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中生活

  初中在离家十华里之外的集镇上，位于镇子西头，面积也比原先的小学大的多，也气派的多，我们那里称之为“镇中学”。镇中学是一块长方形的地块，南北向，坐北朝南。学校门前是一条河，河面大约有十五米宽的样子，河上架着一座桥，是中国传统的石拱桥那种，这座桥就是通向我们学校的重要通道了。走进学校，进门首先看到的是一根高高的旗杆，上面飘扬着国旗，旗杆位于进门的左侧。沿着学校大门一直朝里延伸的是一条宽敞的红砖路面，道路两旁各栽着一排一人高的松树。红砖马路把学校一分为二，左边是教学区、右边是生活区。教学区由三排长长的教室组成，由南到北依次是初中一年级教室，初中二年级教室，初中三年级教室。每排教室共有九间，三间为一个班级，每排共三个班。我们学校共九个班级；生活区由六排房子组成，每排房子共六间，每排房子中间有两道山墙把这样的房子分隔成了三个单元，每个单元两间房子。这样的每个单元住着一位教师。我们学校共有十五个这样的单元。生活区最前面的一排六间房子是被一道山墙一分为二，分割成了两个各三间的大单元，这里不是老师们生活住宿的地方，而是老师们办公的和开会的地方。每天课前课后，他们会在这里批改作业、准备教案，周一和周五，他们会在这里集中开会。在教务区和生活区的后面，有一大块空旷的场地，这里是学校的操场。操场是土质的地面，操场中间有两个篮球架、角落里有两套双杠、两套单杠，除此之外在没有其他运动器材，在农村，学校里对体育课并不是很重视。这里的老师就不同于我小学的老师了，这里的老师都是国家正规编制的教师，除了几名老教师外，这里的老师一般都是近些年从市、县的师范院校分配下来的年轻教师。我们初中的校长姓周，是个在这一带威望颇高的老校长。他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一张长方脸，留着二八分的中长发，带副老花眼镜，常年是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平日里一脸严肃。

  我被分到了初一级二班，我们班有五十人，我们班的班主任的是一个将要退休了的老教师，姓胡，消瘦身材，略略留着胡须 ，牙口比较稀，笑起来的时候能够清楚的看到他稀松的牙缝。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胡稀牙”。胡老师教我们历史。我们初中共开了九门课，分别是语文，数学，英语，政治，物理，化学，地理，历史，和生物课，其中也有音乐课和体育课，不过这两门课不属于升学必考课程，每周也只有两节课时，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们都不把这两门课算在正规课程里。

  新学校由于离家远了，步行回家吃饭是来不及了，这时候我拿出了以往卖知了壳和草药的钱，凑在一起好歹买了俩旧自行车。这样我在初一和初二的时候仍然和以前一样，是回家吃饭的，只不过后来到了初三年级，学习紧张了、即将面临中考了，我才改成了住校。其实说是住校，并不是指住在学校里，学校里并没有那个条件提供宿舍给学生们住宿；而是说几个同学合伙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房子，早饭和午饭在学校食堂里吃，晚饭和睡觉则是回到出租房里解决。

  新学校的生活是新鲜的，刚开始的时候同学们都很兴奋。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打扫着教室，彼此认识着。学生仍然都是农村的孩子，只不过和小学的时候相比，这里多了些街镇上的孩子。那些街镇上的学生由于离家比较近，在学校里就有了优越感了，说话的语气、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底气。刚开学的新鲜劲一过，大家都进入到了正常的学习生活中。学校的管理也并不严格，毕竟都是农村的孩子，在家野惯了，把那股子性子也带到了学校里来。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学习的热情还是很高涨的，不过后来随着教学的深入、课程难度的加大，有些学生就开始跟不上课了，再后来，有一部分学生就自暴自弃、消极学习、干脆做起了学混子。就我们班来说，初一的时候有三分之一的同学是不学习的，后来到了初二，初三，不学习的学混子就更多了，达到了三分之二的比例。学校里打架的情况也时有发生。也有一部分早熟的学生出现了纸条传情的早恋情况。

  虽然感受到了学习压力的加大，不过我还是没有放弃。我付出着比别人多的努力，争取能跟得上课、不掉队。不过，可能是自身智商的限制吧，我越来越多的感受到了学习的吃力。那时候，初中已经有了晚自习。在结束了一天的教学之后，老师们就会让大家在晚自习上温习功课、做作业，以巩固当天的学习成果。晚自习一般在七点开始，九点结束。不过我一般是超过九点，我会一直呆在教室里学习，直到老师催促要熄灯了，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教室。那时候我们教室晚上用的还是汽灯。所谓汽灯，就是烧油的一种灯，个头比一般的手提灯大些，灯芯是纸质的，灯座下面有一个像打气筒一样的气门，冲气也像给车胎打气一样、一下一下的朝里充气，随着冲气的深入，原先还是瘪瘪的灯芯就慢慢地鼓起来，最后鼓的就像一个小圆球了。气越充足，灯泡也就越亮。汽灯燃烧着汽油，嗤嗤地发出响声。随着燃烧的进行，灯泡里的气会慢慢地消耗掉，这时我们几个主动的同学就会隔段时间轮流地给灯打气。这种灯的亮度很高，大约相当于两百瓦白炽灯的亮度吧。那时候农村的电灯还不普及，一般碰到大型活动，比如红白喜事、搭台唱戏、或者举行庙会，晚上都会用这种灯来照明。

  晚自习结束后，我一般会接着学习、做作业。因为我感到了学习的压力了。尽管如此努力地学习，到了初二年级，我还是有些跟不上课了。尤其是英语，是在我所有课程里学的最差的一门。那时候底层的农村学校还比较欠缺外语人才，英语老师也不是专业外语系毕业的老师；而是在众多的老师中，看哪个老师的英语水平相对比较好，于是就由他担任这门课程的老师了。我的英语考试很多次都不及格，有几次只考了40多分。那时候农村底层学校的学生们还是比较抵触英语这么课程的，那时候我们学生中有一句比较流行的顺口溜：是“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在这种思想的引导下，大部分的学生都不太愿意学英语。不仅是英语，我的数学也学的不太好，考试也就是勉强及格的样子。我的语文学的算是比较好的，历史也不错，这两门课考试一般都能考到80分以上。化学，物理学的一般般。整体来说，我的成绩在班里算是中等吧，之所以能是中等，是因为班里有许多不学习的学混子，这样无形中就拉高了我成绩的位置。现在想想，那时候农村底层学生的成绩之所以差，一个原因是因为都是来自农村的孩子，性子比较野、无拘无束自然野蛮式生长、自由惯了，比较难以管理；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师资力量比较差了，没有比较专业的老师教课、甚至有些老教师是靠着关系留在教育岗位上的。比如，我们学校有一个历史教师，他在讲清朝历史的时候，每次都会把溥仪读成“bo”仪。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师资力量，再加上学校管理松散，教学质量自然提高不上去。那时候我们基层学校初中升高中的升学率只有百分之二三的样子。如果有哪个学生考取了高中或者中专，都会在各个村庄传为佳话，有的甚至会招待亲戚、置办酒席、办喜事一般地庆祝一番。从农村考上大学的更是寥寥无几。有时候好几年都听不到有学生考上大学的消息。至于说升学，我们初中一般会比较注重中专、师范这样的学校，认为考上了这样的学校，将来就有了铁饭碗。

  在生活的重重压力之下，我努力的学习着。日子是一如既往地艰辛，我爸已经从监狱被释放出来了，他继续打着零工挣点小钱。不过他以前的恶习并没有改掉，不仅没有改掉，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了。它还在牢子里结识了些狐朋狗友，从监狱出来后和这些人混在一起，花钱也比以前更厉害了，偶尔还会和这些人一起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我明白，我爸已经彻底没有任何希望了。我哥这时候已经是个二十岁出头的成年人了，他已经不再跟着我爸干活，整日里仍旧是吊儿郎当，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干些什么。据他自己说，是在跟着一个老板做事。

  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努力地学习，我想用我自己的努力来改变这个家，我甚至也想考取个中专、师范这样的学校，将来有个铁饭碗，也可以光宗耀祖了。可是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人还是把我家的情况在学校里传播了开来。大家都知道了我有个蹲过监狱的爸爸，是个离婚的家庭的孩子。有些同学开始疏远我了，有的则把我变成了调侃的对象：“罪犯的儿子也想考学，哼，想得美！”。

  相较于小学时候我受到的排挤，初中生十几岁的孩子更具有攻击性。他们会拉帮结派组成小团伙集体起来攻击你。比如说，当你学习的时候，那些不学习的人在班里嬉笑打闹影响到了你，你还没说他们两句，他们就会以嘲讽的语气讥笑你“哇，大学生，影响到你了啊；将来考不上大学是不是要怪我们啊”。就这样，我每次都被他们气的不行。像这样的受气的事情在我身发生的不止是一次两次，一学期下来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次。那些不学习的学生他们自己不学习不说，他们还见不得别人学习，他们巴不得整个班里都像他们一样，跟着他们混，给老师对着干。这些学混子一般都是集镇上的孩子，他们有的家里做着生意，经济条件比较好；有的则是老爸有点权势，在街上是一方街霸。这些孩子仗着家里的背景，在学校里称王称霸，一般学生们都不敢惹他们，相反有的墙头草还对他们迎逢巴结。他们看谁不顺眼，逮个机会就会把这人给揍一顿。他们在上课时间当着老师的面也敢打人。老师们对这些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不愿意得罪他们。这些人不学习、整天惹是生非打架斗殴、他们不仅在学校里横行霸道，而且还和社会上的不良人员来往甚密，与其说他们是学混子，不如说是个小混混了。

  这些混混们之所以没有对我动过手，是因为对我还是有些忌惮的。一者是因为我经常干农活，我长的身板结实、肩宽体壮、很有些力气；再者因为我毕竟有个做过牢的老爸，他们也不知道我到底有些什么底细，所以，这些人对我的攻击一般只停留在嘴上。这些人一次次的讥讽嘲笑我，我都忍气吞声，并不与他们计较，可是他们欺负惯了，竟然把我的忍让视为对他们的惧怕，不仅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起来，一次又一次地欺负我。像那样的讥讽嘲笑我还能忍受，可是他们揭我心里的伤疤使得我忍无可忍。有时候，他们会无缘无故地说些如：“喂，大学生，听说你爸做过牢，坐牢的滋味怎么样啊，你有没有也进去过啊”；“听说你妈改嫁了是不是啊，有没有又给你生个小弟弟啊”这样都话。这样的挑衅让我怒火中烧。终于，有一次我忍无可忍我第一次在学校里打架了。那一次我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勇气和力量，面对着一群混混，我冲上去和他们干了起来。人在愤怒的时候，潜能是无限的，我一拳就打倒了一个小混混，然后又一脚踢在了一个混混都裆部上，那个小混混单场就捂着裆部在地上打起滚来，发出着杀猪般的嚎叫。其他的几个小混混一看，都吓傻了，愣了一下都纷纷四处逃窜，我不解气，拎着板凳又追出去了好远。

  我好几次都想换到别的班级里去学习，可是换到哪里去呢，全校都知道我是个罪犯的儿子，在这样的环境下其实换到哪个班里情况都是一样的。就这样，我咬着牙坚持着，为了我心中的那个梦想努力学习着。还好，经过那一场打架，我一战成名。混混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挑衅我了。不过，更多的是同学们对我也是敬而远之了，平时经常主动和我一起钻研题目的同学很少看见了；我给大家打招呼，回应者也是寥寥无几了。混混们四处散布我的谣言，说我有暴力倾向、说罪犯的儿子天生就长着罪犯的基因。他们到处怂恿别人，让大家不要和我接触，要孤立我。我几乎成了孤家寡人。我感受着独孤求败般的孤独与寂寞。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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