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有成命》正文 第六章 师徒
“小十九？”两人身后传来一声粗哑苍老的低唤。
炎十九转身，看着来人一脸惊喜：“老太爷，您怎么出来了？我还说等会儿便过去瞧您。”
说着，便拖过大汉身上挂着的大蛇，拿出匕首，手起刀落之间便被她截下一大段肥嫩的蛇肉。
“老太爷，这是今日小十九孝敬您的。”
大汉在一旁不屑轻哼，徒儿平日可没对自己这么敬重过，想了想感觉更加伤感了，便把脸往旁边一扭，装作欣赏夕阳……
老太爷一身破烂烂的麻衣，头发花白蓬乱，肤色黄黑，脸上干瘪的褶子纵横交错，深得五官几乎都被忽略。
他半点不客气地接过十九递过的蛇肉，粗糙的手掌上指甲磨得短短的，指缝间污垢清晰可见。
“十九今日回来稍晚，正好赶上太爷我关大门。”
老太爷笑声低粗，带着老迈的拉风箱的气调，“十九长大了，今日我见从王都来了一大堆人马，算算日子该是你们入都的时候啦。”
火族有训，凡我炎氏后人，一律按数排名，有天赋者得现于族谱之上，及至天赋有成，自请经‘荼蘼三道险’，方为长成，可出南交、入八荒，游走天下。
也就是说，炎氏族人普遍意义上的成年并非现今贵族们通用的二十而冠、十五及笄，而是你是否有能力度过炎氏长老于荼蘼沙漠之中所设的三道关。至于没有天赋的炎氏子民，连族谱都不能上的人还为他们考虑那么多作甚？
炎氏除族长世袭外，共佐族长以兴炎氏的九位长老便是公平竞争选出。火族的规矩异常简单也异常残酷，只要拳头够硬，便能得到相应的权力。
也因此炎氏每隔十年的立夏日便会让所有有潜力的炎氏子孙入都比试以待族老选得优秀的后辈教养。
“想必太爷是年龄大了记性不好吧，离十年大选还有两年呢。”大汉在旁故意插嘴笑道。得了炎十九两个大大的白眼。
没等的她开口赔罪，老太爷便眯起浑浊的眸子，粗嘎地声音再次响起：“怪了，老叟于此值守城门百十年，这个后生怎么如此面生？莫不是这人是脸朝天走路的？才让人这般看不清容貌。”
十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也不看大汉，一本正经地冲老叟说：“太爷果真英明，师傅平日岂止面朝天走路呀，他可是走起来根本都不看路呢！”
炎二爷这下是真的不好了，自家养大的徒儿竟然胳膊肘向外拐，和着旁人打趣自己，便带着三分委屈三分怨道：“十九，师傅明日就要启程了，你这不孝徒儿，都不知道挽留下，还竟和别人一起欺负师傅……”
这般说着，还极其自然的抬起粗壮的胳膊往眼上一抹。
十九看也不看，目光朝着城正中的黑色小楼远眺，语气平淡又悠长：“难道我挽留了，师傅就能留下来不去东海之极了？”
大汉一噎，也是无语。蓦地收敛起刚刚的作态，整个人重新变得精悍而富有爆发力。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皆未看到在提起那句东海之极时，老叟佝偻的身躯下一闪而逝的抖动。
炎十九家在城西一条小巷子里，此处乃是炎氏族中没有天赋、地位低下的庶民所在。
她的爷爷本不是族中天赋出众的子孙，祖上也只是旁支庶系，待得其父出生，怜子既无天赋又自幼丧母，兼之体弱多病，便将其托付于珍宝岛上一户相熟的渔夫抚养。那渔夫恰好又只一女，便将这孩儿当成半子养，待得成年便使之成婚。
婚后不过两年便喜得麟儿，只是没想到十九天赋异禀，竟是天生红发。这在火族便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的标志，只有天赋精纯外溢才会有如此征兆。
夫妻二人是喜也喜，悲也悲。喜的是女儿得此天赋定是上苍眷顾，悲的是有此幸事便注定女儿天生不凡，如果不交由火族抚养必然浪费，交由火族又要饱受骨肉分离之苦。
最终还是老丈人痛下决定，让夫妻二人携女共回南交，并发信给老友。
十九的爷爷当年收到信便连夜奔波，再见儿孙时，已是鬓发俱白。
待渡荼蘼沙漠之时，因着儿与儿媳具为凡胎，再加上还有一个刚出生不满三个月的婴儿，即使这婴儿身具天赋较之寻常更为强健，也难免力有不逮之时。
侥幸回得南交，已是伤了元气，就此落下病根。好在儿子虽未亲自抚养于身旁，但被老丈人教的极好，连带儿媳皆是知书识礼、宽厚勤恳之人。即使自己重病缠身、卧床不起，两人依然不曾放弃，靠着偶尔做些杂活、刺绣浆洗过活。
十九小时候的记忆里，一直都是从不曾填饱的肚子和育幼堂虽苛责也充实的生活。
火族对于有天赋的幼童，从来都是十岁之前除却远在王都的族长一脉，不论贵贱皆入育幼堂培养。作为千年才得一个的天赋之子，生在偏枝偏房，家境又穷困潦倒，最开始幼小的炎十九明里暗里总会莫名其妙的受到不知来自何方的诘难。
所幸先生惜才，即使不会出面护她，但暗里确是倾囊相授。这种情况也随着她长大，天赋渐展而销声匿迹。
在她终于碾压式地把育幼堂的小霸王炎十一打败之后，也终于迎来了火族传统的‘满课业者择恩师’。
火族里的老一辈谁人不知炎二爷，只要是提起他，众人皆会放亮双眼讲上几个那人的传奇，末了再叹叹气，道几句可惜啊可惜。
这炎二爷原是上任火族族长的大儿子，现任族长之兄。年少时那是在潋滟城南交都响当当的人物，不仅天赋过人，而且胸怀宽广又仁义。
本已是钦定的少族长，谁知天妒英才，在一次外出游历之时，不幸遇难，历经千般劫难侥幸有命归来，但周身却经脉寸断，伤及天赋根本。无奈之下，老族长只能让小儿子继位。
在外人眼中已是昨日传奇的炎二爷不免可悲可叹，但这厮倒并未在意已失的天赋，转而修习武艺功夫，并执意拒绝了父亲及胞弟的挽留又开始了四处流浪。
等他再次出现于南交城时，众人皆纷纷惊异于炎二爷竟从一个阳光俊朗的青年变成了个体格粗犷健壮的彪形大汉。这些年，他从不告知任何人他曾经历了什么，当年是去了何处，又是如何在没有天赋的情况下穿越荼蘼沙漠独身一人回到南交。
当年炎十九和十一、十二等几个幼童站在英萃殿低着头，缩着小身板、紧张不安地等待殿上坐着的前辈们发话。
上位自然坐着九位炎氏长老。顺着位次，依次或站或坐的皆是炎氏族中有名号的人物，炎二爷这年觉得有趣，也因此过来参观火族的‘幼崽们’。
他虽然天赋已失，但身份摆在那儿，倒叫长老们也不敢说什么，所幸随他坐在一旁自娱自乐。
炎十九当时已打定了主意准备择一长老为师，虽则长老们因着身份缘故轻易不肯收徒，但毕竟火族千年来唯一的红发在那儿摆着，私下里长老们其实已经商量好便由掌刑律之责天赋最为精深的四长老教管炎十九。
哪知半路杀出个炎二爷，兴许是他一兴起，突然就想研究研究这红发到底因何生成，便突然在长老们开口前笑吟吟地拦在了炎十九面前。
突然之间一座铁塔便矗立在眼前，十九不得不放弃思量，抬头望向来人，眼神里透着满满的不耐烦，好似再说没事儿别挡着别人看我一样。
他就突然呵呵大笑起来，从内到外都透着畅快，笑声浑厚，直冲云霄。
“小丫头，你拜我为师吧！”
这句话连问都不问，着实是相当有自信。
座上的长老们待不住了，本想这人就是过来看看热闹图个新鲜，没想到他竟然还要插一手，插一手也就罢了，二爷您以为自己还是从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啊，您这天赋都不能用了还收哪门子的徒弟？
碍于族长，众位长老和满屋子的英才们都没发话，互相用眼神交流完讯息后，整个火族可以说是最慈祥有耐心的大长老出言道：“贤侄，你有所不知啊，这个女娃娃乃是千年来唯一一个红发，乃是上天佑我火族，须得找一天赋精深之人悉心教养方不负神恩啊。”
言下之意就是这个宝贝疙瘩珍奇的很，就这么一个，你现在要过去没教成，那就是要毁了上天赐给火族兴盛的契机，并且再不会有第二次了。
“天赋精深？难道我不是吗？即使是小八也远远比不得我吧。”炎二爷笑眯眯地望向在座长老们。
“这……”大长老有心想说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但一想这人抛却身份不说，单是一身奇诡莫测的武艺也让人忌惮三分，这也是为何火族爆裂之人甚多却不敢直接出口训斥的主要原因。
“大长老，”静坐在一旁的炎八爷，也就是四长老这时开口：“二哥虽然现今天赋尽失，但当年二哥对于天赋的感悟理解要远远高于我之上。”
这话说的意犹未尽，但意思已经表达得清清楚楚。之后炎八爷便不再吭声，只低头静静品茶。他人虽生在火族，但谁都知炎八爷性子随了冰族，平时无事绝不多说一句话，也就只有涉及天赋修炼、打架比拼才能流露出炎氏的狂热。
“但……”
“这样吧，”炎二爷打断了大长老想要开口的话，笑着提议：“既然大长老不肯割爱，我又实在不想让步，不如就让这女娃儿自己来选，如何？”
大长老有心想反驳一句胡闹，但炎二爷似笑非笑的眼神深不可测地望着他，令大长老将嘴边的那句话硬生生咽了下去，无奈道：“这样也好。”
于是屋内几十双眼睛就这么直愣愣地望向炎十九，令得她心里也是一惊，不明白就‘大山’站在面前这一会儿，怎么形式就不对了，但奇怪归奇怪，她脑子还是会转的。
炎十九有心想要择长老为师，但又一想这大汉能令大长老都听自己的莫非这人比长老还风光？可是比长老还要厉害的人，为什么自己在族中从未注意过还有这样一位好汉呢？
她想了又想，决定问问面前这人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于是她便朝炎二爷问道：“要是跟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这话问得众人皆是一愣，炎二爷也是，但随即他就感到一阵好笑。火族虽然已耿直爆裂闻名于世，但毕竟也属于贵族。即使对方只是一个十岁稚童，但在族里，大概已经很久都没听过如此直白的话了。
炎二爷笑笑，戏谑地随心说道：“并没有什么好处。”见小人儿大大的眼睛本是渴求的目光瞬时一暗，又不自觉地补充一句：“恩，如果有的话，让你顿顿吃肉算不算？”
“真的？”炎十九扬起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欢喜，映着一头艳丽的红发，只比那太阳都要耀眼。这不怪她眼皮子浅，只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实在是饿疯了。
长老们听得这么一句话便把火族明天给忽悠了，纷纷捶胸顿足。
而此后，炎十九由于年少懵懂，因着那句顿顿有肉便误入狼坑，从此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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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爷笑声低粗，带着老迈的拉风箱的气调，“十九长大了，今日我见从王都来了一大堆人马，算算日子该是你们入都的时候啦。”
火族有训，凡我炎氏后人，一律按数排名，有天赋者得现于族谱之上，及至天赋有成，自请经‘荼蘼三道险’，方为长成，可出南交、入八荒，游走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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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炎二爷原是上任火族族长的大儿子，现任族长之兄。年少时那是在潋滟城南交都响当当的人物，不仅天赋过人，而且胸怀宽广又仁义。
本已是钦定的少族长，谁知天妒英才，在一次外出游历之时，不幸遇难，历经千般劫难侥幸有命归来，但周身却经脉寸断，伤及天赋根本。无奈之下，老族长只能让小儿子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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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再次出现于南交城时，众人皆纷纷惊异于炎二爷竟从一个阳光俊朗的青年变成了个体格粗犷健壮的彪形大汉。这些年，他从不告知任何人他曾经历了什么，当年是去了何处，又是如何在没有天赋的情况下穿越荼蘼沙漠独身一人回到南交。
当年炎十九和十一、十二等几个幼童站在英萃殿低着头，缩着小身板、紧张不安地等待殿上坐着的前辈们发话。
上位自然坐着九位炎氏长老。顺着位次，依次或站或坐的皆是炎氏族中有名号的人物，炎二爷这年觉得有趣，也因此过来参观火族的‘幼崽们’。
他虽然天赋已失，但身份摆在那儿，倒叫长老们也不敢说什么，所幸随他坐在一旁自娱自乐。
炎十九当时已打定了主意准备择一长老为师，虽则长老们因着身份缘故轻易不肯收徒，但毕竟火族千年来唯一的红发在那儿摆着，私下里长老们其实已经商量好便由掌刑律之责天赋最为精深的四长老教管炎十九。
哪知半路杀出个炎二爷，兴许是他一兴起，突然就想研究研究这红发到底因何生成，便突然在长老们开口前笑吟吟地拦在了炎十九面前。
突然之间一座铁塔便矗立在眼前，十九不得不放弃思量，抬头望向来人，眼神里透着满满的不耐烦，好似再说没事儿别挡着别人看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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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长老有心想说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但一想这人抛却身份不说，单是一身奇诡莫测的武艺也让人忌惮三分，这也是为何火族爆裂之人甚多却不敢直接出口训斥的主要原因。
“大长老，”静坐在一旁的炎八爷，也就是四长老这时开口：“二哥虽然现今天赋尽失，但当年二哥对于天赋的感悟理解要远远高于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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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吧，”炎二爷打断了大长老想要开口的话，笑着提议：“既然大长老不肯割爱，我又实在不想让步，不如就让这女娃儿自己来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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