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末班车
电梯门外是一个干净的站台，我看到门外的晴空万里，远处是碧蓝的大海，近处是一张长椅。铁轨安静的躺在夕阳的余辉中，站台上的电子牌显示下一列车距离到达还有五分钟。
林子衿面对着波光粼粼的大海坐下，我也放开她的腰身默默地看着不远处的渔船。
我本以为这个林子衿是木偶或者只懂得重复动作的鬼魂，但是她却笑出了声音，用她一贯以来安静清晰地声线对我说：“伊，你还是赶上了这一趟末班车，你没有让我失望，我的努力也终于没有白费。”
“这班车要去哪里？”我反问她，我也只能反问一个关于未来的问题，因为当我回头去看那个电梯的时候发现它已经不在了，就像我猛然发现我好像开始大块大块的遗忘过去的事情。
记忆这东西很讨厌，当你遗忘的时候便再也无法知道你所遗忘的到底是什么，就像一本书只留下了目录，我大概知道我拥有些什么，却不再拥有哪些内容。
林子衿笑呵呵的望着我：“伊，我距离你很远，隔着一个世界那么远，这列车就是带你去我的世界。”
这时规律的轰鸣声传来，火车的长鸣伴随着一阵白雾将整个站台笼罩，一辆厚重的老式火车停在我们面前。我看到车头驾驶室里面赫然就是那只皮毛光亮的狐狸，它对我笑着，第一次这般温柔。
我爬上驾驶室的台阶，手扶着车窗边缘探着头问它：“狐狸先生，你是医院里的那只旅行者吗？”
狐狸眯起狭长的眼睛嘿嘿一乐：“你上车去坐好，呆会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站台外走来一个穿着长大衣的列车员，他是郭怀东，却没有与我多说什么，只是将我催上了火车。
车里我与林子衿面对面坐好，旁边的座位也是一对情侣，赫然就是曾经我接诊的那一对男女，他们还在聊着家里房子的装修。
火车开起来了，窗外的风景开始倒退，的站台缓慢地落在后面，我伸出头向着站台看去，郭怀东挥舞着帽子跟我道别，我看到他憨厚的笑，而站台渐渐融入黑暗，郭怀东也被那片黑暗吞噬。我突然意识到那片黑暗并不是视觉上的暗淡，而是站台和郭怀东真的被某种东西吞噬，或者说列车行驶过的地方都在消失。
林子衿端坐在我面前笑盈盈的看着我，她问：“你现在还剩下多少记忆？”
我回想了一下过去的三十年，除去不太记事的前六七年，余下那些年就像一张被火点燃的纸，扑灭以后留下了很多烧毁的空白，也留下了一些泛黄的边缘。
“我记得你是我的前女友，所以你不是早已经死去了吗？”我回答。
“我是什么时候死去的呢？”林子衿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记不得了。”我很丧气，她什么时候死去的我不记得，我也不记得她因为什么死去，可是为什么我就是那么坚信她死亡的这个事实呢？
林子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向窗外，她似乎很疲惫。“伊，我寻找你已经整整三年了，三年来我的生活中只有你，我游走在你的记忆碎片里，它们鲜活的就像是真实的，我差一点就迷失在我们的回忆里面再也不愿意离开。终于狐狸先生带着我找到了你，你隐藏在所有的碎片下面，活在一个你自己创造的乏味的世界里。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躲在医院的大楼里，那时你也看到了我的眼睛，对于你来说那时我的眼睛一定比月亮还要大，看到你惊慌失措的样子我才明白，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记得那个夜晚，我看到了比天空更大的眼睛。这时我不经意的望向窗外，而窗外的风景开始变了，海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黑暗，而黑暗之中零星分散着些许亮点，这些亮点的排布隐约有着某种规律。我仔细看去那些黑暗并不是海水，却好像是暗绿色的金属，而那些零星分散的亮点之间有金属连接，我好像在一块巨大的芯片上移动着，我会不会正是一段正在传输的数据，或者是那么一段有着信息的电流。
“我现在到底是什么？你又是什么？”我从窗外的风景里回来凝视着她。
林子衿支着脑袋，两根食指轻轻地按揉着太阳穴：“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会是什么。”
我没了追问的力气，这时狐狸慢悠悠的在我身旁坐下，看着虚弱的林子衿摇了摇头。
狐狸问我想知道一切吗？
我说不是很想了。
狐狸笑了笑看看林子衿，林子衿也笑了笑说：“还好你不想知道了，不然解释起来实在太麻烦了。”
其实不用他们解释我也已经知道了，我知道那个车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车子离开车站的消亡意味着什么，更知道现在的窗外那些芯片一样的地面意味着什么。
向前追溯的话我也理解了那个电梯是什么，电梯上面我离不开的医院是什么，还有我最初沉沦的世界是什么。我突然间都理解了，这是一种缓慢地消亡，我是在消亡中最后的一点神智，我赶上了离开最后消亡时刻的末班车，我将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
而现在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我转向狐狸，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是我爸爸吗？”
狐狸哈哈大笑起来，那样的洒脱甚至不像我的爸爸，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加欣慰。c
也不知道火车到底开了多久，我只见前方是无限的光，光芒吞噬了狐狸，吞噬了我，吞噬了林子衿。
一阵眩晕后我牵着林子衿的手飘荡在柔软的夜色里，这里依旧是我熟悉不过的中心医院，0房间里面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头上戴着金属的帽子，帽子末端有乱七八糟的电线相连。
我看到心电监护仪器显示出紊乱的心率，冲进来的医生护士，变平的心电，单调的机械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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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衿面对着波光粼粼的大海坐下，我也放开她的腰身默默地看着不远处的渔船。
我本以为这个林子衿是木偶或者只懂得重复动作的鬼魂，但是她却笑出了声音，用她一贯以来安静清晰地声线对我说：“伊，你还是赶上了这一趟末班车，你没有让我失望，我的努力也终于没有白费。”
“这班车要去哪里？”我反问她，我也只能反问一个关于未来的问题，因为当我回头去看那个电梯的时候发现它已经不在了，就像我猛然发现我好像开始大块大块的遗忘过去的事情。
记忆这东西很讨厌，当你遗忘的时候便再也无法知道你所遗忘的到底是什么，就像一本书只留下了目录，我大概知道我拥有些什么，却不再拥有哪些内容。
林子衿笑呵呵的望着我：“伊，我距离你很远，隔着一个世界那么远，这列车就是带你去我的世界。”
这时规律的轰鸣声传来，火车的长鸣伴随着一阵白雾将整个站台笼罩，一辆厚重的老式火车停在我们面前。我看到车头驾驶室里面赫然就是那只皮毛光亮的狐狸，它对我笑着，第一次这般温柔。
我爬上驾驶室的台阶，手扶着车窗边缘探着头问它：“狐狸先生，你是医院里的那只旅行者吗？”
狐狸眯起狭长的眼睛嘿嘿一乐：“你上车去坐好，呆会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站台外走来一个穿着长大衣的列车员，他是郭怀东，却没有与我多说什么，只是将我催上了火车。
车里我与林子衿面对面坐好，旁边的座位也是一对情侣，赫然就是曾经我接诊的那一对男女，他们还在聊着家里房子的装修。
火车开起来了，窗外的风景开始倒退，的站台缓慢地落在后面，我伸出头向着站台看去，郭怀东挥舞着帽子跟我道别，我看到他憨厚的笑，而站台渐渐融入黑暗，郭怀东也被那片黑暗吞噬。我突然意识到那片黑暗并不是视觉上的暗淡，而是站台和郭怀东真的被某种东西吞噬，或者说列车行驶过的地方都在消失。
林子衿端坐在我面前笑盈盈的看着我，她问：“你现在还剩下多少记忆？”
我回想了一下过去的三十年，除去不太记事的前六七年，余下那些年就像一张被火点燃的纸，扑灭以后留下了很多烧毁的空白，也留下了一些泛黄的边缘。
“我记得你是我的前女友，所以你不是早已经死去了吗？”我回答。
“我是什么时候死去的呢？”林子衿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记不得了。”我很丧气，她什么时候死去的我不记得，我也不记得她因为什么死去，可是为什么我就是那么坚信她死亡的这个事实呢？
林子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向窗外，她似乎很疲惫。“伊，我寻找你已经整整三年了，三年来我的生活中只有你，我游走在你的记忆碎片里，它们鲜活的就像是真实的，我差一点就迷失在我们的回忆里面再也不愿意离开。终于狐狸先生带着我找到了你，你隐藏在所有的碎片下面，活在一个你自己创造的乏味的世界里。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躲在医院的大楼里，那时你也看到了我的眼睛，对于你来说那时我的眼睛一定比月亮还要大，看到你惊慌失措的样子我才明白，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记得那个夜晚，我看到了比天空更大的眼睛。这时我不经意的望向窗外，而窗外的风景开始变了，海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黑暗，而黑暗之中零星分散着些许亮点，这些亮点的排布隐约有着某种规律。我仔细看去那些黑暗并不是海水，却好像是暗绿色的金属，而那些零星分散的亮点之间有金属连接，我好像在一块巨大的芯片上移动着，我会不会正是一段正在传输的数据，或者是那么一段有着信息的电流。
“我现在到底是什么？你又是什么？”我从窗外的风景里回来凝视着她。
林子衿支着脑袋，两根食指轻轻地按揉着太阳穴：“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会是什么。”
我没了追问的力气，这时狐狸慢悠悠的在我身旁坐下，看着虚弱的林子衿摇了摇头。
狐狸问我想知道一切吗？
我说不是很想了。
狐狸笑了笑看看林子衿，林子衿也笑了笑说：“还好你不想知道了，不然解释起来实在太麻烦了。”
其实不用他们解释我也已经知道了，我知道那个车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车子离开车站的消亡意味着什么，更知道现在的窗外那些芯片一样的地面意味着什么。
向前追溯的话我也理解了那个电梯是什么，电梯上面我离不开的医院是什么，还有我最初沉沦的世界是什么。我突然间都理解了，这是一种缓慢地消亡，我是在消亡中最后的一点神智，我赶上了离开最后消亡时刻的末班车，我将以另一种方式活下去。
而现在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我转向狐狸，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是我爸爸吗？”
狐狸哈哈大笑起来，那样的洒脱甚至不像我的爸爸，正因为这样我才更加欣慰。c
也不知道火车到底开了多久，我只见前方是无限的光，光芒吞噬了狐狸，吞噬了我，吞噬了林子衿。
一阵眩晕后我牵着林子衿的手飘荡在柔软的夜色里，这里依旧是我熟悉不过的中心医院，0房间里面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头上戴着金属的帽子，帽子末端有乱七八糟的电线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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