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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后记和番外

  三十年。

  京都又是一番盛世帝都的模样。

  三十年前,皇帝乱政, 楚王已死, 皇室无人, 沈殊兵临城下,身上又有皇室的血脉, 遂被推举为皇帝, 改朝换代。

  沈殊用了十年,开拓天下。

  又过了十年, 平定天下。

  又过了十年, 天下大治。

  今日,是沈殊建国之日,举行盛大无比的国宴。

  沈殊以武治人, 以德服人,周边无数小国纷纷进京朝拜。

  这浩浩荡荡的朝拜人群,便有落樱和落雁姐妹。两人华服盛装,乃是一国之君的打扮。

  三十年前, 子期公子消失之后, 姐妹二人只带着一本药书便离开谢府, 去了曾听闻公子说过的那个有海市辰楼的大漠。

  她们一路西行,一路收养战争时候被遗弃的孤女。

  最终抵达最西处, 找到大漠,并决定定居于此。并建立了一座酒楼——未生楼, 过往的旅客可以歇脚, 住宿。

  姐妹二人天赋异禀, 从药书中学到不少东西,有不少人打她们姐妹俩的注意,都被二人毒死。

  大漠风云莫测,死的人很多,她们便顺其自然的收养了许多许多的孤儿。

  十年,用药毒辣的她们身边便有了越来越多的传说,那些不愿养育或者负担不起的人家,便会把女婴孩丢弃在她们酒楼。

  十年,战乱频频,女孩越来越多,酒楼变成了自给自足的城镇;又十年,女孩们长大了,又有了新的婴孩,人口充足,城镇变成了安平和乐的国家。

  国内只有女孩,又被外人戏称之:女儿国。

  闻听沈殊召开国宴,二人便带着贺礼,准备上贡,纳入母国的版图,也能取得庇佑。

  这日国宴,许妩也受邀参加。

  三十年前,许宰相跟随皇帝一起乱政,被上位的沈殊流放岭南,宰相的两个妾自赎其身,唯独许妩的母亲跟随。许妩安心抚养弟弟和妹妹,却被沈殊力排众议交付了京师学堂的重任。

  这三十年来,许妩一心一意的管理着京师学堂,先后培训出大批量的人才,经纶天下。许妩一边教学,一边治史,自此所有的世家大族无一人敢出言不逊。许妩虽是未嫁女,却被天下一半的女子盛赞。

  许妩和弟弟一起坐轿子到了皇宫,先后进入文华殿,找了个位置坐下。

  许妩却特特地被沈殊叫到前面。

  “许妩,来见一见熟人。”沈殊高兴的喊道。

  许妩抬起因为写书而有些浑浊的双眼,随着沈殊的指引,辨认着。

  坐在沈殊左侧的是朝叙,一副络腮胡子,粗野的很,她认识。这是朝叙。

  朝叙跟随沈殊征伐天下,这京师学堂就是他最先开办起来的。

  他手边的那个,许妩蹙着眉头拿眼睛细细地瞧。不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不是世家公子,这是哪一个?

  那眉眼,有些微熟悉。

  “朝华。”论沉稳谁也比不过治史多年的许妩,然而她却惊呼出声,让离得远的其他官员无比惊讶。

  朝华一身男装打扮,脸上是风尘仆仆,又兴致勃勃。

  朝华和许妩颔首微笑。

  三十年前,那场大乱之后,朝华悄无声息的离开的京都,谁也不知。

  三十年后,朝华却突然出现在皇帝的宴席上,惹人好一番猜测。

  因陛下一直未立后纳妃,但凡是陛下有好脸色的女子,他们就猜测推敲一番,陛下是个多情种,一定是对谁情根深种。

  然朝华却献上了两本书籍,一本《地理志》,一本《河川注经》,沈殊也只是赐嘉名,着实打破了大家的绯色猜测。

  “许妩,你继续看。”

  许妩按下激动,继续看下去,然而看到那人的风姿,她一瞬间恍若回到年少时期。许妩的眼角几乎落下泪来,然而那清晰的面目却让许妩镇定下来。

  她知道这是谁了,许妩轻声叫出他的名字:“程放。”

  程放冲许妩微笑示意。

  程放献上了十个国家的外交通令。

  三十年前,公子消失之后,谢府太爷和谢老爷先后过世,程放代替子期尽忠。而后程放便开始作为使节出使他国。

  三十年里,他有过一人灭一国的传奇经历,也有着和平建交的平淡经历。也有着九死一生c也有过客死异乡的冒险,最终,他带回了十个国家的外交通令。

  爱若骨髓,就会学那人的习惯c爱好,风度姿态,程放冲许妩清浅一笑,许妩忍不住撇过身去。

  此时,落樱和落雁奉上国玺,坐在许妩身侧。

  落樱替许妩倒了一杯酒。

  许妩怔怔地看着不似旧日模样的两人,几乎不敢相认。

  “三十年过去了,我们能好好的活着,相聚在一起,这是上天的恩赐,是缘分。”沈殊端起酒杯,众人举杯。

  万千思绪从心中来。

  大家都已显得老态再无年少的模样,所有人都互相看看,禁不住笑了起来。

  沈殊拍拍手,舞蹈妙曼,歌声清越。

  那歌声在舞蹈中有着别样的魔力,唤起宴席诸人,过往的种种红尘往事。

  透过那舞姿,沈殊和程放c许妩c朝叙c朝华c落雁c落雁不自由主,想起让他们相识的缘分——曾经的那个人,想起曾经的爱与梦想。

  朝华却突然站起,从腰间抽出笛子,奏响那首子期曾谱的曲子。

  当年的名门贵女,今日已经落拓潇洒许多。

  落樱和落雁相视一笑,从席上离开,两人跳起了在乐司学过的舞蹈。

  落樱和落雁的酒楼取名未生楼,建立的国家取名未生国。只因为她们不知道死的意义,亦不知道生的意义。

  落雁是个骄傲的人,虽然她出身卑微。她不愿做违背道德的事情,却不得不去遵照母亲的命令行事。

  宰相当年还不是宰相只是地方官的时候,和出身青|楼的母亲有露水情缘。母亲瞒着所有人,偷偷生下她们,临死的时候,却又让她们两个上京去认亲。

  认亲失败之后,她们姐妹两个流落京都街头以买编织品为生。

  长公主买她们姐妹二人为舞女,她的尊严促使她拒绝,公子只问货不问人,却让她心中的自尊心大为受挫,然而为了活下去或者其他的想法,她又躲在谢府。

  她说不清其中有多少私心。

  她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渐渐满足于远远地看公子一眼。

  她曾经想过无数次,假如她是宰相之女,门当户对,是不是就能嫁给公子。

  然而随着公子的消失,她才知道,只是等待,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和姐姐不同,落樱懂得要抓住一切能抓住的,竭尽全力往上爬。

  母亲说过,人一生要做成一件事,要爱上一个人。落樱对这句话念念不忘。

  她遇到了许许多多的人,见识了许许多多的事,然而最为眷恋的仍是那个白衣公子临风而立的模样。

  然而她的千般筹划,万般算计,连程放都能识破,更别说公子了,更遑论后来的暴虐的皇帝。

  她才知道,算计不过是个鸡肋。

  力量才是最重要的,她拼命的学保身的东西,一本药书被她学的出神入化,而她和姐姐也凭借自己的力量建立了一个国家。

  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脑海里还残存着一个白衣公子的影子。

  许妩听着朝华奏笛,看落樱和落雁舞蹈,禁不住吟诵起那首词,世间可有皈依处?如是我闻,枉相思无数

  当时是,名为皇帝和子期所作,但实际上是写的她对子期的情愫。

  许妩以前只见过父亲和弟弟,除此之外,她沉醉于书中,不知春秋。

  直到她在万书阁遇到那个如仙一般的男子,陌上如玉,世上无双。

  他轻巧地为她解惑,为她指点迷津,她几乎以为那只是她幻想的人物,然而等她再次去万书阁翻阅书籍的时候,每一本史书都有一个小小的书签,上面写着注解。

  她抱着书签,凭着一腔倾慕,就约定了一生。

  程放朦朦胧胧的似乎看到了公子。

  他是个渔家子,天生天养,不懂规矩。喜欢上一个人,就自然的要和那人在一起。然而公子的身份注定了结局。

  他死乞白赖地跟着公子回了京都,成为了公子的弟弟,教他读书,教他做人。

  他懂得越多的道理和知识,就越知道两个人的差距越大。

  到后来,他只想着就能静静地守着公子吧。然而皇帝的性情大变,暴虐无道,把公子囚|禁在宫里。

  听到宫内传阅着皇帝和公子的春|宫图的时候,他想去找皇帝拼命,却毫无力量。颓然之际,他收到了公子送来的《本画纲目》和十本书,他瞬间明悟。

  曾经公子给他讲解过《本画纲目》上作画的技巧,他打开十本书,果然看到空白页,他泼油在上面,显出上面的字。

  他把哪些计划抄在纸上,分别派人送给朝叙和沈殊。他以为公子算无遗策,却想不到皇帝逼死了公子。

  城破之时,看到公子死了,程放几乎想要追随而去。

  后来,公子又活了,然而却消失了,没有人看到他飘去哪里。

  程放不想待在这里谢府,连京都也不想呆,他拿着使节的令牌,去天南地北,追随公子曾经的足迹,至于这些外交成果,也只不过是顺手而为。

  程放无数次回想过,如果没有朝叙的突然出现,他和公子就隐居在渔村里,是不是也能平静的度过一世。

  他却又清晰地知道,爱情不是乞讨和同情,公子不会对他产生爱情。然而无可避免地埋怨朝叙。

  朝叙接受到程放的眼神,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他知道程放怨恨他什么,不过是怨恨他把子期带回京都,可事实真相却是子期设套给他钻。

  然而朝叙还是从心中发出喟叹。

  子期做到的当初对他的承诺,他辅佐沈殊,明君良相,文成武治,成为后世的佳话,而他对不起子期良多。

  朝叙不禁抚摸着子期给他的那枚玉佩。

  朝华却在桌下,握住朝叙的手。

  朝叙没有挣脱,最终回握住朝华的手。

  她是世家大族的嫡长女,身份尊贵,看似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却束缚极多。朝华心中一直有模糊的梦想,看不清楚是什么,她就只管往书里找。

  在朝叙有一次给她讲述河川壮美的时候,那一刻,模糊的梦想无比清晰。

  然而随着越长越大,随着朝叙被逐出朝家,她愈发明白,这天地,这世道,都由男子尽情描绘这万里河山,纵情山水。她一个女子,只能困厄一角,等候着命运的来临,而非垂青。

  一次偶然,遇到了子期,和他的三日对谈,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

  后来,她屈服又渴望改变着命运,随着命运捉弄,最后却看到命运对子期的如何捉弄,而子期却又如何逃脱了命运的愚弄。

  那一刻,朝华下定决定摆脱既定的命运。

  无论前路如何艰难,哪怕遇到豺狼,马上死去,她都要走出去看一眼。

  沈殊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他厌恶女子,尤其是厌恶皇室的女子,贪婪而狡诈,冷酷而刻薄,这份认知,源于母亲。

  幼年时他躲在父亲的书房里看书,困倦了就靠在书架睡了过去,被争吵声惊醒,亲眼看到他的父亲被迫喝下母亲送的毒酒,母亲的衣袂拂过门槛,父亲倒在地上。

  泪水四处流淌,他只能紧紧地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尚未懂事的他无比清晰的知道,如果叫出声来只会和父亲一样被毒死。

  从此之后,他都生活在惶恐之中。

  他拼命地习武,拜师学文,及至成人,他获得文武侯的封号,暗中建立势力。然而他却有了扮演女装的癖好。每月他都去弁戴钗,勾引一个男人,然后再杀死他。

  他的惶恐没有出口。

  直到遇到子期。

  是他一生的劫也是他一生的缘。

  轻轻的去掉他头上的钗,那一刻,沈殊多少年的困扰c惶恐得到了纾解。

  后来,皇帝把子期幽闭在皇宫之内,他暴露所有势力去拯救子期,然后在皇权之下,他的势力只是弹指烟灰。

  他的母亲,声势显赫的长公主被皇帝撤了名头,贬斥去守陵墓,那个以权力修饰自己的女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凋零了。

  那么多年来的,所有的重负,在这一刻,全都释放了。

  现在,他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救下子期。

  然而,上天再次降下噩运。

  城破了,子期却消失了。

  若非那之后,子期日日入梦,只是梦中的他和子期成为了好友。

  那是一个美好的结局。“他”和子期有了约定,三十年后,一起归隐山林。

  那个人,代替他,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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