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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朝五晚九》正文 第13章 雪里拾花

  对于新疆这个高纬度地区,虽然入了冬,白天气温还算高,但昼夜温差大,晚上气温就降了很多,而周永成也算照顾拾花工,不仅给每个人配备了一套电热毯,又给每个房子生了一盆电炉火,这样,他们晚上睡觉也算不受罪了。

  接下来的几天,王芳秀疗养了一段时间,可她每天独自待在房子憋得慌,就硬鼓着去拾棉花。虽然她去拾棉花了,可她还是不敢拾得多快,就轻手拈来,顺手摘去。恰好这一天,清早的时候,天际还晴空万里,只是有点干燥阴冷。差不多十点钟的样子,天空开始阴云密布,大风也跟着刮起来,紧接着尘土便飞扬拔起,没半会儿工夫,每个棉花朵都被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灰装,许多年轻一点的拾花工都冻得拿捏棉花不准,就收拾行装回住处休息了,而那些成熟稳重一点的人却还坚守在棉花地里拾棉花。

  杜桂花的意思是让儿子回住处休息,可她自己不回,尹昕远也就坚持了下来。对于尹昕远这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而言,久在温室里待惯了,在荒原平野的大风中拾棉花还是平生头一遭,但他还是没有丝毫惧怕,坚挺地立在棉花行里陪着母亲和其他人拾棉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风有增无减,尘土更是挥去又至,有些年老一点的人怕身体吃不消,就打退堂鼓了。杜桂花又劝儿子离去,可他还是不肯离去。

  中午时分,风渐骤停,尘土消停,只是密云还摆露着一张阴沉而皱巴巴的脸,那些坚守的人依然坚守着,回房子休息的人也没有重新返回。

  过了会儿,宽大的土路里尘土四起,隐约中看见一辆白色卡车正疾驰驶来,行到拾花工跟前停了下来,原来是周永成和王粉红开车送饭来了。

  他俩下车后,但见棉花地里人数极少,王粉红就纳闷,顺腿跑去问杜桂花原由,杜桂花给她说了事由,她便火速跑到房子里把所有的人叫了出来。

  大家吃了热乎乎的馒头和冰冷冷的榨菜后,又回到各自的棉花行里拾花了。

  本来平素里,周永成是不监工的,可看着满地的二遍花又齐刷刷开了,而天气又一天天阴晴不定,渐进变冷,他生怕突如其来下一场大雪,让花受灾,所以,他心里也急得慌,就特意监工起来。这样以来,有些偷懒的拾花工虽然怕冷怕冻,可鉴于周永成在棉花地外头守着,也就没人偷着出地,只好硬着头皮子拾棉花。

  棉花拾到中午两点多,阴沉的云层终于按捺不住积压多久的冷气,便下起了雪。起初,只是零星的雪花在飘,可慢慢的,雪花多了,雪粒也大了,片片雪中更夹带着弱风。

  许多人拾棉花,虽然戴了一双厚手套,有防冷之功效,可对于棉花朵上裹了一层冷如巨冰的雪,手拾起花来,其手套的隔冷保暖作用,也就消失殆尽了。两手因抓雪而冻得发抖的尹昕远对母亲说:“这新疆的雪怎么这么冰冷呀?”

  “你手里抓的是雪,而不是火碳,当然冻了!来的时候,我就给你说过,拾棉花很苦,让你不要来,可你就是不听,如今,受苦了吧!不过,让你亲身体验一回,也算好事,这最起码让你知道,来新疆挣钱的艰辛和不易,更让你知道,你妈我到新疆拾一次棉花的酸甜苦辣。”杜桂花对儿子说。

  尹昕远听了母亲的话,没有言语,继续咬牙切齿地拾棉花,其他人也有怨声怨气的,可面对风雪交加的天气,怨气也只能是出口被风吹走,进而又被雪凝固了的过客。

  雪花越飘越多,风也跟着肆无忌惮地闹腾起来,许多人实在抵抗不住冷冻,就拎起棉花包直奔网车的地方过称。

  周永成见大雪实在没有消停的迹象了,就让所有人出地过称。

  称过完,大家都直奔住处,可回到住处,还是冰床冷被,由于许多人的衣服、鞋子都被雪潮湿了,穿着实在冻得不行,他们就干脆拾了些干柴木棒,在院子里,生了盆大火,烤了起来。将就着烤了会儿,衣服鞋子烤干了,一些女人身上也舒坦暖和了,她们就去做饭。

  饭吃完,大家没事可做,都早睡了。

  第二天,外面落了一层薄雪,已不能摘花了,大家就乘着难得的休息日,个个捂紧被子,闷头大睡起来,这也是他们自拾花以来,因下雪而赐给他们的难得休息日,他们不得不有效利用!

  饭吃完,差不多二点多了,太阳已把棉花朵上累积的那层薄雪消融的快面目全非时,周永成就让大家进地拾棉花,虽然此时拾棉花,仍然清冷受冻,但棉花潮湿,有斤量,许多人也乐意去拾。

  一把棉花一把水,一份汗水一份艰涩,王芳秀的手虽然还未痊愈,但她还是坚持着拾棉花,尹昕远捏着手里直涌水的棉花,心里上下不是滋味,他看着母亲低着头,弯着腰,手紧快地拾棉花,丝毫没有惧缩的样子,莫名中一股如冰水灌心的拔凉感。王岁罐夫妇受冻不住了,就跑到棉花地外,生了一盆火烤起来。

  下午时分,随着最后一道夕阳远去,温度开始骤然下降,每一朵棉花就像敷了一层冰毒,让摘花者不敢轻易靠近。周永成希望拾花工再多拾会儿棉花,就故意不来过称,许多人坚守不住了,就提前背起棉花包出地,到地头边生起大火烤起来。

  火旺得大团大团,红红透透,远远看来就是一盆天降神火,有种不烤自暖的感觉,甚至吸引的那天山也垂涎欲滴,有款款驶来的样子,那些棉花地里未出来的人,见了这盆大火,更喜不自禁,不请涌来,然而,唯独尹辫女和尹岁女两个却不动声色,依然坚守在自己的棉花行里拾花。尹高峰心有戚戚,不忍母亲错过这难得的大火,便时不时高喊,试图让她出地烤火,可尹辫女只是敷衍答声,并没有出地的意思。见此,站在火旁边烤得油光满面的尹文学就批骂他这两位姐姐道:“终究要活活累死,看是在那一天!”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我两个姐拾棉花,管你屁事,还要你说话!”一旁也烤火的赵琴儿数落尹文学道。

  “就她俩那样死悍劲儿地摘花挣钱法,恐怕迟早被钱累死,两个人中,没一个人知道疼惜自己的!话又说回来,家里的钱要男人挣,家里的担子要男人扛,若男人待在家里一年四季不挣来一分钱,就算女人在外头打工挣死累死,一个家庭也还是赶不到人头来!”尹文学志得意满地说。

  “你会说得很,那你把钱大把大把地挣下,让你老婆待在热炕上,一天光用,何必让她一天晒热头顶雪花跪湿土得钻在棉花行里拾棉花呀?”王翠花驳斥尹文学道。

  “就是,你能得吞整颗蒜吃来,能得日天爷的帽顶来,能得飞机上挂电壶来,但就是不能隔离婆娘来新疆拾棉花的这条路!”王岁罐也驳斥道。

  “我不让来,可腿长在别人身上,人家要跑,我又有何办法?总不能,我把她像对待骡子一样,把腿给固定了!”

  “你不要亏你的先人了,若你们家富裕,日子不紧巴巴的,我能跑新疆这鬼不拉屎的地方?你真是说话不找本质,净找胡诌不着调儿的话!”赵琴儿说。

  杜桂花害怕赵琴儿两口子说着说着又吵起来,赶紧劝阻道:“你们两口子还是不要再吵了,本来是大家随口说说,若又惹道下,让你俩个吵起来,就不好了。大家还是尽情地烤火,说说其他的吧!”

  “桂花姐,没事的,我和文学子两个老这样,已经习惯了,你们别介意!”赵琴儿说。

  “那就好!”杜桂花说。

  “这个周老板今儿个,是不是死在家里了?怎么这么晚了还不来过称,难道要把我们大家冻死吗?”任天芸骂道。

  “火都把你烤得快熟了,还冻死?”段凤英调侃道。

  “去你个死凤英,不跟你说!”任天芸骂道。

  “天芸,琴儿两口子不打了,要不你和凤英干一仗,咱们看看热闹!”王翠花笑着说。

  “翠花姐,干仗有什么意思,要不,乘着这会子闲着,你给咱们唱个山歌,咱再热和热和!”任天芸说。

  “你翠花姐我嗓子不行了,还是用火热和吧!”王翠花说。

  “害羞就害羞吧!还嗓子不好?前几天我都隐隐约约听见你在棉花地里头,水里火里地唱个不止。”任天芸又说。

  “我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谈什么害羞不害羞的,就是你,天芸,嫩嫩的,水花似的姑娘家,应该羞吧!”

  “翠花姐,天芸都孩子她妈了,还嫩嫩的,水花似的姑娘家!”段凤英挖苦道。

  “你看你说的,孩子她妈怎么了,难道就不能水嫩吗?”任天芸说。

  “人家天芸是身老,心不老!虽然两个娃她妈了,还一条子摇枝招展,惊鸿一瞥,楚楚动人!”尹昕远说。

  “不跟你们闲扯了,我要过称去了!”

  任天芸说完,转身就走,其他看见周永成骑摩托车过来的人也陆续跑离了,剩下的人烤了会儿,怕天黑了,提前过称的人把自己的棉花包拉混,也跑离了。

  周永成一路骑着摩托车,虽然穿了件绿皮大衣,把周身裹得严严实实,可头上没戴安全帽,难免脸部被冻得青红交加,便摩托车骑到网车跟前,车放好后,并没有急于过称,而是跑到火跟前烤火。

  大概等到浑身热和,脸上有血色,周永成才去网车跟前给拾花工过称。而其他拾花工过称的时候,尹辫女和尹岁女两个也出地了,她俩到未灭的火堆边上烤了会儿,才去过称的。

  称过完,所有的拾花工如过眼云烟,顿时消失,独有杜桂花和王女花两个,被周永成留下给他帮忙捡网车跟前遗散的棉花,棉花捡完后,她俩才回往住处。到了住处,王雪琴也算麻利,已将三十个人的饭做好了,大家就热热和和蹲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饭吃完,男人房间里,尹文学尹强力尹四顺王岁罐四个老一点的人便围坐在床上打起了扑克牌,这也是尹强力自拾棉花以来,第一次没有早睡,同其他人一道闲玩。不过,虽然他不常同他人一道玩扑克牌,可他的牌技并不差,结巴中打得其他人心有敬畏,尤其是尹文学,总对尹强力的牌技不服,可自己牌运不济,又加之急性子的脾气,每局牌打完,总让他大失所望。王海军,给腿部擦了酒精,后打开自己红色长方形的低音炮,又戴上耳机,边听边睡。尹昕远洗了脚,脱掉衣服,本想早点睡,可被王岁罐他们打牌的嚷嚷声吵得难以入睡,便又起来去看他们打牌。

  尹辫女的房间里,其他人在互相谈论着,王女花由于她的儿媳马上要生孩子了,她不得不提前回去照看,便在周老板的同意下,明天准备离开,所以,她在收拾好行李后,又独自爬在床沿边上,拿出她的一个小账本子,细算着她所捡的棉花斤头数,以备明天结账。

  王女花细算完毕,怕自己糊涂算错,又跑到男人房间,让大学生的尹昕远帮她重新算了一遍,结果,尹昕远所算出的棉花斤头数和她出入很大,焦急之下,她又回到自己的房间,爬在床头,静下心来,又开始算,一遍,二遍,直到第三遍,她算出的结果才与尹昕远相投,她又算了一遍,又相投了,她才心安理得了,将要睡时,还未睡着的王双琴就轻声地问她:“女花儿,明天什么时候走?”

  “大概中午吧!”

  “那算了大半夜,斤头数算好了没?”

  “算好了!”

  “那你总共拾了多少公斤棉花?”

  “四吨半!”

  “那么多!”

  “那算多吗?我听说咱们尹庄拾花队里有人已经拾了五吨多!”

  “谁?”

  “据说是翠花子!”

  “那么多,比我们两个人拾得还多!”

  “你俩总共拾多少了?”

  “哎!刚五吨多点!你说我俩拾了这么长时间的棉花,才拾了这么点,还不及翠花子一人的多,你说,到结账的时候,老板会不会不报销我们的路费呀?真果我每天担心的都睡不着觉,你说咋办来?”

  “光担心和睡不着觉有什么用呀!完了,你给桂花姐说一下,让她帮你在老板跟前说个情,宽容一下,说不定你俩的车费老板就报了!”

  “但愿吧!”

  “那就赶紧睡觉吧,明天你还有拾花!”

  任天芸的房子里,王芳秀今儿个在雪地里拾棉花,手指甲的伤口被冻得淌浓,任天芸帮她清洗包扎,段凤英当起了副手。

  近日来,由于气候忽冷忽热,变化较大,让身体本就虚弱的张菊娥因旧病复发,引起了重大感冒,至今已有三四天了,还躺在床上不敢下地,尹瓷花和王杏儿两个因和张菊娥沾亲带故,便时不时去杜桂花房子里照看她。

  对于杜桂花,看着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张菊娥,心如灌药水,凉凉的,冷冷的,苦苦的,而她住的房子里,也因为张菊娥这个病号的存在,少了平素里的活跃,喜气,吵闹,这更让她心里莫名中增添了几分萧条,苦楚,悲恸。

  作为张菊娥的老搭档王冬明和艾腊月,面对张菊娥的这种病情,她俩的担心恐怕比他人更多些,可对于不能转好的病情,她俩的担心依然是一种徒劳的心伤和祈愿。

  黑夜中,院落的孤狗狂吠不已,紧接着摩托车声渐进清亮而止,半天后,周永成进了张菊娥住的房间,他从塑料袋里掏出两瓶水,坐在床沿边对杜桂花说:“火头工,今儿个医生有事不能赶过来了,他把药水配好,让我扎针把水吊了!”

  杜桂花听了周永成的这一说,以为是他跟自己开玩笑,等周永成真的要给张菊娥扎针的时候,她就急了,连忙惊疑地询问道:“周老板,你揽下医生的活儿,你行吗?”

  “你说啦?”周永成笑着反问道。

  “不行,就我来吧!”王翠花突然插嘴道。

  周永成一听王翠花索要针管,赶忙顺坡下路,把针管交给了她。

  本来周永成给张菊娥扎针的时候,杜桂花就担心得肝胆俱裂,这下,由周永成又转到王翠花,她更担心的直抠墙壁,可她自己不会,就只能干担心干害怕了。

  等王翠花接过针管,准备给张菊娥扎针的时候,她却不由紧张起来,毕竟,她惯常使用的打针、扎针技能,那都是给自己,打得都是没要求的针,扎得都是没担子的针,可以说,对自己的打针、扎针技能,她从来不含糊,一般游刃到只听“吱”儿一下,针管就进出肉体了,可在别人身上,她从来没有试验过,况且,头一次试验,还要落在张菊娥这种虚弱的病人,她更不敢了,就紧张中,原封不动地把针管交还给了周永成。

  周永成接过针管,似笑非笑地说:“看来,3号,你也是个给自己扎过针的门外汉喽!不然,刚开始的时候,你理直气壮,气吞山河,可真正给别人扎起来,就畏首畏尾,胆战心惊!”

  听了周永成的话,王翠花生平第一次不好意思说出:“确实如周老板所言!”

  大家不留神的工夫,周永成已给张菊娥把针扎上了,张菊娥本人也不再两只眼鼓溜溜凑着周老板了,杜桂花吊胆的心也安平了,王翠花没面子的脸也可以搁置了,同时,周永成也给其他看着的人做了个交代!

  周永成走后,其他人上床熟睡了,杜桂花和王翠花两个轮流看着张菊娥的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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