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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章 凶夜

  夜深了。

  窗外一片静谧。

  银白月光洒入闺卧,点亮了一双曜石般的大眼睛。

  靠近些,能看出目下浮起的淡青,那是失眠的结果。

  心事堆积,抑郁难解,千树辗转反侧,数了一千只绵羊也未能有一丁点困意。

  全身明明有被褥覆盖,却依旧浑身发冷。

  唉。

  她心中轻叹,悄然坐起,穿上外衣。

  云儿一直陪她到很晚,现在昏睡在床沿边。千树小心翼翼地为她披上被褥,然后垫起脚尖,默默走出房间。

  圆月当空,明亮皎洁。

  千树用手指比了个方形,将明月框入镜头。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知娘亲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安好,会不会也看着圆月,想念着女儿。

  娘亲啊,你到底为何要离我而去?若你在,定会告诉我此刻该怎么办。

  千树觉得憋闷,便沿着院墙漫步,等她回神之时,发现自己竟走到了西厢一处废弃的别院。

  这里以前是供下人住的,后来有个老妈子染病暴毙,从此大家都将这儿视为不祥之地,不愿接近。

  屋里屋外均堆满杂物和木柴,空地上搭起简易的草棚,作为马厩。

  里面栓了五匹马,淡淡的马粪气味传出。

  千树不禁捂住鼻子,蹑手蹑脚得绕过马厩,走到一口古井旁。

  古井并未枯竭,依旧有干净的活水,马夫提水上来,直接将木桶放到草棚,让马儿自行喝水。

  唔一个人到这儿,还是有些阴森呐。

  千树胆子虽大,但架不住想象力丰富,万一真有啥脏东西

  她打了个哆嗦,裹紧了外衣,准备打道回府。

  可恰恰就在此刻,细腻的踩石声沙沙作响,她后背鸡皮疙瘩立起,感到有什么在接近。

  她刚想大叫,嘴巴就被一只手掌死死捂住,身体也被牢牢束缚,根本无法转身。

  可怕的是,那股力量还在加大,狠狠抵住她的背,将她往井里按!

  一息不到,她的脸就已没入黑黢黢的井口,上身摇摇欲坠,双腿剧烈摆动,却被一股大力夹住,找不回重心。

  “唔!!唔!!!”千树奋力挣扎,又惊又怕,这到底是人还是鬼??

  她的唇在那人掌心摩擦,感觉那上面布满老茧,还泛着一股特别浓郁的泥巴味儿。

  是人!!!

  这是下人的手!!!

  千树睚眦欲裂,双手用力趴住井口,恍然大悟:

  有人想要她的命!!!

  “救命啊!!!”

  手掌撤走,她终于能够出声,眼珠彻底移到一边,拼了命想回头看凶手的面目!!

  然而,就在她快要成功的时候,忽地感觉脚下一轻。

  她的双腿被抬了起来。

  失去着力点,千树瞬间心跳频率到了最高!

  她一介弱女子,又能有多少力气?

  井口有青苔,片刻,她的手就支撑不住,往外一滑,整个人就跌入幽深古井。

  下坠的过程中,千树的头c肩c手肘均不同程度遭受撞击,血水倒灌进鼻腔,还来不及抹去,便一头扎进了水里。

  水寒刺骨。

  她用尽自己最后的一点生存意志,胡乱巴拉着四肢,但井内空间狭小,难以转身。

  胸腔内的氧气消耗殆尽,她觉得自己这回必死了。

  只可惜,没见到凶手的脸,自己就算下去做冤死鬼,也没办法回来索命。

  臭老天,你竟如此薄待于我!!

  长时间的脱氧状态,让她濒临窒息,青筋暴出,然而她奇迹般地完成抱腿翻转,再连续三个扑腾摆腿,终于把头伸出水面!!

  只能说她足够幸运。若是再长大一岁,恐怕就难以达到能活命的柔韧度。若这是一口枯井,她会被直接摔死,脑浆迸裂。

  “呼哧c呼哧c呼哧”

  终于得了机会大口地喘气,千树可不愿错过,无奈井下的青苔长得更多,手实在没办法撑住,于是她不停的重复着上浮c下坠c又上浮的险境,并不小心呛了好几口水,难受极了。

  “咳咳,咳咳!”

  她抹了把脸,顾不上满手的血腥,急切而又狼狈地仰头张望,视线的尽头,却只有高悬的月亮。

  四下恢复寂静。

  千树愤懑:该死,凶手跑了!!

  但换个角度,对方见死不救,总比落井下石的好。至少,现在她还留着一口残气。

  当然,只能坚持一小会儿。

  她都要被冻得失去知觉了。井水原来这么冰!!

  加上浑身严重的外伤,若是不及时处理,光失血过多这一条就能让她死个好几回了。

  乐观点儿估计,最多半柱香的时间,她若还是没能出去,就真得跟那位病死的仆人做个伴儿了。

  凶手估计也是这么考虑的,才直接退走。

  谁能想到,堂堂天师之女,喻家‘高高在上’的三小姐,竟然会被下人谋杀!

  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千树一面不停的巴拉井壁,脚下打摆,尽量保持头部浮出的状态,一面蓄力呼救:

  “来——人——啊——救——我——”

  可是声音嘶哑虚弱的状态,令她自己都听不出是自己的声音了。

  经过刚才一系列的遭遇,她的嗓子已经半哑,加上呛了太多水,根本没办法叫得很大声。

  别忘了,别院位置极为偏僻。

  意思就是,倘若不是撞了狗屎运,正好有值夜人巡到附近,正好那人听力绝佳,正好不信邪地走进别苑,恐怕谁都不会知道井下还有人,更别提救她上去了。

  千树不禁红了眼,委屈巴巴地哭起来:为什么刚才我要脑子抽筋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啊?!这下可好,我要死在这儿了!等我被发现,早就泡胀气了!尸体又臭又难看!!

  心念一转:这样倒是不用被迫嫁到黄家去受辱了。

  也罢,也罢。

  反正都是一死,怎么死的又有什么差别呢。只可惜,死前不能见娘亲最后一面。

  那就来世再见吧。

  千树彻底绝望,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

  手上的力气愈来愈小,上半身也逐渐在下沉。

  她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死神距离她很近很近了。

  突然,一个突兀的声音撕破了别院的死寂。

  “聿——聿——”

  声音经过井内壁的反射,十分清晰地传入千树耳朵里。

  本来已经神志迷蒙的千树,倏然打了个激灵,睁大双眼。

  声音是从井口方向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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