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非日常
唯一烦恼的是要不要将寄给养母的生活费扣下来一些，不然支付不了芙芙的学费。
“嗯哼？老师你缺钱了么？”
莲子合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悄咪咪的凑到了陆夜身边，意图不轨的说道。
“不是我，你们的同学遇到了点麻烦。她家付不起这学年的学费了。”
陆夜收起视线，将目光移到了莲子身上，那假装关切的表情令陆夜心里感到滑稽，也懒得计较她的心思。
“哪有什么难的，我老爹每年都会给学校资助，让他直接申请就好啦。”
莲子轻松的说道，对于这个生于金山之上的女孩来说恐怕并不能体会到芙芙那种名为贫穷沉重的困顿，这副随意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会让别人产生嫉妒也是无可避免的。
不过陆夜却没这种可怜想法，有钱人也好贫穷也好他本身并无那种刻意去区分的概念，不知贫富宛如孩童的意识一般。
在陆夜看来莲子倒是给他提了个醒，资助这所学校的贫困生的大富豪在此，他又何必去苦苦求教导主任的同意。
不过将沈芙芙的是告诉莲子真的没问题么？
唐校长曾考虑过这些问题，所以贫困生的名单都是保持不公布，私人通知的原则，除非有人需要才会私底下给予名单。
这样一来最大程度的保护了那些家境不好的学生的自尊心。
“听好你可不许说出去，你们的学习委员沈芙芙，家境不太好。”
陆夜最后还是相信了莲子和美瑞，毕竟大半年的时间让他熟悉了这两个女孩的性格为人。
“芙芙么？实在有点想不到，她看上去不还是挺正常的么？”
听到这个名字莲子显得颇为意外，美瑞却显得不是很惊讶，毕竟能够读心的她恐怕早已知道同学们的心思和心理包袱。
“莲子，她的自尊心很强，不会像人透露出一点难处的。大家在学校里都穿着校服自然看不出什么。”
不用陆夜开口，美瑞在一旁说明了原因。
“那么我们晚上去她家看看如何？”
莲子顺势提议道。
陆夜有点头疼这帮女孩的好奇心，为了避免她们找上沈芙芙，于是决定私底下带她们去看看。
说起来那里也不是个治安多好的地方，有他在起码能减少不少问题。
“这还不如我家仓库”
莲子看着眼前一排排交错的老旧平房，沾染着煤灰和油渍的违建塑料棚，不由得发出感慨。
沈芙芙的家就在这其中，他家的门口堆着还未处理的生活垃圾，不知道何时种下的老樟树立在门口，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子，因为酒气赤红着脸，但是身体去见不得几两肉，穿着大背心和宽口短裤大咧咧的坐在板凳上，地上放着塑料袋和啤酒，里面放着一段鸭杂碎。
只见男人用筷子拣一口鸭杂便喝一口啤酒，发出爽快咕噜的声音，待酒嗝打完他终于看见了走到门口驻足观望的陆夜一行。
见到与自己女儿熟悉的校服，顿时心生疑惑，极为粗鲁的破口大声道。
“喂，你们看什么看！”
莲子显然吓了一跳，顿时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注意礼仪而让这家主人生气，于是急忙将陆夜推出去挡风。
“不好意思，我们是芙芙同学，这位是她的老师。”
“你好，沈先生。我是芙芙的班主任。”
这一次陆夜留了一个心眼，对于这种不知礼的粗俗之人必须将自己的位置拔高点才好说话，于是省去了见习二字。
“嗯？不是那个老头子了？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
这男人也不站起来，继续坐在板凳上叼着自己的鸭杂碎吃着。
“其实我们是来这里确认沈芙芙家情况的，她已经拖欠快半个月的学费了。”
“滚滚，老子没钱。”
一提及钱的事这男人就显得极为暴躁，就像是赶着乞丐一样对着陆夜推了推手。
“所以我们才来这里确认情况的啊，我是想帮她申请助学金啊！”
莲子有点看不下去了，急忙从陆夜的身后探出身子解释道。
一听到助学金男人捡着杂食的筷子就停在了空中，抹了抹嘴站起身，忽然换了一张脸。
“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嘛！你看看我家这情况，她老娘出去打工之后就没回来过，我一个大男人哪能支持这个家。”
说着用油乎乎的手拉着陆夜走了进去。
本以为家里会一团乱的陆夜惊讶的发觉，家里整理的还算干净，母亲不在了恐怕是沈芙芙一个人处理完这些家务。
不过里面所有的家具倒是相当寒酸，看上去已经颇有年头了。
与陆夜的家不同，陆夜的家虽然老旧但是用心的在维护，该替换的东西绝不马虎，仅仅是养母生活朴素罢了，不会像沈芙芙的家中一样缺东少西，电灯也时灵时不灵的样子。
“你觉得怎么样？”
陆夜不是最终的决定人，他还是得看莲子的意思。
“还用说么，老师。”
陆夜很满意莲子的识大体，随后对着芙芙的父亲说道。
“我们先回去上报这件事，芙芙的助学金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啊谢谢，谢谢。”
那个男人见此立即喜笑颜开，搓着手将陆夜和随行的女孩一起送了出去，颇为客气的朝他们挥了挥手。
走了几步之后，美瑞一脸担忧的拉了拉陆夜的衣袖，开口道。
“老师，你不该告诉那么多。”
“嗯？”
陆夜看着一脸不安的美瑞，不禁皱起了眉头。
两日后，陆夜被叫去了教导处，陆夜立即意识到是芙芙的助学金发下来了。
陈主任坐在办公桌后，手边放着一张鼓起来的信封，上面写着于作舜也就是莲子父亲的祝语。
“砥砺前行不忘初心”
陈大海念完着信封上词，显得很不屑，眉宇间似乎在指责些什么。
“你到底还是没听我的话。”
“我觉得有必要帮助这个女孩。”
陆夜不欠陈大海什么，就事论事而言他有足够的理由反驳。
“所以你觉得只有你是个好人了？”
陈主任翻开统计本将沈芙芙一栏后划上了勾，他对于陆夜的顶撞觉得可笑。
“不，不是”
陆夜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知道自己是罪人，永远的罪人从不敢奢求什么。
“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会让沈芙芙退学，一份教材一点电费学校还是能出得起的。那女孩上学期就欠了学费，我们也给了她助学金，但是最终我们让她在学校里义工作为补偿作两清。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么？”
陈主任说到这里推了推黑框眼镜，说出了令陆夜感到不解的话语。
“你想知道结果的话就自己去看看吧。”
陈大海说完，将包裹着钞票的信封丢到了陆夜面前。
陆夜捡起助学金，眉宇中隐约的浮现出不安，随后在办公室中这股不明显的糟糕预感逐渐显现。
陆夜坐在办公椅上，握着手中助学金注视着前来的沈芙芙。
沈芙芙白净的脸上有一道红印。
这不正常，青春期已经觉醒了异性意识的女孩们会非常注意自己的外表，去心的呵护，至少不会轻易的让它手上。
“不用给我了老师，他会来这里拿的。”
陆夜迟疑了片刻才明白了芙芙话中的他是谁，不过有必要这样称呼自己的父亲么。
“那么我先回去了。”
芙芙的眼中看不到一丝喜悦，相反的陆夜从中看到了茫然失措和颓然。
“等等，芙芙把你的手给我。”
陆夜急忙喊住沈芙芙，捉住她的手掌，将胳膊上宽大的校服撩起，露出了印上了红肿条痕的手臂，这无疑是衣服架之类的东西殴打过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
“老师，你不该让他知道。”
芊细的手掌从陆夜的手中挣脱，沈芙芙一声不吭的离开办公室。
糟糕的是这件事还没结束，陆夜已预感到陈主任那不屑和冷漠为难原因。
“呀，陆老师，我听说助学金在你这里。”
陆夜抬起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那个男人沈芙芙的父亲，穿着拖鞋和当日那件油乎乎的背心走了进来，随后立即将目光投向了陆夜手中的信封。
“嗯，沈芙芙的助学金在这里。”
陆夜不自觉的加上了“沈芙芙的”定语，他希望这个男人明白这钱是干什么用的。
沈芙芙的父亲还不知道，自己的恶心贪欲已经从无法移开的视线中完全暴露了出来，陆夜没想到自己再度见到了自己曾憎恶的东西。
“我知道了陆老师，快点给我吧。”
“这是沈芙芙的学费，你要保管好。”
陆夜知道这句话是废话，但是有些时候陆夜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尤其是看着自己失败。
刚刚伸出一点，那男人的手便飞速的夺了过去，口中无心的说着感谢便匆匆离开了学校。
失败了，彻底的失败了。
深夜漆黑的阴影中，陆夜看着棋牌室中的背心男子，少有的感到了挫折感，说到底他还是不懂人世，或者说凡人都是这样。千百年来没有长进。
再看下去只会让自己发怒，陆夜撤去了监视，回到了家中，芙芙的事最终还是在校方的安排下暂时平息了。
处理结果还是与之前一样，暂时欠着但不会让她退学。
陆夜坐在活动室中，一声不吭的阅读着当日的报纸，但是从表情上看来是在刻意不去想一些事。
“浪费了呢，老师。”
女孩们则没那么容易看待这件事情，美瑞从芙芙的心事中知道了这件事的结果，随后莲子也明白了父亲的资助变成了一夜赌资。
“是的，我太想当然了。”
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学生，陆夜不禁感慨，自己的社会经验恐怕并不比她们多多少。
毕竟对一个妖怪而言，这种东西可能连他百分之一时间都占不到，所以没有必要去深入的知道。
“全当吃亏长记性吧。”
陆夜适当的劝慰着学生也在开解着自己，毕竟他在过去也吃了不少人类的亏，多少也该习惯了。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人呢？”
莲子怎么想都无法理解会有这样的父亲存在，她的老爹虽然之前身中蛊惑但仍未忘了为她保留一点退路。
“不知道。”
陆夜翻开报纸继续阅读着，对于这个问题他无法解读。
“难不成被鬼迷心窍了？”
莲子继续猜测着，以这个奇异爱好者来说什么难解的事情都让未知来解答似乎一切都好说了。
“傻瓜，这只是那个人三观太烂，你要知道那些人成长的年代是什么样，又有多少人受过了教育。你们这一代太清白所以让他们显得黑了。”
陆夜抄起手边的练习薄拍了一下莲子的脑袋，的确如他所说在那个年代大多数人初中毕业就去工作了，对他们当中的一些人而言恐怕读完初中就算完成对子女的义务了吧。
“陆老师你真的是我们社团的老师么？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否定奇幻的存在。”
莲扶了扶被拍散的发箍，有些不满陆夜的“教训”。
“你们想听神秘灵异的东西？那好我来说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陆夜看了一眼报纸上报道，那上面写着某位记者对于夜店的调查，通篇文章在担忧这些场所的年轻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不少刚成年的学生出入，陆夜顺势就就这个话题说道。
“听好，所谓夜店很少有干净的东西在里面，灵感比较强的人或者比较阴性亦或是有守护神在身边的人进入了那种肮脏的场所，会感觉到”
“感觉到什么？”
莲子立即打起了精神，对于陆夜的藏着的话非常好奇，她还从未听说过这些。
“胸闷，气短，脑袋昏胀，视线会逐渐的模糊。”
莲子体会过这种感觉，当初在地下墓室时被黑暗包裹之时，便有这种被人侵袭着神经的稠胀感，不禁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的灵魂本能在抗拒，你们是清白的人自然不会愿意被浊物控制，它们在想办法的虚弱着你们的意识和抵抗。”
“待到你们大意麻痹，神经疲倦的时候”
陆夜对着莲子伸出了双掌弯曲着五指，仿佛将要把什么捉住一般。
莲子聚精会神的听着陆夜的胡扯，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陆夜双手之间。
注意到莲子已经集中注意力之后，陆夜猛然一拍手，少女不禁被吓了一跳。
“你就上当了。”
陆夜脸上漏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戏弄着又惊又气的莲子。
“啊啊啊，老师！你给我认真点啊！”
突然意识到被耍了的莲子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一肚子恼火说不出。
“呵，听好这不过是音响的轰鸣和夜店里的霓虹灯光所造成的错觉。”
“真的是这样么？”
“不然呢？你不要什么事都推到非自然的身上，所有的行为都是人自己决定的，只不过有时候被环境暗示了而已。就像是餐厅会尽量保持明亮让食客觉得宽敞干净，这些夜店会主动的让环境变暗，或是形成回音区用来掩盖那些男男女女的动作。不过这个对你们来说还早，暂时不提了。”
陆夜说了这么多，觉得是时候将自己的真实意图表露了。
“不管这些与否，你们不许给我去那些地方知道么？那里有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比如犯罪者。”
陆夜的警告完全是出于保护她们的意思，那里所隐藏的可不止人世的罪人。
莲子的怀疑并没有多少错误，心术不正的人不仅心怀鬼胎，说不定身也带着鬼魅魍魉。
“是是，我知道了。”
莲子颇为不赖烦的回复道，陆夜考虑的太多了，但凡能见识到世界广阔的人就不会沉迷于那种地方。
“差不多了，你们回去吧。”
陆夜看了看手机还有几分钟就放学的时间了，抱着能多摸一会是一会的心态，提前让她们放学，反正学校也不会管这两个女孩。
“记得吧活动室的收拾好。”
陆夜卷起带来的报纸离开了活动室。
刚走下楼梯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陆夜熟悉这轻哒哒声音，于是回头看向了赶来的美瑞。
她没有带着书包，显然是急着想要说什么。
“怎么了？”
面对陆夜的问题，美瑞的目光中出现犹豫，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
“陆夜老师，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从他人内心里所窥得的消息，将它告与别人似乎不太符合美瑞的道德观。
“但是我能感觉到这件事她并不乐意去做。”
“是沈芙芙的事么？”
陆夜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于是开口问道。
“哎？是的，她”
正准备说出口，美瑞便立即意识到这件事泄露出去的后果，又再度犹豫起来。
“在夜店打工对么？她是为了学费而去那里打工的，你不要想太多。现在学费的问题解决了，她应该不会再去那里了。”
陆夜率先说了出来，这让美瑞松了一口气，接下的话也就更容易说出口了。
“你想错了老师，她好像又要回到那里了。”
陆夜一时沉默了，沈芙芙的事情有点过于尾大不掉了，兜了一圈最后居然还是回到了原地，有他下场还不能解决的事实在少见。
隔了片刻，陆夜重新对着美瑞说道。
“我知道了，美瑞。”
巴比伦，每到晚上9点便准时亮起了霓虹灯和ld屏，随后音响的轰鸣声便随着大门的开合时不时的对外界露出咆哮。
身着黑色的夹克和休闲裤的男子站在巴比伦的门外，叼着一根根本没去吸的烟。
他是陆夜，模仿着进出这里的“社会人”做出了这么一副扮相，在门口等了半天没有发觉到芙芙身影的他，决定到里面一探究竟。
音浪的轰鸣瞬间将陆夜包裹，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前厅之中都能感受到大舞厅中所传来的膨胀的狂乱欲望。
人群如同潮水一般随着音浪的高低起伏摇摆，舞台上的三流明星和模特们不论男女都卖力的展露着自己的肉体，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挑起大胆的欲望，每一次的展露都伴随着不知哪来的欢呼和尖叫。
大概很少有人会在这样完全放肆的世界里保持清醒，社会性所带来的约束在这里被褪去，大多数人会遵循着自己的本能去寻找猎物。
猎物？这里真的会有猎物么？
经常来到这里的男女都是猎人，他们熟悉这里的规则，熟悉这里人的本性。猎人与猎人的相遇不过是没有猎物之时的捕猎游戏，相互满足一下而已。
只有那些初来乍到的“新人”才配称得上猎物。
说来可笑，越是放纵自我的人越是希望捕获到那些刚入这里保持着底线，所谓清纯的那一帮人。
像陆夜这种菜鸟一步入这里恐怕就会被猎人盯上。
陆夜姑且在外围巡视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之后，决定步入更深的地方。
不过他需要一点掩护，双手空空步入交际的圈子中难免过于异类，于是陆夜来到了酒水台前，随便的点了一杯鸡尾酒。
“16八。”
“嗯？这么一杯要这么多？”
陆夜有点诧异这里的收费，果然免费入场之下藏着更深的消费陷阱。
“客人是第一次来么？那么算你便宜些，9八。”
都到这份上陆夜也没办法拒绝，作为个实习老师每个月的工资还是很可怜的，这一下恐怕弄去了他一周的早餐费。
“这帅哥的酒我请了，麻烦记在我的帐上。”
陆夜回过头只见一位年轻的女士站在他的身后，身穿着一张挺另潮流宽松的连身体恤，露出了一侧的肩膀和锁骨，手中端着一杯淡蓝透明的鸡尾酒，酒中似乎缠着什么金箔一般闪亮的晶体，随着晃动的液体上下翻滚着。
脸上戴着的大而粗的眼镜有点给她的扮相扣分，但是这位女士的目光尖利无比，眉如柳尖，配着明快简练的巧鼻尖，无处不透着锐利和认真，就像藏不住锋芒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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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老师你缺钱了么？”
莲子合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悄咪咪的凑到了陆夜身边，意图不轨的说道。
“不是我，你们的同学遇到了点麻烦。她家付不起这学年的学费了。”
陆夜收起视线，将目光移到了莲子身上，那假装关切的表情令陆夜心里感到滑稽，也懒得计较她的心思。
“哪有什么难的，我老爹每年都会给学校资助，让他直接申请就好啦。”
莲子轻松的说道，对于这个生于金山之上的女孩来说恐怕并不能体会到芙芙那种名为贫穷沉重的困顿，这副随意没什么大不了的态度，会让别人产生嫉妒也是无可避免的。
不过陆夜却没这种可怜想法，有钱人也好贫穷也好他本身并无那种刻意去区分的概念，不知贫富宛如孩童的意识一般。
在陆夜看来莲子倒是给他提了个醒，资助这所学校的贫困生的大富豪在此，他又何必去苦苦求教导主任的同意。
不过将沈芙芙的是告诉莲子真的没问题么？
唐校长曾考虑过这些问题，所以贫困生的名单都是保持不公布，私人通知的原则，除非有人需要才会私底下给予名单。
这样一来最大程度的保护了那些家境不好的学生的自尊心。
“听好你可不许说出去，你们的学习委员沈芙芙，家境不太好。”
陆夜最后还是相信了莲子和美瑞，毕竟大半年的时间让他熟悉了这两个女孩的性格为人。
“芙芙么？实在有点想不到，她看上去不还是挺正常的么？”
听到这个名字莲子显得颇为意外，美瑞却显得不是很惊讶，毕竟能够读心的她恐怕早已知道同学们的心思和心理包袱。
“莲子，她的自尊心很强，不会像人透露出一点难处的。大家在学校里都穿着校服自然看不出什么。”
不用陆夜开口，美瑞在一旁说明了原因。
“那么我们晚上去她家看看如何？”
莲子顺势提议道。
陆夜有点头疼这帮女孩的好奇心，为了避免她们找上沈芙芙，于是决定私底下带她们去看看。
说起来那里也不是个治安多好的地方，有他在起码能减少不少问题。
“这还不如我家仓库”
莲子看着眼前一排排交错的老旧平房，沾染着煤灰和油渍的违建塑料棚，不由得发出感慨。
沈芙芙的家就在这其中，他家的门口堆着还未处理的生活垃圾，不知道何时种下的老樟树立在门口，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子，因为酒气赤红着脸，但是身体去见不得几两肉，穿着大背心和宽口短裤大咧咧的坐在板凳上，地上放着塑料袋和啤酒，里面放着一段鸭杂碎。
只见男人用筷子拣一口鸭杂便喝一口啤酒，发出爽快咕噜的声音，待酒嗝打完他终于看见了走到门口驻足观望的陆夜一行。
见到与自己女儿熟悉的校服，顿时心生疑惑，极为粗鲁的破口大声道。
“喂，你们看什么看！”
莲子显然吓了一跳，顿时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注意礼仪而让这家主人生气，于是急忙将陆夜推出去挡风。
“不好意思，我们是芙芙同学，这位是她的老师。”
“你好，沈先生。我是芙芙的班主任。”
这一次陆夜留了一个心眼，对于这种不知礼的粗俗之人必须将自己的位置拔高点才好说话，于是省去了见习二字。
“嗯？不是那个老头子了？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
这男人也不站起来，继续坐在板凳上叼着自己的鸭杂碎吃着。
“其实我们是来这里确认沈芙芙家情况的，她已经拖欠快半个月的学费了。”
“滚滚，老子没钱。”
一提及钱的事这男人就显得极为暴躁，就像是赶着乞丐一样对着陆夜推了推手。
“所以我们才来这里确认情况的啊，我是想帮她申请助学金啊！”
莲子有点看不下去了，急忙从陆夜的身后探出身子解释道。
一听到助学金男人捡着杂食的筷子就停在了空中，抹了抹嘴站起身，忽然换了一张脸。
“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嘛！你看看我家这情况，她老娘出去打工之后就没回来过，我一个大男人哪能支持这个家。”
说着用油乎乎的手拉着陆夜走了进去。
本以为家里会一团乱的陆夜惊讶的发觉，家里整理的还算干净，母亲不在了恐怕是沈芙芙一个人处理完这些家务。
不过里面所有的家具倒是相当寒酸，看上去已经颇有年头了。
与陆夜的家不同，陆夜的家虽然老旧但是用心的在维护，该替换的东西绝不马虎，仅仅是养母生活朴素罢了，不会像沈芙芙的家中一样缺东少西，电灯也时灵时不灵的样子。
“你觉得怎么样？”
陆夜不是最终的决定人，他还是得看莲子的意思。
“还用说么，老师。”
陆夜很满意莲子的识大体，随后对着芙芙的父亲说道。
“我们先回去上报这件事，芙芙的助学金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啊谢谢，谢谢。”
那个男人见此立即喜笑颜开，搓着手将陆夜和随行的女孩一起送了出去，颇为客气的朝他们挥了挥手。
走了几步之后，美瑞一脸担忧的拉了拉陆夜的衣袖，开口道。
“老师，你不该告诉那么多。”
“嗯？”
陆夜看着一脸不安的美瑞，不禁皱起了眉头。
两日后，陆夜被叫去了教导处，陆夜立即意识到是芙芙的助学金发下来了。
陈主任坐在办公桌后，手边放着一张鼓起来的信封，上面写着于作舜也就是莲子父亲的祝语。
“砥砺前行不忘初心”
陈大海念完着信封上词，显得很不屑，眉宇间似乎在指责些什么。
“你到底还是没听我的话。”
“我觉得有必要帮助这个女孩。”
陆夜不欠陈大海什么，就事论事而言他有足够的理由反驳。
“所以你觉得只有你是个好人了？”
陈主任翻开统计本将沈芙芙一栏后划上了勾，他对于陆夜的顶撞觉得可笑。
“不，不是”
陆夜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知道自己是罪人，永远的罪人从不敢奢求什么。
“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会让沈芙芙退学，一份教材一点电费学校还是能出得起的。那女孩上学期就欠了学费，我们也给了她助学金，但是最终我们让她在学校里义工作为补偿作两清。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么？”
陈主任说到这里推了推黑框眼镜，说出了令陆夜感到不解的话语。
“你想知道结果的话就自己去看看吧。”
陈大海说完，将包裹着钞票的信封丢到了陆夜面前。
陆夜捡起助学金，眉宇中隐约的浮现出不安，随后在办公室中这股不明显的糟糕预感逐渐显现。
陆夜坐在办公椅上，握着手中助学金注视着前来的沈芙芙。
沈芙芙白净的脸上有一道红印。
这不正常，青春期已经觉醒了异性意识的女孩们会非常注意自己的外表，去心的呵护，至少不会轻易的让它手上。
“不用给我了老师，他会来这里拿的。”
陆夜迟疑了片刻才明白了芙芙话中的他是谁，不过有必要这样称呼自己的父亲么。
“那么我先回去了。”
芙芙的眼中看不到一丝喜悦，相反的陆夜从中看到了茫然失措和颓然。
“等等，芙芙把你的手给我。”
陆夜急忙喊住沈芙芙，捉住她的手掌，将胳膊上宽大的校服撩起，露出了印上了红肿条痕的手臂，这无疑是衣服架之类的东西殴打过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
“老师，你不该让他知道。”
芊细的手掌从陆夜的手中挣脱，沈芙芙一声不吭的离开办公室。
糟糕的是这件事还没结束，陆夜已预感到陈主任那不屑和冷漠为难原因。
“呀，陆老师，我听说助学金在你这里。”
陆夜抬起头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那个男人沈芙芙的父亲，穿着拖鞋和当日那件油乎乎的背心走了进来，随后立即将目光投向了陆夜手中的信封。
“嗯，沈芙芙的助学金在这里。”
陆夜不自觉的加上了“沈芙芙的”定语，他希望这个男人明白这钱是干什么用的。
沈芙芙的父亲还不知道，自己的恶心贪欲已经从无法移开的视线中完全暴露了出来，陆夜没想到自己再度见到了自己曾憎恶的东西。
“我知道了陆老师，快点给我吧。”
“这是沈芙芙的学费，你要保管好。”
陆夜知道这句话是废话，但是有些时候陆夜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尤其是看着自己失败。
刚刚伸出一点，那男人的手便飞速的夺了过去，口中无心的说着感谢便匆匆离开了学校。
失败了，彻底的失败了。
深夜漆黑的阴影中，陆夜看着棋牌室中的背心男子，少有的感到了挫折感，说到底他还是不懂人世，或者说凡人都是这样。千百年来没有长进。
再看下去只会让自己发怒，陆夜撤去了监视，回到了家中，芙芙的事最终还是在校方的安排下暂时平息了。
处理结果还是与之前一样，暂时欠着但不会让她退学。
陆夜坐在活动室中，一声不吭的阅读着当日的报纸，但是从表情上看来是在刻意不去想一些事。
“浪费了呢，老师。”
女孩们则没那么容易看待这件事情，美瑞从芙芙的心事中知道了这件事的结果，随后莲子也明白了父亲的资助变成了一夜赌资。
“是的，我太想当然了。”
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学生，陆夜不禁感慨，自己的社会经验恐怕并不比她们多多少。
毕竟对一个妖怪而言，这种东西可能连他百分之一时间都占不到，所以没有必要去深入的知道。
“全当吃亏长记性吧。”
陆夜适当的劝慰着学生也在开解着自己，毕竟他在过去也吃了不少人类的亏，多少也该习惯了。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人呢？”
莲子怎么想都无法理解会有这样的父亲存在，她的老爹虽然之前身中蛊惑但仍未忘了为她保留一点退路。
“不知道。”
陆夜翻开报纸继续阅读着，对于这个问题他无法解读。
“难不成被鬼迷心窍了？”
莲子继续猜测着，以这个奇异爱好者来说什么难解的事情都让未知来解答似乎一切都好说了。
“傻瓜，这只是那个人三观太烂，你要知道那些人成长的年代是什么样，又有多少人受过了教育。你们这一代太清白所以让他们显得黑了。”
陆夜抄起手边的练习薄拍了一下莲子的脑袋，的确如他所说在那个年代大多数人初中毕业就去工作了，对他们当中的一些人而言恐怕读完初中就算完成对子女的义务了吧。
“陆老师你真的是我们社团的老师么？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否定奇幻的存在。”
莲扶了扶被拍散的发箍，有些不满陆夜的“教训”。
“你们想听神秘灵异的东西？那好我来说一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陆夜看了一眼报纸上报道，那上面写着某位记者对于夜店的调查，通篇文章在担忧这些场所的年轻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不少刚成年的学生出入，陆夜顺势就就这个话题说道。
“听好，所谓夜店很少有干净的东西在里面，灵感比较强的人或者比较阴性亦或是有守护神在身边的人进入了那种肮脏的场所，会感觉到”
“感觉到什么？”
莲子立即打起了精神，对于陆夜的藏着的话非常好奇，她还从未听说过这些。
“胸闷，气短，脑袋昏胀，视线会逐渐的模糊。”
莲子体会过这种感觉，当初在地下墓室时被黑暗包裹之时，便有这种被人侵袭着神经的稠胀感，不禁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你的灵魂本能在抗拒，你们是清白的人自然不会愿意被浊物控制，它们在想办法的虚弱着你们的意识和抵抗。”
“待到你们大意麻痹，神经疲倦的时候”
陆夜对着莲子伸出了双掌弯曲着五指，仿佛将要把什么捉住一般。
莲子聚精会神的听着陆夜的胡扯，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陆夜双手之间。
注意到莲子已经集中注意力之后，陆夜猛然一拍手，少女不禁被吓了一跳。
“你就上当了。”
陆夜脸上漏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戏弄着又惊又气的莲子。
“啊啊啊，老师！你给我认真点啊！”
突然意识到被耍了的莲子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一肚子恼火说不出。
“呵，听好这不过是音响的轰鸣和夜店里的霓虹灯光所造成的错觉。”
“真的是这样么？”
“不然呢？你不要什么事都推到非自然的身上，所有的行为都是人自己决定的，只不过有时候被环境暗示了而已。就像是餐厅会尽量保持明亮让食客觉得宽敞干净，这些夜店会主动的让环境变暗，或是形成回音区用来掩盖那些男男女女的动作。不过这个对你们来说还早，暂时不提了。”
陆夜说了这么多，觉得是时候将自己的真实意图表露了。
“不管这些与否，你们不许给我去那些地方知道么？那里有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比如犯罪者。”
陆夜的警告完全是出于保护她们的意思，那里所隐藏的可不止人世的罪人。
莲子的怀疑并没有多少错误，心术不正的人不仅心怀鬼胎，说不定身也带着鬼魅魍魉。
“是是，我知道了。”
莲子颇为不赖烦的回复道，陆夜考虑的太多了，但凡能见识到世界广阔的人就不会沉迷于那种地方。
“差不多了，你们回去吧。”
陆夜看了看手机还有几分钟就放学的时间了，抱着能多摸一会是一会的心态，提前让她们放学，反正学校也不会管这两个女孩。
“记得吧活动室的收拾好。”
陆夜卷起带来的报纸离开了活动室。
刚走下楼梯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陆夜熟悉这轻哒哒声音，于是回头看向了赶来的美瑞。
她没有带着书包，显然是急着想要说什么。
“怎么了？”
面对陆夜的问题，美瑞的目光中出现犹豫，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
“陆夜老师，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从他人内心里所窥得的消息，将它告与别人似乎不太符合美瑞的道德观。
“但是我能感觉到这件事她并不乐意去做。”
“是沈芙芙的事么？”
陆夜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于是开口问道。
“哎？是的，她”
正准备说出口，美瑞便立即意识到这件事泄露出去的后果，又再度犹豫起来。
“在夜店打工对么？她是为了学费而去那里打工的，你不要想太多。现在学费的问题解决了，她应该不会再去那里了。”
陆夜率先说了出来，这让美瑞松了一口气，接下的话也就更容易说出口了。
“你想错了老师，她好像又要回到那里了。”
陆夜一时沉默了，沈芙芙的事情有点过于尾大不掉了，兜了一圈最后居然还是回到了原地，有他下场还不能解决的事实在少见。
隔了片刻，陆夜重新对着美瑞说道。
“我知道了，美瑞。”
巴比伦，每到晚上9点便准时亮起了霓虹灯和ld屏，随后音响的轰鸣声便随着大门的开合时不时的对外界露出咆哮。
身着黑色的夹克和休闲裤的男子站在巴比伦的门外，叼着一根根本没去吸的烟。
他是陆夜，模仿着进出这里的“社会人”做出了这么一副扮相，在门口等了半天没有发觉到芙芙身影的他，决定到里面一探究竟。
音浪的轰鸣瞬间将陆夜包裹，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前厅之中都能感受到大舞厅中所传来的膨胀的狂乱欲望。
人群如同潮水一般随着音浪的高低起伏摇摆，舞台上的三流明星和模特们不论男女都卖力的展露着自己的肉体，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挑起大胆的欲望，每一次的展露都伴随着不知哪来的欢呼和尖叫。
大概很少有人会在这样完全放肆的世界里保持清醒，社会性所带来的约束在这里被褪去，大多数人会遵循着自己的本能去寻找猎物。
猎物？这里真的会有猎物么？
经常来到这里的男女都是猎人，他们熟悉这里的规则，熟悉这里人的本性。猎人与猎人的相遇不过是没有猎物之时的捕猎游戏，相互满足一下而已。
只有那些初来乍到的“新人”才配称得上猎物。
说来可笑，越是放纵自我的人越是希望捕获到那些刚入这里保持着底线，所谓清纯的那一帮人。
像陆夜这种菜鸟一步入这里恐怕就会被猎人盯上。
陆夜姑且在外围巡视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之后，决定步入更深的地方。
不过他需要一点掩护，双手空空步入交际的圈子中难免过于异类，于是陆夜来到了酒水台前，随便的点了一杯鸡尾酒。
“16八。”
“嗯？这么一杯要这么多？”
陆夜有点诧异这里的收费，果然免费入场之下藏着更深的消费陷阱。
“客人是第一次来么？那么算你便宜些，9八。”
都到这份上陆夜也没办法拒绝，作为个实习老师每个月的工资还是很可怜的，这一下恐怕弄去了他一周的早餐费。
“这帅哥的酒我请了，麻烦记在我的帐上。”
陆夜回过头只见一位年轻的女士站在他的身后，身穿着一张挺另潮流宽松的连身体恤，露出了一侧的肩膀和锁骨，手中端着一杯淡蓝透明的鸡尾酒，酒中似乎缠着什么金箔一般闪亮的晶体，随着晃动的液体上下翻滚着。
脸上戴着的大而粗的眼镜有点给她的扮相扣分，但是这位女士的目光尖利无比，眉如柳尖，配着明快简练的巧鼻尖，无处不透着锐利和认真，就像藏不住锋芒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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