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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播就被鬼怪盯上了》正文 29.一双绣花鞋01

  “听说有人要攻我?”

  淡淡的一个问句如一股电流钻入阮洋的耳蜗, 激得神经末梢微颤, 浑身紧绷起来。拈葡萄的手指不由一用力, 葡萄破碎。淡紫色的葡萄汁顺着阮洋白皙的手指蜿蜒而下, 有种说不出的诱惑。

  应书怀眸光沉沉地将视线凝在捏着碎葡萄的手指, 俯身而下。在阮洋以为应书怀就要亲上自己手指的瞬间,矜冷的应书怀牵住手指, 错身抽了琉璃台上的纸巾,将葡萄肉擦拭干净。

  霎那间,阮洋涌上一股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的情绪,抬眼看向应书怀。应书怀抬起不小心沾染到葡萄汁的食指放在唇边轻舔了下, 面容无任何波动, 客观评价道:“嗯, 葡萄挺甜的。”转身去扔纸巾。

  阮洋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挺拔背影,忽然有些伤感。玉铃铛裂了,自己活到什么时候还是个未知数,为什么不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

  这个念头一冒了个尖, 便如同雨后春笋成军列队地破土而出, 压制都压制不住。今天这杯美酒, 他阮洋尝定了。

  “应教授,你没有听错。”阮洋痞痞笑道, 两手抱胸, 一脚交叠在另一脚前, 斜倚着琉璃台, 姿态随意风流,“我从不妄言。”

  话音刚落,离自己十步远的应书怀下一秒就冲到面前,掐住阮洋的腰往琉璃台上一抵,还不忘用手掌隔在阮洋的腰身和琉璃台之间。

  阮洋被猛然地一震,差点又把自己极阳猛男的人设抛到脑后,揪住应书怀的前襟往下拖,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阮洋只觉跌入一片浩瀚深沉的棕绿色汪洋里。汪洋中央旋起疾速旋涡,激荡的水花越来越大,劈头盖脸地朝阮洋倾覆而来。

  阮洋无力挣脱,只能随着浪潮起起伏伏。

  应书怀另一手手掌贴在阮洋颈侧,感受颈动脉的跳动如鼓点,俞来俞急促。两人呼吸缠绕,一时分不清是谁的呼,谁的吸。应书怀垂眸,只要再近一寸,就能吻上午夜梦回中思念了几百年的唇。

  “证明给我看。”

  纷乱的脚步声惊醒了姗姗睡醒的大白,伸直前肢,舒展了身子,碧瞳瞥见铲屎官和上回见过的来客快步地朝卧室去。三步两步跳前去,就要挠铲屎官的裤脚喊喂食。

  “砰!”

  跳跃的大白被房门“duang”地挡在外边,差点撞扁了它引以为傲的粉嫩小鼻尖。铲屎官搞什么毛线,以往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来伺候朕用膳,现在能有什么要紧事胆敢把朕关在门外?

  大白伸出利爪开始挠门,门却始终未开。尖尖的耳朵动了动,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

  布料的撕扯声,床铺的翻动声,间或几声低低的轻呼。

  铲屎官这是玩什么新型游戏?里头的人好像太专注游戏,没有听到大白的挠门声。大白挠了半天决定放弃,悻悻地迈着猫步回自己的窝,望着落地窗外的太阳,开始思索猫生。

  好不容易等到霓虹灯亮起,房间里安静了许久。大白忍不住唱着空城计的肚子再次转到房门前,里面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好,铲屎官终于悔悟了,记起伺候朕了,待会朕就勉为其难不挠他的脸了。

  “还来?”铲屎官惊呼一声,嗓音有些嘶哑。

  “不是双数,我心里不舒服。”清冽的男声,真好听。

  “强迫症!不来!”铲屎官闷声,应该是将头埋进了枕头里。

  “你不说你从不妄言么?再给你个证明的机会。”

  “唔……”

  大白凝望着眼前依旧没有丝毫打开意思的门,气得小肉垫狠拍一下,决定必须要挠花铲屎官的脸。

  此时,缀满繁星的夜,还很漫长。

  不知睡了多久,阮洋听到了“叮咚叮咚”的急促门铃声,眼皮却重得怎么也抬不起来。把头埋进枕头里,听见门铃声一副你不开门我绝不罢休的架势,只得费劲地抬手撑起眼皮,摸过床头柜的手机。

  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被调成静音了,好几个裴盛的未接来电。再看时间,十点半!

  阮洋突地爬起,一下秒又跌回蚕丝被间,龇牙咧嘴地环视,没有发现应书怀的踪影。

  “艹,不会提起裤子不认账了吧!”阮洋嘟囔道,扶着腰艰难地起身。身上是清爽的,睡衣,床单床罩也换过了。阮洋两脚窜进拖鞋里,才看到床头柜上贴着一张便签,上面的字刚劲有力,字透纸背。

  “早餐在锅里温着。今天有课,晚上等我电话。”

  阮洋扯过便签,屈指弹了弹上面的字:“啧,什么语气!”口里抱怨,微红的眼尾却泛着桃花般的春意。

  在裴盛准备打电话给物业撬锁进门时,门终于开了。阮洋扶着门框,一脸没睡够的样子,没好气道:“大清早的,吵什么?”

  裴盛一掀而入,没发现阮洋腿软得差点没站稳,目光在公寓里巡了一圈,诧异道:“奇怪!就你一个人啊?”

  “你觉得还应该有谁?”阮洋满悠悠地进了厨房,揭开电饭煲,看见里面温着的小米粥,会心一笑。

  裴盛狐疑地盯着阮洋:“那你怎么一脸纵欲过度,被狐狸精掏空了身子的样子?”

  阮洋想,狐狸精?还真是一只绝色的男狐狸精。捏起调羹,舀了口小米粥到唇边轻吹,对裴盛的问题避而不答:“什么事这么急?都找到公寓来了。”

  一提起登门的目的,裴盛放弃探究,立马狗腿地凑到阮洋跟前:“阮大少,我想请你帮忙做次美食直播,出个外景,宣传下裴氏下个月隆重上市的新产品。”

  阮洋眼皮都没抬一下,专心喝粥。软糯的小米粥有着漂亮的黄色,浓稠合宜,顺滑入喉,口感极佳。没想到应书怀手艺还不错。小米粥要慢慢熬制,应书怀早上有课,应该起得很早吧。真不公平,凭什么自己瘫得起不了,他还可以精神奕奕去上班。

  阮洋心里腹诽不停。

  “一种新型锅具,不溅油花不粘锅,还能控制锅内温度。你就在直播做菜时顺便吹捧一波就成。你可一定要帮我,老裴就等着看我下个月的市场数据。我能不能顺利摆脱纨绔的帽子,就靠兄弟你了!”裴盛滔滔不绝地推介完自家的产品,才发觉阮洋早不知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

  用力拍了下阮洋的肩:“我说的你有没有听啊?笑得一脸春心荡漾的样子。”

  “嘶”了一声,阮洋揉揉肩膀骂道:“找死,这么用劲。”

  谁知裴盛惊惧地扑过来,扒开阮洋的衣领,惊呼起来:“说好一起做单身狗的,你怎么偷偷摸摸就抛弃战友了?!”

  “胡说什么。”阮洋拨开裴盛的手,解救回自己的衣领,觉得领口都被扯到了一圈。

  裴盛掏出手机,调出前置镜头,怼到阮洋面前:“铁证如山,还敢狡辩。”

  阮洋看向手机,脖根处有几处暗红的印记。昨晚的一些记忆碎片纷沓而至。唇齿的撕咬,舌尖的轻抚,汗湿的头发微晃,冷峻的脸上刹那的痴迷,再一次刺激到阮洋的感官,一片灼热从脖颈烧到耳朵尖。

  裴盛见阮洋又一次陷入沉迷中,忍耐地长吐了一口气,语气微酸:“好了,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你这个大猪蹄子,辜负了人家。这个直播一定要做!要不然我脆弱的小心脏碎了满地给你看!”

  阮洋果断踹了裴盛一脚,忍住拉扯的丝丝痛意:“滚!再这副嘴脸,直播我就不做了。”

  裴盛立马换回正常的表情,笑道:“千年铁树开花了,兄弟替你高兴。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

  阮洋想到拉着这样英俊的人出来,闪瞎他们的眼,享受众人的夸赞,心里先笑开了花,面上却不露,故作矜持:“等有机会见见。”

  裴盛坐在琉璃台边,瞧了眼阮洋碗里的小米粥:“看起来不错啊,刚好我也饿了。给我也盛一碗。”

  “滚。”阮洋护住碗,瞪了裴盛一眼。

  裴盛欲哭无泪。以前阮洋做的美食他总能分到一份,今天是怎么了,连闻一口都不准。暗自思索,看来这狐狸精深得阮大少的人呐,真是迫不及待想见见是何方人物。

  后来,裴盛终于得以一见狐狸精的真容,下巴掉了很久都忘记捡回去。

  等阮洋收拾完,坐裴盛的车去出外景的地方。看见眼熟的道路才想起要问问裴盛:“外景的地方在哪?”

  “同兴大学,那里有一片湖特别漂亮,荷花开得正好,入镜效果绝对赞爆。我可是考察了好几个地方才圈了这个地。什么设备都已经过去了,就等阮主播大驾光临。”

  阮洋听到这个熟悉的大学名字,笑了下。真巧,正是许兰楼在的大学。没想到昨天才从那里回来,今天又要再去一趟。到了目的地,在接连的“裴总,阮少”招呼声中,阮洋看到了准备的食材。

  看来裴盛这回是卯足了劲要把产品推介好,食材准备得十分齐全,品质优良,新鲜可口,不好好做这场直播都对不起裴盛下的功夫了。

  在场人员快速摆好器械,直播开始。

  “大家好!知道我现在在哪儿么?”

  “哇,居然有出外景。在哪里?我要去偶遇!”

  “后面的荷花好好看啊,当然主播最好看,不接受反驳。”

  “我知道了!这是我们学校的思涌湖。阮公子等我!我立马起床出宿舍!”

  ……

  “啊,原来这片湖叫思涌湖啊。思如泉涌,好有文化底蕴的名字。今天我们也不做什么高大上的菜肴,就做一份家常水煮牛肉,你们一定喜欢。”

  阮洋提起一块鲜嫩的里脊牛肉,用刀背拍松:“牛肉蛋白质含量高,脂肪含量低,有‘肉中骄子’的美誉。水煮牛肉十分适合多人聚餐的场合,是一道有色有料的硬菜。”

  阮洋操刀斜片下一片牛肉下来,举到镜头前:“注意牛肉要逆着纹理切薄片,才能免去不少当众剔牙的尴尬。”

  片肉刀飞快地片了一大盘牛肉,加了一颗蛋清:“现在我们要给牛肉做下马杀鸡。每片牛肉均匀抹上蛋清,可以很好地增加待会出锅的嫩度。色拉油,味极鲜,料酒,淀粉,胡椒粉,少许盐抓匀后,放一旁腌制。我们就可以腾出手去准备配菜。”

  阮洋手脚利索地将葱姜蒜切片切段,大白菜切段,黄瓜切条,豆芽洗净,一一盛在玻璃碗里。见盛黄瓜条的玻璃碗稍微偏移了一点,不由自主顺手推正,与其他玻璃碗成一条整齐的直线。

  等做完这个动作,才恍然觉察到自己的下意识举动。阮洋暗戳戳地想,这是因为相爱的两人会越来越相像?阮洋自己都不知道,片刻走神时,眼中荡开的笑意,忍不住轻抿的嘴角在裴盛斥巨资采购的高清镜头下,放大得一清二楚。

  “啊!我看到了什么?主播的一个笑,我就脑补了一出偶像剧。”

  “主播经常笑啊。”

  “跟礼貌的笑不一样,像是……像是我肚子饿想到红烧肉,老脸上忍不住露出的笑。”

  “主播不会谈恋爱了吧!我要举报,有人危害单身狗生命安全!”

  ……

  阮洋回过神时,屏幕上出现了大批量“恋爱了吗?”的弹幕,心中一跳,我刚表现出了什么?装作没看见,转而倒油入锅。在裴盛挤眉弄眼的示意下开始对金主的吹捧:“今天用的锅是裴氏下个月的新品,有好几个色系,非常适合颜值高的小仙女们。最主要是它可以……”

  裴盛看完手机上的弹幕,满意地朝阮洋比了个大拇指。

  “呲呲”的油锅里,煸炒葱姜蒜,八角,干辣椒出香,豆瓣酱炒出红油。倒入白菜、豆芽稍翻至断生,出锅与黄瓜铺在碗底。刚才的锅里再加入事先熬制的牛骨高汤。

  一锅红艳艳的汤底,看起来甚是喜庆。

  “汤沸腾后,我们把之前腌制好的牛肉铺开在汤锅里。不要煮太久,否则老了就嚼不动了。”阮洋用筷子轻点牛肉:“不要划圈去涮。只要锅一沸,我们就立即离火。”

  用漏勺将牛肉捞出铺在配菜上,浇上汤汁。

  “流口水!”

  “天一热感觉都没有什么胃口,今天看到主播的水煮牛肉,突然胃口大开。可以吃下一头牛!”

  “主播要辣!要辣!”

  ……

  “大家别急,还没好。香菜,葱,红辣椒,辣椒面撒上。”阮洋又起了一个热锅,放入花椒,轻晃锅底,等闻到花椒的辛辣味后,迅速浇在牛肉上。

  “呲啦啦——”

  各种调料的香味被热油激发出来,光闻到味,就让闻讯赶来却被裴氏保镖挡在外围的同兴大学学生,恨不得伸出无比长的筷子抢先夹上一片牛肉。

  青翠的香菜,红艳的辣椒,鲜嫩的牛肉,刺激人食欲大增。阮洋满意地看向屏幕,准备接受网友们的各种花式“666”,却看到一排“卧槽,主播背后的是什么?”刷过。

  阮洋心中一冷,望向摄像头后的工作人员也惊吓地看向他身后,内心哀嚎:不会这么衰吧,大白天也能遇到鬼?

  走前几步,转头,才明白大家惊惧的原因。

  莲叶田田,荷花娇艳的思涌湖中央,突然出现一段黑色木头,上面似乎有些金色的纹案。阮洋正要看个清楚时,湖水骤然翻涌起巨大的波浪,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托举起黑木出水面。

  这是,一副,黑棺材!

  周围有人惊叫出声,有人举起手机拍摄,基本还是抱着围观凑热闹的心态。阮洋却升起不好的预感。

  棺材的颜色是有讲究的。黄色棺材,就是保持木头的本色,只是刷了层清漆的,表示家中还有长辈在世。红色棺材,入殓的是无疾而终的喜丧老人。白色棺材用于未出阁的女子或者早夭的少年。黑色棺木,则是给横死或自杀的人使用。

  现在基本执行火葬公墓,很难见到棺材。如果是早年埋在地下的棺材,因为某些原因重现于世,那就不得不提高警惕了。谁知道被钉在棺材里的是什么东西。

  围观群众拍摄的视频在互联网上传播得很迅速,校方立马派保卫部来清理现场,以思涌湖为中心,圈出了一大块地不准任何人靠近。

  同样被驱逐离开的阮洋,无意瞧见了老沈在一位精神矍铄,身着唐装的老人陪同下,往湖边去,忙喊住老沈。老沈回头一看,对唐装老人说了什么,唐装老人朝这一招手,保卫部的人便放了阮洋入内。

  唐装老人慈祥地冲阮洋一笑:“没想到沈老收了个徒弟,衣钵总算有人传承了。”

  老沈却不给面子,嗤声道:“传给这个臭小子?沈门还是就此消亡的好。”

  唐装老人似是习惯了老沈的说话方式,非常客气地与阮洋握手:“年轻人,这次事情就交给沈老和你了,十分感谢!”说完就离开了。

  “老沈,这谁?”

  “同兴大学校董。”

  “你昨天说要找的老朋友,就是他?”

  老沈点点头,心思不在离开的唐装老人身长,目光凝重地望着保卫部划船打捞上来的棺材。棺材似乎不是很沉,没有费什么大劲。棺身保存得很完整,如果不是表面有细细的水草,阮洋会以为有人恶作剧打造了一副丢到水中,制造新闻热点。

  老沈眯着眼睛一寸寸地端详棺材上的花纹,像一张烫金的咒符印在棺材盖上。在咒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脱落了一块拇指甲盖大笑的金漆。老沈眉头皱起,盯着这块金漆脱落的地方,脑子里不知在回想什么。

  随后,从随身带的破口袋中掏出墨斗,绕着棺材画了一圈墨线。叫所有人退出去,直到看不到湖畔的情况为止。

  阮洋看表,两点整,正是一天阳气最重的时候。墨线挡煞,阳光直照,这种情况下开棺,是防止尸变的大好时机。

  阮洋与老沈分工,一人一边开始撬棺材钉起盖。露在表面的棺材钉有一层厚厚的铁锈,拔出来,嵌入棺材板的部分却光亮如新。阮洋与老沈对视一秒,齐声一二,用力推开棺材盖,猛地后退几步。

  午后的阳光直射入棺材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阮洋挪动了几步,借着身高优势往内一看,只有一套被水浸湿的凤冠霞帔,诧异地问:“老沈,尸体不见了。”

  老沈眉间的疑云沉重了几分:“或许本来就没有尸体?”

  “衣冠冢?”

  阮洋反倒觉得不太可能。棺材内的阴气在太阳的照耀下还是能感受到,特别是自己胸前的玉铃铛在微微发热。霞帔看起来还很新,针线绣样也不像长年不见天日的样子,没有腐化崩坏的迹象。

  可就是这样崭新的衣冠,完好的棺木,同厚重的阴气给阮洋强烈的违和感。

  阮洋弯腰拖起霞帔的一角,在手里掂了掂。被水浸透的霞帔很重,淅沥沥的水流带着泥沙泄回棺材内。阮洋这才看清棺材内壁上布满了一道一道细细的刮痕。

  阮洋抬掌放在内侧的刮痕上,目光一沉。

  这些是女子指甲抓出来的痕迹。棺材里原来装着的是一名女子,一名活生生的女子。

  老沈也看见了这些痕迹,目露震惊:“这,这是白喜煞?!”

  迎上阮洋投来疑问的视线,老沈吐了口浊气:“白喜煞失传很久了,我只在祖师爷的书册中看过。有些氏族为强行逆天改命,需要借煞,煞气越重越好。女子属阴,寻到八字极阴的女子与族中年少夭折的男子结冥婚,成白喜事,把她的命格同家族绑在一起。”

  老沈语气中深深的叹惋:“在结冥婚的当夜子时,用长九寸的棺材钉将女子钉在棺材里,等她自行断气。此时女子的怨气可以达到最大,在女子死后化为白喜煞。这些氏族便可以借强大的白喜煞维持荣华富贵。”

  “代价呢?”阮洋问。

  “代价就是一旦白喜煞破棺而出,她必定会寻到氏族的后人报仇雪恨。屠门也未尝不可。”

  阴毒的白喜煞,实际上就是用后人生命换前人富贵。

  “我托人去查查地方文史馆的记录,总会有线索的。”阮洋觉得这是件棘手的差事。

  老沈摆摆手,说:“老朋友派了个人来帮忙,我们就不要干这些跑腿的事了。”话毕,校园道上就来了位身穿藏青色职业套裙的女人,头发盘起,略施粉黛,沉稳干练的样子。

  女人脚踩高跟鞋,快步走了过来,先后和老沈两人握手,自我介绍:“谢晴,谢校董的助理。”

  同样姓谢?不等阮洋探究出女人同唐装老人的关系,女人似有读心术,直接解答:“也是谢校董的孙女。我爷爷交代过,二位只要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全力配合。只有一个条件,尽量把这件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同兴大学不需要这样的品牌宣传。”

  阮洋:“谢小姐,我们需要查下地方文史馆有没关于学校这块地的记载,尤其是扎根于此,一直兴旺的大户人家。”

  谢晴思虑了片刻,立即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交代了几句,便挂了等消息,看了下时间:“调查需要些时间,二位请跟我回家宅坐坐吧。”

  在离开思涌湖的时候,阮洋回头看了眼拖运棺木的工作人员。田田荷叶在清风的抚动下,舞起一层一层碧浪。

  思涌湖,尸涌湖。名字可真应景。

  谢家的司机开车一路很平稳,阮洋坐在后座有些昏昏欲睡。老沈用胳膊肘捅了阮洋腰窝一下:“臭小子,我算的卦很灵验吧?”

  阮洋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正看前方,目不斜视:“什么卦”

  “昨天我就算到你三天内有血光之灾,你看立马应验了吧。”老沈意味深长地看了阮洋嘴角一眼,老不正经地调侃道。

  阮洋下意识摸了摸嘴角。昨夜应书怀亲得太狠,把他的唇角都咬出血了。应书怀也没讨着好,后背被阮洋抓破了好几道。面对老沈的揶揄,阮洋毫不客气地回敬:“总比你当老光棍的好。”

  老沈毫不在乎:“干了这一行必犯五弊三缺,何必祸害人姑娘家。”

  阮洋沉默下来。五弊三缺指的是修道人的一个命理。五弊,指“鳏、寡、孤、独、残。”,三缺说白了就是“钱,命,权”这三缺(1)。自己也算半只脚踏进了这行,是不是也逃脱不了这个命运?

  老沈闭眼靠在椅背上:“别担心。你有玉铃铛护体,又是罕见平顺无忧的命格,不会中的。”说到玉铃铛,老沈立马睁眼叫阮洋取下玉铃铛,仔细看了一遍,眉毛一挑。

  “怎么?明天就是我的大限之日了?”

  “呸。讲话那么不知晓忌讳,赶紧摸木头。”老沈强行抓着阮洋的手碰碰桃木剑才罢休。阮洋心中不觉好笑,但对老沈这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性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臭小子,”老沈捏着玉铃铛,眯起眼,“你好像有救了。玉铃铛的裂缝居然填补了些。难道是前晚收伏鬼鲶时采了他的阴气?”

  沉吟片刻,老沈笑笑递还给阮洋:“且行且看吧,总有办法的。”

  车子忽然停了下来。

  谢晴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解释:“前面发生刮擦,我们可能得耽搁一下。”

  阮洋不在意这一点时间,估计时间还有点久就下车走走,驱赶睡意。老沈也下了车,问阮洋要不要去放水,阮洋摇头后,自行走到偏远的树丛里。

  这条路还在修建,路窄不太好走,两边栽种了密密麻麻的树木。阮洋信步走到一颗树下依靠,抬头望着阳光从树叶缝隙中漏下的细碎光斑,突然特别想见到刚分开不到一天的人。

  四周望了望,看到一间小商店座落在树丛间。阮洋有些疑惑,刚才在车上我怎么没有瞧见这间小商店?看向前面还在吵得脸红脖子粗,等交警过来主持公道的车主,决定去小卖铺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买。

  走近前,小商店还挂着块匾,写着“木贵小卖铺”。阮洋推开玻璃门,门铃叮叮响起。一位戴着老花镜坐在收银台后的老人,从报纸后面抬起眼睛。老花镜都快滑下鼻尖了,显得特别滑稽。

  “老板,有没橙汁?”

  老人审视了阮洋片刻,才回答:“都在货架上了,自己看。”

  阮洋被这种服务态度惊诧了一下,难怪小卖铺生意这么冷清。自己随意在几排货架间转悠,打发时间。透过小卖铺的橱窗还可以看见外面谢家的车子依然一动不动。

  货架上的商品似乎很久没有更新了,有些饼干包装上还落了一层薄薄的灰。阮洋伸手去抽一盒饼干,一拉,拽不动。稍稍弯了下腰,一只白皙的手在货架的另一侧也抓住了这盒饼干。

  有其他顾客?

  刚进来的时候,店里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啊。

  秉承绅士风度,阮洋松开手,说:“抱歉,女士优先。”

  那头的女人停留了很久,才缓缓把饼干取走,声音很悦耳动听:“多谢。”

  阮洋转过货架,才看到是一个撑着太阳伞的女人。虽说外面太阳大,但在室内还撑着伞就太过于注重皮肤保养了吧。

  女人感到阮洋在看她,微微抬起伞面,露出尖瘦的下巴和深陷的眼窝,脸色苍白,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

  阮洋推翻之前她爱美的猜测,这是一位身子不太好的病美人。

  目光对碰下,阮洋点头致意,转身去看另一侧的水果糖。在玻璃罐子里掏了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拿到收银台上。

  “老板,结账。”边说边从钱夹里摸出一张百元人民币。

  老人看见一百元,接都不接,说:“我不收这个。”

  一把糖果没几块钱,用这么大面额的纸币,找零钱确实麻烦。阮洋踌躇不决的时候,老人说:“算了,你给我几根烟抽抽就好了。”

  阮洋偶尔有抽烟,身边都会带着烟和打火机。老人大概是刚在他抽钱夹的时候看到了烟盒。阮洋一笑,掏出烟盒直接递给老人。老人有些激动到颤抖,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阮洋打起火苗替他点上。

  余光瞥见撑着伞的女人轻轻推开店门走了出去。

  老人惬意地吐了个烟圈,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一丝久违的满足:“小伙子,如果你见到血红的月亮,就去找桃树上的一朵桃花。”

  没头没脑的一句让阮洋莫名其妙地看了老人一眼。而老人已经坐回去,摆明了就不想再理他。

  拿起糖果出了店门,看见那位撑伞女人已经走远,骤然浑身血液倒流。

  阳光下的女人,踮着脚尖,没有影子,脚上还穿着一双鲜红色的绣花鞋。

  一只手从背后拍了阮洋一下。

  “啊!”

  阮洋抱着头往前一跳,侧头看,长舒一口气:“老沈!别突然吓人!”

  “你就这么点胆?”老沈不屑地拍了拍手,“你一个人傻站在这干什么?”

  “不是,我看到一个穿着绣花鞋的女鬼。”阮洋抓住老沈的手臂,指向前面,可前面哪里还看得见撑伞女人的背影。

  面对阮洋的语无伦次,老沈抬脚就走。

  “真的!就在那间小商店里碰见的。”阮洋又往回指,顿时震住。身后哪来的小商店,只有成片的槐树林和一个小坟包。坟包上还搁着一支点燃的香烟。

  阮洋猛倒退几步,摊开手掌。糖果不见了,只有一小撮纸灰顺着风飞旋而出。

  “木贵,木鬼,槐。”阮洋喃喃自语,背脊一阵发凉,手脚冰冷,拽着老沈就往车里跑。

  两人上车,立即关上车门,才觉得隔绝了那股一直追随自己的寒意。谢晴回头:“阮先生刚一个人在路边干什么呢?我看你原地转了好几圈。”

  阮洋甩开满身的鸡皮疙瘩,挤出个笑容:“没事了,我们走吧。”车子重新开动。

  走了一段,手机铃声响起。

  “喂。”

  “臭小子!你坑老头子!怎么没等我就先走了?待会到了,看我不削你一顿!”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令阮洋瞬间僵硬,不敢看同在后座的人一眼。一秒反应时间后,迅速抬掌用力握住手机尾端,不让手机那头的声音泄露出一丝一毫。

  电话那头中气十足开骂的是老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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