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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章 循声

  赏完荷,刘骁为避暑热,原路返回。

  估摸着,娘也快说完了吧。几番计较,他决定到靠门的凉亭里坐等。

  刚走到半路,就传来歌声。

  那声音清脆而动听,沁人心脾。

  “天晴朗——”

  “那花儿朵朵绽放——”

  “闻花香——”

  “我想起年幼时光——”

  是谁?刘骁忽然想起自家府里那个丫头,就爱在洗衣的时放歌。

  不过这个人比她唱得好太多。

  他好奇心起,脚尖一转,循音走上旁边旁边一条僻静的石板路。

  “我的家——”

  “那甜蜜好似枫糖——”

  “幸福呀——”

  “小妹妹一起唱——”

  清唱还在继续,他从未听过这种旋律。

  穿过一条挂满紫藤的深红色回廊,绕过一片玲珑剔透的假山,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这里别有洞天,单僻一方花圃!

  大片灿烂金黄的丈菊(注:向日葵)在眼前勃勃盛放,引来不少鸣虫蜂鸟飞舞其间,汇集成一条蜿蜒金色织带,与头顶碧蓝如洗的天空相映成趣。

  刘骁从未见过如此广阔的丈菊花海,不由得感叹:

  “好美的景致!”

  乐音飘入耳中。“天晴晴,水蓝蓝,看日出,看云海——”

  “拨浪鼓,咚咚咚,妹妹笑得,脸通红——”

  越来越近了。

  刘骁心念一动,加快脚步,拨开重重花墙,终于看到了人。

  霎那间,他还以为是做梦,呼吸都放慢了半拍。

  绝色少女五官精致,乌发飘扬,双脚踩在木纹秋千上,手紧握麻绳,就这么站着荡来荡去。

  深闺淑女绝不会这么玩儿秋千。

  她笑眼弯弯,春波流转,玉面红润,开心地把歌唱。

  鲜亮的黄色裙摆,被风拉起,又落下。

  纤细的腰肢成为最匀称的轴承,托起白皙秀颀的玉颈及清秀灵动的脸庞,俨然是花圃中最靓丽c最盎然的‘嫩丈菊’。

  刘骁直接愣住。

  他已经好多年没碰过秋千了,那玩意儿如同他的逆鳞。

  八岁那年的“三月三”,他照例同爹娘到邺河畔赏花踏青,顽皮地甩掉了跟班随从,跑到一棵老榕树下荡秋千。

  男孩子力气大,胆子也大,秋千越荡越高,越摇越快,刺激极了。

  “哈哈哈哈”

  他朗声大笑,全然不怕自己的屁股蹲都要飞离木板了。

  绳摆带着他到了最高处,他的双腿荡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仿佛能踩到天上的云朵。

  风呼呼地灌入耳朵,他无意间往河边一瞥。

  摸着良心讲,真的是无意间的一瞥。

  然而,就跟算好了似的,他的视线同河里的女童视线相触。

  女童正捉鱼,浑身脱得干干净净,没憋住气,猛然抬头出水,向侧边转身,就看到前方大树上多了一双男人的眼睛。

  那眼睛将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彻彻底底。

  一时间她全身都僵直了,有种被xie渎了的屈辱感。

  于是她双臂抱胸,放声尖叫。

  “有色狼啊!!!快来抓色狼!!!”

  这叫声把年少的刘骁吓得魂飞魄散,打了个趔趄滚下了地。

  他感觉自己闯祸了。

  奇怪都是人,身体构造怎么不同?

  他有的东西,那女孩子怎么没有呢?

  貌似听谁说过,看到女娃娃的秘密,就会长鸡眼他紧张的吞了口唾沫。

  尖叫声变成了哭喊声,被风传了老远。

  双方的仆从一窝蜂冲了过来,在榕树底下对峙。

  此时女孩已经披上了衣裳,哭肿了眼睛躲在母亲身后。

  她害怕地指了下刘骁,呜咽个不停:“娘亲,娘亲,就是他,他刚才偷窥我”

  “不是的,我没有在偷窥,只是在玩秋千”

  本以为接下来少不了一顿骂,结果那美妇人只是飞快地瞅了他一眼,便蹲下来哄女儿:

  “没什么大不了的,囡囡。你看,人家只是个小孩子,不懂事的,被他看见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我不想”女童不停地抹泪。

  “乖囡囡,勇敢一点,别哭了。你就原谅他吧。”一位高大俊逸的男人也蹲了下来,温柔地劝解。

  刘家的仆从大体知道了事情经过,都忙着道歉。

  “哎呀,真对不住,我家少爷不小心闯到你们这边来了,刚才我们还在找他呢。”

  “没关系,你们走吧。”男人好脾气地说。

  刘骁刚松口气,父亲就过来了。他认出那个俊男,打招呼:

  “喻天师?”

  “刘谏议。”

  “那是你女儿吗,怎么哭了?”

  还没搞清楚状况。仆从赶紧附耳说了一通。

  “什么!!”

  听完,父亲反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刮子,怒斥:

  “不肖子!!你竟然干出这种龌龊事儿!!!知不知道这样会毁了那孩子的清誉!!”

  这掌力可不一般,刘骁直接被打倒在地,两耳嗡嗡,脸上留下明显的红印。

  他捂住脸,痛得直呲牙,强忍住没哭。

  “我是碰巧撞见的真的”

  “切莫动手!没事的刘大人,只是小孩子玩耍而已,别当真。”俊男劝道。

  “这怎么能行!”父亲气不过,还想动手。

  “别打吾儿!!”娘亲将他紧紧护在怀里,哭泣。

  “你还有脸哭,瞧你教育的好儿子!”

  “是我错了,爹,你不要怪娘,要怪就怪我吧。”

  “好,我今天就打断你的腿!”

  一时间,哭的哭,打的打,闹的闹,劝的劝,眼看事态就要升级,忽然,对面的美妇竖起一根食指喊:

  “停!”

  所有人奇迹般的止住动作。

  只见美妇人慢慢走到他们跟前,笑容和煦:

  “原来刘谏议也到此处踏青赏玩。早就听夫君提起过您,说您刚正不阿c耿直不屈,是国之栋梁。今日有幸得见。”

  她本就是个大美人,一笑倾城,说话又这么得体动听,任谁也没办法再发火了。

  刘骁注意到美妇低头在端详自己。

  “我看你家儿郎一副聪敏相,敢作敢当又能忍耐,长大后定能有一番作为。”

  她赞许地点点头,唤道:“千树,听妈妈的话,过来。”

  女孩一愣,止住哭泣,不太情愿的一步步挪了过来,怯懦地望着他。

  被泪水浸润的脸颊,闪着别样的光泽。刘骁想起家里橱柜上摆的那只瓷娃娃。

  只见美妇人牵起“瓷娃娃”的手,出人意料地将之塞到自己手中,无比认真地说:

  “干脆,你俩结个童子亲吧。”

  声音温柔且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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