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徒之虚构中真实》正文 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上午《同济会》的执事们在薛力家大客庭聚会。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就将这次运回的粮食的事安排好了。除了两次购玉米外，还能余下点钱。静波大概算计了一下，可以余下两百大洋。于是，众执事们认为，留下做为《同济会》的基金留在帐面上，任何人不得动用。因为所有的钱都是各执事们救助的。另外，还有各执事在自己村子发动大家捐的一小部分。所以这余下的200大洋就放在静波帐上，不许他人随便动用，以便《同济会》需要再行处理。
为了使《同济会》能长期为乡亲解决难事，这次会上经五爷和劭泉提议：今后不管那个村的人有难，要向《同济会》借粮借钱，必须当事的村子的执事划押才能算数。条字不论是那位执事签的，回收粮时，必须坚守信义，保证《同济会》的声望。
因此，又让劭泉写了《同济会》的补充条款。同时还将李敬实父子作为执事写进了同济会。众执事们划押即日生效。执事们在薛力家吃完毕饭菜后，各自回村子去了。
可是，王喜财和万寿财还是留了下来没走。他们没有立即离开，耿宏海也留了下来。
他们四人坐在一起说着。薛力、万寿财、王喜财三人不开口说话，也没有同耿宏海说长论短的意思。所以，耿宏海见此情景有些不对劲儿，深知其中必有甚事，他很不好意思地告辞三人回家去了。他虽不知道这三人现在一起要说些啥事，但他从上次车队回来后的一些事情上也能估摸出其中必有缘故。特别是上次十三爷拉粮时与崔八的事，人家都没有跟他宏海说一句有关的话。其实对薛力而言，这老十爷他们是提防着耿宏海的，因为耿宏海跟五爷必竟关系比他薛力要亲得多。
耿宏海走了，这三人才进了薛力的卧室。他们三人开始了他们的谈话。
“他在这里（指宏海），真是没法说。”万寿财先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是的，我对他实在不放心。以前我跟他还经常来往。现在不想跟他来往了。虽然他跟我关系也不错。人家实际上跟老五关系最好。”薛力说道：“这个人靠不住，往后对他咱得小心点，多提防点，免得后患哟！”薛力接着道：“现在你们看看，老五跟劭泉一步一步地紧逼着咱上梁山，老五还好说，那个劭泉太难对付了，你俩个跟他们说事时可得留一手才是！不要随便开口！”薛力用右手食指敲着桌子说道。
“人家曾经是县太爷吗！经的事多了，当然心眼就多，点子就稠。”王喜财摇晃着他那尖下巴说道。
“你就是光能说他的好话”万寿财瞪着王喜财不高兴地说。手拿酒盅的薛力看都没有看王万两人，似乎也没有听到他两在说些什么。只是自己在想自己的心事。
“唉！薛老兄，你在想啥吗？”万寿财叫了一句。这才引得薛老十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唉！你们俩想想，崔八死了，是不是？”薛力突然间又提起了崔八的死，好像成了他的疑问。
“是呀！只要咱仨不放出一个字，鬼都别想知道这是咋回事。”王喜财又冒出了一句。
“你就说些个屁话！”万寿财骂了王喜财一句。
薛老十也看了看王喜财，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十哥！你咋可想起那事来了？”万寿财不放心地问薛力。
“说老实话，你们见我今天喝多了，是吧！”薛力说道。
“是呀！他们都喝的不少，惟独你老兄今天咋就说啥都不多喝呢？为啥吗？”王喜财没神似的地问薛力。
“我不喝！狠！不是我不想喝，而是我不能多喝！”薛老十生气地说，似乎是对他们俩个说的，又好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咋回事吗？”万王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前天，也就是崔八的事结束后的第四天下午吧！听说劭泉来到了老五家，当时，我看村子里没一点动静，我以为谁都不知道是咋回事，当然了，这事人家肯定在活动着，为了打探底细，我就去了老五家，”薛老十说着，“唉！”
“咋了？”万王同时问到。
“唉！差点让我说出大乱子了！”薛力摇晃着他那肥大的脑袋叹息着。
“为啥吗？”
“一时间，我没有戒备。差点让那俩个老家伙给贯醉了！要不是那死老婆子和那七媳妇在场，我打了个岔，这才假装醉了，才解脱出来了呀！”薛老十说道这里停住了。
“嗨！我当啥事呢！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你能出个咋事呢！”万寿财也摇晃着头说道。
“可不，就差点说出‘我急着派人去北山……’这句了。”
“那你到底说啥了没有！”万寿财和王喜财显得特别着急的样子，紧钉着追问薛力。
“看看，你俩还不相信我！没说出口，说道那个‘北’字时，我就立马清醒过来了，没说下去，停住了！当时我愣了一下，多亏我没喝醉，改口说让王老弟到北关给我买匹好马，才算忽弄过去了。要不，你俩现在还能坐在我这儿！”薛力点着头说着。好像他还很自豪似的。
“真吓死我了。”王喜财伸着他那尖下巴说道。
“唉！你想想，到底那天你说了真事没有？”万寿财还是不放心地追赶问。
“没有！没有！给你说那天那个七媳妇和老太太在场，我借口说我醉了，实际是我不好意思多喝吗！要不我咋能自己猛愣一下改了口呢！”薛老十死盯着万寿财解释道。
“我咋就还是不放心！”王喜财摇晃着脑袋似乎不放心地说道。
“喜财呀！这你要相信咱十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弄不好咱是要掉这脑袋的！这种事，咱十哥还能不精心想事吗！你说！”万寿财说了句双关语。接着万寿财又加上了一句：“十哥！他可不是俺俩。要轮上咱俩，保不住就说露嘴了。喜财，你说是吧！”
“那是自然的了。咱薛老哥，那是多大的酒量吗！老五他还想贯醉咱薛哥！再说咱十哥事多了，还能出啥岔子吗！”王喜财抬高着说了句。
“那是自然的。薛哥那是多大的海量吗！”万寿财又合了一句。
“大个屁！不是我的酒量大，还是那句老话，咱得谢那个死老婆子和那个漂亮的七小媳妇在我跟前站着，我才不好意思多喝呀！要不，那天那俩死老头子还不把我灌醉才怪呢！要真的醉了，难保不把话说露了才怪！”薛老十一付洋洋得意的样子。
“唉哟！老十哥跟前站了个小媳妇，就高兴成了这个样子！哈！”万寿才这才冒出了一句笑料。
“你！”薛力指着万寿财笑着说道，“你净胡说些啥吗！”
“薛哥，可不是吗！你一提那个七小媳妇，眼神就不对了，八月十五那天，我就看出来了，你老是看着那个七小媳妇。现在你，……”王喜财指着薛力开玩笑着说，“咋就那么地兴奋吗！还漂亮地呢！哈哈！”王喜财逗着笑说道。
其实，薛老十是说了句实话。那天，老太太坐在坑上，岚秀一直是站在薛力身边。对岚秀来说，她是一边守护着老太太，一边照应着几个老人吃喝。这确实也是大户人家的规矩，玄武家自然也不例外。然而，只是这个薛力，对此，特别是在五爷、劭泉和老太太面前，他只能是如此的守那么点规程了。虽然薛力不像在他自己家里那样大吃大喝地侍候别人，而在五爷家的这天，薛力自己当然要表现得体面一些。对此，五爷心中明白。所以，那天在此时，此地，此景下，最清楚他自己应该如何身处现场。就这也差点出岔子。要不是当时他身边有晚辈年轻女子岚秀在场，薛力肯定比岚秀不在场要放肆一些。否则，薛力只要醉倒，那五爷和外公劭泉就要真的达到目的了。这也算是一次惊险中的可惜吧！
“好险约！十哥。现在我才知道你为啥今天也不太多喝了呢！”王喜财点着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么说咱们仨今后都得管住自己的嘴，少喝两口为妙，千万不要因为贪杯而出个岔子，误了大事哟！”万寿财还是点着头慢慢地说道。
“是呀！从今天起，咱仨人谁都得注重这事，要不就得，……”薛力没有说下去。因为在他的心思中，他实在不愿意说那不吉利的话，那话也没有必要出口。
“十哥！你这次怎么让儿子亲自出马拉运粮食呢？这可不是个好差事！”万寿财问薛力，“梁哥！你咋想的？这不是把咱的计划给花拉掉了吗！”
“我咋想的。说老实话，正着来，现在看来，咱的确斗不过人家老五和劭泉，人家是懂文识书的人，比咱这大老粗能识文嚼字，咱确实不如人家。……”说道此处，薛力稍停了一下，……
“文的不成，咱还是来武的，那一招办不成事，咱再想别的招式。”王喜财似乎胸有成竹的说了一句。
“说得个好！武的，你去弄，行呀！”薛力瞪着王喜财刺了一句。
“这得从长计议！”万寿财接过了薛力的话把。
“对的，从长计议。”薛老十点着头说：“这次运粮十分无奈，人家宁是把我将到了死局，把我逼上了梁山，顶到了墙角，不硬着头皮走下去，那还行！”
“咱要不再想个法子？不达目的咱不罢休！”王喜财手指点着桌子说道。
“是呀！可得想个法子，看乍办才好？”薛力点了点头。
“这次老五让我儿子去，劭泉出点子，还让咱儿子管钱，那十三爷虽说同往，但他却不管钱，这不是硬要咱的嘎儿吗！”薛力说着。
王喜财加了一句：“从你的话里我觉得老五少劭泉好像对咱有疑心了吧！”
“对了，我也有这感觉。”薛力的一只手捏着桌子上的水烟袋子，拿了起来，他仔细地看了看，又放下了，接着他说：“从那天他俩灌酒与我，特别是五爷问的那句话，就能听出个味道，好像在疑心我们杀了崔八！”
“老五是咋问你的？”万寿财追赶问道。
薛老十此时并没有立即回话，……
三个人，寻思来寻思去，才猛然觉得五爷和劭泉他们已经是在怀疑他们了。当然，这世上，做贼的人必定是心虚的。他们在许多事情上，往往是要露出马脚的。然而，为了保全他们自身，他们是不会放弃他们那卑劣的黑手。
三人继续着他们的心事，……
“崔八的事，咱不要再提及了，他们现在也只不过是在怀疑而已，他们虽然抓着了崔八，但咱走在了他们的前面，死无对正。否则，当时真的要是崔八开了口，那现在咱仨也不可能平安地坐在这儿！从这方面讲，他们还根本不知道是咱们干的事。”薛力仔细地分析着，这时王、万两人同时插了一句“有道理！”薛力接着说道：“问题是上次运粮时崔八为什么会出事，被抓了呢？我想他十三爷再有本事，有真功夫，也难敌那盒子炮呀？再说，崔八也算是咱长安这种行当上的一把好手！在土匪窝里，也算得上有名堂的人呀！但是，崔八没有弄过人家十三，这道底是为啥呢？”薛力又稍停片刻说，“可惜地是，咱谁也不认识崔八山里的那些朋友，要是认识，问一下，不是就清楚了吗！”
“唉！也不知当时崔八找了那些人？”王喜财埋怨似地说。
“崔八去时不是带着把枪吗？为啥十三爷他们一个都没事，连血点点都没伤着呢？”万寿财好像是在惊奇地自问自说。
“谁知道呢！我想他十三总不会也有盒盒炮吧？”王喜财看了看薛力说道。
“不会，他没有。所有去的十几个人都不会有。所有去的人都是咱这几个村的乡党，谁姓啥为老几咱们还能不清楚吗！”薛力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惊呀地拍了一下他的大腿说道，“呀！对了，咱的老石头不是也去运粮来吗！咱们就不会问问老石头呢！唉！你俩看这么简单的事，让我一下子就忘得干干净净地了吗！”
老石头被叫到了梁老十的卧室里。
“石头老哥，我想问你个事儿！行吗？”薛力今天特别和颜阅色地问老石头。
“行呀！东家你问吧。”老石头心中明白，他心想“平日里东家可不是这样对待我老石头的呀！今天怎么着还老哥老哥的？”就这样，老石头犯疑了。心想东家大概是求着他了。老石头此时心想，他除了那运粮的事要问我，还有啥事呢？我可要小心从事，不要坏了人家《同济会》的啥事。
“石头老哥！”薛力慢条斯礼地说：“上次运粮你去了的，这次运粮你老哥还得辛苦一次，一是路熟人熟，好办事，再就是你是咱家的老人手了，在我这儿干了这么多年，老车把式，你办事我放心。再说，咱家你那小侄子平儿这次也去，你可要多多的帮他一把哟！”薛力似乎诚恳地样子。
“东家，那是！你要是有啥事，就分付给我老石头吧！帮咱少东家没得啥说的！”老石头应到。
“另外，上次那小伙子不是也跟着去了吗，他叫啥来？”薛力问老石头。其实，薛力这样的人，能不知道他家长工的名字吗！他这里只不过是故意做做样子，给老石头听罢了。分明是在故弄玄虚。
“叫小李，志良。”老石头答到。
“对！对。是叫志良。你看我一下子就叫不上来了。老了吗！你先给志良通说一下。让他有个准备。”薛老十其实是假意地在说。
“好！好！东家，我这就去告诉他。掌柜的，咱啥时出车。”老石头边问薛力边要出门似地的。
“不忙！不忙！还有件事我要问你石头老哥。”薛力说道。
“行！”老石头站住了回头看着薛东家。
“上次十三爷领着你们去运粮，这次你大侄子平儿领着去，路上你可要多多地照应哟！”薛力假腥腥地说。一旁的老石头点了点头答到：“那自然！那自然！”
薛力这话反倒引起了老石头的注意。他心想，什么大哥老弟的，平日里只要把我这个长工当人看也就行了。老石眼下心想，薛老十今天是吃错药了吧？咋就这么客气呢？他仔细地听着薛力的分付，看他薛老十道底要说些啥？其实薛力一说出上次拉粮的事时，就引起了老石头的注意，也就想起了那个黑大汉，同时十三爷在路上盯嘱大家的话浮现在他的脑子里。但他还是注意地听着东家的分付。
“石头老兄！”薛力继续着他的话：“路上好走吧？”
“好走！都是大道，沿路又有客店，方便着呢！”
“那咋就走了那么长的时间呢？”薛力问到这时，他眼光紧紧地盯着老石头。“唉！别提了！”老石头叹息着说。
“咋了！是出事了吧！”薛力急问的样子，让老石头更是生疑。
“没有，事道是没啥！”老石头镇静地说道。
“那咋就耽误了好几天才回来着？”万寿财接着追问了一句。“到底出了啥事？”薛力瞪了万寿财一眼，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乱问。
“掌柜的，你不知道，路上发生了事了，我回来后忘记告诉你了。”老石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啥事？啥事！”薛力急得那付样子问，让老石更是生疑。
“是这么回事，”老石关注意道：“去的时候，路上倒也安宁，回来的时候出事了，”老石头说道这里停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了看薛力，急得那付样子，心想东家肯定心中有啥事？他看了看这三个人。
“回来出了啥事呀！”薛力心里是急的，而此时的老石头心中却是有数的，他才不着急呢。他深知薛力的为人和人品。也经历着薛力对待他们长工的苦衷。对待薛力这样的主儿，是不能老实的。回来时他不问，现在他却问及路上的事了。特别是《同济会》一成立，薛力见了他们长工，就好像是救世主那样总是头抬得高高地，不把长工们放在眼里。就不像五爷十三爷那样跟乡亲们亲，给乡亲办事，今天我老石要是将路上的真情说给他们，谁知道这里边有啥鬼名堂。看着薛力那付坐卧不宁的样子，其实老石头也想起了那黑大汉的事，老石头心里明白，那黑大汉咋就知道我们车队的事呢？还知道我们带着好多的钱呢？在山里还等着抢我们呢？自然老石对这个迷是难得解开的。不过十三爷在路上说过，回来后，不跟别人说这件事。老石心里明白，其中必有缘故。如果我现在跟他们讲了那事，他薛力还不知咋法落我呢！又要跟那次小李一样，因个屁事都得挨一顿耳光子。想到这里，老石头觉得自己必定是个穷人，咱穷人要想穷人的事，给穷人办事，要对得起咱那穷兄弟们。五爷十三爷他们为了咱穷人，那我老石头也不能帮他薛老十呀！想到这些，老石头越觉得薛力的问话中有啥事情。要不然一提到“路上出了事”他就急成那个样子。
“你咋就不说了呢？老石头！”薛力不高兴地问。
“掌柜的，十三爷说来，回来不让说路上的事。”老石头有意这么说道。
“怕个屁，老石头。在咱家先告诉我，他咋管得了咱家的事！你说你的，没事，有我呢！”薛力也有意地鼓动着说。这时他的态度又软了下来。
“掌柜的，那好！是这么回事，”老石头故做镇静地说：“一路上，去的时候，还算平安。回来时快天黑了，我们行车到了三原县城门口，天突然变了，要下雨了，就在这时，一群粮子兵，把我们的车队给扣了，说是他们也没有粮吃饭，看到我们拉了那么多的粮食，又是麦子，便将我们连人带车一起扣到了他们的营房大棚里，正巧天下起了大雨。粮算是没有淋雨，也算是好事。后来不知道十三爷他咋办的，人家粮子兵又把我们放了，还派兵把我们送到了高陵县。这不就回来了吗！那扣车的事，十三爷不让我们说，怕是粮子兵再找啥事！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
薛力一只鼓胀的皮球好像是让针刺了，一下子就蔫了。但他仍然问到：“军队扣了车，咋又放了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是十三爷办的事，我咋能知道，他又不说。”老石头说道这里，还没有等薛老十再问，老石头接着说：“十三爷和铭坤娃他舅一起交涉，还在县里买了酒肉请了人家营长连长和几个兵吃了一顿，还给了人家些钱，就放了我们。我们走时，那姓呼的营长和连长，还派兵把我们护送到高陵，这不就安全的回来了吗！”老石头就这样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的说了一遍。
“那姓呼的营长就真的一点都没有扣咱的粮吗？”王喜财加问了一句。
“就是没有扣吗！装了多少，咱拉回来了多少，一粒也没少！”老石头故意装作奇怪的样子说。
“不是说少了粮，是说为啥放了你们？”薛力还是想从中得到点疑问。
“这还不明白吗！十三爷告诉那个营长说，这是为长安新近成立的《同济会》运的救济贫苦乡亲种地的种子粮，还让人家营长看了长安开的通关文书。当兵的也是人吗！也有穷有富吧！他营长就没个家！那个营长好像是咱长安人，……”老石头越说声越高，也越高兴，这时薛力也越来越不明白，因为他所探问地与老石头回答他的乃牛头不对马嘴。其实当中的事，老石头也不是全都知道。他只知道路上黑大汉行抢的事和被抓的事。黑大汉已经死了，这他是不知道的。对着他的东家，他却只字不提路上黑大汉的事。薛力见此情况，实在没有再继续问的必要了，只好先让老石头下去。老石头到是有心，临下去时他对薛力说：“掌柜的，还有啥事，你就叫我。”……
老石头出了薛力的卧室，这才松了口气。他回到马房后，又给牲口添了些草料。这时天已经黑了，他躺在土坑上一言不发。李志良问他的话，他摇摇了手，指了指着外面，示意墙外有人。长工们也就不问什么了。各自睡下了。
然而，老石头必定是个贫苦人，拉长工的。他回忆着拉粮一路上发生过的事。想着刚才薛力当着那两个老财主问他的话时，那种急切的样子神情，更觉得其中有啥事情在进行着发生着。而他老石只是一个局外长工，是不敢问及这事的。要是薛力知道他没有说真话，还瞒了十三爷不让说的事，那就不知道薛掌柜能怎么法落他老石头呢！不死也得脱层皮。老石头回忆着从开始拉运粮食到回来的路上发生过的事情，想着薛力近来坐立不安的样子，又想着今天下晚薛力东家问他的话时的神态，他心里产生了疑虑。然而，老石头必竟还不知道那黑大汉已经被人杀了的事。
老石头不明白的想着，油灯的灯火越来越暗淡了，马房渐渐地黑了下来，老石头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同济会》第一次拉粮，薛力本想从他的诡计中报复五爷一下，收回他捐款给《同济会》而损失了那些一百大洋和三石麦子。弄好了，还可大赚一笔。何乐而不为呢。然而，事与愿违。不但他没有达到预期目的，还损兵拆将。最要紧的在于给他内心种下了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暴发的病痛。这人世上最难医治的病就叫做心痛。因此眼前的薛力总坐卧难宁，使得他心痛难安。万寿财、王喜财当然也不例外，他们各人都对此深感恐慌不安。最怕的还是一旦被揭穿后的那种可能而又可怕可笑的下场。
现在，眼看着又要拉粮去了。这对薛力万寿财和王喜财来说，是最脑怒又最烦心的事。自己出钱粮，赶着自家的车马，自己出人力，为他老五劭泉的《同济会》做好事，让他们落个救民善人的名声，还让自己的儿子领着干自己不愿干的事。真是瞎子掌灯白费蜡，到头来出力出钱是自己，落好名声是人家。自己啥也得不到。真是何苦！早知今日，何苦当初。要是八月十五那天不去西大院赴那个破宴请。真乃是一步错，步步错。当初要是不去就不会有这些烦心事，想到这里，薛力越发后悔莫及。
薛老十在卧室里一个人度来度去，万寿财、王喜财虽已回家去了，两人走时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
薛力他自言自语着：“我咋笨到这地步了吗！发家致富我啥事没经过吗！啥事没见识过吗，我怕过谁还是弱过谁吗！真是，这次咋就栽到他老五劭泉手上呢！”他怎么也想不通，仍然来回度着他那漫步，苦思冥想着。
“能不能再想个方子呢？”他一声不响地在自己的脑海里盘算着。“难办！没法！”他自言自语答着自己给自己出的难题。他想到，根本问题是这次自己的儿子是领头的，那个十三原本还不想去，都是那个死老头子劭泉硬是要十三再跑一趟，不知他们是事先安排好了的，还是故意将我的君，为啥十三自己说不去？经劭泉一说，他啥话也没说，又那么痛快地同意去了呢，他们在耍啥花招呢？这个死老头子劭泉真鬼哟！他艰难的回想那一幕幕影像，脑子里总得不出他满意的东西。
不知是累了，还是失神，他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可壶早已是空的了，他叫了一声：“他娘呀！我这里没茶了壶空了！”接着又拿起水烟袋，打了几下火链，打着了棉花球，烧着了煤头，呼啦啦大口大口的吸了起来，烟雾成团成团地在薛力的卧室里飘浮着。
后天就要出发了，我咋就连个招数都想不出来呢？他在内心里责备着自己。“好一个薛老十哟！你今天咋就这么笨吗！”他自言自语的地在自己心中说着。
“价！给你茶，快睡吧！我都不奈烦了，还要茶喝，真是！……”薛力的老伴端着壶茶进来了，她嘟嘟囔囔地说着。
“你去跟你家女子睡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地睡哟！”薛力也不奈烦地说着。
“一说拉粮，你就变成这熊样！谁让你当初跟东头跑来！要不是你没主意，还能有啥屁事吗！”老伴当然不知此时此刻薛力的心情了。其实，今晚薛力的这颗心只有万寿财和王喜财清楚外，是谁也不知是咋回事了。
“快去睡吧！莫要唠叨了！”薛力不奈烦的说了一句。他老伴似乎也很不奈烦地去了，跟她女儿睡去了。
老伴走了，睡去了。薛力无精打彩地拉开被子坐在坑上，靠着坑头柜上，一口口地还在吸着他那水烟。呼啦啦！呼啦啦地！又是团团烟云燎绕在他的卧室里，油灯闪着昏暗地红光，卧室里烟味与那烟云加上油灯那特别地臭油味相混杂在一起，薛老十就处在这样恶劣得污染了的环境里，不多时，他被这污染了的卧室呛得咳嗽了起来，他坐了起来，喝了口茶水，能稍好一些。仅接着他又大口大口的吸起了他那铜水烟袋。想着如何对付这次车队的招数。……
他继续想着，思考着。如果让儿子不拿钱，让他十三将钱带上，再派人走一趟，从他十三手上将钱抢走，这不是两全齐美的事吗！……不行！自己的儿子是领头的，要是这样办，到头来，还不是两人都得罚，不行！不行！这办法不行。想到这里，薛力摇了摇头，自己将自己否了。他又想，如果是从自己的儿子手中丢了钱，那不是回来好说吗！更不行！到时候，还不得咱自己担着。要是现在出发前能弄那钱，不是更方……也不行！钱在什么地方呢，是在老五家，还是在那劭泉家，还是在贾家杨家呢？他们可都是亲戚呀，也无法下手，自然不行！再说五爷一向精明，从来没马虎过，现在大概除了老五十三和劭泉知道钱在那里外，其它人也未必清楚。就连他静波也不一定知道，别看静波是主管钱财的执事。他这时才明白了过来，当初为何不把钱放在自己知道的地方呢！知道地方不是最合适吗！不对！不对，要是我薛力当初老是说钱的事，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他什么也想不出来了，头脑空空无也！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薛力这一觉可睡得真长又实在，打着雷一样的憨声……他进入了梦乡……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为了使《同济会》能长期为乡亲解决难事，这次会上经五爷和劭泉提议：今后不管那个村的人有难，要向《同济会》借粮借钱，必须当事的村子的执事划押才能算数。条字不论是那位执事签的，回收粮时，必须坚守信义，保证《同济会》的声望。
因此，又让劭泉写了《同济会》的补充条款。同时还将李敬实父子作为执事写进了同济会。众执事们划押即日生效。执事们在薛力家吃完毕饭菜后，各自回村子去了。
可是，王喜财和万寿财还是留了下来没走。他们没有立即离开，耿宏海也留了下来。
他们四人坐在一起说着。薛力、万寿财、王喜财三人不开口说话，也没有同耿宏海说长论短的意思。所以，耿宏海见此情景有些不对劲儿，深知其中必有甚事，他很不好意思地告辞三人回家去了。他虽不知道这三人现在一起要说些啥事，但他从上次车队回来后的一些事情上也能估摸出其中必有缘故。特别是上次十三爷拉粮时与崔八的事，人家都没有跟他宏海说一句有关的话。其实对薛力而言，这老十爷他们是提防着耿宏海的，因为耿宏海跟五爷必竟关系比他薛力要亲得多。
耿宏海走了，这三人才进了薛力的卧室。他们三人开始了他们的谈话。
“他在这里（指宏海），真是没法说。”万寿财先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是的，我对他实在不放心。以前我跟他还经常来往。现在不想跟他来往了。虽然他跟我关系也不错。人家实际上跟老五关系最好。”薛力说道：“这个人靠不住，往后对他咱得小心点，多提防点，免得后患哟！”薛力接着道：“现在你们看看，老五跟劭泉一步一步地紧逼着咱上梁山，老五还好说，那个劭泉太难对付了，你俩个跟他们说事时可得留一手才是！不要随便开口！”薛力用右手食指敲着桌子说道。
“人家曾经是县太爷吗！经的事多了，当然心眼就多，点子就稠。”王喜财摇晃着他那尖下巴说道。
“你就是光能说他的好话”万寿财瞪着王喜财不高兴地说。手拿酒盅的薛力看都没有看王万两人，似乎也没有听到他两在说些什么。只是自己在想自己的心事。
“唉！薛老兄，你在想啥吗？”万寿财叫了一句。这才引得薛老十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唉！你们俩想想，崔八死了，是不是？”薛力突然间又提起了崔八的死，好像成了他的疑问。
“是呀！只要咱仨不放出一个字，鬼都别想知道这是咋回事。”王喜财又冒出了一句。
“你就说些个屁话！”万寿财骂了王喜财一句。
薛老十也看了看王喜财，瞪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十哥！你咋可想起那事来了？”万寿财不放心地问薛力。
“说老实话，你们见我今天喝多了，是吧！”薛力说道。
“是呀！他们都喝的不少，惟独你老兄今天咋就说啥都不多喝呢？为啥吗？”王喜财没神似的地问薛力。
“我不喝！狠！不是我不想喝，而是我不能多喝！”薛老十生气地说，似乎是对他们俩个说的，又好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咋回事吗？”万王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前天，也就是崔八的事结束后的第四天下午吧！听说劭泉来到了老五家，当时，我看村子里没一点动静，我以为谁都不知道是咋回事，当然了，这事人家肯定在活动着，为了打探底细，我就去了老五家，”薛老十说着，“唉！”
“咋了？”万王同时问到。
“唉！差点让我说出大乱子了！”薛力摇晃着他那肥大的脑袋叹息着。
“为啥吗？”
“一时间，我没有戒备。差点让那俩个老家伙给贯醉了！要不是那死老婆子和那七媳妇在场，我打了个岔，这才假装醉了，才解脱出来了呀！”薛老十说道这里停住了。
“嗨！我当啥事呢！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你能出个咋事呢！”万寿财也摇晃着头说道。
“可不，就差点说出‘我急着派人去北山……’这句了。”
“那你到底说啥了没有！”万寿财和王喜财显得特别着急的样子，紧钉着追问薛力。
“看看，你俩还不相信我！没说出口，说道那个‘北’字时，我就立马清醒过来了，没说下去，停住了！当时我愣了一下，多亏我没喝醉，改口说让王老弟到北关给我买匹好马，才算忽弄过去了。要不，你俩现在还能坐在我这儿！”薛力点着头说着。好像他还很自豪似的。
“真吓死我了。”王喜财伸着他那尖下巴说道。
“唉！你想想，到底那天你说了真事没有？”万寿财还是不放心地追赶问。
“没有！没有！给你说那天那个七媳妇和老太太在场，我借口说我醉了，实际是我不好意思多喝吗！要不我咋能自己猛愣一下改了口呢！”薛老十死盯着万寿财解释道。
“我咋就还是不放心！”王喜财摇晃着脑袋似乎不放心地说道。
“喜财呀！这你要相信咱十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弄不好咱是要掉这脑袋的！这种事，咱十哥还能不精心想事吗！你说！”万寿财说了句双关语。接着万寿财又加上了一句：“十哥！他可不是俺俩。要轮上咱俩，保不住就说露嘴了。喜财，你说是吧！”
“那是自然的了。咱薛老哥，那是多大的酒量吗！老五他还想贯醉咱薛哥！再说咱十哥事多了，还能出啥岔子吗！”王喜财抬高着说了句。
“那是自然的。薛哥那是多大的海量吗！”万寿财又合了一句。
“大个屁！不是我的酒量大，还是那句老话，咱得谢那个死老婆子和那个漂亮的七小媳妇在我跟前站着，我才不好意思多喝呀！要不，那天那俩死老头子还不把我灌醉才怪呢！要真的醉了，难保不把话说露了才怪！”薛老十一付洋洋得意的样子。
“唉哟！老十哥跟前站了个小媳妇，就高兴成了这个样子！哈！”万寿才这才冒出了一句笑料。
“你！”薛力指着万寿财笑着说道，“你净胡说些啥吗！”
“薛哥，可不是吗！你一提那个七小媳妇，眼神就不对了，八月十五那天，我就看出来了，你老是看着那个七小媳妇。现在你，……”王喜财指着薛力开玩笑着说，“咋就那么地兴奋吗！还漂亮地呢！哈哈！”王喜财逗着笑说道。
其实，薛老十是说了句实话。那天，老太太坐在坑上，岚秀一直是站在薛力身边。对岚秀来说，她是一边守护着老太太，一边照应着几个老人吃喝。这确实也是大户人家的规矩，玄武家自然也不例外。然而，只是这个薛力，对此，特别是在五爷、劭泉和老太太面前，他只能是如此的守那么点规程了。虽然薛力不像在他自己家里那样大吃大喝地侍候别人，而在五爷家的这天，薛力自己当然要表现得体面一些。对此，五爷心中明白。所以，那天在此时，此地，此景下，最清楚他自己应该如何身处现场。就这也差点出岔子。要不是当时他身边有晚辈年轻女子岚秀在场，薛力肯定比岚秀不在场要放肆一些。否则，薛力只要醉倒，那五爷和外公劭泉就要真的达到目的了。这也算是一次惊险中的可惜吧！
“好险约！十哥。现在我才知道你为啥今天也不太多喝了呢！”王喜财点着头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么说咱们仨今后都得管住自己的嘴，少喝两口为妙，千万不要因为贪杯而出个岔子，误了大事哟！”万寿财还是点着头慢慢地说道。
“是呀！从今天起，咱仨人谁都得注重这事，要不就得，……”薛力没有说下去。因为在他的心思中，他实在不愿意说那不吉利的话，那话也没有必要出口。
“十哥！你这次怎么让儿子亲自出马拉运粮食呢？这可不是个好差事！”万寿财问薛力，“梁哥！你咋想的？这不是把咱的计划给花拉掉了吗！”
“我咋想的。说老实话，正着来，现在看来，咱的确斗不过人家老五和劭泉，人家是懂文识书的人，比咱这大老粗能识文嚼字，咱确实不如人家。……”说道此处，薛力稍停了一下，……
“文的不成，咱还是来武的，那一招办不成事，咱再想别的招式。”王喜财似乎胸有成竹的说了一句。
“说得个好！武的，你去弄，行呀！”薛力瞪着王喜财刺了一句。
“这得从长计议！”万寿财接过了薛力的话把。
“对的，从长计议。”薛老十点着头说：“这次运粮十分无奈，人家宁是把我将到了死局，把我逼上了梁山，顶到了墙角，不硬着头皮走下去，那还行！”
“咱要不再想个法子？不达目的咱不罢休！”王喜财手指点着桌子说道。
“是呀！可得想个法子，看乍办才好？”薛力点了点头。
“这次老五让我儿子去，劭泉出点子，还让咱儿子管钱，那十三爷虽说同往，但他却不管钱，这不是硬要咱的嘎儿吗！”薛力说着。
王喜财加了一句：“从你的话里我觉得老五少劭泉好像对咱有疑心了吧！”
“对了，我也有这感觉。”薛力的一只手捏着桌子上的水烟袋子，拿了起来，他仔细地看了看，又放下了，接着他说：“从那天他俩灌酒与我，特别是五爷问的那句话，就能听出个味道，好像在疑心我们杀了崔八！”
“老五是咋问你的？”万寿财追赶问道。
薛老十此时并没有立即回话，……
三个人，寻思来寻思去，才猛然觉得五爷和劭泉他们已经是在怀疑他们了。当然，这世上，做贼的人必定是心虚的。他们在许多事情上，往往是要露出马脚的。然而，为了保全他们自身，他们是不会放弃他们那卑劣的黑手。
三人继续着他们的心事，……
“崔八的事，咱不要再提及了，他们现在也只不过是在怀疑而已，他们虽然抓着了崔八，但咱走在了他们的前面，死无对正。否则，当时真的要是崔八开了口，那现在咱仨也不可能平安地坐在这儿！从这方面讲，他们还根本不知道是咱们干的事。”薛力仔细地分析着，这时王、万两人同时插了一句“有道理！”薛力接着说道：“问题是上次运粮时崔八为什么会出事，被抓了呢？我想他十三爷再有本事，有真功夫，也难敌那盒子炮呀？再说，崔八也算是咱长安这种行当上的一把好手！在土匪窝里，也算得上有名堂的人呀！但是，崔八没有弄过人家十三，这道底是为啥呢？”薛力又稍停片刻说，“可惜地是，咱谁也不认识崔八山里的那些朋友，要是认识，问一下，不是就清楚了吗！”
“唉！也不知当时崔八找了那些人？”王喜财埋怨似地说。
“崔八去时不是带着把枪吗？为啥十三爷他们一个都没事，连血点点都没伤着呢？”万寿财好像是在惊奇地自问自说。
“谁知道呢！我想他十三总不会也有盒盒炮吧？”王喜财看了看薛力说道。
“不会，他没有。所有去的十几个人都不会有。所有去的人都是咱这几个村的乡党，谁姓啥为老几咱们还能不清楚吗！”薛力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惊呀地拍了一下他的大腿说道，“呀！对了，咱的老石头不是也去运粮来吗！咱们就不会问问老石头呢！唉！你俩看这么简单的事，让我一下子就忘得干干净净地了吗！”
老石头被叫到了梁老十的卧室里。
“石头老哥，我想问你个事儿！行吗？”薛力今天特别和颜阅色地问老石头。
“行呀！东家你问吧。”老石头心中明白，他心想“平日里东家可不是这样对待我老石头的呀！今天怎么着还老哥老哥的？”就这样，老石头犯疑了。心想东家大概是求着他了。老石头此时心想，他除了那运粮的事要问我，还有啥事呢？我可要小心从事，不要坏了人家《同济会》的啥事。
“石头老哥！”薛力慢条斯礼地说：“上次运粮你去了的，这次运粮你老哥还得辛苦一次，一是路熟人熟，好办事，再就是你是咱家的老人手了，在我这儿干了这么多年，老车把式，你办事我放心。再说，咱家你那小侄子平儿这次也去，你可要多多的帮他一把哟！”薛力似乎诚恳地样子。
“东家，那是！你要是有啥事，就分付给我老石头吧！帮咱少东家没得啥说的！”老石头应到。
“另外，上次那小伙子不是也跟着去了吗，他叫啥来？”薛力问老石头。其实，薛力这样的人，能不知道他家长工的名字吗！他这里只不过是故意做做样子，给老石头听罢了。分明是在故弄玄虚。
“叫小李，志良。”老石头答到。
“对！对。是叫志良。你看我一下子就叫不上来了。老了吗！你先给志良通说一下。让他有个准备。”薛老十其实是假意地在说。
“好！好！东家，我这就去告诉他。掌柜的，咱啥时出车。”老石头边问薛力边要出门似地的。
“不忙！不忙！还有件事我要问你石头老哥。”薛力说道。
“行！”老石头站住了回头看着薛东家。
“上次十三爷领着你们去运粮，这次你大侄子平儿领着去，路上你可要多多地照应哟！”薛力假腥腥地说。一旁的老石头点了点头答到：“那自然！那自然！”
薛力这话反倒引起了老石头的注意。他心想，什么大哥老弟的，平日里只要把我这个长工当人看也就行了。老石眼下心想，薛老十今天是吃错药了吧？咋就这么客气呢？他仔细地听着薛力的分付，看他薛老十道底要说些啥？其实薛力一说出上次拉粮的事时，就引起了老石头的注意，也就想起了那个黑大汉，同时十三爷在路上盯嘱大家的话浮现在他的脑子里。但他还是注意地听着东家的分付。
“石头老兄！”薛力继续着他的话：“路上好走吧？”
“好走！都是大道，沿路又有客店，方便着呢！”
“那咋就走了那么长的时间呢？”薛力问到这时，他眼光紧紧地盯着老石头。“唉！别提了！”老石头叹息着说。
“咋了！是出事了吧！”薛力急问的样子，让老石头更是生疑。
“没有，事道是没啥！”老石头镇静地说道。
“那咋就耽误了好几天才回来着？”万寿财接着追问了一句。“到底出了啥事？”薛力瞪了万寿财一眼，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乱问。
“掌柜的，你不知道，路上发生了事了，我回来后忘记告诉你了。”老石头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啥事？啥事！”薛力急得那付样子问，让老石更是生疑。
“是这么回事，”老石关注意道：“去的时候，路上倒也安宁，回来的时候出事了，”老石头说道这里停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了看薛力，急得那付样子，心想东家肯定心中有啥事？他看了看这三个人。
“回来出了啥事呀！”薛力心里是急的，而此时的老石头心中却是有数的，他才不着急呢。他深知薛力的为人和人品。也经历着薛力对待他们长工的苦衷。对待薛力这样的主儿，是不能老实的。回来时他不问，现在他却问及路上的事了。特别是《同济会》一成立，薛力见了他们长工，就好像是救世主那样总是头抬得高高地，不把长工们放在眼里。就不像五爷十三爷那样跟乡亲们亲，给乡亲办事，今天我老石要是将路上的真情说给他们，谁知道这里边有啥鬼名堂。看着薛力那付坐卧不宁的样子，其实老石头也想起了那黑大汉的事，老石头心里明白，那黑大汉咋就知道我们车队的事呢？还知道我们带着好多的钱呢？在山里还等着抢我们呢？自然老石对这个迷是难得解开的。不过十三爷在路上说过，回来后，不跟别人说这件事。老石心里明白，其中必有缘故。如果我现在跟他们讲了那事，他薛力还不知咋法落我呢！又要跟那次小李一样，因个屁事都得挨一顿耳光子。想到这里，老石头觉得自己必定是个穷人，咱穷人要想穷人的事，给穷人办事，要对得起咱那穷兄弟们。五爷十三爷他们为了咱穷人，那我老石头也不能帮他薛老十呀！想到这些，老石头越觉得薛力的问话中有啥事情。要不然一提到“路上出了事”他就急成那个样子。
“你咋就不说了呢？老石头！”薛力不高兴地问。
“掌柜的，十三爷说来，回来不让说路上的事。”老石头有意这么说道。
“怕个屁，老石头。在咱家先告诉我，他咋管得了咱家的事！你说你的，没事，有我呢！”薛力也有意地鼓动着说。这时他的态度又软了下来。
“掌柜的，那好！是这么回事，”老石头故做镇静地说：“一路上，去的时候，还算平安。回来时快天黑了，我们行车到了三原县城门口，天突然变了，要下雨了，就在这时，一群粮子兵，把我们的车队给扣了，说是他们也没有粮吃饭，看到我们拉了那么多的粮食，又是麦子，便将我们连人带车一起扣到了他们的营房大棚里，正巧天下起了大雨。粮算是没有淋雨，也算是好事。后来不知道十三爷他咋办的，人家粮子兵又把我们放了，还派兵把我们送到了高陵县。这不就回来了吗！那扣车的事，十三爷不让我们说，怕是粮子兵再找啥事！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
薛力一只鼓胀的皮球好像是让针刺了，一下子就蔫了。但他仍然问到：“军队扣了车，咋又放了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是十三爷办的事，我咋能知道，他又不说。”老石头说道这里，还没有等薛老十再问，老石头接着说：“十三爷和铭坤娃他舅一起交涉，还在县里买了酒肉请了人家营长连长和几个兵吃了一顿，还给了人家些钱，就放了我们。我们走时，那姓呼的营长和连长，还派兵把我们护送到高陵，这不就安全的回来了吗！”老石头就这样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的说了一遍。
“那姓呼的营长就真的一点都没有扣咱的粮吗？”王喜财加问了一句。
“就是没有扣吗！装了多少，咱拉回来了多少，一粒也没少！”老石头故意装作奇怪的样子说。
“不是说少了粮，是说为啥放了你们？”薛力还是想从中得到点疑问。
“这还不明白吗！十三爷告诉那个营长说，这是为长安新近成立的《同济会》运的救济贫苦乡亲种地的种子粮，还让人家营长看了长安开的通关文书。当兵的也是人吗！也有穷有富吧！他营长就没个家！那个营长好像是咱长安人，……”老石头越说声越高，也越高兴，这时薛力也越来越不明白，因为他所探问地与老石头回答他的乃牛头不对马嘴。其实当中的事，老石头也不是全都知道。他只知道路上黑大汉行抢的事和被抓的事。黑大汉已经死了，这他是不知道的。对着他的东家，他却只字不提路上黑大汉的事。薛力见此情况，实在没有再继续问的必要了，只好先让老石头下去。老石头到是有心，临下去时他对薛力说：“掌柜的，还有啥事，你就叫我。”……
老石头出了薛力的卧室，这才松了口气。他回到马房后，又给牲口添了些草料。这时天已经黑了，他躺在土坑上一言不发。李志良问他的话，他摇摇了手，指了指着外面，示意墙外有人。长工们也就不问什么了。各自睡下了。
然而，老石头必定是个贫苦人，拉长工的。他回忆着拉粮一路上发生过的事。想着刚才薛力当着那两个老财主问他的话时，那种急切的样子神情，更觉得其中有啥事情在进行着发生着。而他老石只是一个局外长工，是不敢问及这事的。要是薛力知道他没有说真话，还瞒了十三爷不让说的事，那就不知道薛掌柜能怎么法落他老石头呢！不死也得脱层皮。老石头回忆着从开始拉运粮食到回来的路上发生过的事情，想着薛力近来坐立不安的样子，又想着今天下晚薛力东家问他的话时的神态，他心里产生了疑虑。然而，老石头必竟还不知道那黑大汉已经被人杀了的事。
老石头不明白的想着，油灯的灯火越来越暗淡了，马房渐渐地黑了下来，老石头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同济会》第一次拉粮，薛力本想从他的诡计中报复五爷一下，收回他捐款给《同济会》而损失了那些一百大洋和三石麦子。弄好了，还可大赚一笔。何乐而不为呢。然而，事与愿违。不但他没有达到预期目的，还损兵拆将。最要紧的在于给他内心种下了一个随时都有可能暴发的病痛。这人世上最难医治的病就叫做心痛。因此眼前的薛力总坐卧难宁，使得他心痛难安。万寿财、王喜财当然也不例外，他们各人都对此深感恐慌不安。最怕的还是一旦被揭穿后的那种可能而又可怕可笑的下场。
现在，眼看着又要拉粮去了。这对薛力万寿财和王喜财来说，是最脑怒又最烦心的事。自己出钱粮，赶着自家的车马，自己出人力，为他老五劭泉的《同济会》做好事，让他们落个救民善人的名声，还让自己的儿子领着干自己不愿干的事。真是瞎子掌灯白费蜡，到头来出力出钱是自己，落好名声是人家。自己啥也得不到。真是何苦！早知今日，何苦当初。要是八月十五那天不去西大院赴那个破宴请。真乃是一步错，步步错。当初要是不去就不会有这些烦心事，想到这里，薛力越发后悔莫及。
薛老十在卧室里一个人度来度去，万寿财、王喜财虽已回家去了，两人走时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走了。
薛力他自言自语着：“我咋笨到这地步了吗！发家致富我啥事没经过吗！啥事没见识过吗，我怕过谁还是弱过谁吗！真是，这次咋就栽到他老五劭泉手上呢！”他怎么也想不通，仍然来回度着他那漫步，苦思冥想着。
“能不能再想个方子呢？”他一声不响地在自己的脑海里盘算着。“难办！没法！”他自言自语答着自己给自己出的难题。他想到，根本问题是这次自己的儿子是领头的，那个十三原本还不想去，都是那个死老头子劭泉硬是要十三再跑一趟，不知他们是事先安排好了的，还是故意将我的君，为啥十三自己说不去？经劭泉一说，他啥话也没说，又那么痛快地同意去了呢，他们在耍啥花招呢？这个死老头子劭泉真鬼哟！他艰难的回想那一幕幕影像，脑子里总得不出他满意的东西。
不知是累了，还是失神，他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可壶早已是空的了，他叫了一声：“他娘呀！我这里没茶了壶空了！”接着又拿起水烟袋，打了几下火链，打着了棉花球，烧着了煤头，呼啦啦大口大口的吸了起来，烟雾成团成团地在薛力的卧室里飘浮着。
后天就要出发了，我咋就连个招数都想不出来呢？他在内心里责备着自己。“好一个薛老十哟！你今天咋就这么笨吗！”他自言自语的地在自己心中说着。
“价！给你茶，快睡吧！我都不奈烦了，还要茶喝，真是！……”薛力的老伴端着壶茶进来了，她嘟嘟囔囔地说着。
“你去跟你家女子睡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地睡哟！”薛力也不奈烦地说着。
“一说拉粮，你就变成这熊样！谁让你当初跟东头跑来！要不是你没主意，还能有啥屁事吗！”老伴当然不知此时此刻薛力的心情了。其实，今晚薛力的这颗心只有万寿财和王喜财清楚外，是谁也不知是咋回事了。
“快去睡吧！莫要唠叨了！”薛力不奈烦的说了一句。他老伴似乎也很不奈烦地去了，跟她女儿睡去了。
老伴走了，睡去了。薛力无精打彩地拉开被子坐在坑上，靠着坑头柜上，一口口地还在吸着他那水烟。呼啦啦！呼啦啦地！又是团团烟云燎绕在他的卧室里，油灯闪着昏暗地红光，卧室里烟味与那烟云加上油灯那特别地臭油味相混杂在一起，薛老十就处在这样恶劣得污染了的环境里，不多时，他被这污染了的卧室呛得咳嗽了起来，他坐了起来，喝了口茶水，能稍好一些。仅接着他又大口大口的吸起了他那铜水烟袋。想着如何对付这次车队的招数。……
他继续想着，思考着。如果让儿子不拿钱，让他十三将钱带上，再派人走一趟，从他十三手上将钱抢走，这不是两全齐美的事吗！……不行！自己的儿子是领头的，要是这样办，到头来，还不是两人都得罚，不行！不行！这办法不行。想到这里，薛力摇了摇头，自己将自己否了。他又想，如果是从自己的儿子手中丢了钱，那不是回来好说吗！更不行！到时候，还不得咱自己担着。要是现在出发前能弄那钱，不是更方……也不行！钱在什么地方呢，是在老五家，还是在那劭泉家，还是在贾家杨家呢？他们可都是亲戚呀，也无法下手，自然不行！再说五爷一向精明，从来没马虎过，现在大概除了老五十三和劭泉知道钱在那里外，其它人也未必清楚。就连他静波也不一定知道，别看静波是主管钱财的执事。他这时才明白了过来，当初为何不把钱放在自己知道的地方呢！知道地方不是最合适吗！不对！不对，要是我薛力当初老是说钱的事，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他什么也想不出来了，头脑空空无也！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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