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传》正文 28.池尔斌14
第二日池尔斌很早就起了, 他动作放的很轻, 还是把木樨吵醒了。
木樨迷迷糊糊地抓着他的手问，“进宫见皇上，要起这么早吗？”
“嗯, 路上还要花上一段时间。”池尔斌反握着她的手捏了捏，“你不用起来，再睡一会儿吧。”
等他穿好衣裳洗漱从暖阁回来, 看见已经穿戴好的木樨已经在外间给他准备早膳。
木樨笑着说, “想着一会儿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还是起了。”
池尔斌拉着她在餐桌边坐下，“昨天我和母亲提了一句, 母亲说这段时间你不用去给她请安，就乖乖待在荣禧堂, 如果觉得闷，可以去园子里散散心, 不过里面很大, 你认路能力又差, 别走迷了，记得带上侍从。”
木樨听到老夫人说不用她去请安就紧张起来，“是老夫人不喜欢木樨吗？”
“不是这样。”池尔斌安抚她, “只是我和母亲在你的位分上有分歧，在定下来之前, 你还是不过去为好, 免得你尴尬。家里人多口杂, 当着我的面不敢，背地里什么都说得出来。你胆子本来就不大，要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更是要不安。”
这句话木樨听不太懂，茫然地问，“位分？”
“真是教不聪明。”池尔斌捏着她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想娶你，让你做我的妻子，做大将军夫人，堂堂正正做人，做你自己，你还不明白吗？”
池尔斌出门都快一个时辰了，木樨脑子还在回放那句：我想娶你，我想你堂堂正正做人。
她以为自己不过是他的一个妾，因为讨他的欢心所以待在身边，压力大的时候逗一逗，相信这个定国公府，季老夫人也罢他那些亲戚也罢，都是这个想法。他和贺兰珀最大的差别，是他没有妻子和孩子，他更加喜欢她。
木樨一直这样以为。
然而现在池尔斌亲口对她说，他想娶她，让她做将军夫人。
心动吗？
木樨想心动，却不敢。她怕这一切又是一场梦，她做过太多次美梦，也经历过各式各样残酷的梦醒，她怕了，不敢了。
但是池尔斌对她这么好。他对她这么好……
快到正午时，有人来报说将军回府了，但是没有回荣禧堂，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恭亲王，两人去了园子里的垂影阁。
恭亲王晨熹微袭亲王爵位以来，这是第一次到定国公府做客，他的身份和别个不同，是贵客中的贵客，怠慢不得。季老夫人和陶令婉听了消息，忙亲自吩咐了厨房要给恭亲王和将军准备什么菜什么酒，指了身边最得脸的茶女过去伺候，又让底下的人都时时待命，怕有别的什么吩咐下来。
接待恭亲王这种大事和木樨没有任何干系，她午饭随便吃了一点，听说池尔斌会亲自陪同直到恭亲王离开，会回来的特别晚，就从他那些书里挑了一本，靠在临窗下的小榻上看。
才看了不到一页，双云棠梨二人匆忙跑进来，“主子，将军让人传话过来，请主子速去垂影阁。容奴婢们为主子梳洗更衣。”
木樨十分意外，“为何要我过去？可有说是什么事？”
两个侍女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似乎是侍茶女犯了错，惹得王爷和将军都不高兴。将军说主子茶艺精湛，让您过去伺候。”
木樨咬了咬下唇，不知道池尔斌叫自己去那么重要的场合是想个什么意思。她想了想道，“既然是去沏茶，那就别穿这个。”她推开棠梨准备把一件水红色襦裙往她身上套的手，“挑一件素雅些的吧，首饰也莫太贵重，和你们差不多就行了。”
双云棠梨相视一眼，不太理解为什么木樨不打扮得漂亮出彩些，昨天她们给她梳妆打扮的时候，她可是半句话也没有说的。
心里虽然疑惑，但主子毕竟是主子，命令不能违抗，她们按照木樨吩咐的给她穿戴了，出了荣禧堂，跟着前来报信的侍从上了马车，一起去了园子。
垂影阁坐落在定国公府畅欣园的璧湖旁，和揽月阁一样，足有三层高，二楼四面全开，只垂纱幔，三楼则是眺望台，可以看见畅欣园全貌。
此刻池尔斌正和恭亲王坐在二楼，仆从们都在一楼听候差遣，里里外外几十人站着，竟是安静得咳嗽都没有一声。
木樨在侍女的带领下进了阁楼，侍女引着她到楼梯处，小声嘱咐道，“茶具和水楼上都备好了，另有两名侍童，您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叫他们传话便是。”
木樨示意自己知道了，她提着裙子放轻脚步上楼，隐约听见楼上两人的对话。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说，“……冒迭居然肯帮你，倒叫本王意外……从未听闻将军与十五朔有这样深厚的交情。”
木樨上楼的动作不由停住。这个声音太美了。
它可以调动木樨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词汇与形容。
宛若昆仑山的春雪融化后顺着沟渠潺潺流下的水，直能淌进人心里去，偏偏低沉而不喑哑，朦胧悠长而不拖泥带水，只这不甚清晰的两句，已让人醉得快要陷进去，连骨头都要酥了。
总有人夸木樨的声音好听，女子声音好听者易得，男人能似这般温润如玉，却又没有丝毫阴柔之感的，木樨还是第一次听见和遇见。
池尔斌的话随即响起，“实则我也不知冒迭此举何故。既然他让我转交给王爷，我依言而行便是，不过举手之劳。”
池尔斌的声音也是十分迷人的，但和方才那人相比，明显逊色了。
木樨在池尔斌的声音里回过神，忙上了楼去。她并没有见着那个声音的主人，一上去就被侍童带到屏风后，沏茶需要的一应物品全都安置在那里。
她在柔软的锦墩跪坐下来，收敛了心思，开始认真沏茶。
屏风外，恭亲王晨熹微拿着那封小小信笺，对池尔斌说，“这封信在将军交至本王手中之前不曾被拆开过，将军就不好奇里面写的是什么？”
“送信的人说，是能保命的东西。”池尔斌靠在凭几上，两指在雕花扶手上轻轻敲着，显出两分慵懒。他说，“我也没有想到，王爷和十五朔的交情如此深厚，阁主一句话，就能保下池某的命。”
“将军说笑了。将军今日一早面圣，皇上待将军一如既往，甚为亲厚。将军本无性命之忧，何来保不保之说？”晨熹微将信笺随手扔进一旁用来温酒的小火炉中烧了。
池尔斌没有接话，看着火苗舔尽那页信笺。
木樨这时端着托盘绕出屏风，走向上首主位，先给客人恭亲王斟茶。
按理客人应该坐主人右边，但恭亲王的地位和身份都比池尔斌高，这主位自然是由他坐了。木樨余光里见池尔斌的坐姿并没有很尊敬这位亲王，不说正襟危坐，就差直接躺着和他说话了。而身份贵重的恭亲王也没好到哪里去，靠着凭几托着腮，亦是一身的慵懒放松。
连坐正都懒得，这是两条要冬眠的蛇吗？木樨腹诽。
她没敢到处乱瞟，规规矩矩跪在晨熹微的案桌一侧，将托盘放下，拎起茶壶斟满一杯茶，再将茶杯小心放在他的桌上。
她的目光保持落在桌面上，绝不往上抬半分。汉人的规矩之多她亲身领教过，越是身份尊贵的人，越是不喜身份低微者直视自己的脸，她可没有那个胆量惹一位亲王不高兴。
木樨还没站起，对方就伸手向着茶杯而来。
入眼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腕以上笼在藏墨蓝带刺绣暗纹锦缎的袖子里，腕上戴了一个饰品，一并藏在袖子里，只露出尾稍的流苏。他的手掌很大，指尖修长，也很清瘦，白玉杯被他捏在手中，生生让木樨看出一种他是捏着一把刀或剑的错觉，明明这是形状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那只手拿着白玉茶杯退了回去，木樨不敢再多看，收回目光，复端起托盘走向池尔斌。
木樨给池尔斌斟茶时，注意到上首那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催人迷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听闻将军此趟陇右之行，不仅击退突辽和突厥联军，立了大功，还得了一位绝世佳人。不知本王今日可有幸见一见这位能让大将军都动心的美人？”
池尔斌从木樨手中接过茶，并不看她，笑着对晨熹微说，“她笨得很，恐让王爷见笑。”
晨熹微换了一只手托腮，“莫不成将军又想藏起来？就像这位侍茶女子，既然有这样的人，一开始却不肯拿出来，偏要前面的把事搞砸了，才舍得放出来招待本王，平白显得小家子气。”他看着垂着头的木樨，话锋一转，“那位佳人，可有这位姑娘姿色？”
池尔斌依旧不看木樨，仿佛她真的只是国公府里的小侍女，“可心就好，不论姿色。”
“可心？”晨熹微一挑眉，“真叫人想不到，这个词有天会从将军口中说出来。本王见此侍茶女也甚可心，将军将她送与本王如何？”
池尔斌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恭亲王府能人云集，何愁一个侍茶的人？王爷莫要取笑池某了。”
晨熹微被拒绝，倒也不生气，他有些感慨，“现在也就只有你敢同本王这样说话。”
“王爷天纵奇才，大权在握，自然让人敬畏。”
“敬畏？”晨熹微转着小茶杯，垂着眸哂笑道，“不过是怕本王罢了。”
他的杯子空了，木樨过去给他添茶，随后退下，转回屏风后加水。将转身时，裙子却被屏风角绊住了，木樨伸手提了提，下意识抬头想看池尔斌有没有因为这个意外生气，没想到和正往这边看的晨熹微视线对接。
她一下看清了他的脸。
木樨直接看得愣住了。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木樨迷迷糊糊地抓着他的手问，“进宫见皇上，要起这么早吗？”
“嗯, 路上还要花上一段时间。”池尔斌反握着她的手捏了捏，“你不用起来，再睡一会儿吧。”
等他穿好衣裳洗漱从暖阁回来, 看见已经穿戴好的木樨已经在外间给他准备早膳。
木樨笑着说, “想着一会儿还要去给老夫人请安，还是起了。”
池尔斌拉着她在餐桌边坐下，“昨天我和母亲提了一句, 母亲说这段时间你不用去给她请安，就乖乖待在荣禧堂, 如果觉得闷，可以去园子里散散心, 不过里面很大, 你认路能力又差, 别走迷了，记得带上侍从。”
木樨听到老夫人说不用她去请安就紧张起来，“是老夫人不喜欢木樨吗？”
“不是这样。”池尔斌安抚她, “只是我和母亲在你的位分上有分歧，在定下来之前, 你还是不过去为好, 免得你尴尬。家里人多口杂, 当着我的面不敢，背地里什么都说得出来。你胆子本来就不大，要是听别人说了什么，更是要不安。”
这句话木樨听不太懂，茫然地问，“位分？”
“真是教不聪明。”池尔斌捏着她的鼻子，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想娶你，让你做我的妻子，做大将军夫人，堂堂正正做人，做你自己，你还不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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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自己不过是他的一个妾，因为讨他的欢心所以待在身边，压力大的时候逗一逗，相信这个定国公府，季老夫人也罢他那些亲戚也罢，都是这个想法。他和贺兰珀最大的差别，是他没有妻子和孩子，他更加喜欢她。
木樨一直这样以为。
然而现在池尔斌亲口对她说，他想娶她，让她做将军夫人。
心动吗？
木樨想心动，却不敢。她怕这一切又是一场梦，她做过太多次美梦，也经历过各式各样残酷的梦醒，她怕了，不敢了。
但是池尔斌对她这么好。他对她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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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影阁坐落在定国公府畅欣园的璧湖旁，和揽月阁一样，足有三层高，二楼四面全开，只垂纱幔，三楼则是眺望台，可以看见畅欣园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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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樨示意自己知道了，她提着裙子放轻脚步上楼，隐约听见楼上两人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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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尔斌的话随即响起，“实则我也不知冒迭此举何故。既然他让我转交给王爷，我依言而行便是，不过举手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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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樨在池尔斌的声音里回过神，忙上了楼去。她并没有见着那个声音的主人，一上去就被侍童带到屏风后，沏茶需要的一应物品全都安置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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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外，恭亲王晨熹微拿着那封小小信笺，对池尔斌说，“这封信在将军交至本王手中之前不曾被拆开过，将军就不好奇里面写的是什么？”
“送信的人说，是能保命的东西。”池尔斌靠在凭几上，两指在雕花扶手上轻轻敲着，显出两分慵懒。他说，“我也没有想到，王爷和十五朔的交情如此深厚，阁主一句话，就能保下池某的命。”
“将军说笑了。将军今日一早面圣，皇上待将军一如既往，甚为亲厚。将军本无性命之忧，何来保不保之说？”晨熹微将信笺随手扔进一旁用来温酒的小火炉中烧了。
池尔斌没有接话，看着火苗舔尽那页信笺。
木樨这时端着托盘绕出屏风，走向上首主位，先给客人恭亲王斟茶。
按理客人应该坐主人右边，但恭亲王的地位和身份都比池尔斌高，这主位自然是由他坐了。木樨余光里见池尔斌的坐姿并没有很尊敬这位亲王，不说正襟危坐，就差直接躺着和他说话了。而身份贵重的恭亲王也没好到哪里去，靠着凭几托着腮，亦是一身的慵懒放松。
连坐正都懒得，这是两条要冬眠的蛇吗？木樨腹诽。
她没敢到处乱瞟，规规矩矩跪在晨熹微的案桌一侧，将托盘放下，拎起茶壶斟满一杯茶，再将茶杯小心放在他的桌上。
她的目光保持落在桌面上，绝不往上抬半分。汉人的规矩之多她亲身领教过，越是身份尊贵的人，越是不喜身份低微者直视自己的脸，她可没有那个胆量惹一位亲王不高兴。
木樨还没站起，对方就伸手向着茶杯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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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手拿着白玉茶杯退了回去，木樨不敢再多看，收回目光，复端起托盘走向池尔斌。
木樨给池尔斌斟茶时，注意到上首那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催人迷醉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听闻将军此趟陇右之行，不仅击退突辽和突厥联军，立了大功，还得了一位绝世佳人。不知本王今日可有幸见一见这位能让大将军都动心的美人？”
池尔斌从木樨手中接过茶，并不看她，笑着对晨熹微说，“她笨得很，恐让王爷见笑。”
晨熹微换了一只手托腮，“莫不成将军又想藏起来？就像这位侍茶女子，既然有这样的人，一开始却不肯拿出来，偏要前面的把事搞砸了，才舍得放出来招待本王，平白显得小家子气。”他看着垂着头的木樨，话锋一转，“那位佳人，可有这位姑娘姿色？”
池尔斌依旧不看木樨，仿佛她真的只是国公府里的小侍女，“可心就好，不论姿色。”
“可心？”晨熹微一挑眉，“真叫人想不到，这个词有天会从将军口中说出来。本王见此侍茶女也甚可心，将军将她送与本王如何？”
池尔斌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恭亲王府能人云集，何愁一个侍茶的人？王爷莫要取笑池某了。”
晨熹微被拒绝，倒也不生气，他有些感慨，“现在也就只有你敢同本王这样说话。”
“王爷天纵奇才，大权在握，自然让人敬畏。”
“敬畏？”晨熹微转着小茶杯，垂着眸哂笑道，“不过是怕本王罢了。”
他的杯子空了，木樨过去给他添茶，随后退下，转回屏风后加水。将转身时，裙子却被屏风角绊住了，木樨伸手提了提，下意识抬头想看池尔斌有没有因为这个意外生气，没想到和正往这边看的晨熹微视线对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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