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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徒之虚构中真实》正文 真·第二十七章

  后来的两次运粮的事很顺利的结束了。

  今年冬天在《同济会》的帮助下,各执事村子的贫苦人家虽然还不能像一些富足的人家过着安稳日子,可这个冬天,他们由于《同济会》的帮助,道也不是那无米之炊而临近饿死地悲惨日月。虽然喝的是玉米粥,生活还很清贫困苦,但眼下必竟不是无米之炊。用村子里乡亲的话来说,是《同济会》做的好事。人们从心底里感谢《同济会》的执事们。

  后两次运粮,只所以能安安稳稳并非是薛力的儿子薛平的功劳。事后用薛平自己对他爹薛老十的话来说:“爹!这不是咱有啥能耐。去的时候,在三原县,十三爷到县里一个兵营去了一会儿,那个兵营的营长,不知啥原因,他派了些兵保护着我们车队山里山外的安全。你想想,运粮车队路上有好几位带枪的兵跟着,那土匪谁还敢动咱的车队吗!”薛平正重地说道。

  “那营长为啥管车队的事呢?”薛力惊讶地说,“我敢肯定他十三拿《同济会》的银元做过人情!”

  “爹!”薛平认真地说道:“这事你就不要瞎猜。每到一个地方,十三爷都有熟人给帮忙,就说那个营长吧,人家就是汉陵镇人,名字叫什么呼延振西,他家是个穷棒子。人家跟十三爷关系似乎很是蜜切,好像一家人似的。就说那个山里的李老爷子吧,也跟劭泉爷和五爷都是要好朋友,办起事来,就像给他家办一样。真是这样的,爹!”薛平说至此,摇了摇手,示意他爹不要瞎想,接着又说,“爹你别乱怀疑,反正人家比咱的路子宽,关系多!”

  “平儿!走了一趟,你倒是偏向起人家来了呀!你胳膊肘往外捌,真是!……混蛋!”薛老十很不满意地责骂了儿子一句。

  “爹!你说道哪能儿去了。我的意思是说,今后咱也得用心计处事!也要学会吃点小亏,下点小本钱,可不能因小而失大呀!要知道吃小亏才能占大便宜呢!”薛平得意地说着。

  “那依你的意思?……”薛力看着儿子问到。

  “依我的意思,……”薛平稍停了一下接着言到:“就怕你舍不得!”这句话,也是薛平有意刺他爹的,因为只有儿子最了解他父亲的德行。

  “我可为啥舍不得吗!就怕弄出去,到时候收不回来,白费力!”薛力言到。

  “看!看!看!你总想着来大的,可又舍不得丢小的。世上没那么多的便宜事要你去占。不丢小的,你永远也得不到大的。”薛平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他爹的表情,“我最近发现,爹你总是背地里自言自语地说什么崔八呀,崔八!我反正也不知道那个崔八跟你到底是咋回事?……。”他稍停了一下,看了看他爹才说:“爹!在崔八的啥事情上,你心中肯定有毛病。不然为啥你老是嘟囔那事。”

  “我到啥时候说过啥崔八的事来着。你也是瞎说。”薛老十拧了拧他那肥大的头,瞪了儿子一眼说道。

  “反正我听见你嘟囔过,前两天我妈和小霞都说过这事。”薛平又将崔八的事说了一句。

  这下子可把薛老十说懵了。他只好应付儿子说:“你个娃们家知道个啥,往后再不要胡说八道。没有的事,都会让你们说出事来!”

  “我不傻,我也不会胡说八道。”薛平还想进一步说清这事,“那天,我跟小霞,还有俺妈,在小霞屋里说闲话,提起这事,俺妈说你晚上做梦都说些啥崔八啥的,俺妈很是心神不安。不过爹你放心好了,我给小霞跟俺妈盯嘱过了,要他俩不要对外人乱说咱家的事,以后不许再提啥崔八这名子!”

  薛平必竟是一个读过书的成年人,他从自己爹最近的举动中,已经发现了一个使他心神不安的事态。然而,他又猜不出又不敢问他爹是什么事情。所以,他只能告诉自己家人不要在外面乱说乱讲。从某种意义上讲,薛平比他爹薛老十要有心计,计高一酬。只不过从表面上也看不出他也在动着同他爹一模一样的心思。

  “学堂办起来了,咱又没斗过人家五爷。为啥?还不是你的心动得不对头吗。你不从另外的角度上去想咋办,也不想想往后这办学堂的事还会出啥事情,看如何对付他们。”薛平说着,“我记得,宏海叔跟你说过,你就是不理人家,总想硬着顶,不办。结果还是自己吃亏。让人家五爷又胜你一酬。”

  “他啥就又胜咱一酬,看你说得。”薛力实际上是在反问儿子的同时,想从儿子嘴里得到起发。

  “这还不明罢着吗!”儿子接着说,“老保长过去跟人家五爷很多事上搞不到一起,总闹别扭。所以,他俩人就有矛盾。那时老保长跟你多好吗!可是现在呢!自从办起《同济会》后就变了,人家五爷总口口声声说老保长支持办《同济会》,又是《同济会》的什么名誉会长啥的。而你呢,节骨眼上不是想办法拉保长一把,跟咱把关系弄好,却让人家得了势,把保长又让人家拉了过去。不就这么一着棋,人家就把老保长拉过去了。你不是又打了败仗吗!如果你当初听宏海叔的话,自己提出办学堂,让老保长给五爷施压,让他出地方出钱,他敢不同意吗,到时候,你不是就胜他一酬吗!还能从中……”

  没等到儿子说完,薛力紧接着问了一句:“这能办到吗?”

  “咋办不到。事在人为吗。”薛平说,“我不信他老保长就见利不吃。”

  “你说说,现在还能不能补救?”薛力问到。

  “补救,没啥意思。办村里这学堂,能花几个钱。就是咱家全包了,也就一点点钱吗!在办学上下大功夫没意思。问题是咱自己出钱,让人家五爷落好名声。这才是办学中你犯的错。在乡党面前,只要有了人情面子,往后好事多着呢。”薛平仔细地说着他的想法。

  “那告示上不是也有我的大名吗。你说。”薛力反问儿子。

  “问题就在这儿。人家办事总那样周全,想的仔细,不留露洞。虽然说有你的大名,可你不要忘记那下边的落款是《同济会》几个大字。人家是《同济会》跟保长办学。不是你跟保长办学。不一样。”薛平这句话说得他爹才清醒了。

  薛力这才明白了。他不止一次地输给五爷,说真的,五爷自己并没有想到《同济会》是自己办的。操办学堂实际上是保长自己想出来的,是保长自己要打《同济会》这牌子,也为他弄个好名声。保长的目的达到了。乡亲们就连外村子的乡党们都称赞《同济会》好,五爷的名声一下子传开了,传远了。而薛力自己出了钱,出了力,却啥名声也没有传扬出去。这正说明人心不正,好事不来。

  按理薛平的一片苦衷之言应该对他爹有所启迪。然而,因为薛力内心有他自己造成的一座大山,那就是崔八之死。这件事一直在搅扰着他那颗不正常的心。

  薛力为了稳住家人,不让家人在外边说他总做恶梦的事。尽管家人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与崔八的事,但这件事却经常引起他内心不安,就怕节外生枝弄出个啥事来。因此,他总是找机会跟儿子谈《同济会》的事,以解除自己内心的空虚。还可以从中探问儿子的口味和儿子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事。这父子两人经过足膝长谈,薛平也认为当初自己的爹应该不参预五爷的《同济会》之事。就是阻止不了五爷他们,也绝不能让他们这样顺利的办起这个《同济会》。但是这一切已经晚了。所以,薛力在谈到要是没有他五爷,那么就凭我薛力,在这个村子,不管如何办事,村里人也绝对不敢放胆说些什么。对此薛平同他爹的想法却是一致的。但他们父子也明白,要不是五爷的家大族大,就凭他薛家的势力,弄垮五爷也不用费多大气力。就这样,薛力才把崔八之事的前前后后讲给了他的儿子薛平。对于这件事,薛平则认为一个崔八坏了自己家的大事。此事薛平最后虽然没有对他母亲和妹妹说什么,但他一再盯瞩他们,在外边绝对不能乱说什么。如此,全家人也就不再提及此事了。同时薛平还分别跟万寿财和王喜财谈过,今后谁也别再提及崔八的事。

  尽管如此,这几个人内心一直深藏着一个难以消化的疙瘩。世界上的事是非常奇特的,凡是做了坏事的人,不管他所做之事是否暴露,但在他的一生中,其内心世界总深藏着一个永远解不开的疙瘩。

  就在薛力、万寿财、王喜财自认为崔八之事也已平息,不用在耽心的时候,这天,天刚黑下来时,贾诚让和李继谦一同来到了五爷家。

  “大嫂,近来身子骨可好吧!”贾诚让进到老太太的卧室后跟老太太打招呼。

  “五妈!近来可好吧!”继谦也在招呼老太太。

  “好!好!好多了,可让你们为我费心了!”老太太笑道。

  “你们坐吧!”五爷客气地同时,叫了一声:“岚秀在吗?”

  “在,爹!来了。”岚秀这就来到了五爷卧室:“爹,”又与来人打过招呼,“爹你来了,继谦你好!”

  “你去沏茶,让你三嫂弄点菜来!”五爷分咐到。

  “不用!不用,五哥都吃过了。”贾诚让笑到。

  “是的,五叔,我们吃过了。”继谦起身客气地说道。

  “喝杯酒总行吧!”五爷笑着对两人说。

  “不用了,不用了,”两人同时客气着。

  “去备点菜来,就放到你四爸那儿!”五爷说罢,岚秀出去了。他们和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便来到了十三爷的房间。

  “四弟!四弟!”没人答应,“没出去呀!”五爷又叫了几声,十三爷应声了。

  “四弟起来,你诚让哥跟继谦来了。”

  “大哥,谁来了?”十三爷应到。

  “你诚让哥跟继谦。”

  十三爷起来了,他开了房门,见是贾诚让和李继谦,忙招呼到,“诚让哥,继谦,坐!坐!唉!忙了一天,刚吃完饭,这不,一躺下,……,一躺下,就给睡着了,”

  “天冷了,睡下要盖被子,别着凉了!”贾爷说道。

  四人坐下,他们边用着酒菜,边说着。

  “诚让,这么晚来,有事吧?”五爷问到。

  “也没啥事。来,就是跟你说说崔八的事。”

  “有着落了吗?”五爷问。

  “继谦,你说说吧。”贾诚让说道。

  “五叔,是这样的。”继谦言到:“我到府里跑过好几次。没啥着落。我们处长也查过,处长说,现在兵荒马乱的,大头们都忙着国民革命战争的事,谁还有心管这点小事。所以,咱这案子也就没人管了。处长还说,县里介绍过案情,说崔八一点可疑点都没有留下。所以,这事只好渐且放下。最好不要再提及。他希望五叔诚让叔你们几个都小心为妙,夜里最好不要单独外出。处长认为这事肯定与《同济会》内部人有牵连。所以,千万小心!不可大意。”说道这里,继谦停了一下,没再说下去。他们也没插话。继谦接着言到:“现在南方闹得可凶,咱关中也一直闹着。兵荒马乱的,还是小心处事为妙!。”

  “你知道不知道南方战事咋样?”五爷问到。

  “具体地不清楚。但是听上边说在南方搞什么革命根据地,打土壕,分田地,到底咋回事我也弄不明白,也不敢问处长。处长私下对我说,继谦呀!我对你说,你可千万别跟人说是我对你说的。他说,‘的事你就别问,也别打听了,一问准出事,怕人!你要是打听,弄不好连脑袋都保不住,记着!’处长说这话时,是很认真地。”继谦正重地说道。

  “咋就闹成这个样子了吗?”五爷说道,“前段时间,我在武汉待了那么长时问,国民党闹地确实利害,武汉人也是私下说说,大庭广众之场面上人都不敢提这事。没想到咱长安也闹得这样凶!”说着五爷摇了摇头,叹息着说:“打土壕,分田地,南方是有这事。咱长安还没听说过呢!”五爷说着,看看继谦,好像是在等继谦再说下去。

  “有个刘志丹在陕北那边就是这么干的。把财东家的地、车马,农具都分给了穷人,还给财东家带纸糊的高冒子捆绑起来游大街。说什么这是闹翻身,得解放什么的。其它的我也说不清楚。五叔、十三叔你们在外边可千万别跟外人说这事,出了事,就了不得!”

  “好的!知道了。”五爷答到,“他贾叔跟继谦都不是外人。往后有啥新鲜事来我这儿说说,让我们这些老人也新鲜新鲜,天下事知不尽呀!能多知道些事,多懂点道理也好。继谦,你现在可是在官府里执差,知道的事肯定多,往后可要常来呀!别看我在武汉待了那么长时间,只顾着做生意,跟外人基本上不往来,也很少有人给我说这些事。”

  “好的!”继谦答到:“不过五叔、十三叔我是相信你们才说这事的。要不我一个字也不敢对你们说的。更详细的我也不知道,也不敢去打听,前些日子,我们队上有人无意中传说了的一句好话,结果让上边知道了,骂那个伙计他妈的是分子,上边来人,打了那伙计不少耳光子。还坐了几天禁闭。所以,处长和队长是最怕下级提三个字。”说道这里,继谦摇了摇手和脑袋笑了。“好笑!真好笑。”

  五爷和十三爷从李继谦嘴上知道了的事,特别是在长安的情况,还知道了“打土壕”“分田地”“闹翻身”“求解放”等的事,但他们并不清楚真正的意义。一直到五爷死,他都没弄懂到底是在干啥事情。也就在这次长谈之后,李继谦在也没有来过五爷家,就连与李继谦相好的朋友贾诚让家,李继谦再也没有去过,……

  薛力、崔八劫持《同济会》运粮车队的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混乱的社会大潮流中,……

  军阀混战的结果,势必导致民不聊生。加之天灾,广大民众必然深受其害,不得安生,流离失所无处投生。在此恶劣的社会环境中,不少人无家可归,不少人有家难回。人世间本来就不存在什么所谓仁慈的救世之主。更何况一个凭借着善良诚挚的心联接起来的《同济会》的这些善良的人们。这一切也只不过是五爷、劭泉爷、十三爷、杨爷等参预着《同济会》的开明的较为富足的人们,这也是五爷他们这些好心的人们的一颗善良的心起着作用,要想坚持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五爷自己还是一个将要彻底破产的明士人之大家族。他自己已经走上了朝不保夕之路,那里还有什么能力再继续坚持《同济会》接济贫苦农民乡亲们的重任,已经完全没有可能了。加上种种社会恶毒势力令潮热风,以及政局社情的不稳,再加上五爷自己家中内部的矛盾争执,这就更加加剧了五爷一家玄武家大西院的悲剧。

  一颗极其可贵的心,一个美好而为人颂扬的举动,本来是应该像大地上花草新芽一样得到理想的扶助和施肥浇灌,使她不断成长状大,发展起来,化作生机昂然之世态暖流,如果能得以良好的生机基础,那她一定会得到最佳的发展态势。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五爷他们所能做到的也不过如此。他做不到,而且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也不可能得到各方面有益的开导和指引。因此,五爷面临的只能是《同济会》在一年之后便失去了存在的可能性,而不了了之。这并不是五爷他们《同济会》的人们事,而是社会动荡之必然。

  这种命运,除了五爷,劭泉,贾诚让他们,当然也包括薛力、万寿财、王喜财了。在他们的逆转能力之外,其社会因素则是《同济会》不可能坚持下去而归于自然消失的最根本的原因。人世间的一切发展变化的最终结局,不管是好是坏,都不是自身能力能够决定的,事业的成败与否,决定自身原因的,只占很少的成分,而起决定因素的则完全在于社会政治经济诸方面因素的作用。也就是说,任何当时当地的事业的成败与否,只决定其当时当地的社会背景和生机状态。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