十八的手，朝十七做了个鬼脸，出了门。
“哎……”
十九拿了绣样，见小三儿房里难得亮了灯，灯窗下两颗头甚是亲密，紧忙捂住眼睛闪到了屋里。十三岁的女娃娃，十七哥也能下得去手，真是作孽哇！放养出来的，果然兽性比较多。
阿爹不是十八哥杀的！十九拆掉绣错的针法，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出现过很多次，如今成了现实，倒觉得像极了一个真实的梦境。
王小二带来了些办喜事用的东西，趁机看看十九。
“喜欢么？”
十九收下那对翡翠耳坠，听着他忐忑的问候，心底隐隐有些失望。她又不是洪水猛兽，妖魔鬼怪，为何他总是这般小心翼翼。
点点头，埋着头低低问道：“前日，我看云姐姐做了个剑穗挺漂亮，你把剑给我看看，也好给你做一个！”
王小二笑笑，清亮的眼眸闪着几丝喜悦，道：“先师乃出家僧人，慈悲为怀，故只授我拳掌功夫，未曾佩剑。”
十九的心里，如秤杆一样，突然背了个重重的秤砣，严重失了衡。半晌，打破冷清道：“喔，那我再送点别的东西给你吧！”
王小二拉过她的手，紧紧包在手心，像是捧着一尊瓷器，喜不自禁道：“不……不用了。十九，你答应嫁给我，我这一生便足矣。等一切都安定了，我们可以跟以前一样，你想到哪我都陪着你，玩累了咱就找个地方歇下，歇够了就继续玩。”
安定？是的，阿爹不在了，就不踏实了。十九靠进他的怀里，忽略掉他嘴里不安定的缘由，找寻着曾经丢失的安稳，她相信他说到就能够做到。
时间有条不紊地朝前移动。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昀新不知打哪听来了这么一句话，竟打算在她变成别人的人之前，想一次性将姐姐的关爱使用干净。
一日早上，昀新挂着书袋，歪着脑袋想想，比划道：“按我现在的增长速度，十二岁应该这么高，到十三岁再长点肉，腰应该会有这么粗。哎，总之，你自己看着办吧。以前阿爹阿娘在，这些事当然轮不到你来做。可是现在阿爹阿娘没了，兄为父，嫂为母，十七哥又还没娶媳妇，这些东西就该你来打点了。对了，衣服要多做一套，昀阳总有一天也是要回来的。另外，中午我想吃竹叶鸡。”
“他这么故意来为难我，我可以理解为是因为他舍不得让我嫁出去么？”十九掰着指头数了数衣服的数目，愁着那只还不知在哪快活的鸡，问着王小三。
王小三磨着牙，将才从他房里扒出来的脏衣服丢在一旁，哼哼道：“哼，这个养不熟的家伙，我再也不跟他做饭洗衣了。”
顿时，十九满腔的惆怅，随着她气急败坏地一通脾气，烟消云散。
虽是百般不愿，新婚前一晚，昀新还是送了一件礼物给她。那是一对可爱的泥人，一男一女。那个女孩有张圆圆的脸，小三挺不乐意地承认了像她，可是极力反对那个男娃娃是她哥，说像另一个人，却是支吾着不肯开口。
十九不与她计较，将泥人放在烛台上，竟是十分满足。
院子里红红火火，他们在布置着喜堂，昀新吆喝着像是在捣乱。李婶家的媳妇云姐姐过会来给她梳头，十九乘机打了个盹儿。恍惚中，软剑银光闪闪，有个清冷的声音不断质问着她：“你既然知道了真相，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抱住那张模糊了脸的身影，说：“我一直在等！等你来跟我说不是故意丢下我，不是只要碧水不要我。”
一个寒颤醒来，十九想起城墙下那一幕，扫走梦境带来的伤感，动动已经麻木的腿，端着特地准备的糕点，倒了杯茶水吃喝起来。饿过一次的人，绝对不会让自己再饿第二次。
窗外银月东悬，启明星如钻石般闪亮。梳洗，换衣，梳头，新婚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一样的程序，如今走起来感觉大相径庭。十九看着晃动的盖头下那双熟悉的鞋。这一次，她是真的打算把自己嫁出去。
“一拜天地……”十九跟着转身弯腰一拜。
“二……”
“慢着！”
就这样她第二次成亲，终于有人来砸场子了。她愣愣神，上一次在菩萨前许的愿终是灵验了，只是时间错了位。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飞舞的花瓣眯了眼，涣散了她的目光。她想起城墙下那个安稳的怀抱，焦虑而后怕的神情，夹着隐忍的怒意。一如白雪皑皑的山头，那个模糊了面容的怀抱一样安心。十九伸手接了片，感觉到耳边不大规律的呼吸声，轻轻地点了点头。遂不回头的走进了院里。
婚期定在一月之后，十九以为自己是快乐的，一心一意地跟着隔壁大妈学做着嫁衣。昀新的怒意甚重，处于叛逆期的小孩子心态特别地别扭，让她拿捏不准，不敢轻易去招惹。但是王小三每回用那个忧郁又略带同情的眼神看着她，又是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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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的嫁衣，意外地染上了一点暗红的血渍，让十九本就不安的心头，更生芥蒂。
掌灯时分，那个毫无亲情淡薄的十七哥意外地关怀了一下她，当然他那个如猫咪一样的徒儿，正无忧无虑地趴在他的膝头，被顺毛顺地很舒坦，眼缝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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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抱着手微微点头，已然预料到接下来的谈话跟她的婚事脱不开干系。就像回到了幼年聆听阿爹检查功课后的教诲一样，两耳全开，却是准备一耳进一耳出。
“阿爹的死……”唔，意料之外。这是个严肃地问题。十九抬起头，肩膀跟着提了起来，头有点犯晕。
“阿爹确实死了。”王小三抬了抬眼皮，打了个哈欠，如天气一样又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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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哥吃亏啊！”小三醒醒神，看着十九消失的背影，扯着十七的衣领，暴躁地摇着。
“十九人也很好！” 十七晕晕地握住她的手，努力地制止着那个野蛮的徒弟。真是平素宠坏了。
“……”小三停下攻击，一脸不解地盯着他，等着下文。
十七温柔地摸摸她细嫩的脸蛋，笑道：“娶了她也不吃亏。”
“不管不管，亏死了亏死了，我不才不要她当我嫂嫂。” 小三开始发动新一轮的攻击，挣脱不过，便凶神恶煞地一口咬住他的脖颈。
若说十九遗传了她家阿爹的胆小，十七可是将他阿爹护短的本事发挥得更甚一筹。比如窝里反这种事，唐太师从来不会干。唐十七一把推开那个宠之任之的小徒弟，冷淡地垂坐于床前，反问道：“我妹妹聪明伶俐何时配不上你那个傻头傻脑的哥哥？”
小三气鼓鼓道：“哼，哥哥才不傻，这回就算你是师父，我也不帮你了！我就不让他们在一起。”
“对，绝对不能让他们在一起。”十八将赌气的小三推了进门，无奈地质问道：“十七哥，你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劝劝那个傻丫头的嘛。怎么反倒帮着那丫头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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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师父老糊涂了，靠不住的。不过不要紧，我告诉你怎么让她做不成我的嫂嫂。”小三儿炫耀般地牵起十八的手，朝十七做了个鬼脸，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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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程序，如今走起来感觉大相径庭。十九看着晃动的盖头下那双熟悉的鞋。这一次，她是真的打算把自己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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