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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尽江南青山隐》正文 四、以梦为马

  转眼已是1997年的初夏,恰逢百年盛典的香港回归,尤其是南粤大地弥漫着隆重节日的喜庆氛围。

  林秋雨等30名新兵,历经小半年的基础指法和气息训练,能吹奏出简单曲目,正式加入金太阳军乐队整体排演,在一次次演出任务中打磨着新兵们精湛的演出技巧。用江南老师的话说:“这里是部队,即使是废铁也要练成钢的!”

  女兵们分在了轻管乐声部,长笛、黑管;男兵分在高音声部的长号、小号、大号和打击乐声部。林秋雨和孙俪分在了长笛组,对于她俩来说都不是难事,掌握了指法,增强肺活量训练,吹起来就越来越响亮、有节奏。半年后新兵们就能跟团一起出去参加演出,整个乐团一百多人,70老兵加30名新兵,演出主要是军区和地方党政机关迎宾任务,演出曲目主要有《国歌》、《迎宾曲》、《歌唱祖国》、《义勇军进行曲》、《欢乐颂》、《友谊天长地久》等。

  每次演出,林秋雨们都大开眼界,被大巴外划过的高楼大厦惊得瞠目结舌:深圳、珠江三角洲的繁华超出了想象,高楼大厦林立,像雨后春笋冒出。各大政府门前的广场成为她们靓丽的舞台,一群青春靓丽的男兵女兵,穿着帅气的军装制服,拿着稀奇古怪的乐器,队伍拉到哪里,都会吸引一大片目光;铿锵有力的军乐奏起,方圆三里内的群众立马聚拢过来,把军乐队围得水泄不通,迎宾道红地毯上迈步走过来的是各界党政部队领导,朝军乐队的乐手们微笑着挥手,行注目礼;围观的群众是她们忠实的粉丝,每曲结束,都爆发出如雷一般的掌声。

  每次演出,空气中缭绕着他们的是赞誉,是好奇,是羡慕,在商业氛围很浓的南方都市,他们显得那么卓尔不群,那么格调高上,那么桀骜不驯。女兵们习惯被炽热目光牢牢地锁定,那是成群的社会男青年欣赏女兵的目光,于是她们挺胸抬头,用灿烂的表情和丰富的演奏来迎接仰慕的目光。她们这一茬军乐队女兵,二十岁上下,花季芬芳的年华,怎么能不吸引青年男性的目光。

  最夸张的,在一次亚太经济合作峰会的迎宾仪式上,有个举止浮夸的北欧王室年轻人,据说是驻华大使馆参赞,特意到附近花店,买了一大捧玫瑰花,送给张芸指导员(算他好眼力,看到张芸站在一旁默默地督工,就知道她是领导),让张芸分发给乐队里所有的女兵。那天演出完,女兵们每人领到一支玫瑰花,都沉浸在浓浓的爱情海里。更夸张的是,一个月后,那个北欧王室参赞,竟然找朋友通融,追到了金太阳军乐队,约会张芸指导员,被张芸以纪律不允许跟外国人交往为由拒绝了。成为部队上下一时佳谈。

  每周五晚,军乐队不安排学习训练,各班在宿舍长圆桌前召开班务会。总结一周学习训练情况,传达一些上面文件精神,最后一个议程就是选出本周优秀队员,下半场时间,班长带着大家讨论学习记录以及选出的优秀队员名单,到团部参加骨干集中座谈会。周日晚,胡新华队长和张芸指导员召开全团团务会,讲评上周工作,布置下周工作,表扬先进,鞭笞落后。

  时值初夏,天气开始炎热,宿舍内两台大吊扇呼啦啦转,按照流程走到最后,大家投票选先进,不出意外,又是黑牛张玉婷票数最多。张玉婷对班长高圆圆说:“不要报我吧,这些优秀对我也没什么作用,分给其他需要的同志吧。”

  黑牛张玉婷的热心不是敷衍做作的那种,是“一周做了一火车好事”的那种,每天比别的队员早起半小时,把宿舍走廊地扫一遍,公共厕所冲洗干净,再回来整理个人内务。谁有个小病小痛的,都主动关心,特别是大家刚开始介入军乐队铜管乐器的吹奏,十来斤的乐器背在肩上,一背就是一天,一个个大喊腰酸背痛吃不消,还要跟着曲谱紧张的排演吹奏,一刻不能缓和,好多女兵私下讨论:“妈的,连大姨妈都吹得紊乱不准了!”黑牛张玉婷虽是军乐队指挥,不需要吹奏,自然不需要背着十来斤的乐器,但是手持指挥棒手舞足蹈地更加吃力,要凝聚全乐队的精神和节奏,更是一种体力加脑力活儿。她见大家一个个喊腰酸背痛,月事紊乱,用自己的津贴给大家买了红糖,利用帮厨的机会跟厨房阿姨要了些许生姜块,如果谁说不舒服,就帮她泡上一杯姜茶,顺便还帮她把当天的小值日悄悄做掉,擦桌子、倒垃圾、洗碗、打菜,力所能及的都帮忙。周末外出每人每月一次,只要有其它队员更需要外出会亲访友,她都无偿谦让:“我真是不想出营区,出了门全是高架桥,路是认不得的,车也是不敢坐的!”

  一开始大家怀疑黑牛张玉婷的热情是别有用心地笼络人心,要么图个入党,要么图个立功受奖好提干,或者考军校加分,但是后来大家观其言、察其行,她就是一个乐意助人的傻黑妞:演出的一路上,组织大家有序登车下车,帮别人提拉重型乐器、帮别人擦拭乐器、帮别人摆放乐器,一路贯穿着她忙碌的身影。只要有人喊一声:“黑牛,来帮我个忙!”立马听到她爽朗地应答:“马上来!”张芸指导员多次提醒大家:“战友之间不要互相喊绰号!”但是大家就是记不住,看到张玉婷就忍不住喊:“黑牛!黑牛!”她就是那种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全心全意为周边人服务的人。再后来,黑牛主动给大家打招呼,不要再把先进投票给自己了,自己只是精力旺盛,举手之劳。

  那日,高圆圆主持完班务会,交待:“你们在这边自习看看书、聊聊天,不要闹腾,我去团部开会。到九点钟,大家就解散,洗漱,准备就寝。”

  班长一走,新兵们一个个开始活跃起来,三三两两找着话题聊起来。

  洛春影依旧一只耳朵塞着蓝牙耳机,听着英语单词,另一只耳朵听着八卦,不动声色。

  林秋雨依旧打开自己的日记本,沙沙地写着,黑牛张玉婷依旧在给父母写信。

  “黑牛,你一年是不是要给爸妈写300多封信啊?”陈郝呲牙咧嘴地凑过来看张玉婷写的信纸:“还写这么长,真当那个部队免费邮戳是为你家专门设计的了!”

  黑牛抿嘴一笑不理睬她,继续埋头写。

  “还有林秋雨,天天写啊写!哪有这么多破事情要记录?”彭爽不解地问,“不但写日记,竟然还在图书室摘抄报纸杂志。你是勤劳的小蜜蜂啊?你将来是想做作家吗?”

  林秋雨说:“被你猜对了。我的偶像就是独臂大侠宋主任:一笔在握,万夫莫挡;一文偶成,岭南称王!我将来也要做一名阵地记者!”

  “得了吧!这和平年代,到哪里有前线阵地给你发光发热!”史韵俏皮地翻了白眼。

  “大家的梦想是什么呢?”孙梨瞠着大眼巡视了一圈,好奇地问,“你们来部队的目的是为了啥?”

  一句话让大家陷入沉思。

  史韵内心知道,自己肩负父母的夙愿使命,来部队考个军校提干的,但是八字没一撇的事,不可以说。她观察了一下,张楚估计和她同一个志向,偶然看到张楚包箱里全是高中课本,张楚内向,不善言谈,周末自由活动时间会在图书室翻看课本,蹙眉苦脸地做着勾股定律、解着多远多次方程式,其他人貌似并没有发现要竞争考军校的。

  陈郝:“我没理想,从小被父母忽悠着吹拉弹唱,后来专攻双排键电子琴,再后来被挑选入伍,来了发现,军乐队里并没有双排键电子琴,我改吹萨克斯了。大不了两年后退役回去少年宫做个老师吧。我爸妈说了,只要我健康、开心就好。”

  孙梨迫不及待要表达自己的宏远志向:“我想做个电影明星!那种有大海报的贴满徐家汇商场的女明星!”

  “好新鲜哦!”陈豪一脸嘲笑,“你是京巴狗咬月亮,不自量力吧,你看看你这胖墩身材,你这大额头,你这粗脖子,你是想做谐星吧?”

  “臭耗子!我生气了!与你绝交!”孙梨水怒瞠着灵灵的大眼睛。

  “我们家孙梨很耐看的好吧?你看那酒窝,那一口整齐的白牙,那闪亮的眼睛,用一个词形容就是明眸皓齿!”林秋雨替孙梨打圆场,“现在只是婴儿肥,再过些年,就挺拔成大美女了!”

  大家嬉笑扭打在一起,彭爽从门口瞄了一眼,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张指导员来了!”

  大家立马恢复标准坐姿,假装安静看书,再等了一分钟,并没有听到走廊里熟悉的高跟鞋叮咚声,大家知道又被彭爽耍了,一个个上去要按住打她。

  彭爽立马呈求饶状,故作玄虚地说:“你们安静,我给你们讲一个关于江南老师的黑历史!”

  “快说!”“不要卖弄关子了!”一个个立马竖起耳朵。

  “首先,你们要发誓,不允许外传!”见一个个举手示意同意,彭爽说,“我表哥在师政治部,一个政工干事。他也是听前任科长讲的,毕竟是十年前的事了。”

  “政治部的人也聊我们军乐队的事?”陈郝插嘴。

  “那当然,金太阳军乐队是咱们政治部的一块金字招牌,为政治部夺得了那么多荣誉”彭爽喝了口水接着说,“他们认识我们军乐队里每一个骨干,特别是江南老师,帅得光彩夺目,又是一个乐器演奏的天才,军乐团里所有的乐器都能熟练演奏。谁人不知,谁人不识?”

  “能不能直奔主题啊?等得我尿急了!”又一个女兵插话。

  “在十几年前,我们有一个师姐,叫白洁,据说长得那一个好看,跟十五的月亮一样光洁,是江南的同年兵”,一桌人进入聆听角色,彭爽示意陈郝去看一下啊门外,有没有领导过来。

  “怎么又是我?!”陈郝一脸不高兴。

  “快去!”五六个声音朝她吼道。

  陈郝走到门口,瞄了几人,走廊空荡荡,示意彭爽继续讲,大家屏息凝神。

  “江南老师老家是唱黄梅戏的,从来没碰过钢琴,自从被挑选进军乐队,开始跟白洁学钢琴。一来二去,两人暗生情愫,这是故事的前奏”,彭爽继续说,“后来队里有保送解放军艺术学院的指标,他俩里二选一,领导们倾向给江南,江南主动找领导谈话,放弃了指标。白洁就顺利的进军艺参加委培提干,不出意外,两年后分配回来,就变成干部了。”

  “这一段,我也听说过。但是后来师姐白洁没分配回来,留校执教了,据说谈了一个北京部队首长的儿子,现在已经嫁为他人妇,有了小孩”,史韵淡淡地接续,“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能理解。怪就怪我们江南师兄痴情了点,这种进步提干的机会,怎么可以被儿女情长耽搁呢?”

  “最毒妇人心啊!”陈郝冒出一句,仿佛那一刻忘记了自己是个女兵。

  “故事还没有结束”,彭爽说,“再后来的两年里,大概得知白洁不回来了,江南变得精神恍惚,竟然去红灯区大保健,被扫黄的民警逮着,后来团部派人去把他保释回来,没有追究他责任。不过,师部机关的人都知道这事。”

  一个个小女兵们满脸愕然,下巴惊得合不拢。“啊?!”,“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江南的形象瞬间一落千丈。

  “这有什么稀奇的,男人不都这个德行吧?”洛春影难得开口发表意见,“我爸爸还把女秘书带到家庭聚会上,那是一个长辈的生日宴会,那女秘书和我妈坐一桌上,心照不宣”,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妈说了,女人只要把房产、车产、股权抓在手里就可以了,男人像流沙,握得越紧,流失得越快,怎么可能管得住呢?”,这到底是怎样一个畸形又符合当下社会伦理的家庭,林秋雨不免在心里给洛春影一丝同情。

  林秋雨想到自己的母亲,林秋雨拉二胡的技艺渐长,母亲已经不能胜任授教,于是经人介绍拜师少年宫二胡专业乔老师。阮菱花每次送林秋雨去少年宫跟二胡老师乔老师会面,都红霞满面。后来乔老师表白过阮菱花,被母亲拒绝了,母亲说她是一个军人遗属,这个光环将跟随着她一辈子,虽然她蛮欣赏乔老师的,但是她和烈士林金湖隔山隔水永相望,初心不变。直到母亲去世,林秋雨到广州参军入伍,乔老师四十出头,还没有结婚。许多年后,林秋雨转业回扬州,专程拜访了乔老师,乔老师胡子拉碴地变成了一个枯瘦的小老头,少年宫改成了工人影院,乔老师在一楼开了个小超市,偶尔还会拉几曲,路过的年轻情侣们停步瞄两眼,又急匆匆地奔向影院里。

  当晚,林秋雨在日记里悄悄写到:世界上最旖旎的风光,都抵不上你的身影;世界上最黑暗的沼泽,都敌不过关于你的流言。那一夜林秋雨辗转难眠,陶青山的这些情况本与她没什么瓜葛,但却触及了她的内心最痛的一个点,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痛点。

  时光飞逝,弹指一挥间,女兵们以梦为马,各奔前程。第一个取得瞩目成就的就是孙梨。

  十年后的2006年,孙梨成功转型成为一名演员,在电视剧《玉观音》里出演一名缉毒女警“安心”,讲述了缉毒女警察安心如何从一个单纯普通的女孩子最终成长为一名打入贩毒集团内部的警察故事。电视剧里孙梨瘦了一大圈,林秋雨隔着电视荧屏还是一眼把她揪了出来,激动地拍着旁边宋小草的大腿,兴奋地跳起来大声喊道:“我就知道这丫头会成功的!”

  “你不知道孙梨有多勤奋,她悄悄地给一个男兵买烟,就是为了跟他拜师学山东快板;她一有空就粘着黑牛张玉婷,让她教自己跳蒙古舞,连顶碗舞那么高难度的下腰都敢练;甚至连脾气冰冷的洛春影,也答应给她授艺吹口琴;更夸张地,她敞亮地恳求胡新华队长教她散打练拳。所有身边有才艺的人,她都拜访了一遍,她说将来进演艺圈肯定会用得上。”林秋雨一脸深情回忆:“安心这个角色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角色,她的青春烂漫,她的勤奋认真,成就了她的脱颖而出,她离开部队脱下了军装,在电视剧里穿起了警服,演得那么自然得体,柔弱的身躯完全能够扛起肩上那闪闪的警徽。”

  宋小草也觉得缘分真的妙不可言,没想到当红影视小花竟然是身边林秋雨的同龄亲密战友,系自己老爸部下文工团战士出身。对比光鲜亮丽的孙梨,当下林秋雨离婚携子,一比较多了一份黯然神伤,昔日好友,今日天壤之别。

  但是,以梦为马,不负韶华,不久将来,电视剧编剧届一颗新星冉冉升起,那就是林秋雨。

  容我慢慢道来。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