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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旅行(三)

  三

  七月十一日,晴,风中带着闷人的热气。

  有人想成为一匹狼,有人甘愿做一只狗。这里所说的狗,不是整天跟在嚣张的主人屁股后面的走狗,也不是村口那条见人便龇牙咧嘴的黑狗。这里所说的狼,不是深山老林中狡诈又凶狠的狼,也不是别人当做纹身贴在胸前或者胳膊上的那种具有象征意义的狼。

  我曾经把班上的同学划分为两种人,一种是先做后得的猫咪,一种是先得后做的小狗。至于狼,我从不觉得它凶狠,也没看出它有多狡诈,只是觉得那是一种善于伪装的动物。狼所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会在月圆之夜变成人。如果今天就是月圆之夜,估计我不会看着明亮的月亮感叹银辉大地的美妙,而是提心吊胆的四处张望,深怕一只伪装成人的狼就躲在我的身旁。要是它大胆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到觉得自己可以与之一战。最恐惧的是它已经有了人类的伪装却还在背地里突施暗箭,那真是防不胜防。

  至于先得后做的小狗,可以这样理解。有一个鲁莽的笨蛋得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事物,比如他得到了一个女朋友。此后他对女朋友非常温柔,非常体贴,愿意为女朋友做许多以前做不到的事情。姑且可以把这个笨蛋看成一只先得后做的小狗,先是得到了女友,然后为女友付出。至于善于伪装的狼,也可以打个比喻。有一个聪明的丑八怪想追求一个美女,于是将自己打扮得非常英俊,把自己变现得非常诚实,更是展现了惊人的才华。终于他良好的伪装收获了美女的芳心。在一次约会中,美女发现了丑八怪的虚伪,便坚决的离开了。之后,丑八怪实施了报复,将美女吃了。这个丑八怪就是一匹善于伪装的狼,估计这个丑八怪原来并不丑,只是伪装的太多了,让自己变丑了。

  这是一个童话故事,一个成年人看的童话故事!

  狼,伪装得再好,在奸计得逞之时总会展露出原来的面孔。狗,即使愚蠢又鲁莽,在得偿所愿之后也会珍惜拥有的美好。细细的想了想,他愿意做聪明的狼,还是甘愿守护那一份所得之美好的狗?或许不是准确的答案,我觉得他是前者。

  夕阳西下,天空暗淡了下来。起风了,终于摆脱了一整天的炎热,得到了片刻的凉爽。大石上还是热乎乎的,手按在上面还能感觉到它的热气。石碑也是热乎乎的,背靠上去还能体会它传来的热情。

  或许这是在逃避,但是如果不逃避,李择路很难用正常的眼光去看那个已经被他撕破伪装的人。不得不说阿杰让他去实施的那条拆散李志和秦晓芳的计谋是高明的计谋,但是那不是他愿意接受的方式,那不是属于他的方式。这也不算是逃避,这只是在退让而已。反正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争强好胜的人,管他阿杰会怎么样,也不管李志和小芳能否继续他俩的美好。这些都与自己无关。眼不见心不烦,免得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樱花村,你也算来过了。外爷的苦茶,你也算喝过了。这石碑,你也算看见到了。”李择路对何思美说:“待会儿回去试着和外婆外爷说说,看看我们明天能不能去下一个目的地。”

  这趟旅行以樱花村为,下面还有许多的路要走。何思美本来还想在这里多待上几天,既然他都等不及想去下一个目的地了,现在看来还是不要在停留太久了。

  “看得出来你有心事。”她体贴的问了一句,“下午你一直都在和那个叫阿杰的男孩子说话,估计让你烦心的事情来自于他。”

  “并不是让我烦心,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淡淡的语气,“我可不是那种愿意把别人的麻烦往自己身上揽的人。”

  “虽然不知道你和那个阿杰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感觉你似乎抛弃了一个朋友。”

  “不是抛弃,是看透。”他的眼睛看着天空,似乎不想说话了。

  她忧心忡忡,眼睛也看着天空。不是抛弃,是看透。如果有一天你也看透了我,是不是也会抛弃我!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永远也不要有那一天。

  晚风习习,阵阵凉意。树叶沙沙,静静屋宇。夏夜蝉鸣,安静祥和的村子,偶尔有一只蝙蝠飞出觅食。白色的蛾子围着昏黄的灯光打转,又落到桌子上,严重影响了在桌子上夜聊的人。

  天黑之后再煮饭是这个村里的习惯。因为酷暑难耐,落日之后才是耕作的时候,所以村民都把晚饭的时间延后了。袁老打开电视看黄金剧场,外婆张罗着晚饭。李择路和何思美为了躲避烦人的飞蛾,便带着椅子坐在屋檐下乘凉。

  “外婆把屋子都打扫好了,今晚你就睡我妈的房间。”李择路说。自从袁雪搬到城里之后,她的那间屋子就一直空着,虽然没人住,但外婆总是会打扫干净。偶尔有客来家,外婆就会把客人安排到这间屋子。上次杨芬回来的时候就睡在这个屋子。

  “客随主便,来你家当然是听你的安排了。就算你安排我睡在屋檐下,我也乐意,不过要你陪着才行。”因为认识的时间比较长了,所以这样的玩笑不会让对方有所介意。

  “我可不认为自己拥有和你未来老公一样的资格,就算我真的让你睡在屋檐下,那也得把床搬到屋檐下才行。”李择路也开起了玩笑。“这里晚上可是有很多蛇和老鼠。”

  就算有蛇和老鼠,我也不怕,因为你在我身旁。但是她并没有说出这句话,而说出了相反的语言:“当你被老鼠和蛇吓到了,可不要往我怀里钻哟。我也不认为自己拥有和你未来老婆一样的资格。”

  哈哈,哈哈!往女人怀里钻,那是在他五岁的时候就不会做的事情了。如果小时候母亲在自己身边,估计他也会像别的孩子一样老是钻进母亲的怀里撒娇。虽然外婆在他的童年扮演着母亲的角色,但是外婆毕竟是外婆,依然无法取代一个母亲在孩子心里的地位。现在早已告别了撒娇的年纪,李择路总感觉自己的童年缺少着什么。他说:“很少听你谈起你父母,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说说你爸妈的事情吗?”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悲伤,牙齿咬了咬嘴唇,似乎是在有意调节自己的心态。不过这些细致的动作都没被李择路发现,因为是在夜里。

  她本来不想对他说关于她家里的事情,但是他既然问起了,她就不想拒绝回答。因为李择路在她心里那非同寻常的地位,所以只要是他想从她身上了解的东西,她就会心甘情愿的说出来。

  “我的妈妈在我眼里一直是个严厉的女人,而父亲,我从没见过他。把汽车借给我的人也不是我的亲哥哥,他是我妈妈在孤儿院收养回来的。”何思美陷入了一段回忆中。

  她虽然是平和的语气,但是他可以听出她悲伤的心情。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不管怎样开朗,都在内心封闭了一层情感,那就是缺少的爱。用一种偏执的理论来解释。如果一个人从小到大得到的爱与付出的爱成正比,从小失去了父母中其中一人的爱,那么他的心里自然就没有了这一层的爱,那他就无法对别人付出这一层的爱,在人类身上万千种奇妙的情感中属于这一层爱的情感自然就只能封闭。在何思美身上,她封闭的是对父亲的感情。

  “小时候,妈妈对我非常严格,我几乎从没看见她笑过。可能因为她是老师,所以把课堂上的严肃也带到了家里。我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可我从不觉得自己在学习上付出过多大的努力。我倒觉得这是妈妈手上的那根衣架的功劳。”何思美第一次对别人说起她的家事。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她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够坚强的女人。“听我妈妈说,我的父亲是个没良心的混蛋,每次他在外面输了钱或者喝醉了酒就会回家把气撒在妈妈身上。幸好那时我还没有出身,不然就肯定会遭到父亲的虐待。母亲怀上我的时候,父亲还在外面和别的女人鬼混。不知道身为教师的妈妈怎么会和这样的男人结婚。直到我出生前一个月,父亲因为犯下了不可原谅的大罪被抓进了监狱。现在都还没出来。”

  “这样的男人真是一个混蛋!”李择路叹了一口气。他有些庆幸,幸好自己的父亲不是这种人。“还好你没见过你的父亲,要是你见过他的面孔,估计你要做噩梦。”

  或许这个时候应该安慰一下她,但李择路觉得没这个必要。很多没有父亲的孩子却比有父亲的孩子生活的更好。如果三君凉之中还有一层属于亲情的含义,那么何思美身上关于父亲的事情也算是一种亲情的悲凉吧!

  她继续讲故事。“我妈妈知道我是一个喜欢自由的人,所以在我高考的时候没有插足我的选择,但是我还是选了教师专业。妈妈对我是严厉了一点,你可不要觉得她对我的严厉是将父亲带给她的痛苦发泄到我的身上。虽然她从没笑过,但是我也从没见过我妈妈哭过。在我七岁那年,因为家里的经济比较好,所以妈妈又从孤儿院收养了一个男孩,就是我现在的哥哥。”

  “不得不说你母亲是一个坚强的人。”李择路有点佩服这样的女人。失去了丈夫还能独自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女儿,一个不够,还收养了另一个儿子。

  “关于你父亲,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样子?”李择路问道。

  “我也想过他长什么样子,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小学的时候老师要求我们写一篇以爸爸为主题的作文,我在作文中把他塑造的非常好。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很可笑。居然要用心的把一个没有良心的人写成一个至善至美的好人。”

  “我也觉得很好笑,我小学的时候也写过这样的作文。尽管我的父亲在别人眼里是个友善的人,我在作文里却把他写成了一个混蛋。”李择路不知不觉笑出声来。她把没良心的父亲写成了有良心的好人,而自己把有良心的父亲写成了没良心的坏人。

  何思美也跟着李择路笑出声来:“真是这样,那我和你不都是颠三倒四黑白不分的人。”

  “因为是同一种人,所以才能走到一起。因为我颠三倒四,而你黑白不分,所以两个蠢蛋才会在这里谈心。”李择路随口说道。这些话没有通过他的大脑思考。很多时候,他也会说出一些与自己个性十分不符合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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