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蝶》正文 二十四
清晨醒来时，发现自己不对劲。毕竟十一月份的低温还是让我有了异常的反应。全身乏力的我口干舌燥，阵阵发冷又没法下床，索性抓起手机往家里打。貌似家中出奇的安静，我隐约听见门外传来座机的铃音，和我自己因鼻塞而变得粗重的呼吸。
“喂，您好。”略带慵懒的男声却在今晨出奇地干净悦耳，我能想象到他或许微微皱起的眉，在那精致的面容上，散发着寒气。
思维呆滞了，不知道说什么就挂断电话，又或者还在倔强那个自己不先开口的蹩脚的理由。我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实来阻止寒冷带来的发抖，索性连头一起埋进去。没过多久，就因为高温而愈加难受，呼吸也更加强烈地充斥双耳。然而，一束光蓦然降临，伴随着一股窜进被子的冷空气，我的上半身骤然降温。我禁不住颤抖着抬眼看，一只干净纤长的手抓着我的被子，再往上，是他皱眉的精致的脸。
“你家座机是有来电显示的。”他顿了几秒缓慢开口，深意考究的眼眸直直落在我眼中。
我别过头去强压了下嗓子的干涩，尽量不显得费力地说：“麻烦你给我杯水。”
他眼中的光亮停顿，随后眉皱的更深了些，被子立刻就回到了我身上，快到我来不及反应。惊异地看向他，却正看到一片阴影俯身下来，额头上有了重量，随后他的鼻尖碰到我的鼻子，而他尖削的下巴擦过我干裂的嘴唇。又是属于他的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充斥着我虽闭塞却还是可以隐约感觉到的嗅觉。
他稍微抬了下头，我在他眼眸里看到自己已是僵硬。垂下的发丝落在我周围，冰冰凉凉的。他的眼里突然有了笑意。在我还弄不懂状况时他站直了身，那片阴影也随之消失。然后他转身离开，没有关门也没有说话。我觉得自己听觉好像下降了，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不知道。
很快那人影又回来了，一手拿着他的羽绒服一手端着杯冒着热气的水，见我虚弱地坐着，眼睛微收了一下也没说什么，把他手中的衣服给我披上，不顾我的拒绝。又按着我的头，一勺勺喂我喝那有些烫的水。我见他小心地吹着，心中不知哪里“咔嚓”一下，断了。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我接受了他的一切安排，默默看他因为专注而显得硬朗的脸。
把我整个人往衣服里一套，他在拉拉链时突然出声，声音是久违的温柔：“你发烧了还硬撑什么，我们现在去医院。”
喝到了水的我已然觉得不那么难受，但依然燥热无力又时不时发冷。见他目光里的认真没再说话，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再次被他抱起来，我依然有些惶恐，可双手无法紧紧勾住他，只能将身体尽量靠向他。脸接触到他时，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的原因，烫的像着火了一般，而他衣服散发出的淡淡香味和那微弱的体温，又渐渐让我安下心来。
他轻笑了一声，低下头观察了下我。我抿紧了嘴唇不说话，见他明亮的目光开始摇晃起来，明白是自己开始模糊意识了。
“睡吧，等你醒了身体就不难受了，一切都变好了。”他将头凑近我耳边，垂下的发丝将我的视线切割成了无数相连的碎片。他声音柔软而而小心，带着悦耳的干净和优雅的慵懒，一丝丝气流呵入我的耳朵。我缩了缩肩膀，却感觉眼皮更加沉重，缓缓睡去。
像魔咒般，我沉沉陷在梦里不愿醒来，而那种淡淡香味带着其独特的体温，一直萦绕在我周围，让我觉得安心而满足。
左手的冰凉满满渗入身体，我恍惚中试图移动它离开那冰源，却发现它的僵硬，随后有什么用力地压住了不让它动弹。疼痛像蚂蚁般向上缠绕，蔓延到头脑中，仿佛被刺激到，我脑中空白了一下，看到大片大片的雪白还有隐约刺鼻的消毒味道。
左边的疼痛和压力还在继续，转过头看到他正拿着棉签压着我的手背。他头顶上方是好几个空药瓶，挂在那里像串难看的葡萄。对上他清亮的目光我没有说话，只是细细读取那深深的潭水。他另一只手放在我冰凉的胳膊上，轻轻给我捏着僵硬的肌肉。我想象着皮肤下某些已经堵成一团的结构，被他施以外力一下下地挤压成各种滑稽的形状，心里一阵轻松，“噗”地笑出声来。
“痛，凌楚源！”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僵硬的疼痛传来的方式很是诡异，粗鲁而霸气地横越我的神经，让我难以忍受。
“痛？”他眉眼上挑，尾音故意扬调，我在那眯起的视线中看到墨色的阳光，“知道痛就老实点，别没事跟我抬杠。”
别过头去，他的手已经又重新回到正常的力道让我赶快恢复知觉。对于他的手法我很认同，每一下都恰到好处，我的左臂也渐渐热了起来，加上药物的作用，发热发冷等一系列不舒服的因素都没有了。只是他身上的味道还在这消毒水中，显得与众不同。
“楚，你学过按摩？”我视线停在窗外光秃秃的树枝上，看它延伸的线条与别处连接了几个可以逾越的交点。
把我的手塞回被子压好，一只手摸了下我的额头，手心温热。随后起身，只有淡淡的声线飘过：“以前我妈还在时，我几乎天天要给她揉。”
猛地回头，对上他倒水的侧影，我看见他神态自若地数着药丸，心里又有一处断了。自然地扬起嘴角，我轻声道：“很舒服，真的。”
他手指停了一下，药丸在他摊开的手心里安静地排列着形状。随后轻轻合拢，那拳头伸到我面前又摊开，纤长的手指尖触到我的脸颊。凌楚源的神情很安静，却比雕塑多了层阳光的人性美，语气很软：“医生说醒了后不发烧了就吃这个药。”
我抬头看他，虽全身散发温柔气质的他却是不容拒绝。内心再次断掉一处的同时，我乖乖地将药一颗颗放进嘴里，又在他的坚持下喝完了整杯水。看着他起身去打热水的身影，我又不自觉地缓缓扬起嘴角。
中午过后在获得医生的许可后我得以穿着病号服下床。医院前门有大片的草坪，虽然已经凋零了不少，加上两边高大的梧桐木和别的植物，却还是适合观赏的。他像对待重病患者那般搀着我，在我多次抗议无果后，成了我的人体拐杖。
已经没有落叶了，该凋零的也都零落了，剩下的依然傲立在寒风中的绿色反而更衬得一片荒凉。阳光是冬日里常见的柔和，还好照在身上暖暖的，旁边的凌楚源也暖暖的。我俩漫步在这幽静的小道里，颇有岁月留下沧桑后的恬淡意境。
“慕儿！”甜美而夹杂一丝虚弱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到熟悉的一家三口，或者应该说是四口，和谐地对我们微笑。
安亦然的腹部还是以那样的姿态隆起，但明显她脸上有淡淡的高傲。是即将成为一名母亲所带来的喜悦与自信么，我默默想着，手掌却突然被他握住了。我见到他眼角的温柔笑意，如洗过的星星般透亮。再看安亦然，也是单纯地快乐着。
“爸爸妈妈陪我来做孕检，医生说孩子很健康呢。”安亦然幸福地挽住了她身旁的父母，眼底在看见我时黯淡下来，划过的那道，类似哀伤，她有些像逃似的放开她的父母，过来挽起我的另一只手，抬起头很严肃地说：“可是凌楚源，你没有照顾好慕儿。”
安叔叔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慈爱却无奈，安姨也带着笑容，有些歉意地看着凌楚源，又轻声宠溺地说：“亦然，又在胡闹。”
末梢的神经搅在了一起，我仿佛不可置信地面对这个我接触了十多年的家庭，随后神经像被什么活活扯断，带着钝痛在全身游走。十多年，他们从未像现在这般温情。安叔叔一只手拉着安姨，一只手扶着安亦然，而安姨的笑容在阳光下灿烂如月，他们的公主在对腹内的生命诉说大人们的疼爱和期望，圣洁而纯净。我像石化般冰冷了嘴角的弧度，突然间就无法面对这样幸福的一家人。他们给我展示的完美，是我穷尽一生也无法奢望到的美好。而我有的那个家，只是栋房子罢了。
手心被用力握紧，穿过指缝的手指牢牢缠住我，把我拉回现实。那看起来如此纤长的手，竟有这般的力量与温暖。
“是我不对，以后，我会给慕雪最好的照顾。”他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承诺，却用了最坚定的语气，颠覆了我前半世的流离。
安家离开时给了我们相信的眼神和微笑，尤其是安亦然对我闪了几下的眼睛煞是可爱，而安叔叔也看着他不住点头。只有安姨的目光有些复杂，但也是看着我暖心的忧虑和安心。我那时想，若当初是凌凯这样对她，我们的人生又会是什么样。
望着他们的背影出了神，我理解那种一家人彼此在情感上互相连结互相依靠的感觉凌，他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我愣在当场。
“慕雪，你以后会有比这个更温暖更幸福的家。”他的声音缓缓的，却清晰到每个音节，从耳朵一直飘，定格在心里。
我笑了，嘴角已不再是那石化的笑容。他给的温暖真实而贴切，让我无法不相信他的话，可笑起来，神经依旧在隐痛。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喂，您好。”略带慵懒的男声却在今晨出奇地干净悦耳，我能想象到他或许微微皱起的眉，在那精致的面容上，散发着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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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座机是有来电显示的。”他顿了几秒缓慢开口，深意考究的眼眸直直落在我眼中。
我别过头去强压了下嗓子的干涩，尽量不显得费力地说：“麻烦你给我杯水。”
他眼中的光亮停顿，随后眉皱的更深了些，被子立刻就回到了我身上，快到我来不及反应。惊异地看向他，却正看到一片阴影俯身下来，额头上有了重量，随后他的鼻尖碰到我的鼻子，而他尖削的下巴擦过我干裂的嘴唇。又是属于他的熟悉的洗发水的味道，充斥着我虽闭塞却还是可以隐约感觉到的嗅觉。
他稍微抬了下头，我在他眼眸里看到自己已是僵硬。垂下的发丝落在我周围，冰冰凉凉的。他的眼里突然有了笑意。在我还弄不懂状况时他站直了身，那片阴影也随之消失。然后他转身离开，没有关门也没有说话。我觉得自己听觉好像下降了，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不知道。
很快那人影又回来了，一手拿着他的羽绒服一手端着杯冒着热气的水，见我虚弱地坐着，眼睛微收了一下也没说什么，把他手中的衣服给我披上，不顾我的拒绝。又按着我的头，一勺勺喂我喝那有些烫的水。我见他小心地吹着，心中不知哪里“咔嚓”一下，断了。没有多余的力气挣扎，我接受了他的一切安排，默默看他因为专注而显得硬朗的脸。
把我整个人往衣服里一套，他在拉拉链时突然出声，声音是久违的温柔：“你发烧了还硬撑什么，我们现在去医院。”
喝到了水的我已然觉得不那么难受，但依然燥热无力又时不时发冷。见他目光里的认真没再说话，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再次被他抱起来，我依然有些惶恐，可双手无法紧紧勾住他，只能将身体尽量靠向他。脸接触到他时，不知是不是因为发烧的原因，烫的像着火了一般，而他衣服散发出的淡淡香味和那微弱的体温，又渐渐让我安下心来。
他轻笑了一声，低下头观察了下我。我抿紧了嘴唇不说话，见他明亮的目光开始摇晃起来，明白是自己开始模糊意识了。
“睡吧，等你醒了身体就不难受了，一切都变好了。”他将头凑近我耳边，垂下的发丝将我的视线切割成了无数相连的碎片。他声音柔软而而小心，带着悦耳的干净和优雅的慵懒，一丝丝气流呵入我的耳朵。我缩了缩肩膀，却感觉眼皮更加沉重，缓缓睡去。
像魔咒般，我沉沉陷在梦里不愿醒来，而那种淡淡香味带着其独特的体温，一直萦绕在我周围，让我觉得安心而满足。
左手的冰凉满满渗入身体，我恍惚中试图移动它离开那冰源，却发现它的僵硬，随后有什么用力地压住了不让它动弹。疼痛像蚂蚁般向上缠绕，蔓延到头脑中，仿佛被刺激到，我脑中空白了一下，看到大片大片的雪白还有隐约刺鼻的消毒味道。
左边的疼痛和压力还在继续，转过头看到他正拿着棉签压着我的手背。他头顶上方是好几个空药瓶，挂在那里像串难看的葡萄。对上他清亮的目光我没有说话，只是细细读取那深深的潭水。他另一只手放在我冰凉的胳膊上，轻轻给我捏着僵硬的肌肉。我想象着皮肤下某些已经堵成一团的结构，被他施以外力一下下地挤压成各种滑稽的形状，心里一阵轻松，“噗”地笑出声来。
“痛，凌楚源！”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僵硬的疼痛传来的方式很是诡异，粗鲁而霸气地横越我的神经，让我难以忍受。
“痛？”他眉眼上挑，尾音故意扬调，我在那眯起的视线中看到墨色的阳光，“知道痛就老实点，别没事跟我抬杠。”
别过头去，他的手已经又重新回到正常的力道让我赶快恢复知觉。对于他的手法我很认同，每一下都恰到好处，我的左臂也渐渐热了起来，加上药物的作用，发热发冷等一系列不舒服的因素都没有了。只是他身上的味道还在这消毒水中，显得与众不同。
“楚，你学过按摩？”我视线停在窗外光秃秃的树枝上，看它延伸的线条与别处连接了几个可以逾越的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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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停了一下，药丸在他摊开的手心里安静地排列着形状。随后轻轻合拢，那拳头伸到我面前又摊开，纤长的手指尖触到我的脸颊。凌楚源的神情很安静，却比雕塑多了层阳光的人性美，语气很软：“医生说醒了后不发烧了就吃这个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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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过后在获得医生的许可后我得以穿着病号服下床。医院前门有大片的草坪，虽然已经凋零了不少，加上两边高大的梧桐木和别的植物，却还是适合观赏的。他像对待重病患者那般搀着我，在我多次抗议无果后，成了我的人体拐杖。
已经没有落叶了，该凋零的也都零落了，剩下的依然傲立在寒风中的绿色反而更衬得一片荒凉。阳光是冬日里常见的柔和，还好照在身上暖暖的，旁边的凌楚源也暖暖的。我俩漫步在这幽静的小道里，颇有岁月留下沧桑后的恬淡意境。
“慕儿！”甜美而夹杂一丝虚弱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我转身，看到熟悉的一家三口，或者应该说是四口，和谐地对我们微笑。
安亦然的腹部还是以那样的姿态隆起，但明显她脸上有淡淡的高傲。是即将成为一名母亲所带来的喜悦与自信么，我默默想着，手掌却突然被他握住了。我见到他眼角的温柔笑意，如洗过的星星般透亮。再看安亦然，也是单纯地快乐着。
“爸爸妈妈陪我来做孕检，医生说孩子很健康呢。”安亦然幸福地挽住了她身旁的父母，眼底在看见我时黯淡下来，划过的那道，类似哀伤，她有些像逃似的放开她的父母，过来挽起我的另一只手，抬起头很严肃地说：“可是凌楚源，你没有照顾好慕儿。”
安叔叔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肩，慈爱却无奈，安姨也带着笑容，有些歉意地看着凌楚源，又轻声宠溺地说：“亦然，又在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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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被用力握紧，穿过指缝的手指牢牢缠住我，把我拉回现实。那看起来如此纤长的手，竟有这般的力量与温暖。
“是我不对，以后，我会给慕雪最好的照顾。”他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低着头承诺，却用了最坚定的语气，颠覆了我前半世的流离。
安家离开时给了我们相信的眼神和微笑，尤其是安亦然对我闪了几下的眼睛煞是可爱，而安叔叔也看着他不住点头。只有安姨的目光有些复杂，但也是看着我暖心的忧虑和安心。我那时想，若当初是凌凯这样对她，我们的人生又会是什么样。
望着他们的背影出了神，我理解那种一家人彼此在情感上互相连结互相依靠的感觉凌，他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我愣在当场。
“慕雪，你以后会有比这个更温暖更幸福的家。”他的声音缓缓的，却清晰到每个音节，从耳朵一直飘，定格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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